我在长安开食肆—— by盘歌
盘歌  发于:2023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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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姆、阿方以为呢?”萧懿没想到烤鱼口味也能引起党派之争,高低也得搞个吮指原味鸡、黄金脆皮鸡投票啊。
“我更喜蒜香,虽需漱口。”孙媪投给了蒜香味。蒜香确实吃的很痛快,但吃后最好不要讲话。
阿田只得灼灼看向阿方。阿方脸一红:“酱香味很好。”
看来阿田的拉票很成功,酱香味和酸汤平票了。
“另一盘主要是菜葅不佳,还需店里自行腌制。”萧懿不忍心泡菜烤鱼零票,出声解释。
“然。”吴三、方大现在是萧懿说什么都只管回“对对对”。
自从吴三、方大开始练习烤鱼后,一伙人压力真的很大。烤鱼又不像福鼎肉片、福禄生煎这样分量小,再加几个口味都要试吃,阿宇三天前都没敢想他还有厌恶吃鱼的一天。
这也不是个办法,萧懿端着吴三新做出的茱萸酸汤烤鱼,走几步到隔壁酒肆去了。
“郎君、娘子万福,”萧懿微蹲,“儿新住进长兴坊,还未招呼邻里,特此前来。”
经营酒肆的夫妻两正好都在,忙回礼:“女郎安。某姓陈行二,吾妻夏氏。”
“陈郎君、夏娘子,儿日后经营食舍,今日特烹鱼送邻里尝个味,勿嫌弃。”
夏娘子早就看到小娘子端着的鱼了,味道酸酸辣辣,奇香无比。这几日她总琢磨谁家做菜飘香十里,见此总算是结案了。
“小娘子破费了,”陈二郎赶紧双手接过烤鱼,“不知此菜名甚?”
“酸汤烤鱼。”萧懿客套完了,转而郑重谈公事了:“儿还有一事同二位商议。”
“陈郎君瞧此菜配酒如何,能饮一杯无?”
“佐酒一绝!”
不肖说,这烤鱼味重,且分量足,小炉炭火烤着,最适合三两老汉打打牙祭,酒肯定是要的。
“故此儿和二位谈比生意。凡本店内客人买酒,必唤贵店酒博士招待,所成酒资——”做吃食的店肯定是要卖酒的,但是对于酒萧懿没太多研究,最好是能找酒店长久合作,正巧旁边就有一家。
陈郎君听出了萧懿未尽的话意,他和妻子对视半秒,拱手回道:
“某和妻商榷后再找女郎议定。”
“然,”萧懿也不急一时,稍坐一会儿就告辞了,“不叨扰二位。”
陈家夫妻送到店门才止步。
不仅陈家,其他邻里萧懿也差遣阿方送去了烤鱼,给饭桌添个菜。管家的大娘子们将洗干净的烤鱼盘和桌炉送回,赞美声快要淹没吴三、方大了。
“我家小儿平日不爱鱼肉,今日可是连鱼骨都嗦的干净。”
“怪不得近日整条街都香着,原是女郎家做菜哩。”
“食店几时开?必定前来光顾。”
萧懿揉了揉笑僵的脸,终于把娘子军送走了。回头只见吴三、方大嘴都合不拢了,烤鱼手艺得到民众认可,自豪之情溢于言表,这些日买鱼钱没白花。

六月十五,宜开市。
天边泛起一道道朦胧的霞光,如同漂浮在水面上的细碎粉末。缕缕晨光将长安城从沉睡中唤起,坊丁开启了一天的忙碌。
长兴坊早起的坊众惊奇发现,闭门十余日的店肆开了。店门口的幌子做成了鱼的形状,随风飘扬,老远就能看到。店门口牌匾也簇新,“有间食肆”,字迹风流。
何进这几日鼻塞头晕,连对往日最爱的羊肉索饼都提不起兴趣。他耷拉着头,捧拿着胡麻饼缓慢嚼咽。
忽的一阵风,带来一阵香味,他环顾周围,何时开了家新食舍。
“有间食肆。”何进默念着,食肆门口推推搡搡的挤着好多人。
“我要一份福鼎肉片和两个福禄生煎。”
“六个福禄生煎,外食。”
程娘子和孙媪恨不得手脚并用,原本的忐忑全换成了急促。
“贵客们,根据口味喜好,可选添茱萸辣油、醋、芫荽、葱末。”
“阿媪,这些个福禄生煎我全要了,外食。”一个身高体壮的男子包圆了生煎,于是人群开始噪杂起来。
“你这小子,好不讲理。”此起彼伏的骂声。
“福禄生煎售完,福鼎肉片还剩少许。”第一日开业,孙媪只准备了两锅的量,没想到这个新鲜玩意儿这么快打开销路。无奈之下只得转而提醒剩下食客抓紧购买福鼎肉片了。
何进抢到了倒数第二碗福鼎肉片,加了两匙茱萸辣油,赶紧押付十钱借食店的食盒装走了。在食店耽搁时间有点久了,他步履着急,庆幸万年县廨就在长兴坊东北邻坊,总算赶在朝衙鼓敲前到了。
长舒一口气,何进喝了口水舒缓发干的喉嗓。食盒里鲜甜夹带辛辣的香气扑鼻而来,唾液滋滋分泌,他顿感饥饿,掀开盒盖舀了一片入嘴。
爽滑弹韧,有股肉鲜,是什么肉呢?他看这一个个饱满圆润的绯色丸子,配上白清的骨汤和漂浮的红油、绿葱,珊珊可爱。
何进吃得倒是香甜,他的同僚可就受煎熬了。
司佐万仲行平日里就逞爱口舌之欲,号称长安城就找不出他没吃过的美食,他在这股香味中坐立难安,眼神不断瞟何进,奈何何进埋头苦吃全没看见。
在眼睛瘸了之前,他亦步亦趋到何进身侧。
“何录事,此朝食看着真是新奇,味道如何?”万仲行腆着脸假装好奇。
“此物名福鼎肉片,某也是第一次尝。”何进看着万仲行充满渴望的那对小眼睛,犹豫后说:“万司佐要不也试个味?”
万仲行就等这句话了,也不客套,掏出自己的箸筷,快狠准夹进嘴里。其他同僚没有万仲行的厚脸皮,只直愣愣等着美食家万郎的评价。哪只万郎君一口一个,根本不说话。
何进顿感不妙,看着越来越少的肉丸,他也只能加入抢食战争,连一口汤都没剩下。
“回味无穷。食肆在什么位置呢?某定要去。”万仲行擦拭嘴角意犹未尽。
“长兴坊,但朝食很抢手,在开坊门不久就售罄,万郎君恐赶不及。”何进是有地理优势的。
“这间食肆也有午食和暮食,但某未去过。各位同僚如好奇,今日衙后去用食,如何?”何进排队时看到门口告示,开店首日午食暮食都有优惠。
一帮人就这么决定会食溜号去搞聚餐了,刘进也邀请了主薄,但主薄和娘子约定要归家“憾不能去”,又被秀了次恩爱。
鼓声刚落,一众人浩浩荡荡走向长兴坊东门。
没走多远发现前头人声攒动,一群县吏怕有市井无赖扰民,急走百步。
“贵客,是来用膳?今日本店开业,饭资可减免十之二。”萧懿看这群大汉,统一着乌纱幞头圆领衣,衣角半扎腰带。吼,县府办事员们来聚餐了啊。
“店家经营有术,午间就如此多人。”还怕有人捣乱,原是一群老饕呼朋唤友觅食,平日吃县司工作餐的差吏们哪里见过这个热闹。
“都是邻里支持,各位郎君先坐。”萧懿引五人落座,“本店招牌菜烤鱼,多种口味供郎君选择,人多可以加些配菜。”
今日每位进店的食客都很新奇,所以必须细致解释。
其实店肆刚开,哪有容易有食客上门呢?萧懿在饭点很奸诈的煮了几盘烤鱼,店员伙计围着表演了现场版的吃播。
烤鱼味道霸道,神秘香味卷着木炭香飘散好远,弄得饥肠辘辘的寻食客追踪气味来了新店。再加上消费优惠,街坊都来照顾生意了。
好不容易点完菜,刘进、万仲行等人也有空打量店铺了。
“这店名真是随意呢,但又似店家故意为之,”他们中最年长的默念店名感叹,“且小娘子隽美异常。”
其他人颔首同意,他们对这顿菜充满期待。不是因为身着同款披甲的店员,也不是因为颇有野趣的装饰物件,纯纯因为——太香了。
小店坐的很满,已经有人在门口稍坐等桌了,他们四周都是吃的酣畅的食客。看着色泽饱满、酱汁浓郁、花刀切开的鱼肉,万仲行坐立难安,光看吃不到太惨。
两盏茶过后酱汁茱萸烤鱼终于来了,孙媪安放好桌炉,看着这桌熟悉的脸孔,对着刘进一笑:“感恩郎君光顾,贵客们慢用。”
慢用是不可能的,都是青壮年男子,一个赛一个能吃,虽点了最大份的鱼,但是也只堪堪够。一行人顾不得什么谦让,举箸就是剔下一块鱼肉,送入口中。
鱼肉又酥又软,沾上烤盘里的酱汁再来一口,更是入味十分,只可惜下午还有暮衙不得饮酒。
萧懿从柜台出来送客,都是上次说要来捧场的邻里街坊,其中就有隔壁酒肆的陈郎君夫妻。酒的分润已经谈妥,他们在邻里基础上也成了合作伙伴。看着店内生意如此红火,夫妻两更开心了。
“女郎留步,不用客套。”
萧懿回到柜台,就拿了饮品单去了刘进一桌。
“贵客,本店新开,今日凡点烤鱼花费一百钱以上的,都送一壶特色饮品。有焦糖奶茶、茉莉奶绿、陈皮乌梅饮,贵客选哪一种?”
有东西送肯定惊喜,但这三种饮品他们也没尝过,全都指望号称美食家的万司佐。
万仲行无语中,只得悻悻问道:“小娘子,三种饮品味道如何?”
“焦糖奶茶、茉莉奶绿有牛乳,前者甜后者香,陈皮乌梅饮清凉解暑。”萧懿语言表达也很有限,直接推荐,“如郎君喜甜,可试试焦糖奶茶。”
长安人大多数爱甜食,焦糖奶茶出错几率少,应该可以成功狙击他们的味觉。

阿田接到奶茶订单,飞快准备材料开干。
这几日,有间食肆的成员们烤鱼的烤鱼,做生煎的做生煎,阿田作为饮料部的主管兼唯一的员工,在萧懿手把手指导下,已经能独立调配三种饮料了。
这时候的牛乳贵而且难买到,所幸吴三通过朋友介绍,认识城外能提供新鲜牛乳的人家。萧懿和吴三专门跑去城外,和农户约定好每日送新鲜牛乳上门。
小炉小皿,煮糖至红褐色,加入茶末翻烤一会儿,倒入牛乳煮沸后转小火,最后过滤残渣。
再加入奶茶最关键的——珍珠。
萧懿特地买了几种材料做试验,最终还是选用糯米粉和绿豆淀粉掺配,加上红糖,搓出来的圆子也挺晶莹的。
一炷香后焦糖珍珠奶茶新鲜出炉,阿田今日已经如法炮制十几壶了。
“贵客,这是焦糖奶茶,热饮请当心。”阿田替客人斟上奶茶,便拿着托盘走了。
万仲行吹了吹奶茶表面,等不及轻嘬一口。满齿留香,有茶香,有牛乳香,似要甜到心里去,他眯起了豆子大的小眼。
“胡人也爱煮牛乳,但是咸口我吃不惯。这杯焦糖奶茶,将茶的清香去冲抵牛乳的厚重,非常适宜。”
“咦,还有小颗的圆子,嚼起来甚是有趣。”
万仲行对“有间食肆”的庖厨佩服万分,能想出如此多闻所未闻的吃法,他以后又有一个宝藏食店可以探索了。
优惠后五人共计消费一百二十八钱,分摊到每个人不到二十六钱,不算奢侈了。
“小娘子,你家菜品好还不贵,某定常来。其他口味的烤鱼和饮品我也要尝尝哩。”万仲行可不会放过任何一道没吃过的菜。
“多谢贵客赏识,以后有新菜肯定告知郎君。”这万郎君肯定是个资深吃货,萧懿仿佛看到了店里的超级VIP。
等最后一桌食客吃完,萧懿让大伙简单收拾先休憩半个时辰。
“阿姆劳累了。”孙媪四十几,在这个年代属于可以当曾祖母的人了,萧懿看她一中午忙着传菜脚都没停过。
“女郎怎说傻话,食客多赚得多,我高兴还不及呢!”
能被无条件支持真好,萧懿亲昵的半揽孙媪肩:“阿姆真好。”
阿田听着吃醋了,夸张甩甩大臂,噘嘴:“女郎,婢子煮了好多奶茶,手酸呢。”
“阿田也好,”萧懿只得找补,“阿姆阿田和儿,赛过诸葛亮呢。”
孙媪才不惯阿田:“你这小儿,乱呷醋。”
不得不说,孙媪、阿田的斗嘴剧场也是每日的固定节目了。
午后短暂休息后,几人又开始风风火火准备起来了。经过下午的口碑发酵,晚间的食客比中午还要多。
黄灯通亮,炉烟升腾,三两挚友,推杯至盏,笑声把烤鱼“滋滋”声淹没,好一幅盛世民安的烟火样。
马车哒哒由远及近驶来,老翁紫袍金玉带,半掀侧窗,诧异道:“怎么这般热闹?”
长役躬身低语:“阿郎,此食店今日开业,坊间很是称赞。”
“果真?”老翁长捋白须,收回目光,“下次无晦登门,可来尝个鲜。”
问答间,马车穿过明亮的灯火,逐渐走向沉沉暮色中去......
一更二点,有间食肆回归安静。看方大把最后一个碗摆放稳妥,萧懿出声:“今日开业红火,全倚仗大家。来堂厅喝口水,互通有无,看有无纰漏。”
虽然大家都累了,但第一天的复盘会还是要开的。
喝口水缓缓神,锤锤腰背,一伙人终于从忙乱的开店日里松懈下来,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
孙媪率先说道:“女郎,福禄生煎卖得可快哩,明日起我多备一大盘。今日有一客人一口气买恁多,有坊民等候许久空手而归。”
程娘子附和:“是呢。妾看有急躁的,隐隐作气哩。”
孙媪一早准备三百个生煎已经饱和了,等大家猎奇心理过了,后续客源肯定是趋于稳定的。萧懿无意识敲打着桌面,思索一会儿,“要不限购?”
“限购?”
“客人按照先后顺序等候,每人每次购买不得超过十只生煎,如何?”
“好法子,女郎聪颖。”孙媪满是赞叹,我家的小娘子就是不一样。
萧懿暗自羞愧,这可都是现代人的商业智慧。她当即写了告示,明日让孙媪放店门口,或许生煎还能更风靡坊间呢。
“女郎,福鼎肉片虽好,但三伏天暑气重,热汤怕是不受喜爱。”刚解决生煎的问题,程娘子又迟疑另一桩。
“程娘子考虑周到,过些时日儿筹划换成冷食。”
“喏。”程娘子听女郎早有打算,便安下心来。
“今日鱼铺送来五十余尾鱼,全部售毕,明日起是否要铺子多送些来?”吴三主要负责烤鱼,在采购备货上需要老板做决定。
“因设有优惠,开张日生意会好些,往后每日备三十,没卖出就养在缸里,第二日让鱼铺少送些。店里只留三十尾,卖完即止。”
萧懿一开始选择烤鱼,主要是烤鱼上手比较快,后续这部分她想交给方大,吴三就可以脱身出来做其他菜品研发。
“吴阿叔,这一旬带着阿方,让他能独自担当烤鱼一责。月底我们着手准备新菜式。”萧懿和吴三说完,又笑着问方大:“烤鱼之责,阿方可有信心担负?”
方大脸颊涨得通红,只可惜嘴巴像是被黏住了一样,嗫喏“有有有”。
方宇看不过去了,用稚气的嗓音大声替他说:“我阿兄说烤鱼交给他没问题,请女郎放心。”
堂厅爆发一阵笑声,方大脸更红了,头几欲垂到地板。
“女郎,奶茶以后怎么出售呢?好几位娘子想单独买奶茶哩。”阿田帮方大解围。
孙媪、程娘子也连忙点头,她们两午间、晚上都帮着招待不少客人。
“奶茶可单售,焦糖奶茶每壶三十钱,每杯十八钱,每种口味价钱不一。”以后奶茶可是要走高端路线,风靡贵族子弟的,况且牛乳也不便宜。
但盛放容器的必须先解决,萧懿又补充:“外食可自带器具,如需用本店杯子,则另付十钱。如借后归还,十钱原数返还。”
杯子按照现在批量购买价,每个大概十钱。萧懿还计划让配上芦苇杆当做吸管,另外给杯身做个简单品牌贴纸,把推广奶茶当做事业来做。
“喏,婢子做奶茶也能赚钱喽。”阿田乐开了花。
大家再接着聊了一会儿,随后陆续返屋洗漱去了。萧懿拖着疲惫的身躯,数了一遍经营收入。
早餐总计一贯多,烤鱼收入三贯多些,合收五千钱差两钱。刨除买菜钱,净收入两贯多。
萧懿又想,奶茶以后也有一笔巨款进账,收入就更多了。原本只是想小赚不亏,现在看不出一年,这买房和装修的钱都能赚回来。
累是什么,她不知道。想着以后挣钱买别墅、看美女跳舞,萧懿就精神万分,半夜强迫自己闭眼,然后她就在梦中继续咧嘴数钱......

日子在开店、闭店的重复中流逝了,三餐生意逐渐趋向平稳。
自从第二日生煎“每次限购十枚”的规则公示出来了,早餐业务貌似更火热了。
“诶,你听说没,坊内新开食店卖的什么生煎,想买还买不到呢!”坊内居民热烈讨论,从没听过不让买的店主。
“福禄生煎啊,我昨日去队伍排的老长。”一尝过的坊丁颇有几分炫耀。
“果真那么好吃?”邻居个个好奇,“是名副其实还是徒有虚名?”
“真好吃!我阿娘肯定是做不出这味,明日我还去。”坊丁想着酥脆多汁的生煎,嘴里就汹涌唾液。
“你个败家子,就知道吃。”他老娘听着来气,给了他一杵子,又和邻里抱怨,“你们是不知,这生煎贵得很,三钱一个,这大小子一顿怎么也得七个八个的。”
这老妪看似不满价贵,但谁不知她家里殷实,这其实是变相显摆财力嘞。
都是多年邻居了,谁不清楚谁呢?其他人没搭话,但心里都痒痒的,决定也要买几个福禄生煎打打牙祭,看看是不是真那么好吃。
如此一来,生煎卖得越来越快了,连带福鼎肉片也热销起来。几乎都等不到坊门开,生煎就售罄。偶然坊外人士想买来尝尝都要碰运气呢。
晨鼓一落,坊门始开,只见一澜衫儒巾儿郎疾步朝食肆而来。
“孙媪,可还有福禄生煎?”他顾不得仪容连忙发问。
“岑郎君安,尚余十只,我给你留着呢。”这学生来店吃过烤鱼,孙媪等人都识得了。昨日旬假,他差人来买生煎没买着,特央孙媪留些给他带去国子监。
“谢过孙媪。”岑洵总算是能喘口气了,上次来店曾听其他食客说朝食也很不错,他就打算旬假必须吃上。
“郎君,生煎交于我捧着。”岑洵的仆役迎上前来,擦去薄汗,坊门开时他一不留神就被甩后头了,这会子才跟上来。
给了三十钱,主仆两悠悠赶学去了。
孙媪、程娘子笑笑但习以为常,这几天火急火燎的食客不少的。
回到务本坊,岑洵捧着生煎,急着找同窗邀功:“瞧我带了什么?”
裴徵不想好友失面子,抬头搭话,“什么好东西,值当让你这般高兴。”
“福禄生煎,听过没?”岑洵看大家纷纷摇头,更神气了,“长兴坊有名的吃食呢。”
说罢他拿起一只塞入嘴边,“水水水,烫烫烫。”皱巴巴的脸,合不拢的嘴,不知该吞下去还是吐出来。
裴徵白了一眼,拿起生煎与同窗分食。他小口吸着肉馅里的鲜汤,面饼既有胡麻葱香,又有肉汁的咸香,再结合酥脆和暄软的口感。
“确实不错,哪家食肆买来的?”
“还是有间食肆。”岑洵灌下一盏凉水。
“哦?”裴徵倒是来了兴趣。前些日岑洵帽衫熏染了浓郁的酱香,他好奇问过岑洵在哪沾上的。
当时岑洵回“有间食肆”,斩钉截铁后就是不说食肆名。
他催问几次“什么食肆?”,哪知岑洵还莫名重复“有间食肆”,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裴徵和岑洵都差点发火,前者以为被愚弄了,后者以为裴徵装聋。搞了半天才发现“有间食肆”是一家店名。这店家真会捉弄人,裴徵暗想。
“下回旬假,阿洵带我们去这家探探吧。阿远也一起。”裴徵确实对食肆好奇了。
“好。”崔明远一向都是好性子的,难得好友有兴致自然奉陪。
长安的天真是奇怪,端午的雨积攒到节后一口气还回来了。
雨天的屋檐,氤氲在白茫茫的水雾中,迎光微明,背光幽暗。淅淅沥沥的雨敲在鳞鳞瓦上,深深浅浅深深,夹着一股细流沿着屋檐潺潺流下。
萧懿走去关了被风吹得凌乱的窗棂,“吴阿叔,雨下的急,今日食客也少,我们停歇半日吧。”
花瓶里荷花开的亭亭玉立,阿田闲聊,“食客说芙蓉园的莲都开了呢,真想去看啊。”
“下着雨,看是不好去了,做道应时的荷叶鸡,如何?”萧懿看雨珠跌落在碧绿的莲叶上,晶莹剔透,就它了。
又有新菜可以试吃了,其他人总是双手双脚赞成的。
荷叶鸡算是一道药膳。取年龄小的嫩鸡一只,脊背剖开取出内脏,洗净剔去中骨,斩成易吃的大小。鸡肉中添加酱油、糖、黄酒、姜、油,混合均匀,腌制吸收。
将鸡肉平铺到荷叶中,放入红枣、参、枸杞,再用绳线将折叠的荷叶缠紧,放甑内蒸熟。
一双双诚挚的眼数着分秒,就等着开盖。
忽前厅传来零碎脚步声“快进来躲躲雨”,十七八的少年们袍衫湿透,互看对方落汤鸡模样,笑开了怀。
萧懿闻声走回前厅,也要赞一声正是风华正茂时啊。
“打扰小娘子清静了,店舍还能用食吗?”岑洵看店里无人,不知食店是否正常经营,而且雨水从衣衫上滴下,溅起店内一片水渍,他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当然能,郎君们入座稍候。”萧懿先是引他们坐下,转头吩咐:“程娘子煮些姜汤来,阿田去拿干净的布巾给郎君们擦擦脸。”
“谢过小娘子。”少年们朝萧懿拱手。
这群大学生们,哦不对,按照学历水平,应该是研究生博士们了,把头发擦得半干,又接着用桌炉烘衣袖。有那鼻子灵的,忍不住发问:
“小娘子,某嗅到荷香,是吃食吗?”
“然。厨内有新做的荷叶鸡,郎君们可要一试?”
“要的,要的。”一群少年忙不颠的点头。
萧懿抑制住老母亲笑,唐朝小鲜肉诶。笔墨馨香,书声琅琅,一个个丰神俊朗,出口成章,而且都是贵族子弟、官宦后代。哎呀!那是多么风雅高贵,令人垂涎——哦不,是艳羡。
阿田是不管什么风流才子的,她只知道荷叶鸡要送出去了。等端菜上桌,她好不容易才忍住不瞪客人。
围着一盘烤鱼,一盘荷叶鸡,还有拌莼菜,少年们吃的热火朝天。
“听雨、赏荷、闻香、品鸡,悠哉悠哉,今日旬假没浪费。”
“鸡肉鲜嫩酥烂香糯,又有荷叶的清香,让人食欲大振。”
萧懿听他们闲聊,内心补充,荷叶鸡不仅好吃,营养还丰富,正适合给读书用脑丰富的学生补补呢,你们来得真巧。

趁着男学生们吃得酣畅,庖厨内的一伙人也吃上了第二锅荷叶鸡。
“轻吮脱骨,爽滑细嫩,蒸得恰到好处。”吴三在鼓腮吞咽的缝隙中点个评。
“红枣、参、枸杞滋补养颜,口味清淡,尤其适合女贵客和孩童。”程娘子细细品味,一门心思做生意,精准定位顾客人群,“价格可低不了”。
就这么一致决定了,荷叶鸡明日就上推荐菜单。
萧懿又让阿田做几杯奶茶赠与学生们。这不是公益,昨日奶茶的印纸到了她就在想怎么营销了。这会子看到学生,还是贵族学生,思路一下打开了。
前朝有做五色饮,以扶芳叶为青饮,拔楔根为赤饮,酪浆为白饮,乌梅浆为玄饮,江笙为黄饮。本朝夏季最常见的饮子有酪饮、乌梅饮、加蜜沙塘饮、姜饮。
这些饮料大多采取植物的花叶或果实的色香味而加工制成,很是单一。奶茶肯定能抓住长安人爱甜润的特点,爆红出圈。这不,行走的广告牌就送上门了。
为了能抓住贵族少女的心,奶茶必须要雅!
先从名字包装起来,焦糖奶茶不在是普通的焦糖奶茶,它叫“如梦令”,配上诗句“人生几何春已夏,不放香醪如蜜甜 ”。别问为什么,焦糖奶茶的甜美里加上对人生的释然,主题升华了。
茉香奶绿叫啥茉香奶绿,必须换名“姑射仙”,“南州分得玲珑雪,来助长安一夏凉”。这算是让茉莉香越级碰瓷仙女了。
考虑到可能有不喜欢牛乳的人群,所以特地做梅子茶来消暑的,陈皮、乌梅、普洱煮茶酸酸甜甜,用井水镇一下更凉爽了。为什么不用冰块?萧懿不想吗,是不敢想啊。冰块卖的比金子还贵,加几块冰她说破产就能破产!
这款茶鉴于有点摸不准长安人能不能喜欢,直接取名“觅知音”。配诗呢,没有。特觅有才人士题词,届时署上名,每卖出一杯觅知音,你的名字就被多一个人认识。
对于想秀文采的人吸引力大不大?那简直太大了。这就是萧懿的主要推广策略。本朝有志之士多,文人骚客也多,好多读书人成为“长安漂”梦想一夜成名,说不准就有官做呢。
因此她决定给他们发挥的舞台,每一款新饮品都择优补词。况且,如梦令和姑射仙的诗词她已经是绞尽了脑汁,收罗曾经背过的古文才勉强凑出几句。为了以后少掉些头发,这活怎么也得交出去!
萧懿给杯子上粘上贴纸,红泥小字印着“有间食肆”的名,黑字写上饮品名和词。沁在古朴绿竹杯上,格外显眼。托盘旁放置几根芦苇杆,但她想这些男孩子应该是不需要的。
“郎君,店里有几款饮子,赠与大家夏日解暑用。”萧懿把六杯茶摆在他们桌案上,“刚用井水镇过,趁早饮用”。
“店家,这......”岑洵觉得小娘子太破费,这么送东西如何能挣得到钱,便想推辞。
“也不是白送,有一事请求各位郎君帮忙。”萧懿打断岑郎君,眉目弯起笑盈盈的。
“郎君看这两饮子有名也有词,但是这一杯只有名没有词。国子监人才济济,想是喜爱这杯饮品的雅士定不吝赐名的。本店舍采纳后也会刊印在杯上,让长安人都见识到学子的风采。请各位郎君将此事在监生中广而告知,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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