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无情道小师弟倒追了—— by风歌且行
风歌且行  发于:2023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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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山还特地问过宋小河,是否全部封锁起来,保留这座城的完整。
宋小河却说,若是这城能给山中生灵提供庇佑之所,这座城也不会孤独在此。
寿麟城的事差不多落幕,沈溪山留了一些仙盟弟子在城中多住几日,观察余下的情况,剩下的则由他带领,在午后启程回仙盟。
钟浔元被捆得结结实实,押在队伍的中央,前后左右都有仙盟弟子随行。
他的伤势看起来好多了,较之先前的颓废,现在反而平静下来,颇有一种安宁赴死的感觉。
寿麟城距离仙盟也算不上远,御灵飞行赶路,几个时辰就到了。
回到仙盟已是深夜,钟浔元押回牢中候审,宋小河与沈溪山等人前去见青璃,其他人则各自休息。
走到仙盟大殿门口,沈溪山朝身侧的宋小河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她似乎有些紧张。
她的眉头微皱,嘴角紧紧地绷着,小脸看起来相当严肃,同时攥紧了拳头,仿佛如临大敌之态。
“你……”沈溪山刚想问一句你怎么了,就见宋小河大声咳嗽两声,蓦地对他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沈猎师先请。”
沈溪山就这么一头雾水地被她请进了殿中。
仙盟大殿只有青璃一人,宋小河越来越紧张,低着头不敢直视青璃。
“师父。”沈溪山在殿中央站定,抬手揖礼。
宋小河跟着学了一下,紧巴巴地唤道:“弟子拜见盟主。”
青璃轻轻摆了下手,道:“你们平安回来就好,没想到这次任务这般凶险,那山中竟有百年邪祟,若非你们办事得力,将它斩杀及时,恐怕会酿成大祸,届时又不知有多少门派找上门来,状告我们仙盟失职。”
沈溪山颔首,“皆是弟子理应为之,只是弟子不敢随意邀功,这次能够顺利斩杀那邪魔,全是宋小河出力,我只从旁辅佐而已。”
青璃笑眯眯地看着宋小河,问:“小河,你进步倒是飞快,何时竟强到这般地步了?”
宋小河吭哧半晌,说了一句,“因为他们要害沈猎师。”
沈溪山怔了一下,不知宋小河这句话是无心还是有意。
果然就听青璃悠悠的声音传来,“哦?是因为他们要害溪山,所以你才爆发了斩杀邪魔的力量?”
宋小河这才惊觉自己的话有歧义,赶忙否认道:“不是,我是怕那邪魔出去害人,一时着急,所以才……不过并非我出主力,是我与沈猎师合力才将那邪魔击杀。”
沈溪山听闻不语,垂下眼帘。
“不管如何,你们立下大功又平安归来,实属幸事。”青璃的手指在座椅上点了几下,停了一会儿,又继续道:“猎门的等级向来是按修为和功绩排列,宋小河,如今的你收回日晷神仪,阴阳鬼幡有功在先,又揪出当年残害梁颂微之人,阻止梁檀伤害众仙门弟子,还有斩杀百年邪魔在后,不论是论你的修为还是功绩,都有资格列为天字级猎师,今日你立功回来,我破格将你提升为天字级猎师,明日来殿前授勋。”
其实这功绩当中,有些并不属于宋小河,但青璃也一并加在了她的头上。
宋小河大为震惊,没想到自己梦寐以求多年的愿望,突然就砸了脸。
她呆呆地站着,杏眼瞪圆,没了反应。
沈溪山偏头看了一眼愣神的宋小河,悄然用脚撞了一下她的脚后跟。
宋小河吓一大跳,差点蹦起来,赶忙向青璃拜谢,“多谢盟主抬举,弟子定不负盟主所望,为仙盟尽心效力!”
青璃应当是听惯了这种话,面上并无变化,继续问道:“梁颂微的最后一魄,你可收回了?”
宋小河点头,犹豫一瞬,她出声问:“弟子斗胆,想问问究竟是谁将师伯的那一魄自钟家取出来,放入双鱼神玉之中。”
青璃反问:“如何不能是你师父放进去的呢?”
宋小河道:“起先我也以为是我师父,但是后来一想却发现疑点重重,单凭师父当年的力量,根本无法从钟氏中盗取那一魄,且先前在长安,师父想献祭自己换师伯回魂,若他手中有师伯的魂魄,必定会一并带去。其实最让我确定的,还是师父留在灵器里的最后一封信,他在信中说‘今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开启此城’,如若他将师伯的魂魄留在这里,恐怕会时常回来看一看。”
“师父不会让师伯独自一人留在山里。”宋小河十分笃定道。
青璃叹道:“想不到你竟是个聪明孩子。”
沈溪山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了下青璃。
这话落在宋小河的耳朵里,怕是要惹她不开心。
果然,就听宋小河委委屈屈地问:“难道在盟主眼里,我一直是个蠢笨之人吗?”
青璃愣了愣,暗道糟糕,不小心说了真心话,她起身从座上走下去,摸了两把宋小河的脑袋,慈爱道:“怎会,我是说,我早就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
宋小河好糊弄,当下咧嘴笑,丝毫不知自谦二字怎么写,“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青璃稍稍侧身,又端起高深莫测的作派,说道:“梁颂微那最后一魄的确不是你师父放进双鱼神玉之中的,不过当年有外界之人插手了此事,本来就有违天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届时天道降罚,你也不会被参与进来。”
宋小河也不多问。
她知道是有人帮了师伯,若非如此,师伯早就真的魂飞魄散了,也不会在苏暮临的体内养那么多年。
既然青璃表明不能说,那她就认怂。
青璃道:“想必这次回来你也累了,无其他事就先回去休息吧,明日自会有人喊你来殿前授勋。”
宋小河点头,行了拜礼之后告辞,走的时候看都没看沈溪山一眼。
待她出了大殿,青璃这才看向沈溪山,眸光有几分严厉,沉声道:“溪山,将你的禁咒给为师看看。”
宋小河浑身紧绷,出了大殿之后才得以放松。
她方才实在是太紧张了,生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让青璃看出端倪来。
宋小河现在负罪感极强,就好像带着沈溪山做一件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若是让盟主发现了沈溪山禁咒妄动,必定不会轻饶沈溪山,连带着宋小河都要受罚,更何况先前盟主还特意将她叫过去温柔敲打了一番,宋小河显然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闯了弥天大祸的宋小河吓得不行,进了殿后,一眼也没敢朝沈溪山看。
亲的时候倒是爽快,现在回了仙盟,往盟主面前一站,却又怕得不行。
宋小河觉得自己颇像是话本子里那些偷摸占了良家妇女便宜,一事发就赶忙推卸责任,毫无担当的负心汉。
可是盟主若是真的问罪下来,宋小河还真没胆子硬往上顶。
她越想越害怕,抱着脑袋大喊着完啦完啦,一路飞快跑回了沧海峰躲起来。
苏暮临给院子点了好几盏灯,照得灯火通明,连带着盛开的樱花也染了星火的颜色,在繁星与皎月并存的夜空下,显得美轮美奂。
他正在院中清扫花瓣,就看见宋小河抱着头一股脑儿地撞了进来,飞快将门给关上,顺道落了锁。
“小河大人,出了何事,谁在后头追你?”
他捏着扫帚凑过去问。
宋小河一脸惊慌,“我惹了大事了。”
苏暮临把扫帚一扔,转头就要往屋里钻,“那我给大人收拾行李,我们趁黑跑路!”
“等等!”宋小河赶紧拦住他,“现在不行,明日我还要去大殿授勋呢!至少也等我穿上天字级猎师的宗服才能跑!”
苏暮临连声贺喜,“小河大人果真厉害,莫说是天字级猎师,区区仙盟盟主之位也不在话下。”
宋小河吓一跳,“别乱说话!”
她在院中脚步着急地来回踱步,念念有词,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苏暮临认真去听,隐约听到一些“被发现就死定了”“还是装模作样几日”“能瞒则瞒”,然后猛然看向苏暮临,义正词严道:“过会儿若是沈溪山来找我,你就说我已经睡了,请他回去,知道吗?”
苏暮临见她模样慌张,赶紧点头应了。
宋小河就回了房内,将门闭得严严实实,下定决心这几日不再与沈溪山见面,一定不能让盟主察觉他们二人卿卿我我之事。
正如她所说,没过多久,沈溪山就寻来了,站在栅栏门外,要苏暮临喊宋小河出来。
苏暮临捏着扫帚,离得远远的,隔了半个院子大声回道:“小河大人说她睡着了,不见你,请你回去。”
想了想,又擅自添上半句,“别再来找她。”
沈溪山的手搭在栅栏上,稍稍一用力,掌心里的木栅栏就捏得稀巴烂,他笑着问:“当真这么说?苏暮临,你的狗命还要不要?”
苏暮临梗着脖子,说了一句,“我是狼,不是狗!”然后飞快逃走了。
“宋小河。”沈溪山唤她。
宋小河躲在窗户后面偷看,咬着手指,用牙齿磨着指腹,纠结死了。
沈溪山披星戴月站在院外,樱花瓣被风卷下来,围在他身边打转似地飞舞。
他浓黑的墨发披在皎白的衣袍上,微风拂过额前的碎发,眉心的红痣若隐若现,浑身上下都是勾人的味道。
“当真不出来见我吗?”沈溪山望着她寝房的方向,声音慢慢低下来,双眸染上了些许失落,“原来还是我的一厢情愿,也是我的错,这个时辰你该睡觉了,我却还来打扰你,你不出来见我也是应该的。”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去。
宋小河一下子推开窗门,扒着窗子往外翻,“我来啦我来啦!”
沈溪山眸光一转,将笑意掩藏,回身看她,就见她一路跑过来,打开了院门的锁走出来,一把将他给抱住了,用手顺着他的脊背,状似安慰,“你不要伤心,我并非故意对你避之不见。”
沈溪山反手把她搂进怀里,“当真不是故意?”
宋小河点头如捣蒜,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我方才在写明日授勋时要说的话。”
沈溪山心想,你倒是编个像样点的瞎话,谁会准备那种东西?
念头刚落下,宋小河就松开了他,然后从袖子里一掏,摸出来两张纸,上头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就是这个。”
沈溪山吃惊,“你还真写了?”
还写了那么多?
整整两张纸?
宋小河红了耳朵,颇为不好意思道:“这才写到一半。”
沈溪山:?
他攥住宋小河的手腕,“去我那儿写,我那边的床宽敞。”
宋小河挣了一下,“欸,我不在床上写,我趴桌子上写的!”
“我那的桌子也大。”
“我不去!”宋小河拽自己的手,“你撒开我。”
沈溪山将她两只手腕一捏,往后肩头后面一甩,一下就把她扛起来。
他轻哼道:“知道你懒得走,那我就稍微辛苦一点带你过去。”

宋小河站在床榻前,发出震惊的声音。
沈溪山从屏风后面绕进来,手里拿着墨笔和纸, “你再写个两张应该够了吧?”
宋小河转头, 看了一眼那纸, 就说:“我要回去。”
“为何?”沈溪山疑问, “难不成是我这里的床榻不够大?”
宋小河顿了一下, “挺大的。”
这是实话实说。
寻常的床榻长九尺, 宽五尺, 而沈溪山的床榻,单单是宽看着就有七八尺的样子,莫说是在上面睡觉, 怕是练剑也是宽敞的。
宋小河问:“跟床榻大不大有什么关系?”
“当然是有关系。”沈溪山将纸放在桌子上, “你住的小院不宽敞,统共两间卧房, 你的床榻又小,睡不下我们两个人。”
宋小河眼睛一瞪, 绕到他面前, “为何要睡我们两个人?”
沈溪山不语, 低头将纸张抚平。
宋小河就追着劝说:“我们现在回了仙盟,盟主在上头盯着看呢, 若是我们往来亲密了, 怕是要被她怪罪的。”
“所以你才让苏暮临告诉我, 以后别再去找你?”
“那话我倒是没说。”宋小河忙矢口否认。
沈溪山侧身,低头看着她, 寝房内的落地长灯将他的面容覆上柔和的微光,极具蛊惑一般, “宋小河,你很怕师父发现我们的事?”
宋小河对上这样的目光,总是无法好好回答问题,于是偏头将视线移开,反问,“你不怕吗?”
他轻描淡写道:“我从未惧怕过什么事。”
他自然有底气说这样的话,但是宋小河不行。
细细说来,她胆子也算不上大,去书房偷师父的灵果吃的时候,还战战兢兢的呢。
“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打算要与我在一起,先前只是为了哄我开心。”沈溪山又说。
宋小河看出他掩在平淡眉眼下的不开心,于是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只见顺着袖子摸进去,与他温热的手指缠在一起。
宋小河小声说:“怎么会,我喜欢你,你不是都知道吗?我先前说过很多遍啊。”
“那都是在别人面前说的。”
沈溪山微微抿唇,似乎对此事积怨已久,一找到机会就抱怨,“在我面前从不曾主动提起。”
宋小河扭扭捏捏,攥着他的指尖揉来揉去,嘴上却不含糊,什么我最喜欢你,也只喜欢你诸如此类的话反复说了几遍,一下就把沈溪山哄得心花怒放,仿若乌云尽散,晴阳高照。
沈溪山心道,是他多虑,宋小河当然是喜欢他的。
而后就见宋小河红着耳朵,用一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看着他,好声好气道:“但是我们先不要让别人知道好不好?”
沈溪山又想着,我很见不得人吗?与我在一起让宋小河很有负担?宋小河是不是在玩弄我的真心?
但是对上她澄澈漂亮的眼睛,沈溪山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得点头,“好。”
当然也不能平白答应,沈溪山低头索吻,按着她亲了好一阵,索取报酬。
两人分离,宋小河顶着红彤彤的脸和湿乎乎的嘴,问:“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沈溪山道:“你在这里把剩下的写完,我就送你回去。”
宋小河暗自思量了一番。
这玩意儿纯靠她自己瞎编,主要是盼着天字级猎师这个位置盼了那么多年,如今心愿实现,宋小河自然要发表一下自己的心得,激励后辈。
所以她落笔的时候很快,不一会儿就能写上洋洋洒洒一大篇。
宋小河觉得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于是坐下来,拿起墨笔开始写。
沈溪山闲着无事,先是站在桌边给她研了墨,随后看她写得认真,就轻手轻脚地走到后面,取了一块香点上。
香是用于安神调息的,沈溪山点的少,只有偶尔忙碌得疲惫了,才会点上一块,很快就能入睡。
宋小河到了夜间本身困意就来得快,安神香的味道在房中散开没一会儿,她就打了好几个哈欠,最后直接捏着笔趴在桌上睡着了。
沈溪山沐浴净身,回来时就看见宋小河枕着墨笔睡得正香。
他走过去,将宋小河抱起来,擦净了她的脸,低头在她嘴角边印下轻轻一吻,然后去了床榻边。
宋小河这一觉睡得颇沉,又做起了奇怪的梦。
她先是看见了高耸入云的山谷,薄雾在山涧环绕着。
宋小河从山中走出来,进了山脚下的一处村落,村中的树粗壮茂盛,像是灵气养出来的一样。
她看见前面有许多人聚在一起聊天,好似不敢过去,跑去粗壮的树干后面躲起来,偷看。
“听说了没,前几日隔壁村的孙家的老大带着小儿子进山,就没出来。”
众人一阵唏嘘,“自然是听说了,这等大事哪还能瞒住?山上怕是又起祸乱了。”
“二十年前,山上就有过一回这种事,进去多少人都出不来,也不知道是在里头遇见什么事了。”
“这么邪乎?山上是不是有什么妖怪?”
“别瞎说。”一人低声呵斥道:“这是龙息之谷,传说龙神在里面沉睡的地方,岂能有什么妖怪?”
“许是他们惹怒了龙神,受了惩罚吧……”
宋小河站在树后听着,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薄雾弥漫的山谷。
她等了许久也不见面前的人散去,反而越聊越起劲,便从树后离开,改了方向,小跑着离去。
宋小河有些看不清楚梦中的自己最后是跑向了山,还是跑去了别的地方,等她想要追寻时,外面一声嘹亮的鸡鸣,她醒了。
她满脸的惺忪,揉着眼睛回想着方才的梦,却又隐隐约约什么都想不起来,总觉得这样的梦之前也出现的,可醒来之后忘得一干二净。
想不起来便不想了,宋小河坐起身,才发现她睡在沧海峰的小屋里。
回想起昨夜,她那慷慨激昂的发言才刚写了一部分,就被困意击倒,原本想着只趴在桌上睡一小会儿,没想到这一睁眼就到了隔日天亮。
想来是沈溪山遵守诺言,将睡着之后的她给送了回来。
宋小河想着,便不自觉扬起一个笑容,下榻穿鞋,刚出门就看见苏暮临正站在院子里,手里掐着一只鸡的脖子。
显然方才那声凄惨的鸡鸣是从他手里那只发出来的。
“小河大人,吵醒你了吗?”苏暮临将手里的鸡扔到一旁,而后从院中的桌上捧起一个白玉鎏金盒,兴高采烈地送到她面前,说:“这是有人一大早给送过来的。”
盒子的正面印着仙盟徽文,金光闪闪,颇为气派。
“是我的宗服!”宋小河顿时乐了,捧着盒子回了房间,打开盖子一瞧,里面正装着天字级猎师的宗服。
她将雪色的衣裙拎起来,触手光滑柔软,像是捏了蝉翼一般,轻盈得几乎没有重量。
也不知是用什么料子织就,上面的每一根丝线都紧密连接,金丝线如游龙般丝滑,在领口衣襟和袖摆修出精致繁杂的图案,往阳光下一放,细细密密地闪烁起来,却又并不晃眼,显得极其漂亮。
宋小河迫不及待地换身上,尺寸贴合,腰带一束就将她纤细的腰身彰显出来。
雪色衬肤,将宋小河浓黑的眉毛眼睛和粉嫩的唇衬得颇为明媚鲜亮,打开门,金灿灿的阳光落下来,漂亮得打眼。
宋小河穿着天字级猎师的宗服,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耍足了威风。
没多久就有仙盟弟子前来唤她,说仙盟大殿的授勋要开始了。
宋小河去屋里拿了木剑,别在腰上,跟着人一同去了仙盟总部。
总部坐落在群山的正中央,殿前铺了辽阔的石砖地板。
上回沈溪山八柄巨剑落下来,砸坏的那些地砖都给重新修理,看不出半点损坏过的痕迹。
仙盟内门的所有弟子,皆聚集于殿前,分等级和派别站着,不同颜色的宗服层层往后蔓延,十数杆迎风招展的旗摆在两侧,硕大的鼓位于旗后,场面看起来颇为壮观。
青璃站在殿前正中央的位置,左右则是其他两门的门主,再往下就是仙盟各分部的任职之人,站在阶梯上,将地位分得相当明确。
仙盟中天字级猎师并不多,寥寥几个站在阶梯的右侧,此时授勋仪式还并未开始,气氛不算严肃,阶梯上的人都在低低闲聊。
不知是沈溪山的模样生得太好,还是宋小河寻找沈溪山的身影颇为熟练,她只往人群里一看,立马就找到了沈溪山。
他与孟观行站在一处,面上的表情淡淡的,正听孟观行说话。
即便是站在一众面容俊秀美丽的男女之中,沈溪山依旧是最鲜艳的那一个,从不会被人群所埋没。
这一眼刚看过去,沈溪山忽而偏头,眼眸一转,隔着遥遥距离与她对上了视线。
宋小河此刻心虚得很,害怕被人看出端倪,便不敢太明显地去看人,至于他对视了那么一瞬,就赶紧把头低下来。
带路的女弟子将宋小河带到青璃面前,行了一礼告退,宋小河上前两步,微微躬身道:“弟子宋小河,拜见盟主。”
青璃莞尔一笑,“既然来了,那便开始吧。”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大鼓被敲响,所有仙盟弟子同时躬身行拜礼,浑厚的号角声紧跟着吹响,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带着绵长的尾音。
一弟子举着托盘上前来,上面放着一块洁白无瑕的玉,当间一个耀眼的金色字体:天。
青璃将玉牌拿起来,笑眯眯地唤着宋小河上前,说道:“六界浮生,向来都以强者为尊,只有凡界有诸多约束己身的规矩,也正是这一条条规矩,才能让生命短暂而脆弱的凡人繁衍不息,经历各种风浪灾难,仍在六界有一席之地,这便是规矩的意义。”
“此玉牌今日授你,不仅仅是认可你的修为,更是为你日后的行为加上了约束,也意味着你将承担更重的责任,失去了懦弱的资格,成为这万千双眼睛所注视的榜样。”青璃问道:“宋小河,你可愿意接此令牌?”
声音在宋小河的耳边缠绕着。
她抬头,看见那块泛着温润光芒的玉牌,忽而想到了从前。
昔日,宋小河总是穿着内门中等级最低的宗服,站在茫茫人海的最后面,当间隔的距离仿佛千山万水,她要很努力地看,才能看见最前面的台阶上所站着的众人,站着的沈溪山。
那时候的她,总是想着有朝一日,她能穿越这段距离,走上最前方的阶梯,站在上面,于万众瞩目之下接受天字级猎师的授勋。
却不承想,真正到了这一日,她竟有些恍惚了。
约束,承担,万千双眼睛所注视的榜样。
单单是这几个词,就让宋小河心头压上了巨石一般,沉甸甸的。
不过这些迟疑都是一瞬间的,宋小河很快抬起双手,以清铃般的声音应道:“小河愿意。”
青璃将玉牌放在她的手上。
白色的光芒在她周身环绕,又敛入玉牌中,青璃说:“此后,这块玉牌就属于你了。”
宋小河拜谢青璃,将玉牌挂在了腰间,随后走向天字级猎师所站的区域,在沈溪山的边上站定,当间隔着半臂的距离,两人谁也没看谁。
孟观行越过沈溪山,笑着对她道:“小河师妹,恭喜。”
宋小河回了个笑容,主动问道:“孟师兄手臂的伤可好了?”
孟观行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手臂,约莫是回想到了当初被砍下手臂的记忆阴影,笑意就有些勉强了,“自然痊愈了,说起来此事还要多谢小河师妹,若非你看出那恶人接了我的胳膊,留他一条性命押回来,我这条胳膊怕是保不住了。”
宋小河有些诧异地看了沈溪山一眼。
留钟浔元性命和看出他手臂接的是孟观行的人可不是她,她只不过发现钟浔元两只手臂肤色有些诧异罢了,想来又是沈溪山将那些人情塞在了她头上。
宋小河就说:“不必谢我,按规矩也是该押回仙盟的,孟师兄的手臂没事就好。”
两人隔着沈溪山说话,当间的人一脸漠然,像是耳朵听不见似的,完全不参与两人的对话。
真真是做到了宋小河所说的,在外面装作不熟,甚至冷漠到了孟观行都一头雾水的地步,还以为二人吵架。
不过当着沈溪山的面,也不好多聊,孟观行与她随便说了几句便各自站好。
像往常的祭仙大会一样,青璃将近半年来发生的大事以及谁人立下的大功一一表彰,而后便是说些鼓励弟子的话,前后用了一个时辰才散伙。
不过宋小河被青璃叫进了殿中。
大殿里像之前一样,坐着两门的门主左晔和柳莺莺,青璃站在当中,见宋小河进来之后,殿门就关上了,殿中无比安静。
宋小河行了一礼,就听青璃问道:“如今梁檀和梁清的魂魄都在你身上,你如何打算?”
她道:“自然是要送师父师伯去轮回。”
青璃慈祥地看着她,眸光中有几分嘉许,“先前还担心你去寿麟城之后会受当地人的影响,迷失本心,但现在看来,你倒是玲珑心窍。”
宋小河默默颔首,道一声盟主谬赞。
若是之前的宋小河去了寿麟城,那铁定是走不出来的,她拿到双鱼神玉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给师父和师伯造新的躯体。
可在临行前,沈溪山已经将宋小河从梦中拉出来,所以她才能不被那些“起死回生”所迷惑。
青璃说:“既然他们兄弟二人魂魄已全,那便给我吧,改日我送去冥界。”
宋小河先行了一礼,而后道:“盟主,弟子想亲自送师父师伯去轮回。”
青璃愣了片刻,笑道:“你知道要送往哪里?”
“弟子不知,还请盟主告知。”
“你想去送也可以,如今冥界与人界的交界门位于南延一处名唤龙息之谷的地方,中元节时冥府之门大开,届时你将他们二人的魂魄交给黑白无常即可,我这两日就去给冥府传信知会一声,你要赶在七月半之前到达那地方。”
“龙息之谷……”
宋小河的心被触动,失神间想起了那个迷蒙的梦境,如厚重的迷雾遮掩,拨不开,看不见。
当初在前往酆都鬼蜮的灵船上,步时鸢就站在甲板往远处眺望,指了个很远的方向对宋小河说:“这个方向一直向南,有座山谷,名唤龙息之谷。”
她说:“那是你的宿命之地。”
那时的宋小河并不知道步时鸢话中的含义,她只以为又是鸢姐在她头上算的死劫。
如今想起来,步时鸢的卦果然厉害,她到底还是与龙息之谷有缘,要走这一趟。
宋小河道:“多谢盟主,弟子会尽快启程,于七月半之前抵达南延。”
“不急。”青璃道:“你才刚回来,先好好休息几日再去。”
宋小河又行一礼,退出大殿。
待她走后,柳莺莺忽而开口,“这丫头这么讨人喜欢,沈溪山那小子,当真没有动心?”
左晔则是满脸的不赞同,“修无情道之人如何能动心?溪山最是懂事,自然会克己奉礼,坚守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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