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智明痛嚎一声,整个身体飞出去,撞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再摔落在地。
一切太快,他甚至来不及反应,脑中闪过数个念头,想不明白他的光盾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温热的血从他的鼻子奔腾而下,流的非常多,很快就染红了整个下巴,淌到脖子上,滴在地上。
这一下,鼻梁骨指定是断了。
沈溪山就站在他对面几步远,右拳头沾着血,还是在笑。
他压根就没用什么武器,一个拳头就把吴智明给撂倒了。
这一点,让吴智明根本无法接受,满脸的不可置信,淌了满鼻子的血都无暇去擦。
“你……”他一动嘴,痛苦就铺天盖地,只得运气灵力缓解伤痛,“你竟敢对我出手?你可知我们现在与仙盟是盟友!若是让他人知道,这支队伍里谁还会信任仙盟!”
沈溪山缓步走过去,眼睛就像没看见似的,一下就踩住了吴智明撑在地上的手,死死地压住。
吴智明惨叫一声,如受酷刑。
沈溪山居高临下地看他,“不让别人知道不就好了?”
他这副模样,哪有半点传闻中那少年君子,谦逊温润的模样?
“你、你想杀了我?!”吴智明已然顾不得鼻子和手的疼痛,惊恐地叫道:“倘若我死了,明早必定会有人察觉,仙盟必然也——”
话只才说了一半,吴智明就觉得喉咙一凉,紧跟着强烈的疼痛传来,他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脖子,掌心感受到温热的血液。
定睛一瞧,沈溪山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刃,刀锋上沾了些血迹,正是他脖子上的。
一切都太快了,这完全是实力上的绝对碾压,以至于吴智明连半点危险都察觉不到,反应不了。
这一刀割得不深,没有要了吴智明的命,但却夺走了他的声音。
“你太吵了。”沈溪山轻慢地说。
吴智明发出“嗬嗬”的声音,面上青筋尽爆。
灵力无法缓和沈溪山造成的伤势,他只能强忍着巨大的痛楚。
恐惧在心中蔓延,吴智明在意识到沈溪山杀他只需要动一动手指之后,终于放弃了用仙盟去威胁他,只用眼神央求讨饶,窝囊泪混着血液淌下。
“安静几日,现在还不是收拾你的时候。”沈溪山面上没了笑容,眉眼淬了寒冰,冷漠得很,“你大可告诉别人是沈溪山伤了你,但说完要记得赶紧逃命,我的心情好与不好,能容忍你活到几时,我也说不准。”
说完,他将短刃收起来,脚也从吴智明的手背上撤下,低着头冲他温和一笑,“得罪。”
话音随着人影消散在空中,房中燃着一盏烛灯,沈溪山仿佛从未出现过。
吴智明不知是恐惧过甚,还是伤势太重,身体软得没有力气,用了许久的功夫,才从地上爬起来。
丑时一刻。
宋小河敲响了沈溪山的房门,双手拢在嘴边趴在门上,小声喊:“沈策——,你睡了吗?”
沈溪山正脱着沾了血的衣袍,回头看了门一眼。
带他念起火诀,烧了衣袍,刚换上干净衣裳,门外就响起了第二声呼唤。
他将衣扣给扣好,挥手开了门。
宋小河本就趴在门上,这一开门她猝不及防往前踉跄两步,用鼻子一闻,立马就闻到空中有焚烧的味道,“这大半夜的,你在烧什么东西?”
“衣服。”沈溪山不动声色将沾了不少血的右手藏于背后,转头问道:“这个时辰了,又是拿什么事来烦我?”
“怎么叫烦你呢?这话我可不爱听。”宋小河反手关上了门,自顾自地走过来,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靠,身子骨懒洋洋的,说:“当日酆都鬼蜮,你是不是也知道我体内的东西?”
沈溪山并未想过隐瞒,“自然。”
她又问,“那业火红莲的事,你也知道?”
沈溪山微微皱眉,“谁告诉你的?苏暮临?”
“苏暮临也知道?那他为何一直瞒着我?”宋小河一拍椅子,气道:“这小子成天在我跟前点头哈腰的,还不知背地里瞒着我多少事呢?”
沈溪山见她这样,也知道不是苏暮临告知,只需一想,便猜到是步时鸢。
他沉着眉眼,面容无端有几分凝重,与宋小河直直地对视,“你体内有业火红莲一事,绝不可告诉任何人,否则后患无穷。”
太过郑重严肃,宋小河有点被吓到,缩了缩脖子道:“那这八寒炼狱之力,我还学不学啊?”
“什么?”
“鸢姐说,业火红莲没有前主,我只能自己去摸索寒冰之力。”宋小河托着脑袋,长长地叹一口气,“我上哪会啊?她说可以来问问你,你知道如何用吗?”
沈溪山大概明白步时鸢让她来找自己的用意是什么。
此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况且沈溪山自幼接触无数灵器仙器,仙家百门千系,他大多有涉猎,再不济也有所耳闻。
宋小河在不将消息放给任何人的情况下,也只能来找他。
思索片刻,沈溪山问道:“你当真要动用业火红莲之力?”
宋小河反问:“它就在我身上,我如何能不用?”
“我未曾驱使过神器,不过仙器的用法,都大差不差,应该不算太难。”
宋小河顿时睁圆了眼睛,满是期冀地看着他。
“可是教你,我又能得什么好处呢?”沈溪山双手抱臂,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又是让我教你剑法,又是让教你术法,我可没收过你这般资质愚笨的徒弟。”
宋小河有求于人,自然也不会计较他说自己愚笨,站起来到他面前去,颇为不好意思地一笑,“这好处,咱们可以商量嘛,对不对?”
“嗯。”沈溪山低着眼看她,端着姿态,“说来我听听。”
“首先呢,现在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萝卜。”
“是蚂蚱。”
“好,是蚂蚱。”宋小河说:“但是我更喜欢用萝卜自喻,因为比较稀少珍贵,是大补之物,符合我的特性。”
沈溪山:“?”
她掰着手指头,说:“前路危险重重,我多一分能耐,咱们这队伍就多一分力,且不说鬼国里的邪祟诡谲,单是这些聚在一起的人就已经心思各异,针对我们仙盟,况且咱们光是今日就已经结了三个梁子,日后谁寻我们的麻烦还不好说呢,我若学会掌控业火红莲之力,谁还敢欺负我们?”
沈溪山听而不言,显然这个理由并不能说动他。
宋小河窥一眼他的神色,又继续道:“其次,看在我们这一路相互扶持的份上,你也得帮帮我啊。”
“相互扶持?”沈溪山冷哼一声,还记着旧仇,“你的走时候甚至都没叫上我。”
“那我不是解释过了吗?”宋小河理亏,嘟囔了一句。
然后她安静下来。
沈溪山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她再说话了,又转眼看去。
却见她微微皱眉,像是很凝重地在思考着什么,过了片刻,她才开口。
“你有所不知。十七岁之前,我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天赋低劣的弟子,不论我多么认真地修习,都无法取得,哪怕一成的进步,但是我从未想过放弃。”
宋小河如何不在意那些嘲笑呢?
说起这些往事来,平日里总是充满朝气的眉眼也染上些许落寞。
“可就算我嘴上说着一直想进猎门,想追赶上小师弟的脚步,一同成为天字级猎师,然而我心里清楚,那可能是终我一生,也无法做到的事情。但现在我得了此等机缘,有了些微弱的机会,所以我真的很想学会掌控这力量。”
“你能明白我的心思吗?”
宋小河与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很无畏地去看对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
偏生她这双眼睛又是出奇的漂亮,包含着情绪,明亮而皎洁,沉甸甸的。
沈溪山低头与她对望时,不经意地,就这样听她说完了一句长话。
还不等他回答,宋小河就又自顾自道:“我觉得你能明白。”
她一边走去了床边,蹬掉了鞋子往上爬,一边念念有词道:“小河此生最为仗义,贤兄若是帮了我,自然好处无穷,贤兄若是真的狠心,冷血无情,不念旧义地不帮我,那便让小河自生自灭吧。”
宋小河摆出一个打坐的姿势,嘴上倒是宽容,行动却像是赖在这里了。
沈溪山低眸,看了一眼床下脱得杂乱的鞋子,忍了忍,没说,只道:“听好步骤。”
宋小河面色一喜,赶忙挺直腰杆,洗耳恭听。
“其一,先运灵气,流转周身,尝试寻找业火红莲。它蕴含着寒冰之力,一旦你灵力触碰,便会感觉有股寒冷,如此,便是你找到它了。”
“其二,尝试用灵力接触业火红莲,将你的力量与它融合起来,引导寒冰之力扩散,若是你催动灵力之时能够带动寒冰之力,那便是融合成功。”
“其三,你法力微弱,但业火红莲力量太过强大,你需要用口诀和手印加以辅佐,尽可能让力量的释放在一个稳定的范围之内,避免出意外。至于这口诀,你可以自己定一个,毕竟业火红莲也没有前主。”
沈溪山伸出手,做了个结印手势。
双手小指与无名指勾缠折于掌内,中指与食指竖直相抵,两个大拇指的指尖相对。
“记好这个结印手势。”
宋小河听得很认真,一条条记下来,然后模仿着结印。
手势刚成,她就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涌动,一股蓄势待发之势。
这是催动灵力的手势,再配上口诀,便可以施展法术。
按理说宋小河也学过结印手势,不过那时她无法凝聚灵力,学的都是十分低级入门的东西,学不了这种高等结印。
“你真厉害,分明是剑修,却会法修的把式。”
宋小河趁机谄媚。
沈溪山并未理睬,走到椅子边坐下来,“开始吧。”
宋小河就撇了撇嘴,嘀咕道:“也不说一些‘不要气馁,放心修炼我会为你看护’之类鼓气我的话,真是冷漠。”
沈溪山眉梢一抽,不想动气,只佯装听不见。
宋小河便闭上眼睛,开始尝试运转灵力。
她已经知道业火红莲就位于心口的位置,所以运灵力流转周身时,会下意识细心探查心口之处。
然而不知为何,心口那块地方就像是被什么遮蔽一般,不论她如何去搜索,就是无法感受到业火红莲的存在。
她只得一遍一遍从头开始运转,持续着一圈又一圈,仿佛卡在了第一步。
沈溪山等了一刻钟时,就觉得她第一步应该差不多可以完成。
但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宋小河仍没有半点动静。
当初沈溪山三岁拜师,从第一日尝试往体内汇聚灵力开始,到结丹,只用了三日。
这才是他被称作天纵奇才的原因。
此前,人界仙门里最快的结丹纪录,也是九年。
为了不引起骚乱,青璃隐瞒实情,只对外宣称沈溪山用了三年的时间结丹,饶是如此,也足以让整个人界仙门震惊。
众人只道沈溪山天赋卓绝,却从不知究竟卓绝到如何地步。
所以沈溪山给宋小河的时限很宽松,思索着天亮前她应该就能稍微掌握寒冰之力的方法。
却不想宋小河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就往旁边一歪,直接倒过去了。
沈溪山诧异地看了又看,见她没再爬起来。
起初还以为是修炼出了什么岔子,晕过去了,谁知沈溪山走过去一瞧,她正呼呼大睡。
沈溪山站在床前久久沉默。
夜间闹过一阵,宋小河这一觉睡得香甜,直到天色大亮,村里也不知道是哪只鸡的嗓音无比嘹亮,一嗓子叫醒了宋小河。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迷迷瞪瞪睁眼一看,认出不是自己房间。
她发出疑问,“我怎么又来这里了?”
随后,她就想起答案,“哦,是我昨晚自己来的。”
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传进耳朵,宋小河转头望去。
就见沈溪山正盘着腿坐在宽敞的窗台上,低头看书。
她下地,也不穿鞋,赤着脚走到边上,探头去看,“你在看什么书?”
沈溪山往她脑袋上推了一把,说道:“在看又笨又懒之人的仙途自传。”
宋小河的眼睛还适应不了大亮的天光,一边揉一边问:“最后结局是什么?飞升成仙?”
“成了村头的乞丐,只讨饭,不讨钱。”
宋小河便是睡糊涂了,也能听出这是在嘲讽她,怒视着他:“你说谁会成乞丐?!”
“你怎么就知这又笨又懒说的是你?”沈溪山抬头看她,反问。
宋小河理亏,心虚地将视线移开,解释道:“那是因为最近赶路太累了嘛,我灵力运用过度,所以才不小心睡着的。”
“你睡了四个时辰。”
“师父说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修炼也一样,必须要循序渐进。”宋小河走回去,捞起自己的鞋子穿上,“左右我已经掌握了方法,回去再慢慢修炼就是,只要我坚持不懈,总有成功的时候。”
她似乎十分擅长给自己鼓气,走到门边又回头对沈溪山道:“多谢啦。”
随后一推门便出去了。
沈溪山:“……”
洗漱完走出灵域门,已是巳时,天色大亮,日头高悬。
冬日寒冷,宋小河里头穿了雪白的加棉宽袖内襟,衣扣老老实实系到脖子处,外头套了一件鹅毛黄的夹绒坎肩,底下是件墨色云纹锦缎长裙。
银织发带长长地垂下来,被风一吹,就轻飘飘地飞舞起来。
宋小河身上没有那股仙风道骨的气场,她更像是民间养在富贵人家的千金,面上更多的是不谙世事的纯真,眼眸干净而纯粹。
苏暮临早就在门口蹲着了,见宋小河一出来,他立马屁颠屁颠地迎上去,递上一杯热乎乎的牛乳,“小河大人,你醒了?”
“你一直等在这里啊?”宋小河对吃的向来都是来者不拒,接过来喝了一口,连连称赞。
苏暮临嘿嘿笑了,“反正我也无事,便在这里等你。”
宋小河问:“昨夜怎么没见你出来?”
他很是羞赧道:“我睡得太死,半点没听到动静。”
她应了一声,带着苏暮临往前走。
村中已然恢复了日常的状态,街上有不少人来回走动,或是推着马车,或是挑着担子买东西,路边也有着密集的小摊,吆喝声此起彼伏,颇有人间闹市之景。
昨夜那些妖尸,仿佛不曾存在过,只有灵域门前那一块墨绿色的痕迹,才彰显着确有其事。
这座村落看上去完全是人间最寻常的模样,男耕女织,安居乐业。
半点没有邪祟入侵的模样。
可宋小河很快就看出了村落中的诡异之处。
第38章 养尸之地(四)
首先, 宋小河发现这些村中的百姓,见到他们这些修仙之人,竟然表现得十分平常, 并未觉得稀奇, 甚至都没有几人凑过来看热闹。
最先发现这点的原因是宋小河那爱显摆的得意小性子。
以前她在沧海峰, 修炼吃力不说, 还毫无所成, 自然没什么可拿得出手显摆的。
但现在的她进入了猎门, 腰间除了挂着香囊之外, 还挂了猎师的牌子,恨不得见到个人都要拿出来炫耀一番。
她原本思索着,这些百姓见到修仙之人定然会颇为稀奇艳羡, 围在灵域石门口看热闹。
宋小河甚至准备好了不少说辞, 类如“仙途漫漫,我不过也是大道之路的一个赶路人而已”, 或是“修仙之路刻苦,磨炼心性, 寻常人怕是轻易受不住”, 还有“斩妖除魔, 匡扶正义,是我宋小河的职责。”
以此来侧面衬托出自己高深莫测。
然而并没有, 灵域石外空荡荡的, 所有百姓都在忙着自己的事, 甚至像是察觉不到这些突然出现的仙门弟子。
一人两人如此也就罢了,所有人都是如此, 这就很不对劲了。
其二,宋小河发现这村里的人都是年轻人和幼童, 放眼望去,视线之中竟然搜寻不到一个年纪大的人,更遑论是胡子花白的老人了。
最后一点,就是这座村中没有任何植物的存在。
现在还没到万物凋零的冬季,哪怕村里没有一棵树,地上也该是有些未曾完全枯死的杂草才是。
然而宋小河所站的这条路上,从南到北却找不出一根草苗来。
甚至这村落旁的一座高山上,也没有任何花草树木,只露着贫瘠的黑色土地,甚至比酆都鬼蜮的山都要荒凉。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座山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为何这些村民还要生活在此地?”宋小河眺望着高山,喃喃道。
苏暮临听见了,左右看看,警惕周围没人靠近后,才凑到宋小河的耳边小声说:“小河大人,这村子里的人,都已经是死人了。”
宋小河转头看他一眼,“你如何知道?”
他指了下自己的鼻子,说:“我闻到的。”
“他们身上,有股腐烂的味道,那就是人死之后的气息,我不会闻错。”
“你的鼻子还挺厉害,竟然有这能耐?”宋小河颇为惊讶,“全部都死了吗?没有活口?”
苏暮临摇头,“我今早起来之后,在村子里走了走,几乎走遍,未找到活人气息。”
宋小河皱起了眉头,表情看起来有些凝重。
其实昨夜步时鸢已经说过,这村落的命数已尽,百姓都被炼成了妖尸。
她并不知道妖尸是什么东西,方才起来一看,这路上的百姓都是以寻常模样各自生活着,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她就以为还有什么方法能够将村中百姓变回凡人。
却不想他们都已经死了。
师父说过,人死不可复生。
既然都死了,那就说明再无挽救的可能。
宋小河的一腔热血被兜头浇下凉水,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站着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苏暮临也就跟着没说。
二人站了一会儿,便有人走到了跟前。
“宋姑娘,苏少侠。”
谢归在两人面前站定,抬手拘礼。
他的脸色苍白,已经没有一点血色了,原本清俊的眉眼充满着病态,无端显得柔弱。
只是他姿态依旧端庄,不失风度。
宋小河见他在外面加了件厚厚的外衣,关心道:“谢春棠,你没事吧?你的情况看起来真的已经不太好了,比鸢姐还要差上不少呢。”
谢归牵着嘴角,微微一笑,“早上才让医修看过,暂时无妨。”
“那你多在房中休息啊,作何还要跑出来吹冷风?”
“我是在等宋姑娘。”
谢归说着,又向宋小河行了一礼,认真道:“昨日事态混乱,学文让宋姑娘受了大委屈,我一直想找机会好好跟宋姑娘赔个不是。”
“是他挑事,与你又没关系,何须你跟我道歉?”宋小河轻哼一声,“是他没那个脸皮来认错,托你来的?”
谢归轻轻摇头,缓声道:“学文是我师弟,出门在外,我理应对他多加约束才是,昨夜的事就是我的失职,所以才向宋姑娘道歉。”
“你也不要总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钟浔之目中无人,行事狂妄,还喜欢血口喷人,那是他们钟氏家风有问题,才怪不到你头上呢。”宋小河像是哥俩好地拍拍谢归的肩膀,豪爽地一笑:“况且你我是朋友,何须在意这些小事。”
谢归也跟着笑了笑,“宋姑娘不生我的气便好。”
宋小河的性子好,不会迁怒旁人,但苏暮临却并非如此。
昨夜的事情过后,苏暮临连带着谢归也一并厌烦,总觉得他们是师兄弟,所以才是一伙,更是觉得寒天宗没什么好人。
于是对谢归自然也就不待见起来,说道:“只是不生你的气,又不是不生你那个好师弟的气,何以做出一副此事就此揭过的样子。”
谢归笑容一顿,有些无措地看了苏暮临一眼,说道:“苏少侠千万不要误解,我并无此意。”
谁知苏暮临听了之后更恼,攥着拳头往前两步,冲着人龇牙咧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暗将我与你那脑子出了问题的师弟比作同一类人,含沙射影说我瞎猜臆想?”
偏生他又没有谢归的身量高,昂着脖子威胁人的样子有些好笑。
谢归的性子本就温和,如今又是病弱,硬生生被逼得往后退了两步,气势上落了一大截,赶忙道:“苏少侠误会!”
宋小河蹦起来给了苏暮临的后脑勺一巴掌,扬声道:“凶什么凶,现在倒是威风起来了,昨日被人提起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大显神威?欺负病弱之人你倒是擅长!”
苏暮临捂着后脑勺,退了两步回来,委屈地看着宋小河,说道:“小河大人,恃强凌弱,仗势欺人,欺软怕硬,乃是六界生存法则。”
宋小河都不明白他是如何用一脸认真的样子说出这满口胡话来的,气道:“谁教你的?简直是一派胡言!”
“我生来学的道理便是如此。”苏暮临说。
宋小河道:“你听好了,咱们修仙弟子呢,就应当秉持正义,匡扶弱小,勇于和妖魔斗争,在大道面前不惧生死才对。”
苏暮临缩了缩脖子,说道:“那会死得很快。”
宋小河说:“那我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苏暮临道:“那是因为小河大人本就异于常人,寻常修仙弟子如何能与你相比?”
宋小河点点头,说道:“你明白就好,谢春棠是你我的朋友,你不能因为一些小事就对他如此恶语相向,懂吗?”
这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
苏暮临心里很是不忿,但他对宋小河十分盲从,还是硬邦邦地应了一声。
谢归勾起个淡淡的笑容,温声道:“多谢宋姑娘谅解。”
话音落下,忽而一阵寒风吹来,将三人的衣摆微微掀起,腰间挂着的玉佩撞出清脆的声响。
谢归灌了一口凉风,立即以袖遮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宋小河叹了口气,担忧地看着他。
谢归摆摆手,似乎想说话,但咳嗽却停不下来。
“三师兄!”云馥正从另一处街角走来,见状便快步跑过来,运起灵力推入谢归的体内,助他缓解病情。
随后又拿出了灵丹,让谢归服用了,他才慢慢停下咳声,一张脸涨得通红,有些活人的样子了。
“他的病症是不是很严重了?”宋小河在一旁问。
云馥看起来有些不太开心,却还是说道:“没事的,宗门给我们下过灵符,稳住了病情,虽病态越来越明显,但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我们所剩时日不多,必须要尽快进入鬼国了。”
她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不知道,他们好像是打算先将这个村子的问题解决了。”云馥道:“我方才在那边看到很多人聚集,商议这些事。”
宋小河朝云馥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那我也去看看。”
云馥说:“正好闲来无事,我给你带路吧。”
谢归也道:“我一同去,让我一直在房中坐着,我也心急。”
几人说定,便一同前往云馥所说之地。
昨夜出了事之后,各门派都增加了守夜的弟子,更是在周围都布下了阵法,时刻注意还有没有暴起的村民。
今日天一亮,就有人起来在村中探查,想查明村民变成如此模样的原因。
但几番搜寻一无所获,随着起来的人越来越多,整个村子到处都是仙门弟子。
甚至有些人查去了村民的家中,把人家吃水的井挖开一看,里面却不是水,而是血红色的淤泥,泥巴中全是泡得血红的骨头。
有动物的,但大部分都是人骨。
后来就有人,在一处地方发现了一个人。
好些人都说此人蹊跷,围在那人身边问话,但云馥却看不出,站着旁观了一会儿之后便走了,又正好看到了宋小河和谢归三人。
云馥带着他们又来此地,往那一指,“就在那里。”
那是一座十分破败的小庙,从外面看过去,墙皮几乎全部脱落,墙体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缝。
连屋檐都结满了蜘蛛丝,大门紧闭着,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气氛来。
庙前站着许多人,有些散开着说话,有些却堆聚在一处。
宋小河向云馥道了谢,伸手拨开前面层层阻挡的人群,走到了最前面的地方。
进去一看,她就知道那些人说此人蹊跷的原因了。
只见那庙前的台阶之下,坐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身体干瘦,皮肤黝黑,面上的褶皱一层一层,很明显就能看出此人年纪少说也有六十往上。
这是到目前为止,宋小河在村中见到的第一个老人。
他就坐在那里,怀中抱着一根木棍,双目发愣,不论身边有多么吵闹,也不管谁与他说话,他就没有半点反应。
苏暮临的鼻子在空中嗅了嗅,盯着那老人看了又看,“咦?奇怪。”
“怎么了?”宋小河低声问。
“闻不到这人的气息。”苏暮临说。
“你属狗的吗?还能闻到气息?”宋小河笑了一下,并未在意,而是大步往前走,在老人身边硬是挤了一个位置出来,然后说:“你凑近点再闻闻?”
她是在开玩笑,苏暮临却当真凑过去,对着老头闻来闻去。
这模样立即引起了身旁人的不满,“你们是什么人啊?”
宋小河摘下腰间的石牌,举给那人看了看,说道:“仙盟。”
仙盟在人界的作用本就等同于衙门在民间的作用,是以遇到这等邪祟奇案,他们自然有权力凭借着身份介入。
宋小河的石牌虽然等级低,但也是猎师。
身旁众人见后,便没有异议,稍稍给她让出来个位置。
“猎师,”一中年女子对宋小河道:“此人是我们在村中找到的,唯一一个岁数大的人,只是不管我们问他什么话,他都拒不作答,你且看看他是出了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