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有由嫡长子变成庶长子的大阿哥弘晖, 再然后是娶了皇上母家女儿的二阿哥弘昐,三阿哥弘昀和四阿哥弘时虽是汉军旗宫妃所出的子嗣, 可是两兄弟感情亲近, 且年龄相近, 一个还娶了博尔济吉特氏的蒙古贵女,对皇位争不起来, 但是却能对自己兄弟给予一定帮扶,更不用说两兄弟还有一个已经嫁入富察氏的同母姐姐二公主。
二公主的夫家是家世鼎盛的家族,有这份姻亲关系在,将来富察氏要支持大阿哥上位或是三阿哥争储就是说不准的事了,毕竟大阿哥是曾经的嫡子现在的长子出身,自古以来长子或是嫡子继承家业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想争得天下百姓和官员支持自是不成问题。
但是在母家家世上却不如三阿哥生母齐嫔的家世了,明明生母是满洲上三旗的出身,但偏偏母家不靠谱,又失了皇室宠爱,将来成为太子爷的可能已经没有曾经为皇上嫡长子的时候大了。
而三阿哥虽然是汉军旗宫妃所出,但与大阿哥都是皇上子嗣,身上带着爱新觉罗的血脉与其他阿哥别无二致,而且三阿哥的生母出身低又如何,将来不是可以通过抬旗的方式变成满洲旗宫妃吗,尽管这种做法不能让三阿哥比其他满洲旗宫妃生下来的阿哥更能得皇室宗亲支持,但是这也不失为一个与大阿哥一较高下的好法子。
而五阿哥弘历读书显机灵、六阿哥弘昼与五阿哥亲近,视五阿哥为再亲近不过的兄弟了,七阿哥弘晰背后有个可靠的舅舅做底气,八阿哥弘晗与二阿哥弘昐是同母所出,还有年纪最小但身份是中宫嫡出的九阿哥弘晏。
单是分析雍正帝的阿哥,朝廷臣子就觉得有机会即位的皇子阿哥居多,但是这博弈恰恰好得将手头的势力都放在一个皇子身上,容不得他们出半点差错,因而选择哪个皇子就是挺重要的事了。
但彼时最重要的事不是如何投注储君,而是在太上皇携皇太后归京的日子,他们得用心备着了。
太皇太后前些年去了,两人正式回归一次,此后就鲜少有归京的时候了,因而赶上这次机会,雍正帝非常重视两位长者的归来,不仅在京师里布了大排场,前朝后宫都精心排演,特地等着两位贵主儿的归来。
后宫长春宫里董鄂氏模样沉稳,显然是准备居久了,她望着站在她面前、年龄已然六岁的九阿哥弘晏,轻声说道:“弘晏,你可得好好准备了,你皇玛法对所有孙儿都一视同仁,他没有看过你长大的模样,自然也不会对你有多深感情,曾经你大哥也是嫡子,但你皇玛法还不是说废就废了。”
弘晏认真点头,对于他这个岁数的皇子阿哥而言,宫中诸多事也明白的七七八八了,宫中子嗣少有不精明的,看似最憨厚的人,说不定是最精明之人,莫因外表看人是宫中存活的法则。
“皇额娘,儿子知道要对皇玛法和皇玛嬷孝顺,特别是对皇玛嬷。”
董鄂氏心里一阵欣慰传来,到底弘晏还是明白的,他皇玛法和皇阿玛可以不重视宫中所有皇子阿哥,但是独独会对他皇玛嬷偏好的皇子阿哥多了一丝关注的心思,谁叫皇额娘确实是有这个能耐了。
她眼里闪过一丝艳羡,她从来都对皇额娘敬重,但敬重的同时并不妨碍她羡慕一个人。
若是皇上也对她上心一点,就像皇阿玛对皇额娘那样,她就什么都不羡慕了,她曾经以为皇后的位置能让她一直备足动力,就算是让她一辈子伪装自己脸面都行,毕竟成为皇后确实是满京师的贵女都祈求不来的事。
这里是京师,有权有势的人家都是纳妾的,她们都不指望一生一世一双人,那还不如嫁进皇家,成为地位最高的女人,自此之后高高在上,不为荣华富贵困扰。
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成为皇后以后,就不由盼着自己要是能拥有像皇阿玛对皇额娘那样的感情了。
但皇上的性子她也清楚,是不可能对儿女之事动情的,她光是进出后宫的次数都是少之又少了,她这个半途结成的正妻还想强求皇上的温情,未免太异想天开了,毕竟有得就有失,她能光是被太上皇选中为太子侧妃已是幸运,后来成为太子妃更是幸运之极。
她知道自己的本分,不会越矩。
董鄂氏沉下心情,继续为两位长辈进宫一事做准备,她已经是皇后了,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将弘晏推上皇位,此后一切事情才有个定论,在后宫这条路上,她才堪堪走到开端的位置,容不得她贪心。
而后宫之中四妃四嫔都在备着自己最好的气色,内务府不知派去了多少心灵手巧的宫女,也不知被诸位娘娘召见了多少次,赶在这个时候想要缝制一身新料子的宫妃可不少,女为悦己者容,想让两位即将要回归的大人物看着顺眼,这些前提是不可忽视的。
还有各个已经成年娶妻出宫开府的阿哥们也准备着了。
大阿哥弘晖前些年和皇上已经成年的阿哥均被封位了。
其中弘晖被封为端郡王,弘昐为简郡王,弘昀和弘时皆为贝勒爷。
弘晖在府邸上吩咐大福晋富察氏给自己准备妥当进宫的事宜,尽管这些年因为储位一事与几个兄弟闹得不甚愉快,与皇阿玛感情也生疏不少,可他自小被皇玛嬷看到大,该是孝敬的时候断然不能因一些小事心存芥蒂。
富察氏微微叹了一声,替他收拾好衣服,心底的惆怅不知从何而出,“爷,您进宫看额娘时就安抚好她吧,别让她一事冲动,现在已经没有谁能为她兜底了,您还有咱们这些小家,还有皇阿玛这些大家,您要顾忌的事很多很多,您并不是只有她一个额娘要负责的。”
这些年大阿哥的身份比不得当初她刚嫁进府的时候,毕竟那时候爷还是太子嫡长子的身份,她心里遗憾,但是当初皇玛嬷能让她嫁进皇家为阿哥福晋已经算是对富察氏一族人的回报了,祈求更多就坏了规矩,毕竟皇玛嬷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弘晖会成为太子爷,今天这个结果谁也没有想到,只是时运不济罢了。
皇玛嬷不是没有给过富察氏机会的,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乌拉那拉氏族人还会出现这些事。
宫里的额娘会让自己旁落皇后之位,她不知该说声可惜还是为自家爷难受,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最重要的是要克制额娘一些冲动的想法,免得额娘又将自己的境地弄得更糟糕,导致爷在皇阿玛眼中的形象越来越差。
这些年他们夫妻俩的日子不好过,但好就好在她和爷夫妻感情极好,这才让她免了许多愁心事,有些事能直接在爷面前说出口。
像是得让宫中额娘清楚皇玛嬷归来一事的重要程度,可千万别在皇玛嬷面前表现出一副关心备至的模样了,皇玛嬷不缺那份心,更是不需要额娘眼巴巴凑上去,爷这些年失了嫡长子身份吃了多少委屈不说,他们本就不需要额娘多余的弥补了,额娘最好的做法是乖乖坐在位置上不声不语,免得添乱。
“爷知道。”弘晖闭了闭眼,任富察氏替他更衣,他最清楚母家人的缺陷,更是明白额娘这些年的痴狂,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失了嫡妻位,导致以后的人生都差了一招,怕是都会像额娘一样忿忿不平的,可是这事是乌拉那拉氏一族有错在先,这嫡妻位让出去是必然的发展。
一个皇后家族不能势弱,除非她儿子是储君,不然觉得自己委屈也没用。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额娘不要轻举妄动了,以及尽量让两位长者忽视他母家乌拉那拉氏。
毕竟额娘执念于自己身为皇阿玛发妻却变成妃子一事不知多久了,加上皇玛嬷他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怕皇额娘心里的痴念一生,就再也没有挽回的地方了。
皇玛嬷不再是从前哪个会护着额娘的人了,这世上没有谁能一辈子护着谁,除却夫妻、亲缘,额娘与皇玛嬷抛开曾经的婆媳情,切实皇玛嬷不帮额娘也没有任何过错不是吗?
简郡王府上的谈话就简单一些了。
乌雅氏近些年生下两子一女,最后只保住了一子一女罢了,姑姑归来一事让她高兴,但并不是十分高兴,她懒洋洋对弘昐说道:“你进宫就进宫吧,我就在府邸等着你归来。”
她这话未免有些生疏,但她性子就是如此,乌雅氏逐渐势大,自然不怕弘昐一个皇子阿哥。
且她心里还记恨她留不下大儿子时,弘昐还留在其他侧室屋里,导致她儿子早早夭折,她堂堂嫡福晋的长子居然连皇家序齿都入不了,这谈何屈辱,这些年夫妻感情也因这个原因渐渐疏远。
弘昐怔然,不知所措道:“你不进宫,万一皇玛嬷想你了怎么办?”
而且他们夫妻两人只有他一个人出席,不知外人如何猜想他们夫妻俩感情不和了,他还如何和皇玛嬷等人展现出夫妻感情融洽一面。
“姑姑若是想我了,自会召我进宫。”乌雅氏瞥了他一眼,她是乌雅氏的女儿,自然有自己的骄傲,让她为弘昐脸面出席不可能,若是姑姑想她了,她那时再进宫也无碍,姑姑肯定是站在她这边的,届时向姑姑求情,让她儿子被立为世子,她以后就在院子里带着孩子,任弘昐自在去吧。
“呵,你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若是想去你那些后院格格那里,就去吧,我也不阻拦你,你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只要别给我和两个孩子添麻烦就好,我已经忍受你很多事了。”就凭弘昐这胆怯的性子,还不到能公开违抗她家族的程度。
呵,当真以为她不知弘昐之所以对她百依百顺是看在她家族的面子上吗?心里别提多想乌雅氏的势力为他所用了。
弘昐摸了摸耳朵,心里的惆怅意味越浓,兰儿眼里容不得沙,他做错了事,兰儿离他越来越远,直至现在都不肯原谅他,连皇玛嬷的称呼也不叫了,在她心里,兴许她已经不是他的嫡福晋了吧,而是乌雅氏的女儿,皇玛嬷还是她的姑姑。
“我知道了,你留在府邸……若是想我了,就叫我回来吧。”弘昐忍了又忍,终究是将这话说出来了,即便他清楚这话一出,兰儿只会用讥讽的眼神看着他。
只是这次着实是出乎他意料了,乌雅氏轻微点头,眼神波澜不惊。
弘昐受宠若惊的看了她一眼,“那我走了?”
“去吧。”乌雅氏目送他离开府邸,再然后慢悠悠道:“大阿哥和大格格可起来了?”
嬷嬷道:“二福晋,两位小主子都起来了。”
“那就好。”乌雅氏心神微松,得益于弘昐对她的愧疚和乌雅氏的权势,后院至今为止只有她所出的一子一女罢了,她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的,只需每日给那些妾室灌避子汤,别怀上庶子庶女即可,弘昐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就像姑姑一样,若是得不到夫君的敬重爱慕,独善其身乐得自在也是件不错的事,反正弘昐那胆子也不可能主动和皇阿玛和额娘说起她给后院妾室灌避子汤一事。
若是让她像富察氏一样,眼睁睁看着后院子嗣频出,自己不得不撑起嫡母的做态,那才叫虚伪了,她宁愿自己得不到,也不会让他人自在的,况且她又不是没有给皇家诞下子嗣。
想起这位妯娌,乌雅氏的心情都败了不少,尽管清楚当初自己要是成了弘晖嫡福晋,指不定得伪装自己的脾气,然后没多久就原形毕露,与弘晖阿哥不和了,更不会有弘昐这种性情怯弱的夫君纵容她,可她每每想起自己败于这人的事实,她心情就不爽快了。
总感觉自己矮富察氏半截似的,她看着比富察氏快活多了,可这是在她没了一个孩子之后醒悟的事,富察氏看似不自在,可她到底护着自己的两女一子了。
……也不知道对比起来谁更悲哀一点。
乌雅氏紧咬下唇,她后悔当初没能护住自己的大儿子了,那是她头一个孩子啊,事她初为人母的快乐,但是都毁了,所以她不会眼睁睁看着弘昐有其他孩子的,他的爵位只能留给他儿子继承,其他人想都别想。
三贝勒府上是一片沉默。
瓜尔佳氏进府以来就战战兢兢克己守礼,生怕自己犯下一点过错就让三阿哥看自己不爽利了。
毕竟她家族里出了一个废太子妃,而她还是废太子妃的亲妹妹。
但弘昀是庶子出身,前面还有两个受皇阿玛重视的兄长,他还是汉军旗宫妃所出,于身份上对一些事倒是没有多看重,对瓜尔佳氏同为庶出的身份有几分认同感,因而打从瓜尔佳氏进府以来就用着随意的态度待她,没有拿捏她的打算。
反正同为庶出子女,哪有谁更高贵的说法,既然成了亲,那就好好在一起过日子吧。
久而久之两夫妻就成了对规矩没有多重视的相处方式,堂上无人时更是说话直截了当。
瓜尔佳氏问道:“皇玛法皇玛嬷归来,我可要找上大嫂二嫂一块出发?还是说陪同爷进宫。”
“陪爷进宫即可,二哥可奈何不了二嫂,你若想和兄嫂弟妹走到一块,就找四弟妹吧。”博尔济吉特氏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经常在外人面前胡说八道,毕竟语言不通,博尔济吉特氏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啊。
瓜尔佳氏点了点头,继续低头替他更衣。
她在府邸的处境还算不错,不比大嫂与自己夫君恩爱如初的画面,不同二嫂对二哥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她与爷算得上是知己方面的关系吧,谈不上情,但不至于没有一点夫妻之情。
如此平平淡淡的守着自己一双女儿长大即可,府邸的庶子虽说可能威胁到她将来会出生的嫡子,但是那还远着呢,她何必杞人忧天。
四贝勒府就不必多说了,四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压根就是一性子倔强的女儿家,偏偏弘时的脾气也硬得很,两夫妻处起来的关系如同兄弟一般,高兴时相拥,不高兴时冷面相对。
但在大事上都是一致对外的,因而都各自准备好着装了。
而宫里还未成亲的皇子阿哥们都在各家亲额娘的吩咐下换上自己最好的精神状态,连最小的、刚到阿哥所住下的弘晏也是如此,浑身上下的着装正式无比,就差没穿上朝服了。
宫里宫外都是热热闹闹的,仿若新春降临,但其中多了几分图谋利益的意味在,真心者有,但不多。
而宫外坐在马车上的两位主子已经行驶到半路了。
芷嫣微微拢眼,近些年她的变化挺大的,岁月仿若真正降临在她身上了,她眼角多出了细纹,但未曾让她有损半分美丽,反倒是多年的阅历让她心胸开阔、视野得到拓展,她目光并不局限于紫禁城,也不会局限在京师里。
她看过无尽大好河山,也看过日夜奔腾的江河湖海,也曾为晨起幕落的赤日心颤。
在诸多与皇帝游行的日子里,有些东西是单看外表看不出来的,但是她将修行都沉淀于心,更是不畏康熙哪怕有一天突然对她失了兴致这种事。
她的心性足以撑得起她对诸事都波澜不惊了,与其相反的是,康熙好似越来越沉浸于外物之中了,会为皇后对他越来越平静的态度感到焦急不安,以往当皇帝时从来不会放下身价做的事情现在也越来越喜欢做了。
有时候梁九功的徒弟李思望着太上皇和皇太后的模样,心里疑惑顿生,这些年他怎么感觉太上皇和皇太后的身份来个颠倒似的,太上皇会为太后娘娘一句话辗转反侧,甚至怀疑起太后娘娘是否有别的心上人了,更是会让太医给他精心调养,免得外人见到他和太后娘娘时,被旁人误会成老夫少妻的画面经常出现。
太上皇仿若比以往的每一天都更重视太后娘娘了,
不过对于芷嫣来说,有些事确实没那么重要了,像是年轻时盼着自己能有一个情深意切的夫君,盼着自己能早日升上高位,护住自己孩子,这些事都是过去的事了,哪怕现在让她对自己兄弟说几句话,她都完全没有兴致了。
感情仿若一天天淡去,又在朝阳起时渐渐升起。
她注视康熙的目光多了几分看待亲人的意味在,这也许是康熙不安的由来吧,但在紫禁城里结成的夫妻,好似都没有谈情说爱的道理,芷嫣自觉自己已经做到自己能做到的地步了,对皇上爱不爱的,也没那么重要的。
两人一路都沉默之极,芷嫣是纯粹觉得没必要开口,康熙则是看着她目光沉沉,想说出的话都留在心里渐渐淡去,皇后还留在他身边,这就够了,若是强求太多,指不定他连这些都留不住了。
马车行至城门口,侍卫很快放行,马车便一路飞驰进宫门,行至乾清宫都还没停下。
芷嫣透过车窗看到外边站着的大臣,然后马车绕过他们,再然后是看见一座座熟悉的宫所,还有停留在坤宁宫前面的皇后董鄂氏,以及她身边的胤禛、胤禩几个兄弟,还有后宫妃子都在其身后。
这场景还挺热闹的,芷嫣会心一笑,康熙突然开口问道:“看来皇后对他们是念得紧了,不知朕要是在宫里,皇后可会对朕念得紧。”
芷嫣莫名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语气好似有些诡异,她温声道:“自是如此,皇上要是留在宫里,妾身自然是念得紧的。”
她又不是成仙的人,哪会不思念自己的家人。
康熙听她回答,心里却是沉了一沉,目光微敛,他感觉到自己好似与这后宫上下的宫妃、儿女没有任何不同,他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又好像从来没有得到那种东西。
他猛地抓紧实了她的手,心里藏着怒火,但还是不忍在面上显露出半分,不打紧的,皇后只是一时如此罢了,他们多年相处的夫妻感情不至于被皇后摆到极后的位置。
芷嫣有些怔然看着康熙带她下了马车,入目即是几个子嗣欢喜的神情,且她方才没有仔细看,原来胤禛的阿哥也在一旁候着,行吧,她心里还挺欢喜的。
“儿子恭迎皇阿玛皇额娘回宫。”胤禛强行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随着他这声起,后宫妃子/皇子阿哥/以及朝廷臣子皆齐声道:
“臣妾恭迎太上皇皇太后回宫。”
“孙儿/儿臣恭迎皇玛法皇玛嬷/皇阿玛皇额娘回宫。”
“奴才恭迎太上皇皇太后回宫!”
此后是齐齐一声响:“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势足够浩大,很是威风凛凛,她很喜欢。
“玄烨,让他们起来吧。”芷嫣眉眼微垂,主动揽上了康熙手臂,殊不知她这种行为真正取悦了康熙,康熙方才不好的心情一下子转危为安,“都起来吧。”
“是!”众人齐齐起身,雍正上前一步,“还请皇阿玛皇额娘随儿子进去吧。”
芷嫣微微颔首,便依着康熙进去了,期间她倒是看了两眼胤禛的子嗣,发觉数来数去还是那几个人,心里不免有些遗憾,这五六年过去难不成后宫妃子就没生养一个儿女吗。
不过她问起皇后这话时,皇后表情有些难看,最后还是胤禛解释道:“皇额娘,刘贵人身份低微,弘曕就养在皇后身下了,等过两年刘贵人长些资历后,朕再提一提她位置。”
芷嫣顿时了然,这些年后宫并非一无所出,到底还有个包衣宫女出身的刘答应,在生下孩子后被胤禛提为贵人,若是提为嫔位也不是不可,但一下子连升三级,对后宫其他妃子不好解释,且刘贵人的资历不足以服众,若是一下子让她升了嫔位才是害了她。
等刘贵人升嫔后,估计十阿哥也能交还给她了。
“看来弘曕这孩子是你小儿子了,也好,什么时候再给本宫添一个小孙女就更好了。”
她开玩笑般说道,也是想缓和气氛。
不过她隐约能感觉到皇后心情不大好的缘故了,若是十阿哥只交给她抚养还好,多出一个阿哥就多出一个依靠,还能像胤祥帮扶胤禛一样对弘晏有巨大的好处,只是胤禛好似没打算长久将孩子养在皇后身下,养了几年就收回孩子,这对皇后来说不就是白用工了吗。
在后宫子嗣都是她庶子庶女的情形下,唯有亲自抚养的才有意义,芷嫣心里摇头,这事儿怎么这么别扭呢,既然想将孩子养在身下,夫妻俩说清楚不就行了吗,又不是什么大事,对弘曕来说,养在生母或是嫡母身边的好处都有的。
芷嫣问完自己想了解的就待在康熙身边了,啥话都不说,只低头喝茶,她枕边人心情似是好转许多,芷嫣已经无暇顾及皇上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心情了。
越是游历,她就越是发现皇上时好时坏的心情,她也总结出一套哄人的法子,就是想法子贴着皇上便是了,皇上平时还挺好说话的,会的东西也多,跟皇上在一起的时日让人欢喜,就是皇上平时管人的时候多了一些。
但她勉强还能接受。
康熙语气冷静道:“胤禛,你这几个阿哥养的还不错。”
他作为帝王,看人的眼光非同一般,弘晖身上多了沉稳,去了戾气,弘昐眉眼微带愁绪,心情好似不太好。
康熙看了他一眼就没继续看着他了,弘昐在长辈面前也如此,堪不得大用,且他听说弘昐后院妻妾关系杂乱,嫡福晋好不容易生下的嫡子夭折了一个,连家宅都处置不干净,谈何接手大清江山。
而弘昀态度太过散漫,但对于长辈还是足够尊敬的,将该准备礼都备齐了,就是这性子当真是需要掰正过来了。
弘时还是一副不长进的模样,现在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偷偷摸摸和自己嫡福晋扳手腕,真当没人看到他们两夫妻的胡闹吗,真是糊涂。
康熙眉头紧皱,一方面看着弘时觉得碍眼无比,一方面又从他这动作联想起他和皇后的关系,好似皇后在外人面前一直维持一副端庄守礼的模样,从来没有和他这般亲密过。
他越想越觉得心乱,气息又混乱了,芷嫣瞥了他一眼。
而弘历读书的聪明劲儿是有了,就是做态光学着他这个皇玛法了,光学他有什么用,一个朝代有一个朝代的执政方向,弘历最应该学的人不是他,而是胤禛,这才是最直接的教导。
弘昼……弘昼就暂且不论了,成天就只会玩。
弘晰、弘晗年纪太小了,而中宫嫡子弘晏看着伶俐,但年纪更小,弘曕更不用提了,小娃娃一个有何用处。
康熙武断的下了结论,胤禛堪得大用的子嗣着实不多,他回这一趟除了因为胤禛几个兄弟求了许久,更深的目的是想看看哪个阿哥堪为储君。
毕竟他想让皇后彻底抛下宫中之事,安心陪他游玩,他是能陪皇后三头两次回宫,但只想让他和皇后夫妻二人在外边过日子罢了,宫中人多口杂,已经不适合他们了,立下储君后,他看胤禛几个兄弟还有什么理由求他们夫妻二人回来,可别说是想念他们了,都那么大人了,成天就会说想皇额娘皇阿玛,岂不害羞!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早早为大清江山传承做准备,提早立下储君也能避免之后的争夺,结党营私无论在哪个王朝都是让人忌惮的,只要他还在世一天,这种事就不得不放在心上。
胤禛眉头轻舒,皇阿玛还认可他几个儿子的资质就行了,可别是哪个都看不中,到时他岂不是还得进出后宫,他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巡视黄河河堤。
芷嫣轻轻将手搭在康熙手臂上,柔声道:“皇上,咱们先回去歇一下,等来日再商量这些事吧。”
她如何不知道今日直至多日之前,皇上的态度就发生一些隐晦的变化了,与其在舟车劳顿之后还商量这些事,不如先回去将皇上的情绪安抚好,她总得知道皇上在想些什么吧。
康熙顿了顿,“好,听你的。”
“那儿子就先告退了。”胤禛也没想多打扰两位长者,只是声势浩大的让人知道他们两人归来了,给足了皇阿玛皇额娘排场,有什么事等皇阿玛皇额娘休息好了再说。
芷嫣瞥见几个儿子遗憾离去,还有十来个孙子孙女都退下了,宫妃也缓缓离去。
待这些人走后,芷嫣不客气道:“皇上今儿这是怎么了,妾身老是觉得皇上心情不好。”
有什么话就直说,想让她察觉心事还真有些难了,她又不是精通此道的。
康熙反倒紧捂着她的手,眼神复杂道:“芷嫣,朕本不想多想的,但朕确实有时候怀疑你心到底在不在朕身上?”
什么?就为了这种东西。
芷嫣心情也挺复杂的,皇上坐拥后宫众妃,她都还没说什么,毕竟这是皇上的权力,她不过是其中一人而已,如此情况下皇上还要求她一心一意待人,岂不为难?
人心要是能被人把控,就不会有痴男怨女的故事发生了。
不过,皇上好似是真心过问她这句话的。
她伸手掩住皇上的眼睛,“玄烨,你只要知道我会和你同睡同一个陵墓就可以了,剩下的话,你已经怀疑我了,我解释也无益不是吗?”
“况且,我这颗心也只为你动过。”
她握住他的手,将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她着实是难以理解皇上为何执着于此,但是她想哄好皇上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芷嫣眼里都是复杂,这也是她为何掩上皇上眼睛的缘故,话语的情感能够伪装出来,唯独眼睛不能。
“是朕多想了,你别怪朕,朕实在心慌极了。”康熙长长叹气,将人搂在怀里,心里滋味不知如何言说,心软也好,庆幸也好,总之他不会再问皇后这种话了,说多了就是伤彼此感情。
芷嫣神色化为柔和,其实说来就算她与皇上不是什么男女之情,她也是将皇上当成亲人的,既然是亲人,那肯定是动了感情的,只是皇上偏偏喜欢在她面前寻求一些她觉得不可能存在的答案,她哄哄皇上,有些事便不是什么难题了。
她问道:“皇上此次回京是打算和胤禛选出储君人选了?”
这目的不难看出,只是胤禛早先不是打算过让几个兄弟一起教导唯一的嫡阿哥吗,如此大动干戈,除非弘晏实在离谱,储君之位应该不会落于其他人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