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跳河?”
水琅从楼梯走到楼顶。
周光赫紧跟其后。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你再过来,你再动一下,我们就跳下去了!!”
“我要跳了!你再过来,我真的要跳了!!!”
“不是说,往平安里踏一步,就跳吗?”水琅一步一步往前走,“我离你们最多还有三步,在我到之前,腿没拿上来的……”
压根不用三步,话只讲到这里,一群小年轻已经“嗖” 地把腿收回来,并从楼顶边台跳下来,老老实实排队站着。
谁敢跟她横啊!
李大脑袋还在马路上尿裤子,吓得打哆嗦呢。
平安里最大招牌战力老年队,也已经吓得离平安里十几米远,看她的眼神,就跟看到老祖宗从坟里爬出来一样,恨不得磕一个,求她赶紧走。
他们要是不下来,不用怀疑,肯定一脚把他们踹飞到河里去了!
水琅走到顶楼边台,看着下面成百上千张呆滞的脸,盯着刚才被推出去的圈子,居高临下仔细看了一会,“许副局长,邱副局长,可以进来了。”
许副局长:“……!!!”
邱副局长:“……!!!”
总局领导走过来,眼神赞赏:“这位勇士是你们局的人?”
许副局长/邱副局长两脸震惊中带着懵逼,懵逼中带着自豪,自豪里带着激动:“是的!!!我们局里的人!!!”
总局领导抬起双手,鼓着掌。
“啪啪啪啪啪————”
现场瞬间掌声雷动,胆子小的,胆子大的,心脏还没平复下来的,全都抬起手鼓掌。
有水琅在,平安里的人,全都老实了,开始的危机被彻底解决。
虽然过程惊险又危险,差点把人心脏都吓出来了。
但大家发现现场,除了尿,没有一个人受一丝伤,流一滴血,就看出来了,水琅是有把握,是有理智的,完全不是乱来,顿时崇拜打从心底涌现出来!
“老许,你眼光果然准。”
如此混乱吓人的场面,这么多寻死觅活看上去像是癫狂的人,干部们公安们全都被拿捏,不敢轻举妄的场面,换了谁上去都会被吓死。
邱副局长稍微代入一下自己,面对第一个汽油男,心脏立刻不由自主开始发颤。
这怎么能不让人崇拜,敬佩水琅的勇气,面对危机的镇定,与处理危机的能力。
看着邱副局长一脸敬服,许副局长本来鼓累了的手,再次来了劲,鼓地“啪啪”作响,看着高高站在楼顶上的水琅,差点就老泪纵横了。
他果然没看错人!
这才第一天上班,都还没发挥出她真正的实力,就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里,在这么多的群众,这么多的总局领导面前,给局里立功了!
“水琅,快下来,小心点,不要摔着了!”
水琅回头,看着眼底担心快要溢出来的周光赫,勾勾嘴角,“下去吧。”
周光赫点了点头,但没有走,一直等到水琅走过来了,才跟在她后面,护着她下去。
楼梯走到一半,四周被遮挡,视角盲区,无人能看到的地方,后背突然被包裹住,强烈而有力的心跳,穿透她的身体,在这一秒,两颗心仿佛贴在了一起,但也就只有这一秒,很快便松开。
“没事,不用担心。”
“……嗯。”
水琅一走出平安里,刚才歇下去的掌声,又响了起来。
“水琅同志,今天真是多亏了你。”邱副局长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看着水琅眼神充满了赞赏,“要不是你,我们现在还僵持着,不,是不知道还僵持多少天,耽误进程,幸好你跟来了。”
许副局长在旁笑成了一朵花。
柳德华对水琅竖起了大拇指。
林厚彬眼神复杂,脸上还残余着惊慌,他还以为这个新来的,是仗着背景关系,才对他那么横,没想到她是骨子里就天生横,心底顿时产生了庆幸,庆幸早上他没做的太过分。
肖可梅痴愣着,被吓得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竖起了大拇指。
“邱副局长,今天几个带头闹事的人,我们带回所里了。”周光赫看向许副局长,“房产局这边,也需要过去几个人,配合我们了解详细情况,另外,前两天邬善平的事,有了新的证人,需要水琅过去配合调查。”
“好的好的,那我先过去,邱副局长,你留下来处理情况。”许副局长点头,“水琅,那你就别回局里了,一起去派出所吧。”
水琅盯着许副局长后面的人,看了几眼,转身离开。
“李华,你来开车。”
“啊!可是周队,我才刚学会不久,没怎么开过呢。”
周光赫直接把钥匙丢给他,拉开后车座的门,让水琅坐进去后,自己也跟着坐到后座。
车子开起来,水琅偏头,看着他像是不敢呼吸似的,覆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拍了两下。
刚想拿走就被反握住,箍得她发疼。
却没喊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还没松开,只是往中间挪了,两人的手正好藏在驾驶座后面。
前面的李华突然叫了起来:“嫂子,你真是太行了,把我们都吓傻了,哦不是,是把周队都吓疯了,我头一次知道人用两条腿能跑得那么快,几辆摩托车追都追不上,还好你没事。”
水琅看向周光赫,发现他面色如常,只是嘴唇看起来少了点血色,手掌发烫,“我心里有数,提前看透了那些人的真实想法。”
“人的情绪是不断变化的,尤其是精神看上去有很大问题的,情绪更是瞬息万变,一旦有个意外就完了,嫂子,你下回可不能这么做了。”李华一脸后怕,“你这是在要周队的命,他快吓死了。”
水琅低下头,看着他青筋浮起的手背,抬起另一只手,去抚摸那些青筋, “富贵险中求啊。”
手的主人突然笑了,手掌握得不再那么紧绷,指腹下的青筋慢慢平缓下去。
“邬善平的母亲,弟弟,现在就在所里。”周光赫提前告知详细情况,“已经拘留三天,邬善平咬死了自己没有乱搞男女关系,邬善诚带着结婚证过来,为其证明,洋房里的主人间,是他在住。”
水琅抬起头,“伪造证件?”
“这件事很严重,但目前法律上还没有出现这条罪名,就连我们所,都是首次出现过这种案件,还要接着调查申琇云伪造的证件,在哪些场合使用过,才能最后定罪。”周光赫拧着眉,“不过知青办那边已经确认,当年申琇云确实是以一家人的名义登记,由你下乡,让邬琳琳躲过去,现在,邬琳琳将面临强制下乡。”
水琅随着车身颠簸摇晃,静静思考。
伪造证件,这个年代确实没人敢这么做,国家很多法律法规都是在恢复高考,改革开放后,在社会治安动荡之下慢慢补全。
“如果有人保,是不是也拘留不住申琇云?”
周光赫摇头, “不会,你在房产局闹得很大,这件事当天我就直接上报了总局,目前,也不会有人敢来保。”
水琅想到邹家,也想到了黑市。
申琇云这些年凭借黑市,不可能没有几个人情在手。
当年那些人,现在不知道升到了什么位置,一旦查起来,是推卸责任,还是力保她,都未可知。
“邬善诚力保邬善平,没了乱搞男女关系的罪名,他没离婚,也没再婚。”周光赫担心看着水琅,知道她的想法,是不可能将那些房子财产分给这位父亲,“他估计得得逞了?”
水琅轻笑出声,“我等着他出来,遛狗玩儿罢了,正在兴头上。”
看着她眉间的自信,周光赫脸上出现笑容,“他母亲不是善茬,邬善平虽然可以出去,但是邬元烨杀人未遂,只要你不私下处理,他是一定得吃几年牢饭。”
车子已经进了复茂派出所的院子,水琅直接打开车门,下车后“砰”地一声甩上车门,大步流星往大厅走,用行动回答了他。
“嫂子长得跟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似的,性格比十个王熙凤还要厉害呀!真没看出来。”李华趴在车窗上,连连咂舌。
周光赫听了,嘴角勾着,看着小姑娘纤弱而飒爽的背影,“她是水琅。”
“琅儿!”
一进大厅,一个老太太满眼热泪,就跟孙悟空从被压了五百年的五指山下出来,朝着唐僧奔过去的样子差不多。
除了年纪大了,不能像猴子一样一蹦三跳。
水琅顿住脚步,站在老太太面前。
“你是琅儿!”老太太抓着她的手,亲热哭着:“你真的是我的琅儿!”
水琅抽回手:“老太太,你认错人了。”
老太太准备的一大缸眼泪,就等着水琅点头,叫声奶奶,就喷涌出来了,完全没想到水琅会突然来个这样的反应,顿时被眼泪憋得胸闷气短,没法继续哭下去。
“你是,水琅?”
又是一道迟疑的声音传来。
水琅看过去,一个与邬善平长相一模一样,知识分子气质。
但不是这个年代下放的知识分子,像几十年后的大学教授,衣着简谱,灰色衬衫,灰色裤子,全都熨烫地没有一丝褶皱。
乍一看,还以为就是邬善平本人。
邬善平也有知识分子气质,前提是他能装得住,一旦情绪失控,暴露骨子里的下限,两人就不像了。
邬善诚眼睛湿润,“你和你母亲,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水琅淡淡道:“你跟你大哥,长得也是一模一样。”
邬善诚瞳孔顿时微微颤抖,“你……”
“琅儿!”老太太再次扑上来,要抱住水琅。
水琅往旁边站了站,老太太立马冲了出去,要不是周光赫进来扶了一下,得摔个大马趴。
老太太转过头,一脸委屈看着水琅,“琅儿,你小时候跟奶奶最亲,现在,是连我这个奶奶也不要了,是不是?”
水琅走到一旁的长椅坐下,“那得看你今天干什么来了。”
老太太一听有希望,眼泪顿时闪着光,走过去坐在水琅旁边,“奶奶听说你回来了,就是来看你的,琅儿,你回来了就好,这些年你受苦了,总算熬过去了,我们一家人也总算团圆了。”
“是受苦了。”水琅揉着脑袋,“这次回来,比小时候还要苦,邬元烨居然想杀我,我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老太太准备好的台词,还在肚子里,没上喉咙,就被水琅给抢了,好半晌没说出话来,“怎么可能,那都是闹着玩,你们可是有血缘的亲人。”
水琅从墙边突然拿起红色的灭火器,就往老太太头上砸。
邬善诚瞬间冲上来护住母亲的头,脸色大变,瞪着水琅,“你疯了吗?!”
老太太吓得软了身子,颤抖着手指,指着水琅,“你,你想干什么?”
“我们可是有血缘的亲人,你怕什么,闹着玩罢了。”水琅拎着灭火器,“我又不是邬元烨,会把这东西直接朝着你甩出去,巴不得把你砸死。”
“你!”
老太太指着水琅,气到嘴唇发抖。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邬善诚一脸心痛看着水琅,“如果你母亲还在,看到你这样举止粗鲁,会很痛心!”
水琅冷笑一声,“你这坨狗屎,也配提她?”
“你!”邬善诚瞳孔颤动着,看着类似一生难忘的脸,终究是不忍指责。
“妈。”
突然,憔悴得双眼发黑发青,胡子拉碴的邬善平走出来了。
老太太急忙抬头,哭得更是真情实感,扑了过去,“平儿,你怎么被糟蹋成这样了!”
邬善平接住母亲,正想说话,看到了水琅,顿时怒气冲天,“你这个狠毒的丫头!居然把你弟弟也送进牢里了!”
“弟弟?”水琅抬眼,“你不是就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哪来的弟弟。”
邬善平气势僵住,哽着喉咙说不出话。
“堂弟也是你弟弟啊!”老太太扶着大儿子的手,回头,看见一堆人走进来,发现有很多眼熟的人。
这些人是大儿子的同事!
想到水琅也在房管局上班了,老太太立马哭出声,“我们邬家就这么一个男孩,你这么紧抓着不放,我们岂不是要断了根!”
水琅看着停顿脚步的一群同事,“你们邬家断不断根,关我水家什么事。”
“你!”老太太发觉出这个孙女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冷血!即便你不姓邬,可你身上终究是留着邬家的血,以后你嫁到别人家,有元烨在,才有兄弟做你的后盾,你这样无情,就不怕以后无依无靠吗!”
“嫁到别人家?”水琅看了眼周光赫,“我招女婿,不嫁到别人家,不就得了。”
“招婿?”老太太突然脸色一变, “那怎么行!”
水琅假装疑惑,“为什么不能行?你大儿子不也是给我妈招女婿,我为什么不能行。”
房管局的人全都惊讶看着邬善平,现在才知道物邬主任是入赘的。
邬善平铁青着脸,前半生一直为这件事抬不起头,瞒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被揭露出来!
水琅突然又道:“没记错的话,还是腆着脸,争着抢着,主动送上去的。”
邬善平猛地抬头,震惊看着水琅,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水慕晗都不知道这件事!
老太太与邬善诚也一脸震惊看着水琅,后者除了震惊,眼神里还多了希望。
房管局的人,顿时又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没想到这件事里还能有瞬间引起大家兴趣的东西。
邬善诚往前走了两步,颤抖着手,“你,你是不是,你是听谁说的这件事?”
“反正你不能招婿!我不同意!”老太太出声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琅儿,奶奶是为了你好,马上就要返还财产了,你拿着那么多的钱,一个大男人,能给人上门当女婿,除了打着你财产的主意,不会有几分真心,到时候把你钱骗光了还是小事,说不定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太太说了一半,发觉大家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两个儿子的头也都被大家看的埋进脖子里了,脸色顿时一白,才发现因为心虚转移话题,转移到什么上去了,立马又找补:“像你爸这样的,没几个。”
话音落下,发现大家眼神顿时更怪异了,还有一种恍然大悟似的,点着头,鄙夷看着她和两个儿子。
老太太:“!”
她不是这个意思!!
“确实。”水琅看着邬善平,“你真是一个明白人,自己儿子对儿媳妇做过的事,绝对不能让孙女也经历一遍,我现在相信你是为我好了。”
老太太百口莫辩,老脸通红,本来是想当着房管局同事的面,破坏水琅的名声,拿捏她,让她不得不松口,放过元烨,结果没想到把她,把大儿子的名声彻底破坏了!
“你别胡说!!!”
邬善平半条命差点气没了,他还等着去局里登记洋房,刚把乱搞男女关系的名头脱掉,现在又多了一顶上门女婿谋夺原配财产的帽子,他要是再去登记,不就坐实了这个名头!
“爸!”
邬琳琳虚弱的声音,突然传来。
水琅转头,看着她被思想教育了几天,同样憔悴的脸,“你叫谁呢?”
邬琳琳脚步一顿,看了看邬善平,又看了看邬善诚,再看了看房管局同事们发亮的眼睛,最终看向邬善诚,“爸,你来了。”
邬善诚听了不但没有一丁点高兴,脸色还沉了下去,但看着母亲警告的眼神,从嘴缝里挤出一个“嗯”。
邬善平差点把牙咬碎,这是第一次听到自己孩子管别人叫爸,想到以后在外人面前,两个孩子都不能实心实意的管他叫爸,脸色顿时铁青。
与此同时,想到了这次为自己牺牲的老婆。
老婆为了自己要坐牢了,两个孩子为了自己,管别人叫爸了。
都这样了,还要个什么名声!
下午,不,现在,现在他就要去登记!
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孩子,邬善平理智又回归了,看向水琅,“现在我有资格登记另一半了,你知道了吗?”
水琅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然后呢?”
“我们邬家就这么一个男孩。”邬善平深吸一口气,“元烨就是你奶奶的命,只要你去跟公安说,不是杀人未遂,只是闹着玩,放他出来,我可以不登记,财产全是你的。”
说完,邬善平再次觉得自己有急智,这么一来,他不但甩掉了谋夺原配财产的帽子可以甩了,还多了孝顺的名头。
除此之外,水琅要是答应了,她会背上为了钱六亲不认的冷血名头,要是不答应,那就更好了。
水琅嘴角勾着,“我不可能饶过想杀我的人。”
“你这个狠心的丫头!”
老太太两眼一黑,就要昏过去,邬善诚急忙上前抱住母亲。
邬善平眼底出现了笑意,但面上不显,“我本来不打算去登记了,这是你逼我的,你六亲不认,我也不会让你得逞,我现在就去房管局登记!”
老太太又清醒过来,抓住大儿子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去!”邬琳琳想亲眼看着水琅受打击,也想亲眼看着登记成功。
为了这份财产,邬琳琳人生大变,亲爸不能说爸了,得管别人叫爸。
亲妈被牺牲,要坐牢了。
亲弟弟也被关在牢里。
邹凯完全不理她了。
现在,只有得到房子和巨款,才能让平息邹家的震怒,保住她和邹凯的亲事。
才能运作关系,把她妈救出来,让她免于被强制下乡。
如果没有钱,这一切就都完了!
还好,不可能再出意外。
水琅什么招都使了,都不能拦住爸爸,这一半财产,他们是拿定了!
“阿哥!”
申琇云被公安带到审讯室,看到了邬善平,立马含着泪水叫道:“我和元烨,在等你。”
邬善平满眼心疼看着为自己牺牲的女人,使劲点了点头。
两人心有灵犀,申琇云读懂了丈夫的意思,这是在告诉她,他没有放弃她,绝不会让她白白牺牲,拿到财产以后,就接她出去过好日子!
水琅轻笑出声,“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邬善平收回眼神,看着女儿脸上的自信,眉头紧皱,“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当时,你们让我撕遗嘱。”水琅看着扒着审讯室的门不肯进去的申琇云,“这件事忘了吗?”
邬善平当然没忘,但当时不知道政策,除了是未雨绸缪,为了保险起见,也是怕有一天水琅从北大荒回来争夺到手的财产。
现在人都回来了,站在这里了,他也做好了只拿一半的思想准备,遗不遗嘱,作用都不大了。
“财产是国家返还给房主还在世的继承人,不会返还给已去世的户主,政策只认在世的人,所以,即便你妈留了遗嘱,但不能作数,我是她的丈夫,是第一继承人,照样有资格去登记。”
看着水琅笑意微微消失。
邬琳琳畅快大笑出声:“想不到吧!哈哈哈,你再能算计,也没想到政策会是这样吧!这次,不论你耍什么花样,都没用了!”
站在审讯室门口的申琇云也大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又有什么忽略的地方,原来是当时为保周全,让水琅撕掉的遗嘱,早在此前,丈夫就一再确认过政策,国家不会认遗嘱,只认法定继承人,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这些天的苦终于不是白受!
老太太脸上也布满了笑容,有了钱,什么就都好办了,这些什么公安,还不都是看钱的货色,到时候肯定上赶着巴巴地把孙子送回家。
邬善诚皱着眉,叹了口气,对水琅劝道:“你也不要太在意了,你妈留下的东西,你还是可以拿到一半。”
周光赫皱着眉,担心看着水琅。
邬善平看着水琅不说话了,知道她没办法了,顿时感觉呼吸都顺畅了,藏了很久的得意,重新显露在面上,“走,我们现在就去登记。”
“立遗嘱人:水从骞,我年事已高,特立遗嘱如下:本遗嘱所涉财产为位于复南路2号的洋房,建筑面积1125.25平,位于复茂路与淮海中路交叉口三层商铺,总面积1274平方米,以上房屋及我所持有沪兴木厂,盛禄毛纺厂,大信烟草公司,永诚米厂,永嘉医疗用品厂,茂华印染厂的股权份额。”
水琅嘴角依然勾着,看着邬善平惊恐的眼神,继续慢悠悠道:“全部由我的外、孙、女、水、琅、壹、人继承。”
站在水琅面前的一家子, 也像是突然被拔掉了灵魂,猝死一般。
死之前,仿佛遭受到了重大惊吓, 也许是第一次看到了黑白无常,也许是黑白无常过于恐怖, 所以吓得眼珠子都半凸出来, 张着嘴巴,因恐惧过甚流出的口水, 慢慢往下滴着。
并没有什么黑白无常,站在他们面前的, 只有水琅。
微笑的水琅。
突然, 两行眼泪从邬善平半凸的眼睛里滑落出来,红血丝也跟着密布眼球, 但人, 还是震惊着, 就像是体内器官血管已经四分五裂, 表面暂时还看不出来。
扒着审讯室门的申琇云, 以一种奇怪扭曲的姿态僵直着, 满脸惊恐,离近了看, 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在颤栗。
邬琳琳张大嘴巴, 大到五官全变了形, 双眼跟她爸一样半凸着,呼吸停顿了, 心脏似乎也停止跳动了, 整个人正在发抖, 说明她还活着。
老太太没了之前动不动就要晕过去的虚弱之态, 两只手就跟龙爪似的掐着二儿子的手,不敢置信盯着水琅看,眼睛血红一片。
小孩子看上一眼,得做一辈子的噩梦。
邬善诚则是痴愣着,是最像灵魂出窍的一个人,手都被老娘抠出血来了,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房管局的人,派出所的人,全都惊愣着,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转折。
很快,隐隐中,带着兴奋,是为了水琅高兴的兴奋。
水琅手里没有拿着遗嘱,这个东西不会随身带着,早已熟背于心,“你们,是死了吗?”
“砰!!”
审讯室门口传来一声巨响,申琇云摔在了地上,制造出的声音,把一群人的灵魂给唤回来了。
“不可能!!!”
邬善平眼泪哗哗流着,嘶吼到破音:“不可能——!!!”
“啊啊啊————”
邬琳琳抱着一瞬间疼到要炸裂的头,生理眼泪辣到她睁不开眼睛,她也不想睁开,现在只想晕过去,死过去!
“你胡说八道!!”老太太喊起来声音响亮,踉跄跑到水琅面前,抓住她的胳膊,“你胡说的,你胡说的是不是!你外公早死了,东西都是你妈的,你妈妈的!!!”
水琅居高临下看着老太太,“你认为是,就是呗。”
老太太听了脸上并没有露出欣喜,反而是深深的绝望,崩溃道:“水慕晗!!!”
“这不可能!”邬善平摇头如拨浪鼓,眼泪流到了脖子里,脑门上全是虚汗,嘴唇发白, “不是的,不可能是的,爸重病的时候,我在床边,亲耳听到他把财产都交给了慕晗,交给了慕晗!!你骗我,你耍手段骗我!!!”
“你不是要去登记吗?”水琅笑看这一家子的崩溃,“去吧。”
“就是你在耍手段!!”
刚才的得意一丝都找不到了,全被震惊心碎替代,邬善平嘴上喊着骗我,是假的,但是双脚却是动都不动,“都是你妈的,是我们夫妻共同财产!我才是第一继承人!!”
“房管局这么多同事在这,房管局离这里也不远,两站距离,十来分钟就到了。”水琅指着大门,“你去问问不就得了,看看洋房的户主,究竟是水从骞,还是水慕晗。”
走廊里突然响起脚步声,申琇云挣脱了公安,散乱着头发,神情癫狂往这边跑,冲到邬善平跟前,一把抓住他,“阿哥!走!去问,快去问,到底是谁!! 去问啊!!!”
“爸!”邬琳琳这时候也顾不上究竟是喊大伯还是喊爸了,拖着邬善平就要往外走,“去登记!去确认!去拿财产,去拿我们的财产啊!!!”
邬善平双脚就像是钉死在地上,无论母女俩怎么拖,怎么拽,都一动不动。
“啊————”
申琇云发疯似的举起拳头不断往邬善平胸口砸,眼泪横飞,“走啊!走!!你为什么不走!!”
邬琳琳痴愣着看着父亲,“爸,你为什么不去,你是……不敢吗?”
“老天爷啊!!”老太太突然直直往后倒,这次后面没有了二儿子,猝不及防,“砰”地一声摔在地上,眼冒金星,原来想喊什么,也忘记了,下意识举起手,“……救命!”
没人救她。
大儿子死了一样。
二儿子也像死了一样,
儿媳妇疯了。
孙女傻了。
周光赫走过去。
水琅看了一眼,又转了回来,“走吧。”
老太太立马撑着地爬起来,“我也去!!”
邬善平突然笑了一声,让陷入癫狂崩溃的母女俩停滞下来,抬起头直愣愣看着精神不正常的他。
“哈哈哈哈哈——”
邬善平指着水琅,又不像是在看水琅,不断大笑,“你厉害!你厉害!!!”
“爸,你怎么了!”邬琳琳抓着父亲,哭喊:“你去登记啊!!”
“滚开!!”邬善平甩开胳膊,一巴掌抡在邬琳琳脸上,只看着水琅笑,“你厉害啊,你果然,从头到尾,对我一丁点感情都没有,我一分钟,都没有进过你的正眼,没进过你高贵的正眼!”
水琅看着他发疯。
“水慕晗!!!”
邬善平再次流出两行热泪,“你真狠!!!”
“爸……”邬琳琳一瞬间也恢复安静了,眼睛同样流着泪,“是真的?我们的财产,全都没了?”
水琅冷笑一声:“你们的财产?”
“真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