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无情道小师弟倒追了—— by风歌且行
风歌且行  发于:2023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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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河想稍微掩饰一下自己的情绪。
但随后又想,客栈里又没人,只有她自己,哪有什么掩饰的必要。
她耷拉着脑袋坐到床边,双手捧着下巴,眉眼溢出来的失落垂落在嘴边,向下压弯了嘴角。
宋小河甚至没有出门的兴致,无所事事地在房中躺了一日。
早早地爬上了床,想着今日要早点睡。
却没想到在意了一天的事,到了夜晚更是让她放不下,像是生生梗在心头,成了一桩十分顽固的烦心事。
直到听到沈溪山的脚步声,她才气愤地翻了个身,沉入梦中。
四月十四。
宋小河今日起得晚了些,沈溪山已经不在房中了。
她站在沈溪山的房前,看着空屋子。
这其实是沈溪山故意的,他敞着门,就是告诉宋小河,他出去了,回来之后门就会关上。
宋小河站了许久,最后将剑别在腰上,出了客栈。
满月的前一日,城中比往日要热闹。
像是一件大喜事要来临,街上的行人脸上多半都有笑容,相互见面时打招呼声音也洪亮不少。
杨姝坐在一家路边面馆里,正等着一碗热乎乎的面。
程灵珠带走了她手底下所有的猎师,那日出城之后就没回来了。
杨姝是甲级猎师,被留下守在城中,以防突发意外。
她这两日也闲得厉害,本来还能找关如萱闲聊,打发打发时间,但关如萱连着几日都早出晚归。起初她以为关如萱是去找沈溪山了,偶尔能看见两人走在一起,但昨日她出城巡视,却看见沈溪山坐在城外的一个树上,摘树叶玩。
树枝几乎秃了,下面落了一地的绿叶,显然这是他的持续了很久的娱乐。
关如萱没跟沈溪山一起,只是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杨姝见沈溪山的次数其实不少,但这位天才少年很少主动跟别人说话,在仙盟时脸上端着浅浅的笑,仿佛对任何人都不失礼节,保持着疏远的距离。
出了仙盟,他将所有人都拒之千里,独自站在高处,眼下他脸上更是没有笑容,显得颇为不近人情。
杨姝很是自来熟地朝沈溪山问了一嘴关如萱的去处。
沈溪山瞥了她一眼,甚至没有理会。
杨姝见他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嘿嘿笑了两声,自个走了。
冒着热气的面端了上来,上面撒了鲜绿的葱花,点缀在白花花的面条上,汤水的表面浮着一层油沫儿,香味儿往鼻子里钻。
杨姝拿起筷子,呼哧呼哧的吃相一点不像个女子,吸面声十分响亮,惹得旁人频频投来异样的目光。
她却丝毫不在意,正吃得香时,一人在她对面坐下来,指着她的碗扬声喊:“给我一碗和她一样的面。”
杨姝诧异地抬眼,就看见个青嫩如笋芽儿的少女,水凌凌的眼睛与她对视。
她撇撇嘴,用不怎么高兴的表情问杨姝,“好吃吗?”
“好吃啊。”杨姝笑眯眯道:“宋猎师不是住在城东,怎么跑来西头吃面了?”
宋小河托着腮,说:“我来找你。”
杨姝挑起一筷子面,问:“啥事?”
她说:“你与关如萱关系亲近?你们是朋友吗?”
杨姝被逗笑了,哈哈几声,笑声爽朗,引得街边的人都看她。
宋小河噘起嘴,觉得她是在取笑自己,很不乐意。
杨姝笑够了,就说:“什么朋友不朋友,也就你们孩子才会在意这些玩意儿,我不过是闲来无事拉着她说几句话罢了。”
宋小河是想起来的时候她与关如萱共乘灵器,所以才觉得两人关系亲近,但听她这话,才知是自己想错了。
她很失望,“我还以为能从你这里问出什么呢。”
杨姝道:“你想问什么就问,我若是知道,就告诉你。”
说话间,宋小河的面也送了上来,她拿起筷子,挑起面鼓着腮帮子呼呼吹,心里想着,不能问那么直白,要拐弯抹角一些。
思量过后,她问:“关如萱在仙盟里,有什么亲近的朋友吗?”
杨姝就说:“你是想问她与沈猎师关系亲不亲近是吧?”
宋小河被戳中心事,颇有些不好意思,但既然被挑明也不好再掩藏,干脆点点头,“是。”
她道:“其实我也是刚调来仙盟总部没多久,为了考上甲级又总是在外出任务,所以在仙盟里的日子并不久。”
宋小河暗道失策,忘记杨姝是新调来仙盟的猎师,并不知道更早之前,沈溪山与关如萱的关系如何。
接着又听杨姝说:“不过有几次在什么大会上见到他们,两人都是站在一起的,想来关系是不错。”
她一听,心里又拧巴着酸劲儿,咕噜噜地冒起酸泡泡。
或许真的是跟沈溪山黏在一起的时间有些长了,她似乎都忘记了,从前她站在泱泱人群中遥望沈溪山的时候,那些众星捧月般环绕在他身边的人里,总有关如萱的身影。
仙盟也不少人说他们二位是郎才女貌,十分相配的一对。
“你觉得他们以前是好朋友吗?”宋小河问她。
杨姝心道这小孩儿怎么满脑子都是朋友,于是咽下口中的面说:“我倒是知道她一直爱慕沈猎师。”
宋小河往嘴里送面的动作一顿,抬头问:“当真?她亲口告诉你的?”
杨姝点头,“这还能有假?她看沈猎师的眼神就不一般,我先前就看出来了,只是一直假装不知道,后来有一回我去找她的时候,撞见她向沈溪山倾诉爱意,此后她就不再对我隐瞒。”
宋小河心头一震,像化开的油蒙了一层在上面,觉得心头闷闷的。
“她为何要说?她难道不知沈溪山修无情道,不会……”说到这,宋小河的声音弱了下去,喃喃将后半句补充,“不会沾染情爱的吗?”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是沈猎师修无情道,又不是她修,如何不能表达爱意?说不定哪日沈猎师回心转意,不修无情道了,愿意与她做平凡夫妻,共度一生呢?”杨姝大咧咧道:“你活在这世上,还不知哪天就突遭横祸死了,总为别人着想做什么,不为自己而活就是傻子。”
宋小河嘴角都要垂到桌子上,不高兴地挑着面条。
“你这孩子,不吃就不吃,糟蹋粮食干什么?知道这些粮食种出来多不容易吗?”杨姝见她一碗面条挑来挑去,也没往嘴里塞,不由训斥了两句。
宋小河受了教训,扁着嘴开始吃面。
“大口吃。”杨姝又开始呼哧呼哧地面条,教她,“像我这样,吃得香。”
宋小河就学她,把面条吸得稀里哗啦响,一碗面吃完,身上也热起来,额头上出了薄汗,鼻尖红红的。
杨姝看着她笑,拿出个锦帕往她脸上不算轻柔地擦了一把,说:“改日与我对练两下,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寒冰之力,如何?”
宋小河应道:“好啊。”
与杨姝分别,宋小河拖着沉重的心事回了客栈。
十四的夜晚好像格外难熬,各种想法交织在她的脑中,乱成一团。
不论想什么,心中都憋着一口气,怎么也散不出去,压得她胸腔难受,呼吸都艰难起来。
又是一个难眠的夜,像前几日一样,她躺在床上等待听沈溪山归来的动静。
连着三日宋小河都没在睡着时候找他,沈溪山也觉得奇怪,这次回来他没有从底下走楼梯,而是直接用法术飞入她的房中,去看看她是不是又把手腕绑在床头了。
房中点着一盏小灯,这是宋小河养成的习惯。
她面朝着墙壁,似乎正睡着,倒没看出哪里有绳子绑在她的手上。
沈溪山悄无声息地站在房中,在一片宁静里看着宋小河的背影。
他这几日做的事也简单,跟关如萱随便转转,去找吴智明问几句话,再不然就是祸害城外的那几棵树。
今日看见一家糖铺,他进去逛了一圈。
他想起那日从宋小河的嘴里尝到的甜味,觉得宋小河吃糖是件很好的事情,于是多给她买了点。
沈溪山在房中站了许久,正要把糖放下离开时,却见躺在床上的宋小河忽然举起了一只手,把食指的戒指摘下来,套在中指上,然后嘟囔了一句,“果然还是戴在食指上比较合适。”
他没想到宋小河竟然是醒着的。
“宋小河。”他出声唤道。
宋小河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一扭头,就见沈溪山竟然鬼使神差地站在房中,离她的床榻几步远的地方。
而她却还纳闷怎么今日沈溪山回来那么晚,到现在了还没动静。
她惊吓地翻身坐起,“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溪山用很平淡的目光看她,“为何没有睡觉?”
不知为何,宋小河听到这句话,莫名有些委屈,撇着双眉,“我睡不着。”
沈溪山抬脚朝床边走,靠近时他弯了弯身子。
宋小河前几日被他亲怕了,见他靠近,就下意识瑟缩着往后躲。
但他却并未做什么,只是在床边坐下来,声音轻缓,“这几日都是如此?”
宋小河点了点头,“每日都睡得很晚。”
沈溪山沉默了一瞬,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而后问她,“为何睡不着?”
宋小河就不肯说了。
她沉默,沈溪山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坐了一会儿,沈溪山便起身,像是要走了。
宋小河的动作比脑子快,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这么轻轻一扯,沈溪山的动作就停住,转头望着她。
背着光,他的眼睛就显得尤其的黑,也不明亮,却格外漂亮。
让宋小河很喜欢。
连着几日他早出晚归,宋小河没与他见面,也没机会说话,又想起他与关如萱走在一起的背影,心里涌出一股一股奇怪的情绪。
是以前没有过的,像是惆怅,失落,或者是难过,细细品味,总之是不大好的味道。
脑袋一团乱理不出思绪,这会儿她只想着多与沈溪山说两句。
“明日就是十五。”宋小河慢吞吞地说:“你会进山吗?”
沈溪山道:“自然要去。”
“那、那你与谁一起去啊?”宋小河问他。
两人坐得近,宋小河的眸中映了烛光,澄澈干净,似乎盛满期望。
沈溪山很容易被这种眼神给蒙骗,好几次他看着宋小河这样的目光,都觉得宋小河是喜欢他的。
然后才反应过来,他上当了,那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喜欢。
沈溪山抬手,在她软嫩白皙的脸颊上轻轻摩挲了几下,低声问,“我与谁一起,对你来说重要吗?”
“我就问问。”宋小河稍稍低了下头,谁知反倒与他掌心贴了一下,看起来像是往他手心里蹭。
掌中的热意染上了她的脸颊,烫出了一片怯怯的绯红。
沈溪山收回了手,说:“我会跟所有猎师一起。”
“哦。”宋小河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那至少也是一起进山,虽然人多了点。
她退而求其次地想。
但宋小河觉得她好像变得贪心了。
只是不知道这贪念从何而来。

四月十五这一日, 寿麟城才像是有了一些活气儿。
街道比往日要热闹,走在路上的百姓皆是喜气洋洋的模样,街道摆满了贩摊, 甚至有人挑了挂鞭, 在路边点着, 噼里啪啦地放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过年节。
宋小河坐在窗边, 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往下看, 手里捻着一块糖往嘴里送。
这是昨夜沈溪山来之后留下的糖。
他说完了那句跟猎师们一同进山之后, 便转身离开了。
宋小河松了他的衣袖,也没出声挽留,今儿一起来才发现她桌子上多了包糖。
今夜月圆, 城中百姓定然也会往山中跑, 为防止他们在山中遇到危险殒命,仙盟的猎师们一大早就在城中奔走相告, 说山中有邪祟作乱,劝百姓们老实在城中待着, 别往山里跑。
这会儿已经有人劝到了宋小河所在的这条街。
只是百姓们自然不领情, 更不愿与猎师说话, 一瞧见他们靠近就会远远地跑开或是大声呵斥。
宋小河觉得没必要这样,等天一黑在城中落下结界, 将百姓暂时困在城中就是了。
如此也能起到一个保护作用, 但不知为何, 似乎没人想到这一点。
她看见路边站着正被一男子驱赶的杨姝,立即从二楼的窗户翻下, 落在她面前,将这想法说给她听。
杨姝听后就笑话她, “你怎么还是个乙级猎师,连这点都想不明白,这城中的人虽比不得繁华地带,但少说也有几万人口,要困住那么多生灵岂是那么简单的事?再且说咱们仙盟本就名声不好,若当真如此蛮横行事,岂非落人把柄。”
宋小河道:“但是这样劝,他们也不会听。”
“俗话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们将危险告知,若他们执意送死,就是他们的命数。”杨姝哼哼了两声,对她道:“你不必管那么多。”
宋小河觉得有道理,却又做不到冷眼旁观,便加入了杨姝的队伍,劝说城中百姓在今夜老老实实留在家中。
当然,劝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宋小河奔走了一下午,嘴巴说干嗓子说哑,收效甚微。
她觉得自己比那地里耕田的老牛还累,坐在路边讨了杯茶水喝。
正润嗓子呢,苏暮临就跑了过来,往她身边一坐,正气凛然道:“小河大人,今夜危险,我一定要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宋小河想起他遇到危险时抖得像筛糠的双手,认真地问他:“你还记得前几日遇到傀的时候你那双腿都抖成什么样了吗?你恨不得化成一滩水躺在我脚边装死。”
苏暮临当即不乐意了,紧紧拧起双眉,把自己的胸膛拍得砰砰作响,“怎么会!危急时刻保护自身安危是万灵之本能,虽然我有时确实胆怯了些,但在保护小河大人这件事上,我从不曾退缩!”
说着,他开始掰着指头数自己不算多的英勇往事,“酆都鬼蜮的时候,大人被梦魔伤害时,是我用雷符炸了他,后来沈溪山与人打斗,也是我在旁帮忙,我挨了不少打呢!”
宋小河听着,便想起来那时候的事。
分明是去年的事,回想起来竟然有一种十分久远的感觉。当时她与沈溪山所假扮的沈策算是相看两厌的自己人,时不时就要争吵一回,已经不记得从何时开始,沈溪山不再与她吵架,两人一同面对着那些诡谲的危险和埋藏多年而无法开口的晦涩往事。
宋小河嘴边浮现笑容,说:“如此说来倒还真是,你先前用雷符帮我不少忙呢。”
苏暮临应和,积极地为自己邀功,“还有黑雾鬼国那次,沈溪山让我引雷我也引了,那回你都差点死了,是我引来的神雷救了你。”
宋小河一愣,倒是头一回听说这件事,“在夏国之中的九天神雷,是你引的?”
虽说她之前就猜到了,毕竟苏暮临在长安时的确引来了神雷,皆因他当时体内还有她师伯的魂魄,才能借助师伯的力量使用风雷咒。
恐怕除了他之外,天底下找不到第二个人再能引来神雷,但现在听苏暮临亲口提起,还是忍不住好奇,“他为何要你引雷?”
“沈溪山没告诉大人吗?”苏暮临露出惊讶的表情,以为宋小河早就知道,眼下见她一脸迷茫,便解释道:“当时你与谢归打架,受了重伤,不知为何没能释放龙神之力,气息微弱到濒临死亡,沈溪山便要我引雷往你们所在的位置劈。”
宋小河微微瞪大眼睛,“那岂不是一下就能把我劈死?”
苏暮临摇头,“起初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沈溪山接住了那道雷,将神雷的力量从身上过了一遍度为己用,然后借助神雷之力破了大人体内的龙神封印,这才释放了龙神之力痊愈了伤势。”
宋小河满脸惊诧,不可置信道:“他接住了九天神雷?”
这天底下还有人能接住九天神雷之人?
苏暮临也觉得奇怪,猜测道:“我在召雷之时,也感觉有微小的电流自体内而过,会不会他也用了同样的方法?”
这题宋小河会。
小时候梁檀总盼着她在符箓方面学有所成,让她看了不少关于符箓的书,不过大半知识看过就忘,犹记得最基础的一条。
“符箓是结契的媒介,你用水符,便是用符箓与水元素结契,用火符便是与火元素结契,风雷咒也不是例外。你之所以能引来神雷,是风雷咒与九天神雷建立的短暂的结契,所以才渡入你的体内,再由你释放出来。”
正因如此,才表明了梁颂微在符箓方面的天赋有多么卓绝,他所创造的风雷咒,是足以让六界都震撼的存在。
宋小河道:“沈溪山若没有用风雷咒,如何能将神雷度为己用?难不成他什么都不用,就可以空手与神雷结契啊?”
苏暮临神色一愣,呆呆道:“啊?这不可能吧?”
沈溪山的确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不错,但他竟然强到了这般地步吗?
“或许……”宋小河恍然道:“他天劫将至了?”
苏暮临自然也回答不出来这问题,两个人傻着脸在路边坐了许久,直到夕阳渐渐落入地平线,天色开始变暗。
今日是晴朗天气,夜晚必定有皎月。
宋小河仰头看着慢慢染黑的天幕,起身后将她的木剑别入腰侧,拍了拍衣袖,将衣裳稍稍整理了一下,捋了一把肩头的小辫,潇洒地往后一甩,斗志满满道:“走!进山去!寻回师伯的最后一魄!”
苏暮临紧跟在她身后,二人前往城东集合。
那座山的位置在今早又挪了一回,现在于寿麟城的东面,沈溪山端起身份,从连着几日都在生闷气的少年,变成了仙盟中极其让人信任的天字级猎师。
他站在最前方,身边没有旁人。
剩下的猎师则与他隔了十来步的距离站在旁处,三三两两地抱团,低声议论着。
宋小河的目光扫了一眼,看了看背对着众人的沈溪山,又将目光落在并肩而立的关如萱和杨姝身上。
杨姝站得很随意,将一只手搭在关如萱的肩上,正笑着说什么。
关如萱如往常一样,神色一派清冷,仿佛听不见杨姝的声音,却也没有将搭在她肩头的手抖落。
宋小河安静地走过去,没有走进人群里,但也没隔太远,她与苏暮临站在当间的位置。
天穹很快就黑下来,云层稀薄,一轮圆月悬挂在半空之中,散发着明亮的光芒,给大地披上银纱。
宋小河先是踮着脚朝东方眺望,见那边仍旧是一片平原,什么都没有,继而抬头朝天上看。
银月皎皎,宋小河盯了片刻,心想着满月都出来了,为何那座山还不见踪影。
等她再低头看去时,连绵的高山就出现在视线之中,分了些稀疏的光,像是画笔勾勒出的水墨之形,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她心头一震,有些兴奋,“出现了。”
苏暮临也应道:“我感受到灵力了。”
大片的灵力从山中涌出,乘着风在周围迅速铺开,所有猎师都感受到浓郁的灵气,同时发出惊讶的低呼声。
这时候,队伍里的最后一人姗姗来迟。
孟观行小跑过来,老远就喊着沈溪山,到了近处他慢慢停下来,颇为歉然地笑着,“抱歉,因一些小事给绊住了脚步,来迟了。”
沈溪山偏头,眸光淡然,“无妨,并不算迟。”
“那咱们快出发吧!”孟观行催促道。
沈溪山回身,面上没有笑容,不像往常那么温眷,给眼下的行动平添几分沉重和严肃。
他说道:“进山之后分头寻找程猎师所带领的那一队人,山中布有迷阵,在迷阵未解开之前可能遇到各种危险,你们各自保命。”
仙盟之中的猎师出任务,向来都是各凭本事,尤其是沈溪山带队的时候,他从不喜欢一群人聚在一起。
所以他说出此话,无人发出异议,皆点头称是。
宋小河朝他看了一眼又一眼,对上视线的时候又假装不在意地撇开,没有将自己想跟他组队的心思暴露。
沈溪山再无他话,踩着剑御空而上,其后的猎师纷纷御灵,宋小河与苏暮临则照旧是坠在队伍的最后面。
她倒没急着动身,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她念动法诀,将濯雪从戒指中放了出来。
濯雪眨着一双蓝色的大眼睛,迈动短短的四肢,一身卷毛随风飘扬,看见苏暮临之后就要去咬他的腿。
苏暮临骂骂咧咧地躲了几下,濯雪就停下了,跑到宋小河的腿边蹭她。
她蹲下来,拍了拍濯雪的脑袋,然后拿出一个沾了血的锦帕给他,说:“你记住这个气味儿,然后去找他,今夜就跟着他进山,去看看他做什么。”
濯雪耸了耸小鼻子,在锦帕上闻了闻,随后一转身,在地上跑了几步,幼小的身形就化作灰色的烟雾消失不见。
“大人让这崽子跟谁去了?”苏暮临好奇地追着问。
“是吴智明,这是上回我给他鼻血打得乱流,然后用这锦布擦的。”宋小河说:“此人看起来就奸诈狡猾,也不知究竟在山里埋了什么东西,我留个心眼让濯雪跟着他,若是计划着什么害人的阴谋,我再去把他打一顿。”
“小河大人英明!”苏暮临连连赞道。
耽搁了一小会儿,两人这才动身前。
众人走得分散,拖出了长长的队伍,接连进入山中。
飞行了一段,宋小河在山边就落了地,夜风吹得满树的叶子纷响,偶尔有一两声悠长的鸟啼声传来,显得寂静又吵闹。
沈溪山和关如萱就站在林子边,不知道在说什么。
若是搁在从前,宋小河看见了这场景,肯定会绕道而行了。
但现在她并不想绕开,心头的酸水泛滥,一边咕噜翻滚着,一边让她迈开步子,直接走到了二人的面前。
苏暮临是个很称职的狗腿子,虽不敢对沈溪山大小声,但关如萱此人,他并不放在眼中。
他上前一步,用手臂一挡,直接将关如萱往后逼退了两步,“让一让,别挡小河大人的路。”
关如萱的脸上染了一丝愠怒,“这旁处那么多地方走不得,偏要从我们中间过?”
苏暮临挺着腰板,专门奔着气死人,用嚣张的语气道:“大人想走哪里就走哪里,用不着你管。”
“你……”关如萱咬了咬牙,约莫是忌惮苏暮临会召九天神雷,当真不敢与他争执。
宋小河摸出一块糖,往嘴里一扔,酸溜溜道:“倒是不知你们有多少说不完的话,连着几日还没说够,都要进山了还要站在这里说。”
沈溪山眼眸稍敛,视线落在她稍微鼓起的腮帮子上,雪嫩的脸颊映了月光,显得娇俏漂亮。
他问道:“这糖的味道如何?”
宋小河轻哼一声,“我为何要告诉你?”
“我买的。”
“你买的?”宋小河微微扬高了声音,而后道:“我早就扔了,这是我自己去买的。”
沈溪山听闻,很轻地笑了一下,并未拆穿她。
宋小河见他笑,一阵心动一阵烦,负气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回头,语气不大好地问:“你们究竟在此地商议什么?”
关如萱站在月下,抬头看了一眼宋小河,接着她的话回道:“没什么,只是我向沈猎师表明心迹而已。”
“表明心迹?在这里?”宋小河十分不理解,虽说她昨日已经从杨姝那里听说了关如萱爱慕沈溪山,但怎么也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方,正事堆到了眼前,他们还有心思花前月下。
关如萱反问:“如何不能?此地有什么特殊?”
宋小河没回答上来。
“只是在你眼里不能而已。”关如萱又道:“我没有你那么胆小。”
宋小河拧着眉头,立即反驳,“我不胆小。”
沈溪山往前两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像是想将她带走。
此时关如萱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不胆小,为何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你分明就已经动心,却佯装无异,骗人也骗己。”
她的语气有几分苛责之意,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沈溪山大概是料到了她要说什么,才想将宋小河给拉走。
但宋小河听了之后,反而不愿意走了。
她转头重新看向关如萱,眼睛里却没有恼怒,满是求知。
“你怎么知道?”她问。
关如萱看着她,缓声道:“眼神骗不了人,宋小河。你的眼里向来装不下其他人,从前你不知心动时,不管何时看你,你的目光都在沈溪山身上,现在你知自己心动,所以目光开始频频闪躲。”
“你在乎他,才如此胆小,怕毁了他光明灿烂的道途。”关如萱讥讽地笑了一下,说:“但沈溪山的无情道必定因你而破,不过是早晚的事,你又何须顾及那些?”
“你为何那么想要他破无情道?”
宋小河抽丝剥茧,在纷乱的思绪里,找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关如萱顿了顿,良久之后才道:“我别无选择。”
话音落下,一声尖锐的哨响刺破苍穹,林中的鸟儿成群飞起,发出吵闹的哗然声响。
关如萱双袖挥舞,在瞬间甩出十几张符箓,眩目的白光乍现,刺得宋小河眼睛生疼,下意识用袖子挡住了脸。
等白光散去,宋小河放下衣袖时一看,却发现她已经不在山边,而是不知被传到了山中的哪一处地方。
茂密的叶子遮住了月光,眼睛经过了方才那刺目的亮光之后,现在骤然陷入黑暗,她是一点东西都看不见了。
眼睛看不见时,宋小河的耳朵就会特别好用。
很快,四面八方的各种声音就传入耳朵里,她听见了远处有鸟群被惊动的声响,辨别出那是她方才站的地方。
除此之外,周围只剩下风吹树叶的声音,她听不到第二个人的呼吸声。
关如萱将他们传入了林中,并分散了位置。
宋小河隐隐明白,不管是关如萱先前暗示她沈策就是沈溪山也好,或是现在甩符将他们分散也好,她针对的不是宋小河,而是沈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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