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琅与周光赫对视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眼里的莫名其妙。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水琅直接打量着对方,“你要给我下毒?”
金巧芝脚步一刹,面露惊恐,“弟新妇你在讲啥!当然不是!我哪有那个胆子!”
“各自过好各自的日子就行了。”水琅摆摆手,“不要硬要往一起凑。”
“不是的。”金巧芝脸上有着真切的着急,“我这次是认真的,我是知道了,谁才是真正把我当家里人,谁又把我当傻子。”
水琅接过大丫倒的水,有一点好奇,坐在一边,看着大嫂,没再把人赶走。
周光赫看出水琅的意思,主动道:“大嫂,发生什么事情了?”
“也没啥事体,就是这么多年,我才算是开了眼了。”金巧芝往椅子一坐,眼睛红肿着,不像是哭过一天两天,“我一直以为从小到大,家里人最疼的是我,讲实话,之前记恨你们把我们身上钱全都掏光光,还把我们未来三年工资,都给算计走了,但现在,弟新妇,我还真是感谢你。”
水琅:“说重点。”
“重点,重点就是回去过了这两个月,受到的待遇,才知道我在家里是一个什么地位,现在想想,我哪里是被家里保护,才没下乡,明明就是嫁给了你大哥,接了妈的工作,我才没下乡,恋爱是我们自己谈的,跟家里一点关系都没有!”
金巧芝接受不了自己不是父母最宠爱的女儿,不但不是最宠爱,还是最不受待见的,“这么年我脑子完全糊涂了,完全被他们洗脑,真实情况是他们偏心,本来也不该我下乡,是他们舍不得大姐,想把工作让给大姐,才安排我去下乡,我要不是正好结婚了,他们没来得及挑破,否则的话,我现在已经在乡下吃苦受罪十年了,说不定比大阿姐过得还要惨,什么都得不到!”
“就是现在我也没得到他们任何东西!反而被他们洗脑,工资贴了一大半给他们!他们都拿去给了大姐!”
“呜呜——”
水琅看着金巧芝,其实有很多话想说。
她的日子已经算好的了,毕竟看气质,就算偏心,应该比不上他们对周玲那样的偏心。
看起来也没受过穷苦人的苦,那种她可能想象都想象不到的苦。
但这种话又说不太出口,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经历,目前金巧芝的经历里,知道自己不被父母偏爱,甚至还是被父母偏心眼牺牲的那一个,看上去确实对她打击挺大。
最起码她刚来梧桐里,把他们两个人的钱都要来,也没见她这样哭过。
“你都结婚有孩子了,也不用来对我们好,既然这种被偏心眼的感觉这么难受,你就做到自己不偏心眼,把你们自己家里日子过好就行了。”
金巧芝猛地一愣,怔怔看着水琅。
这些天劝她的人不少,大多都是说,再怎么都是父母,没有父母不爱自己孩子的。
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劝说。
直接说到她不敢面对的心坎里去了。
弟新妇,果然不是一般人。
“水琅要是不提,我也不会多嘴。”汪绣跟着道:“这么多年,你们对小敏是真的好,但对周玲,是真的不好。”
小霸王妈妈点点头,“好在周玲还小,你还来得及把一碗水端平,除非你真的觉得自己就一个小孩,另一个小孩怎么对你,你都能无所谓。”
金巧芝心脏一刺,还是没能说出话。
“鸡汤面,小青菜,你就都留给周玲吃吧。”水琅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拎着饭盒跑出门的二丫,小脸兴冲冲跑进大门,一看就知道去街上买东西回来了,“我估计这么多年周玲都没吃过鸡腿吧?”
金巧芝眼神躲闪,说不出话,起身默默走了。
“小舅妈,我买了生煎包,买了香菜鹅肝,花雕鸡,草头圈子!”
屋子里的人全都“哇”出声。
周光赫与水琅吃惊极了,“鹅肝?连冷菜都买了!”
“买了。”二丫把饭盒打开,让大姐去后厨房拿筷子,“我去国营饭店买的,趁着大家往门里挤得时候,我蹲在地上钻进去的!”
水琅与周光赫坐在桌子边,看着二丫拆饭盒,大丫递筷子,倒醋,两人还没说话,汪绣羡慕坏了,“还是小姑娘好啊,这么小就这么贴心,等养大了,不光是周卉享福,你们也是享不完的福。”
“现在已经享受到了。”
水琅欣慰笑着,“你们一起吃吧,不够再煮点面条。”
“不吃。”大丫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妈妈会从学校带晚饭回来。”
“那行。”水琅夹起周光赫夹给她的生煎包,“房间里有我带回来的特产零食,你们自己看,喜欢什么就拿着吃,边吃边看电视。”
三个丫头眼睛一亮,小舅妈都发话了,立马自己去拿。
休息一晚,水琅虽然挂心平安里,却没有先过去。
其实心里有很多挂念的事,也是需要立马过去的事,想一股脑做完。
但是不可能。
事有轻重缓急,还是排出最重最急的事,带着这半个月画好的小人书稿子,去工商局工委会找宋青松会长与孔冉副会长。
“水琅同志,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宋会长比她还激动,“你是真行,第一个就给我调回来,我们觉得最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搞得定的工商联会长詹老,詹家父子!”
詹栩安昨天一回来,就安排在了工商局招待所。
水琅握手,“见过了?”
“见过了,很鲜活。”宋会长用了一个彼此都懂的形容词,“詹老也在来的路上,现在看上去,你已经把詹栩安的心态调整好了,詹老那的难度会大大降低,根据调查,詹老的大儿子,詹栩嵘的永诚运输公司,在香港发展的很好,如今在华侨商会里的地位也非同一般。”
不等水琅说话,宋会长又道:“最关键的还是詹老啊!上面第一批名单首位,写的就是詹鸿栋,多少个区都想去把人争取过来,就连首都那边,都已经派人在来的路上了,结果被你先带回来了!”
詹鸿栋的能力与在商界的地位,水琅一直都很清楚,将手上稿子递了过去,“宋会长,距离玉兰杯开始没多久了,审稿,印刷,发行,都需要时间,麻烦尽快帮我转交给美术出版社。”
“放心,我现在就交过去。”宋会长郑重把资料袋接过去,“正好,我需要过去帮一批老知识分子,恢复出版社的工作,你有什么可以先去招待所等我,马上詹老就应该到了。”
这个马上,是真的马上。
水琅前脚刚到詹栩安房间,后脚詹老就到了。
父子十年未见,一见上面,还没说话,只是看着彼此,眼泪就涌了出来。
“爸!”
詹栩安紧紧与父亲拥抱在一起,汹涌流着泪。
父子都是留学归来的人,表达感情并不含蓄。
亲情流露的场面,看得水琅都忍不住鼻酸。
“好,好,好。”詹老抚摸着儿子的脸,眼里再不是木然,是被骇人听闻的龙卷风席卷之后,自己仍然存活着的庆幸,以及看到比自己更重要的孩子也还活着的感恩戴德,连说三个好字,泪流满面,再也说不出话。
“这一次,如果不是水琅及时赶到,我估计就撑不过去了,她到的时候,我已经是半死状态。”詹栩安紧紧抓住父亲粗糙苍老的手,“即使能撑下去,要没有水琅,我也很难再有脱罪的希望,很难再跟你见上一面。”
这句话瞬间触动了詹老的心,流着眼泪看向水琅,连连点头,“天不亡我们,我们总算等来了希望。”
“詹老,栩安!”
邹贤实突然出现在门口,一脸受到震动的表情,两行眼泪从眼眶里滑下,“真没有想到,我们还能有再重聚的一天,你看,这是谁!”
第84章 开始了,她开始了!
邹贤实突然出现, 还眼泪哗哗,搞得人说不出话,等再看到门口出现的一男一女, 瞬间就更说不出话了。
不过后者是感动,就像是詹家父子俩见面一样的感动。
“佳芮!予霄!”
詹鸿栋看着年轻却沧桑的两个人, 哽咽叫出声。
这份哽咽, 不是单单对他们,还是透过相似的外貌, 哽咽已经逝去的人。
“詹老!”
盛佳芮冲进来,紧握住詹老的手, 许予霄则是泪花闪烁, 看着水琅。
邹贤实吸着鼻子,生怕别人听不到他哭似的, 不停发出动静, “好啊, 好, 斯人已逝, 但他们还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生命的延续, 我们这群老伙计历经十年,还能团聚一堂, 真是老天有眼, 老天垂怜啊!”
没有人回应他。
过了两分钟。
还是没有人搭理他。
水琅看着邹贤实眼泪鼻涕抹了一脸, 要是有陌生人走进来,看到他这个样子, 没有人会怀疑他在弄虚作假, 都会以为他是发自内心的动情。
“佳芮, 怎么一直拉着詹老, 该好好看看栩安哪。”邹贤实还像个长辈一样,安排起来,“栩安一点都没变,还跟当年一样,十里洋场第一贵公子,你们俩没下放之前,我记得已经谈婚论嫁了。”
还是没有人搭理他。
邹贤实面色终于出现尴尬了。
看了一眼正在“一脸看戏”的水琅,“琅琅这孩子,对我有误会,你们都对我有误会,我知道,但这些误会都是十年之前的事,今天我们能够团聚在这里,当年工商联的第一批成员,都算是后继有人,你们是不是可以理解我的苦心了?”
房间里的哭泣声静止下来。
盛佳芮扶着詹老坐在靠窗的沙发上,还站着的人,不是坐到了椅子上,就是坐到了床边,只剩下邹贤实一人站着。
“詹老,你一直是我们的领舵者,十年动荡,在你们之后,多少人发生了多少事,你大致也都能了解。”
邹贤实从怀里抽出几个文件袋,“你们把这个看了,这是我这些天往工商总局数不清跑了多少趟,才帮你们争取到的工作。”
屋子里的人,都没有接。
水琅看着邹贤实一个一个发到他们面前,并一一介绍道:“詹老年纪大了,做不得重活,你老是人才,休息两天,直接就能去棚北工商局上班,栩安也是,你可以直接去工商局的供销系统当干部,佳芮,可以回到原来的盛禄毛纺厂,现在的第一毛纺厂去当工程师,予霄,你也是,就去原来的茂华印染厂,现在的市三印染厂去工作。”
许予霄先看了一眼水琅,转过来的同时,将眼里的冲动忍住,水琅看得很清楚,那是想一拳捣在邹贤实笑脸上的冲动。
十年洗礼,即便是当年只知道溜冰打架的许予霄,性格也大变了,不再冲动不计后果,知道什么时候该忍耐,不给人送把柄。
“你辛苦了。”
都不说话,水琅打破寂静,话里话外带着嘲讽,“这段时间尽费心血了吧?”
邹贤实叹了一口气,接着露出笑容,“为了你们,再累都在所不惜,别说累了,就算是被你们恨,只要能让你们好好活着,我什么都能忍耐。”
屋子里再次陷入寂静,坐着的人全都看向别处,仿佛只要看一眼邹贤实,就忍不住要将口水唾沫拳头,全都往他脸上招呼。
水琅眉毛一挑,“真的?”
邹贤实忙道:“当然,你看现在你们全都安全无恙……”
“许予霄,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砰!”
“砰!”
“砰!”
邹贤实眼冒金星顺着墙往下滑。
刚才水琅话一撂下,他还没有反应过,就被抓着领子提起来,紧接着,一拳就接着一拳砸过来,砸得他下意识抱头躲避,却被直接抡到了墙上!
左脸骨头感觉都被打碎了,嘴唇也被揍得麻木,耳朵传来“嗡嗡”声,大脑一阵一阵发懵,疼痛更是一阵高过一阵席卷脑仁儿!
邹贤实疼得懵逼了。
他被打了!
水琅居然敢叫人打他!
他们居然敢这样打他!
“确实挺能忍耐。”水琅看着双眼震惊呆滞,嘴角流着血线的邹贤实,“要是把你这“三寸不烂之舌”给割了,你是不是也能忍耐?”
邹贤实猛地闭紧嘴巴,下意识卷起舌头,眼神里藏着恐惧,防备看着水琅,想说你想干什么,却不敢张口。
“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水琅起身,随便抽走一个文件袋打开看了看,“当个普普通通的职工,怎么能还你这些年的一片苦心,补偿你这些年受的委屈,起码得把当年银行账户上的钱分你一半,才能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这样也才能解决你的燃眉之急。”
邹贤实甩了甩头,用力挤了挤眼睛,眼前清晰一些了,脑子也清楚一些了,“不用你们分钱给我,但这部分我,我一直争取,政策一天一变,必须得有你们的配合,才有可能把你们当年的股权定息收回来。”
水琅将文件袋丢在他身上,“那我们该怎么配合你?”
邹贤实脸疼,嘴疼,脑子疼,站不起来,直接抱着一群文件,靠墙坐在地上,“现在政策不明,只有确保调回城的资本家是真的有觉悟,能为国家为人民心甘情愿出力,与国家与人民站到一起,在考察期间表现得好,才有可能把原来账上的钱返还回去,再另外补偿赔偿金。”
屋里几个人都坐在水琅后面,听到钱,眼里不再有光芒,反而有一丝恨意与嘲讽,看着邹贤实。
“有觉悟,与国家与人民站到一起。”水琅坐回床边,“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国家也看在眼里,才会第一批把他们调回城,怎么,你认为不是吗?”
邹贤实一顿,一时张不了嘴,被水琅套进去了,堵死了,不说也不对,说了也不对,左脸传来疼痛,捂着脸“嘶”了一声,看向詹鸿栋:
“詹老,我就跟你直说了,你们刚回城,应该还不知道,市里办了一个玉兰杯旧改大赛项目,国家财政困难,旧改严重缺乏资金,除了上面拨款,还接受捐赠,如果你们想赶上新的改革东风,优先被国家考虑,可以主动申请,把上面现在还没决定怎么补偿的钱,捐赠到这次项目里,就跟当年琅琅主动捐赠一样,这可是一件利国惠民的大好事,也是你们表现的大好机会!”
不等人回应,邹贤实就举手道:“我真的是为你们考虑,才会第一个来劝你们,否则我手里那么多回城名额,找任何一个资本家都行,做什么来这里费劲劝你们。”
水琅今天要是不在这,要是没有提前与詹老等人联系上,就凭邹贤实这张嘴,这个演技,以及这些远离政策中心,听到一点动静就会如同惊弓之鸟般的资本家,会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真被邹贤实说动了。
“啪啪啪!”
“邹贤实,你这名字里的实,原来是皮实的实,脸皮耐磨耐打,不管怎么弄,都还是这么厚。”水琅鼓着掌,“我现在是真的对你改观了,甚至,真的有点想抛开过去一切恩恩怨怨,我们大家一起携手,再现过去十里洋场辉煌的想法了。”
邹贤实瞪大眼睛,一脸被天降惊喜砸懵了的表情,“你真、真这么想?”
再看看詹老等人,也在沉思,火急火燎大半个月的心,突然就像是淋入甘霖,立马从地上爬起来。
“琅琅,我发誓,你母亲与詹老,还有茂华当年的事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你们都是这个行业的翘楚,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肯定是会先找你们的麻烦,我对此事先是真的不知情,我承认,在三番五次保证求情,三番五次寻找证据之后,依然没能让事情发生转机,我确实是自保了,没再继续寻找办法,也不是我不想找,作为茂华公方代表,我也被停职接受调查了,你们因为我没继续帮忙,恨我,我一点都不怪你们,但是十年了,我们都受了十年的罪了,现在又到了关键时刻,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自相残杀上啊!”
水琅面上带着笑容,“那,詹老,你们怎么看?”
“詹老,想想你当年,每回出席各大会议,你一下车,八方来贺,永远被人围在中间,受人敬仰!”邹贤实脸和嘴都被揍肿了,爬起来走到看上去在犹豫的几人面前,“再想想这些孩子,哪一个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哪一个不是从小就过着人上人的日子,十年熬过来了,现在有机会回到原来的日子,只要这一次,你们先表现一次,证明自己与国家与人民站在一起的心,一旦改革开放,你们就会是第一批拿到大饼的人,做生意,你们都比我懂,是你们分给别人残羹剩渣,还是别人分你们的残羹剩渣,选择权全在于你们手上了!”
詹老等人互相看了看,皱着眉头,再看向水琅。
邹贤实立马又道:“詹老,时间可不等人啊,得尽快下决定!”
“也没这么急,离玉兰杯开始还有一个半月。”水琅笑看邹贤实,“这么大的事,那么多的钱,总得好好考虑一下,急不得。”
“是,虽说当年慕晗最终一人顶下了所有罪名,让我们脱了干系。”詹老提到这,明显顿了一下,“但是会不会再跟我们有关系,这才刚回城,什么都不清楚,还是要再三考虑,等待上面的动静,不要擅作主张得好。”
邹贤实心里很急,储煦已经失联半个多月了,绕了几个弯子打听,查到是又进医院做手术了。
但他一直放心不下,想要派大儿子去,可是一向围着大儿子转的大儿媳妇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大闹离婚,亲家也在不断给大儿子找麻烦,根本脱不开身。
小儿子自打水琅回城后,变得越来越不服管教,天天叛逆,也不能派去,想派手底下的人去,又怕打草惊蛇,被人发现这条暗线。
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还没做出决定,水琅回来了,并带回来了詹栩安。
他知道,完了,储煦那边肯定也完了,储煦也能不过水琅,说不定进医院手术,都是想出来的自保手段。
邹贤实不担心储煦会背叛他,因为两人早就是拴地紧紧地蚂蚱了,除非储煦不想活了。
但不可能。
储煦很想活,做了四次手术,都是因为求生欲望强烈,才活过来。
再说那边出事了,他这边没受到一点影响,更说明储煦处理得及时。
这是不幸中的一点点幸。
更多的还是不幸。
因为这下,他代表棚北向市里承诺捐赠的玉兰杯奖金,是彻彻底底把他困住了,他的底牌都被水琅给抽走了!
要是拿不出奖金,他完了还只是小事,市里很有可能直接调取棚北的资金,或是截断棚北其他项目的拨款,届时,他会比过街老鼠还要惨,不但会被棚北干部们与棚北人民唾骂喊打,死后名声都会遗臭万年!
幸好,还有一点幸好。
即使他一无所有,他还在其位,手里还有权利,趁着政策来临,还可以制造很多转机。
比如,这些曾经的伙伴。
甚至是贪财的水琅,都不是没有可能吐出从这拿走的底牌。
水琅笑看着邹贤实脸色不断变化,他在想什么,她全都看得很清楚,“你先回去吧,再让我们好好想想,当然,也得看你的表现,值不值得我们信任。”
“如果你们觉得我不值得信任,其他人更不值得信任,再怎么样,我们都是知根知底。”
邹贤实留下这句话,一咬牙先退了。
“他是真能说,说的我差点都动心了。”人一走,许予霄脸色就沉下来了。
“最后这句话,他倒是发自内心说的,也透露出了他的想法。”水琅笑着道:“他对你们知根知底。”
“什么你们。”许予霄看着水琅,“我们就是我们。”
水琅勾勾嘴角,没说话。
“予霄长大了。”詹老欣慰笑着,“我们还没来得及商量,邹贤实就来了,本来还担心予霄会冲动,没想到配合得也这么默契。”
“十年不是白受的。”许予霄看着邹贤实消失的门口,眼里出现恨意,“这狗东西,享了这么多年的福,刚才真恨不得杀了他!”
“他来找我们,不止是知根知底,还打着我们在国外的生意。”詹栩安看向盛佳芮,“你怎么想?”
水琅看过去,看到盛佳芮道:“我们不是一起的?你们怎么想,我们就怎么想。”
詹老笑了笑,“现在最重要的事,除了邹贤实,就是要把慕晗当年的冤屈洗清,还她一个清白,”
众人看向水琅。
水琅眼睛酸涩,“都已经准备好了。”
小人书的内容是在设计稿的基础上创造,在珠南半个月,设计稿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回来以后,去了平安里现场,又与大家聊了两次,继续闭关。
这次闭关却不是在画稿,而是在做木工。
周家天井里,白天昼夜都传出来刨木头的声音,木花再一次盛开了整个院子。
小朋友们依然会来看电视,不过比之前更有礼貌了,轻手轻脚,在三个丫头的再三强调下,都知道绝对不能打扰小舅妈。
其实水琅开始工作后,二丫就不准人来了,自己也不打算开电视,是水琅说放点声音,还拿着从来没见过的图纸与画,来问很多小朋友的想法。
所以才向梧桐里的小朋友们,再次开放彩色电视厅。
期间,五一劳动节,大丫与三丫去文化馆表演节目了。
水琅特地找老师问了两个丫头出场的时间,卡着时间过去,在一群抹得花花红红的小孩子里,认出了大丫和三丫,是集体跳舞与集体唱歌,才刚学,没有什么技术难度,动作都很简单,也算是出来放松一趟,拍了照片,周光赫就把她送回去接着工作了。
这一个半月,周光赫知道水琅忙,有时候话都赶不上说,中午都会特地从食堂打饭送回来,同时会带一只乌鸡,一只母鸡,一条鱼,筒骨,牛肉等等炖汤的原材料,中午煲上,下午到傍晚,正好水琅忙累的时候,就可以喝一碗,当下午茶了,喝完眼清目明,继续干活。
虽然周光赫在珠南的时候,听到水琅认可了两人的结婚证,曾经浮想翩翩过,但回来看到她忙成这样,除了心疼她的辛苦,再没别的心思了。
六月底,梧桐树郁郁葱葱,迎来初夏。
沪城首届玉兰杯正式开始了。
“胜败就在今天了。”
周局长穿着短袖白衬衫,站在房管局门口,看着卡车上的巨大木箱,“你这到底藏了什么宝贝。”
“到现场看了就知道了。”水琅也穿着短袖白衬衫,扎了两条变长的麻花辫,沪城已经有人开始披散头发了,但麻花辫扎久了,工作起来觉得没有比这个发型更利索的了,就没有去改变,“走吧。”
玉兰杯是借用了市文化馆的礼堂大厅,十个区的房管局与建设局所有工作人员,围绕着U形长桌而坐,U形桌面对的是贴满标旧改标语的舞台,舞台上放着一张讲台,讲台上已经摆了三个黑色话筒。
U形桌两侧,分别是旧改联合会会长与会员,旧改联合会监督会会长与会员的位置。
边上还有沪报记者拿着照相机在拍照。
玉兰杯的主持人,是市文化馆的刘副馆长,站在三个黑色话筒前,声音慷锵有力。
“今天是沪城市建筑联合会与市委特别成立的旧改大赛玉兰杯正式开幕的日子,首届玉兰杯,沪城十一个区全部报名参加,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标准的开场白,后面跟着一长串与国家,与党有关的官方话。
“旧改关乎千家万户的幸福,市委特别成立了旧改联合会,由棚北区委邹贤实同志担任会长一职。”
掌声自发响起,水琅坐在印有自己名牌的位置上,鼓着掌看着起来点头致意的邹贤实,然后是邹贤实上去讲话,还是官方一系列老套开场白。
“为保本次大赛公平公正,特别成立了旧改联合会监督会,由棚北区委史金鳞同志担任会长一职。”
周局长曾经说过这个人在会议上数次针对她,水琅看着站起来的清瘦中年男人,戴着玳瑁眼镜,与其他干部没什么区别,反正看上去都是一身正气。
在史金鳞起身上台的时候,水琅就移开视线了,没看到他也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依然是标语,国家,党,相关的官方开场白,以及类似的旧改相关。
水琅看似认真听着,其他干部也是看似认真听着,其实除了复茂区的几位局长,其他所有人都在暗暗打量着他,眼神各异,有好奇,有咬牙切齿,有迷惑,有看好戏,有不屑……
史会长开场白说完了,刘副馆长接着去话筒前讲话,就在这个安静的空隙,场馆大厅突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
“你们这群老头子总色眯眯地盯着我一个小姑娘,究竟是打算干什么?”
偌大场馆,顿时静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见过水琅的人与没见过水琅的人,全都被惊呆了。
下一秒,场馆里的中年男干部瞬间整齐一致转头挪开视线。
转得又急又快,脖子都差点扭断!
没见过水琅的人:真是久闻不如一见!
见过水琅的人:开始了,她开始了!
大会还没开始,她就开始了!
“真是跟年轻人待久了,不一样了!”
简简单单的嘲讽, 话是对着白局长说的, 眼睛是看着水琅的。
现场几十个人,已经嗅到了硝烟的味道。
之前阙廉与水琅在报纸上的暗讽明嘲, 他们可是惊呼了好几天,谁都没忘记。
周局长拦住想说话的水琅, 怕场面难以收拾, 回应道:“这一次东浦区就只派了阙副局长和魏副局长作为代表过来?”
“东浦区已经报名参加了三项国际建筑大奖。”阙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 平淡中透露着浓浓地傲慢, “玉兰杯, 我和魏副局长两个人来已经很隆重了。”
其他十个房管局局长与建设局长全都来了, 并再带上两名副局长的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