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小心翼翼,如接近一只鹿般将额头轻抵着她的额,沙哑的嗓音无比温柔,又暗含着诱惑的节奏。
“继续吻我,泊瑟芬。”
他此刻如一个幸福的贡品,只为献祭给泊瑟芬这个糊里糊涂的吻。
哪怕雅典娜突然冒出来,一铜枪扎入他的身体,也不及被她主动亲吻这件事重要。
而云端上,那个巨影已经将弓拉满,那根落满金粉的箭对准了泊瑟芬的后背,还有哈迪斯的胸膛。
这来自原始力量的一箭,如果能射中,将让他们彻底扎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可惜箭来不及离弦,一句来自海那边的女音轻吟着响起,“厄洛斯,沉睡吧。”
随着这句话响起来,清亮的气空里,一道金色的光芒如转瞬即到的流星,凶狠地射入那道巨影的心脏里。
巨影连同手里的弓箭都一并被这道金光撕裂开来,成为齑粉,最终消散开。
而一个娇小的身影也从消失的影子里掉出来,滚到白软的云朵上,是蜷缩成一团的厄洛斯。
他满脸冷汗,虚脱的身体插着两把箭。一支来自哈迪斯的怨恨与死亡之箭,一支是刚才那道金色的光芒。
是阿波罗的清醒之箭。
厄洛斯被痛苦折腾得如濒死的鱼,出气多进气少。
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刚才遭受死亡攻击的时候,突然狂化变身,如同原始神「厄洛斯」附身,打算将哈迪斯跟泊瑟芬当??的祭品,彻底将他们射在一起。
小厄洛斯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那种力量,他只知道自己快要痛死。
阿波罗的箭,凝集着人类的理智与虔诚的智慧之心。
哈迪斯的箭,直接用死亡将铅箭的力量放大一万倍,送入他的身体。
前者摧毁他最需要的疯狂迷乱力量,后者让爱直接去死。
而追着雅典娜神魂而来的赫尔墨斯,赶到就刚好看到自己的学生剩下一口气。
幸好哈迪斯的注意力都在泊瑟芬身上,完全没有理会他头顶上罪魁祸首。
他看准时机一把扫起小厄洛斯就跑,看到冥王就想到自己在梦里被他逮着咬的惨事,现在他知道哈迪斯特别不好惹。
藏于猫头鹰身体里的雅典娜,眼看没有机会留下泊瑟芬,也怕事件再扩大被宙斯发现,立刻跟着展翅飞走。
她飞走前,用千里眼的能力看到远在伊利昂的阿波罗神庙。
被战争毁坏的阿波罗神像上,一个坐在残石上的女神正探着脚,圆润细白的脚趾磨蹭着阿波罗头像的眼睛。
而破损的头像下,一道背着箭壶的伟岸身影,刚放下银弓。
那是阿波罗,他与雅典娜遥遥相望着,两位各有立场的神明没有再交流,而是各自分开眼神。
阿波罗将其余箭收起来,手指刚离开箭羽,一只手就轻攀着他的手臂,滑腻的指尖慢慢往他漂亮的肌肉纹理抚摸过去。
“阿波罗,如果这次没有你的及时出手,「厄洛斯」就得到了种子之神与哈迪斯这两个信徒。那么他将会苏醒过来,与我抢夺爱神的权柄。”
身后的女神的手摸过他背部,箭筒的系带自动松懈,掉落他们脚下。
她的手也顺势穿过阿波罗的腰侧环抱着他,仅着薄纱的胴体紧贴到他完美的后背上,漂亮的唇瓣挨着他的肩头,诱惑似乎是她天生本能。
阿波罗面露礼貌的微笑,无动于衷地将腰上的手掰开,他带着弓能保持绝对的清醒,没有受到女神那激荡的力量的影响。
“我射出的箭有治愈的力量,等赫尔墨斯将箭拔出来,上面的力量会治愈他的伤口。”
阿波罗走离她几步,才侧过身看向那个面向光线的神明,爱欲,美貌如同眼前之神专属形容。
她漫不经心地伸手抚摸着自己一头长至脚踝的长发,袒露的胸腹白糯如盛放高潮的器皿,松垮系在臀上的腰带,每颗宝石都是无数兽性的爱意所凝结而成。
“等你哪天放下弓箭,我会给你寻找一个美丽的女子当作礼物,赋予她对你的狂热爱慕,直到你厌弃她。”
阿佛洛狄忒轻声浅笑,随口许下给阿波罗的礼物。
阿波罗没有拒绝,也没有承应,他抬头看向远在爱琴海那边的奥林波斯,似乎在凝视后续的事情。
“我守着伊利昂没有时间回奥林波斯,也没有参与父亲的会议,不太合适参与这件事,你以后小心点,别忘记遏制厄洛斯的成长。”
厄洛斯从阿佛洛狄忒的身体中分娩出来后,就一直处于儿童期,这个年龄段的厄洛斯是彻底属于美神的。
他射出的每一支箭得到的信仰与力量,都会流向他的母亲。这也是他长不大的原因,因为养育他的营养永远不够。
刚想到这里的阿波罗,思绪就被一句带着笑意的问话打断,“宙斯,我们多谋善断的王者,又在筹谋什么,让种子留在自己兄弟手里这种愚蠢的计谋,简直不像是他能做出的事情。”
美神边笑,边脚不沾尘地走到门口,阳光照亮她的身体,美艳得让太阳神都只能避其光芒。
阿波罗将弓背在身后,箭筒放在脚侧,安静地伫立在廊柱边。
他像是一位沉思的智者,也像一块沉默的石头,无视对方那极具破坏性的魅力。
没有试探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美神也没有任何怨怼,她捧着自己的长发,踏着娇俏欢快的脚步,踩着因为战争死亡,而置放在神庙外面的尸体,往海伦的床榻方向走去。
滞留在原地的阿波罗总算刚抬起眼,他双手环胸,清醒光亮的眼眸出现了飞鸟的影子,那影子穿过空间,时间,到达未来的彼岸,破碎的画面进入他的眼里。
他突然轻声喃语:“泊瑟芬。”
如唱诗的语调,不像是呼唤这个名字的主人,更像是在倾诉出一个预言的结果。
黑色的骏马似乎感受到驾驭者那快乐的心情,它们一个叼着差点掉落的花篮,一个挂着满身鱼,撒着欢快的步伐就往西边跑去。
落日的余晖盛放在眼前,如一道视觉飨宴美得让人无法忽视。
可惜马车上的人,不管是谁都没有将注意力分给四周的环境,全靠几匹马自行导航选路。
刚清醒过来,就已经直接社死的泊瑟芬,双手揪着兜帽两边,将自己的脸包裹严实,只露出两只因为大受打击而呆滞的死鱼目。
她无法想象自己到底抽什么风,能干出死抱着哈迪斯上嘴啃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上次做梦跟哈迪斯各种暧昧,还能说服自己梦都是反的。
但是现在这种自我安慰完全失去效用,她不止啃了,还动手摸了,摸完她还意犹未尽掐人家的腰。
泊瑟芬再次震惊地抬起自己掐人腰的那只手,心里涌上一股剁掉的剧烈冲动。
她难道内心深处觊觎哈迪斯很久不自知,偶尔神智失控就原形毕露?
各种乱七八糟自我谴责过后,泊瑟芬也回过味来,想到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巨大黑影。
她看了那个黑影一眼后,就跟喝醉断片差不多,直接两眼一抹黑,等到意识都自己干什么的时候,什么都干了。
那种不自然的狂热,激情四溢的抓狂,迫不及待只想干些嘿嘿的事的冲劲,都不太可能出自她本身的意愿。
她有点不抱希望地抬头看向哈迪斯,“刚才那不是我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解释。她不是那种人,真不是。
哈迪斯表情平静点头,“我知道。”
泊瑟芬以为他知道她不是故意的,结果他却接着说:“你受到爱神力量的影响,第一眼看到我才会产生无法控制的爱意。”
那些突如其来,涌入他内心的感情一开始没有引起他的注意,是因为他心里对她的爱意一直都满溢的状态。
多点少点都影响不了他。
等到意识到那是泊瑟芬的感情时,她已经看到他。
受到爱神影响的生灵,第一眼不管看到谁都会爱上他。
哈迪斯心里还插着爱神之箭,对泊瑟芬的失控很熟悉,而他纵容她的失控。
如果不是她只受到一丝余波的影响,很快就清醒过来,他们现在就能结合了啊。
泊瑟芬后怕地捂着自己的胸口,激烈的心跳才刚刚恢复正常,“那个大个子是爱神?”
哈迪斯的心也跳得厉害,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花朵趁机缠绕上他的手,覆盖在关节上。
“如果我没有认错那份力量,他应该是原始爱神厄洛斯。”
泊瑟芬本来注意力在他的摸头动作上,却因为他的回答,而费力地回忆起那些学过的杂七杂八资料。
他们这里的神确实分了很多种类,什么奥林波斯神,提坦神,原始神,还有哈迪斯管辖的冥神。
神实在太多了,名字根本背不全。
哈迪斯也没有为难她,要来次学雷锋结统考。他看了一眼马车飞奔的方向,前方那轮太阳正在俄刻阿诺斯的边缘下落。
他无声催促了一下马匹,才开始解答泊瑟芬的疑惑。
“原始神大多都已经跟这个世界同化沉睡,厄洛斯是睡得比较晚的初代神,他的爱欲之力克制任何生灵,包括神明。”
泊瑟芬为了摆脱刚才让人滑跪的糟糕记忆,恨不得这个话题能继续下去,她连忙附和:“那刚才那个神是睡醒了吗?”
她都不问这里神攻击他们的理由,能有什么理由,见多这里的奇葩事迹,她觉这里的神是随爷高兴,抽疯从不挑良辰吉日。
“不是睡醒,是从爱神身上被惊醒。”
泊瑟芬露出「我不懂但是我会认真学习」的笑容,“是吗?”
哈迪斯对初代神的记忆来自遗传,这份遗传宙斯是继承得最完整的,他当初在父亲的肚子里,大部分的继承而来的力量跟知识都被吞噬掉。
导致他现在能教导泊瑟芬的,也只有一些浅薄的知识,甚至是不太确定的传闻。
“厄洛斯沉睡的时候,应该是被阿佛洛狄忒吞了,你现在看到的爱神是她生出来的。”
泊瑟芬歪头,眼神放空,“?”哈迪斯以为他说得不够详细,认真地跟她回忆过往,“时间比较久远,我也是后面才听闻这件事情,她吞噬了厄洛斯后,获得掌控神明与人类的情-欲之力。”
泊瑟芬:“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恐怖!
“本来她还要消化厄洛斯的「爱情之力」,却因为身体承受不住原始神的混沌力量,而被迫借用阿瑞斯的粗暴战力,将爱情的力量催生出身体,生育出了现在的厄洛斯。”
泊瑟芬一脸淡定的呆滞,解释越清楚,她越大受震撼。
哈迪斯淡定接着说:“刚才那个巨大的影子,是以前的厄洛斯的灵魂力。”
要是真的原始神厄洛斯出现,泊瑟芬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摆脱爱情的影响。
当年阿佛洛狄忒踏上塞浦路斯的时候,只是用美貌诱惑神明与世人。
但是那股美丽并不足以让她成为奥林波斯十二神之一。
真正让她开始散发无以伦比魅力,让所有人跪在她面前献上信仰的力量,是情-欲。
而厄洛斯被迫二次诞生,原始神的辈分直落到阿佛洛狄忒下面,又沾上阿瑞斯的愚蠢,就被彻底掌控在他「母亲」手里,长期维持在儿童期。
泊瑟芬话都变了调,“你们都习惯这样吗?”
哈迪斯被那个糟糕可怕的老爸吃了已经够挑战她的三观,结果人家好好的神都沉睡了,还要被挖出来吞下去。
然后又再次被生下来。
救命,这里真是神话故事世界,而不是什么志怪恐怖故事合集?
哈迪斯的手指离开了她的头发,几朵花滑过他的指尖,细腻温柔得让他顿了一下,才缓声回答:“我们很少这样做。”
泊瑟芬一想,也是,要是个个神都这么没天良,这个世界还有救吗?
哈迪斯开始在黑雾里凝结出雾气,隐隐可见是一把长得可怕的铁器。
如长剑,又在他如编织最精巧的布料般灵活的手中,剑身开始在他手掌里变化成另一种更加锋利的武器。
他边轻松锻造坚固着武器,边说:“毕竟不够强大,无法吞噬与他神权不统的神,宙斯吞下墨提斯后也遭受过折磨,后来是答应放出雅典娜才换来墨提斯彻底沉睡。”
而阿佛洛狄忒需要承受的后遗症,就是厄洛斯的成长。
哈迪斯轻垂下眼睫,如果他没有看错,是他的死亡能力刺痛厄洛斯的本源,将原始神的精神给逼醒过来。
如果他跟泊瑟芬被原始神射中,那么他们的力量会成为原始神成长的沃土。
同为奥林波斯神系的众神,可不希望任何一个来自混沌时期的神明,重归这片大地夺权。
阿波罗的预言之力或者看到了这个画面,才会精准地在厄洛斯成功射中他们之前,毁掉了厄洛斯获得信徒,顺利长大的机会。
儿童手里的一切,都将属于母亲的。
如果他成长恢复记忆,弑母夺回权力是必然的道路。
哈迪斯没有深入告诉泊瑟芬这些,神明里各种争权夺利的筹谋诡计太复杂,她醒来的时间不久,论生活时间还不如孩童期的厄洛斯。
权力斗争与迭代这种复杂的课程以后再教导,另外一个问题需要先提出来探讨。
正在感叹这个世界的神真没节操的泊瑟芬,突然眼前发亮。
是哈迪斯轻撩开她遮盖脸的兜帽,沉默地感受她的情绪一会,才认真说,“为什么觉得羞耻?”
他疑惑,也不解地求问。
泊瑟芬失去了遮盖的兜帽,眼前一片刺目的金色,马车太接近落日,连哈迪斯黑得不见底的眼睛都被晕染上圣洁的光彩。
他望着没回过神的她继续轻声问:“哪怕受到外力影响,愉悦也是真实的。亲吻、爱抚、结合、繁衍都是神圣而美好的事情,你却非常害怕,甚至是清醒过来自我谴责。”
如果她厌恶他,那么他还能说服自己,她在谴责自己为什么要接近一个讨厌的神明。
可是他掏出了那些细碎得可怕的情绪,却找不出一个她厌恶他的碎片。
那么她是厌恶自己?
哈迪斯微叹息一声,诚恳的赞美发自内心,“你光是坐在我面前,就抵过整片大地,整个大洋跟天空的美丽,我看到你就升起甜蜜的欲念,只想迫不及待与欢爱,你可以厌弃我的一切鲁莽愚蠢的行为,却不能厌恶自己。”
泊瑟芬终于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他在跟她讨论那个最开始她就想要绕开的话题。
哈迪斯与她对视的眼神,专注得只容得进去她的身影,他碰触她的手指滚烫如太阳的温度,热得让她脸色发红。
想解释自己道德底线与他不同,或者反驳她并没有厌恶自己,只是产生了逃避心理的话语,都淹没在他的凝视里。
终于,她点了点头,“好。”
其实,她好像,大概也不太厌恶哈迪斯。
哈迪斯轻触她脸的手指,试探般地碰到她的唇角,似乎在感受到她内心是否有排斥感,他的话更轻软,“也许你可以再亲吻我一次,试着接受自己的欲望。”
泊瑟芬觉得这提议很有道理,然后她坚定地掰扯掉他的手,“不用了,我以后绝不讨厌自己,如果要讨厌,就先讨厌你。”
这叫做学以致用,都是他教的。
哈迪斯所有动作都僵硬住,连手上的灼热都降温下去,终于他缓了回来,面无表情从黑雾里掏出刚才终于锻造好的武器。
一把黑漆恐怖的巨型镰刀。
泊瑟芬:“……”
哈迪斯掂量着手里的武器,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模样多凶残,他侧眼看向前方,“我们追上太阳神的马车了。”
泊瑟芬才发现前方是一片火海,难怪她觉得热,心跳快得不正常也是受到高温影响吗?
她趁哈迪斯注意力在前面,别过头用手揉了揉脸,红晕已经从她的脸颊蔓延到脖颈,呼吸也不正常地紧促起来。
等到勉强控制住失控的生理状态,她终于想起什么问:“你在干什么,哈迪斯。”
哈迪斯拎着镰刀,脚已经跨出马车,他回过头,眼里闪烁的光像极了狩猎前的兴奋,“我去拿将赠与你的礼物。”
泊瑟芬看着他手里那把不正常的武器,心有些慌,“什么礼物?”
哈迪斯:“阳光。”
泊瑟芬想到阳光,心情就软了几分,原来阳光是从火海里捞出来的吗?这么辛苦。
哈迪斯绷紧了身躯,准备一跃而下的时候顺口说:“上次砍下赫利俄斯的头冠拿到冥府,很快就不明亮,这次就直接砍下赫利俄斯的头,将他的头挂在你经过的地方,可以燃烧很久。”
泊瑟芬从未听过如此凶残之语,导致大脑当机几秒,而哈迪斯已经离开马车,凶猛地提刀去砍太阳的头颅。
泊瑟芬:“……”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灭亡吧,没救了。
太阳的马车正平稳往大洋边下降,赫利俄斯已经看到漂浮在海面上,那艘赫淮斯托斯给他制造的金船。
辛劳奔跑一天的疲惫,将在船上得到休息。
赫利俄斯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后他看到一团铺天盖地的黑雾在前方出现,这团黑雾怎么感觉有点熟?
然后他就看到哈迪斯冷漠的脸出现在马前,巨大的镰刀迎面砍来。
赫利俄斯:“……”
本来该出来跟太阳神交接工作的月神, 彻底消失在大海中。
事后据某些奥林波斯神说,她是看到了太阳神抱着个头,像是发了疯病的老年痴呆神一样, 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女神真好, 女神真温柔,女神让那个恶煞的好客者,将头还给他了的疯言疯语,才直接被吓得拉着两马共轭的车子,仓惶藏入浓云中,不敢再出来。
而太阳神隔天就上奥林波斯扒着宙斯的大腿哭诉。
让他去管管没法没天的冥王,再让他遭遇一次斩首, 他就直接将神权下放不当太阳了,回自己的圣岛放牛去。
宽容心善的宙斯怜悯他的遭遇,并且表示不要神权他可以接手,他的兄弟儿女众多,总有一个能为他接起这份沉重的负担。
太阳神立刻讪讪然地扶着摇摇欲坠的头, 牵着只剩下三匹马的太阳车, 继续哭唧唧地去值日。
这些后续的事情, 泊瑟芬并不清楚。
她正跟哈迪斯在大海上慢腾腾飘荡着,海洋一片漆黑, 无月的天空,连星子也见不到几颗。
只有他们坐着的金船,薄而亮的贝壳外形闪烁着彩色的光辉。
船头系着缆绳, 绳子挂在一匹从太阳车那抓来的火马。
火马散发的璀璨白光, 照亮了一大片的海域。无数的鱼群都拥挤在他们四周, 扑腾着, 跟随着。
泊瑟芬也没去驱赶,毕竟要她是鱼,在黑暗的深海里,突然看到一大片阳光出现自己头上,也会觉傻乎乎游过来,看看是不是天亮了。
她看着前面那匹马,再次无奈地捂着脸说:“下次,你要送我什么礼物,能提前通知我一下,让我把把关吗?”
她没想到,阳光是这么来的。
刚才哈迪斯拎着个火球人头冲着她来,她是真吓到了,还好最后她终于说服哈迪斯将头还给原主人。
可是却无法阻止哈迪斯顺手牵羊,牵走了人家的马。
虽然她知道这里海洋「贸易」盛行,圆头船装备上武器就能学着尖头船去当抢劫犯,抢完人了还能当荣誉到处宣扬。
但她以为只是有些坏蛋人类才这样。结果哈迪斯那见谁抢谁,抢完还理所当然到能当没事发生的样子,让她绝望发现。
连神都是这种抢到就属于我的道德观,还能期待人的三观能正常到哪里去。
哈迪斯转动了下戒指,冥河的力量托着洋流的方向,让黑马与火马往冥府的方向走去,他听到泊瑟芬的要求,简单地回应了声,“好的。”
这答应得太直接了,泊瑟芬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敷衍她。
船有点小,哈迪斯挨着她坐着,低头就能看到她睫毛的颜色在变淡。本来是黑色的,回了一趟大地,就淡化成棕色。
他的力量被阳光跟大地的神力驱赶着,导致泊瑟芬身上的冥神气息消散了不少。
哈迪斯不满意地伸手轻碰了碰她的眼睛,泊瑟芬本能地闭上眼,察觉到他正在轻轻摩挲着她的睫毛。
奇异的触感,带着他手掌的燥热。
泊瑟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许是哈迪斯平时对她的小动作太多了,她心里甚至没有任何抗拒的念头。
她茫然地试着剥析自己的想法,真的是被绑久了对他产生了不可预料的失控情感?
或者是她知道,哈迪斯很大可能不会伤害她,这种安全感一旦产生,她对他的警惕感会直线下落,也会忘记他的危险性。
特别是她今天也中了一点爱神力量的招,那种迷糊到整个大脑都产生了七彩的眩晕感,心脏跳的每个声响,都是属于他的疯狂爱意完全无法控制。
她才知道,哈迪斯他每天都要抵抗这种力量是用多大的耐力,才能获取对她此时的平静相处。
哈迪斯将自己的力量磨蹭到她的睫毛上,好不容易将她睫毛的黑色染回来,才满意将手收回去。他很想让她的神权立刻转换,头发也彻底跟他同色。
可是强行转变的过程大多很惨烈,他再次收起这个危险的念头。
船晃晃悠悠,让泊瑟芬困倦地眯上眼,她双手撑着下颌看着明亮的前方。
更远处是深沉的黑夜,这极端的黑与白对比,让她产生一种前途未卜的哀叹感。
自悲自怜的情绪一出,泊瑟芬立刻暗自掐了自己的脸一把,抖索起精神来,什么坎过不去,哪能那么轻易就颓废。
她逃跑失败,都没有让哈迪斯黑化发狂,这不就是最大的收获吗?
而且她还在试探出走计划上又迈出了一小步,从莫名其妙在誓约泥板上签名,被迫要帮哈迪斯拔箭开始,她就翻来覆去研究泥板那些话。
说实在的,这里的誓约合同规格太装逼,专业性跟实用性实在不怎么行。
例如在誓约上,她愣是没有看到约定时间,对的,一个类似合同的玩意,它竟然没有开始跟结束的日期。
她思考过这个要命的漏洞,发现可能是这里的神都是永生的,时间对他们来说从来不是个事,连制定誓约的时候,也将对人类来说特别重要的完成日期给忘了。
而今天她冒险拔腿就跑,一副不想完成誓约的模样,也没触动誓约泥板的惩罚条例,这代表什么。
代表她哪怕跑路了,一辈子也不完成拔箭誓约,泥板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人类的寿命就那么几十年,对泥板来说,它估计会觉得眼都没有眨就过去了。
想到这里她大概确定,泥板的作用更多是给予她拔箭的力量。
而非硬性要求她一定要在哪个日期内成功拔箭。
默默在内心小本本记下誓约泥板不足为惧的事情后,泊瑟芬精神才好了起来。
她觉得一定是船太慢太晃了才会让她有时间伤春悲秋,得找点事情做。
然后她将目光放在满海跟着她跑的鱼身上,跟那些泛着深幽光芒的鱼眼对视好一会,才转回来看向哈迪斯。
鱼货够多了,马不够用,捞了没地腾。那就找哈迪斯唠会嗑吧。
泊瑟芬挑了个大概不会出错的话题,“哈迪斯,你养的刻尔伯洛斯真可爱。”
宠物这个话题,古今中外,前三千年后三千年都绝对是打开任何人心扉的好话题。
哈迪斯冷淡的表情一如既往,“你很喜爱他?”
泊瑟芬觉得「他」这个代称充满了爱意。
毕竟正常人一般都会用它,果然哈迪斯跟她都是爱狗的同道中人。
“一开始其实有点不适应他别具一格的外貌。但是看久了就想起我养的狗,面对不熟的人会一脸高冷,等到熟了就会快乐冲着你摇尾巴等投喂。”
她本来也有点怕刻尔伯洛斯那三个高冷的大狗脸,后来试着给它几块芝麻糕跟蜂蜜饼,没想到投喂战绩喜人,现在见了她就跟见到亲人一样亲热。
哈迪斯的表情出现一点奇异的波动,她养的狗?
泊瑟芬没有察觉到自己话语里的漏洞,她又随意唠点别的话题,“几位判官看起来年纪很大了,没日没夜处理公务真的很辛苦,你没想过发展些小神来帮他们处理刻名单的泥板吗?”
新神无法诞生,那么招聘条件放低点,找些没事干的精灵啊宁芙啊什么的来凑凑人气也成。
每次看到毛发鬓白的判官在劳碌,她都有种虐待老人的愧疚感。特别是她啥忙帮不上,只会混吃等死的时候。
其实想想她也不容易,哪个肉票会像她这样。
因为待在绑架犯家里无所事事而感到不自在的?
哈迪斯对这个提议完全不心动,“我年纪比他们大。”
泊瑟芬神情一僵,对啊,哈迪斯年纪不知道多大了。
要不是仗着长生不老他估计早就入土成灰了。
她跟他不止隔着穿越上的三千年,还隔着年龄上的巨大差距。难怪她很多时候会觉得,哈迪斯对她的态度成熟得可怕。
就不问他几岁了,看脸就行。
年龄这个戳人痛点的话题,被自认年轻的泊瑟芬立刻揭过去,她费力找寻两个人能聊的话题。
每次跟冥府成员聊天的时候,她都有种自己是全场预热主持人,气氛调动组只有她一个人。
如果不绞尽脑汁哟哟哟地让话题热起来,就浑身不自在。
估计是冥府这个工作环境太压抑了,所有工作人员跟鬼魂都一副丧失欲望情绪,过得跟设定好某段程序的无情机器一样。
所以没事聊天对他们来说就是个稀罕活。
泊瑟芬别的不会,对于怎么尬聊还是有点心得,例如如果没话题就逮着对方的兴趣爱好来。
哈迪斯此刻的爱好是啥?
答案——泊瑟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