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上星桥—— by山有嘉卉
山有嘉卉  发于:2023年11月11日

关灯
护眼

尽管忙成这样,但大家还是挺高兴的,因为秦鹊说要请大家去吃寺里的素斋。
一群年轻男女,穿着华服盛装,满头珠翠地走在下山的路上,相当引人注目,每个爬山和上香的游客跟他们擦肩而过,都要扭头打量他们好一会儿,还看到有人在拍视频的。
“这是干什么的呀,南山寺今晚有演出吗?”
“没看到宣传啊,肯定不是,是不是穿汉服出来拍照的?”
“他们衣服好好看啊,首饰也漂亮。”
周围都是议论纷纷,有位老太太好奇地跟一位模特搭话,“姑娘,你们是来拍电视剧的,还是拍电影啊?”
模特忍着笑,跟她说:“奶奶,我们是拍视频的,还不知道剪出来多少集呢,您说电视剧也成,说拍电影也可以。”
老太太听得半懂半不懂的,哦了声又问:“那电视上能看到你们不?”
“应该不能吧,手机上能看到我们。”
“是吗,怎么看呀?你教教我,到时候我去看,哎哟,你们衣服比有些电视剧的都好看。”
“您玩微博吗?”字母站就不问了,估计没几个上了年纪的人会玩。
老太太还真的有微博,说是孙子帮她注册的,她在上头看人家怎么做饭。
“嘿嘿嘿,奶奶,以后您也可以看我们的视频呀,我们每个星期都发新视频的,我们掌柜的可厉害了,上过今年央视春晚呢,还有那个京市电视台的《朝代生活秀》您看过么?节目里头的衣服都是我们家做的!”
小姑娘是出于对汉服和传统文化的热爱才投身这个行业,这会对着老太太吧啦吧啦一顿介绍,别提多神气了。
倒是把其他人也吸引了过来,上过央视的,肯定是名人呐!
这年头虽然大家在外头偶遇明星网红的可能性大了,但毕竟真的经常见到名人的人还是少,一时间都凑起热闹来,纷纷掏出手机关注的关注,拍照的拍照,估计裳荷集这一队人能出现在好些人的朋友圈里。
眼看着队伍就要走远了,教老太太怎么关注工作室官方微博的小姑娘急忙脱身出来,提着裙子就小跑着追上去。
然后跑到秦鹊身边,得意洋洋地告诉她:“鹊姐,我们官博又多了几个粉丝哟。”
秦鹊和乔磬听了忍不住笑个不停,给她竖竖大拇指,“辛苦辛苦,待会儿多吃点菜。”
说完又忍不住继续笑成一团。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下了山,回到房车边上,挨个儿换衣服和卸妆,秦鹊是第一个恢复到日常打扮的,跟乔磬说了声,就带着小周先上山了。
南山寺位于半山腰,可以坐缆车上去,坐在缆车上,一路越过容江和山峦,脚下的行人都变小了。
寺门古朴大气,到处都是妙香燃烧熏出来的独特香味,越过门槛,迎面就是大大的插满了香杆子的香炉,一缕青烟袅袅升向空中,香客不少,但环境还是很安静。
秦鹊在一旁的小商店买了香,点燃,分了一把给小周,然后自己去拜了拜,上了三炷香。
她去拜了菩萨,虔诚地磕头,但什么愿都没许。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需要菩萨帮忙实现的心愿,她的生活已经足够顺遂如意。
小周也没什么,就陪着她一直走,偶尔跟她说两句关于拜神的事,她是本地人,知道本地人经常有什么事或者逢年过节都会来这里上香。
走过几座殿宇,拜过几坐佛像,她和小周到了许愿树跟前。
南山寺的这株许愿树是一株大榕树,据说已经有两百年的历史,依旧枝繁叶茂,苍翠欲滴,充满了生命力,树上挂着数不清的红布条,风吹过来时左右摇摆着。
她去跟看管许愿树的小和尚买了两根布条,分一根给小周,然后自己踮着脚尖,将布条系在自己能够到的最高的一根树枝上,然后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了一会儿。
然后又去求了一个平安福,说是开过光的,她小心翼翼地将平安符放进包的夹层里。
小周问她:“鹊姐你许了什么愿啊?”
她笑着应道:“也就是希望家人平安快乐罢了,还能是什么。”
小周没有再问下去,和她一起去了素斋餐厅,大家已经上来了,乔磬要了个大包厢。
正直饭点,餐厅里人不少,南山寺的素斋名声在外,不少人就算不拜佛,也会特地来吃这里的斋菜。
秦鹊到的时候,乔磬正准备点菜,见她来了,就招招手,“你赶紧来点菜,大家都饿了。”
“一人点一道呗,再一人来一碗面。”秦鹊一边应,一边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随手搭在椅背上。
这里的素面有几种,浇头无非香菇笋片青菜之类,大师傅手艺好,整碗面异常鲜美,大家点的菜从素鸡素鸭到罗汉斋,差点就把人家这里的菜全都点了一遍。
秦鹊吐槽道:“早知道我跟人家说你们这一本全部来一遍好了。”
大家又笑成一团。
吃完素斋,秦鹊在门口的外卖窗口买了一兜子素菜包,还有两盒蒸米糕,这才跟大家一起回了工作室。
然后驱车直往一附院而去。
已经是周五了,谈星桥之前说周末不回去,要下乡,她想着把平安符拿去给他。
到的时候,谈星桥刚出手术室,说马上下来,她就在住院部楼下等。
二月份,天还没暖和起来,夜晚的风冷得人想打哆嗦,她把袋子挂在胳膊上,把手缩进大衣口袋里,头微微低着,把脖子藏在温暖的围巾里,有点无聊地看着地上的影子。
谈星桥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儿,盯着脚尖看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一酸。
“阿鸾!”
他叫了声她的名字,小跑过去,“怎么过来了,晚上天那么冷,不回去么。”
“我刚从南山拍完视频回来。”她半张脸被围巾挡着,又隔着口罩,声音听起来嗡嗡的,有点闷,“吃了素斋,给你拿点包子和米糕来。”
说着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手掌蜷缩成拳头躲在袖子里,示意他主动点提走挂在胳膊上的袋子。
谈星桥取了袋子,伸手扒拉一下她的袖口,笑着逗她:“果然是哆啦A鸾,没有手指的,还会知道我想吃什么,刚才还想今晚要不要吃包子呢。”
秦鹊哼了声,又甩了甩肩膀,“我包里有个护身符,你自己拿,夹层里放着。”
谈星桥闻言一愣,“……你特地给我求的?”
秦鹊本来想点头,又不太好意思,睫毛颤颤地支吾起来,“嗯……也不算特地吧……就是、就是刚好在那边,觉得你可能会需要一个,你不是要去下乡么……”
这就是特地的了。
谈星桥一时心里感动,忍不住张开手臂就抱住了她,连声音都有点轻微的颤抖,“阿鸾,阿鸾……我真高兴……”
他从前连奢望她特地给他买条领带都不敢,没想到今天会收到她特地给他求的护身符。
他心里头情绪涌动,激动得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紧紧地抱住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去。
秦鹊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抱得脑子一懵,直到闻到他身上的消毒水和洗手液混合的味道才回过神来,脸贴着他的胸口,沉默了半晌。
然后茫然地问道:“你不是说白大褂洗手服病菌都多么?”
既然这样,你抱我……不太好吧?
谈星桥没想到她还记得要问这问题,愣了愣,随即笑起来,松开了她,抬手隔着口罩摸摸她的脸。
“情之所至,有点冲动,阿鸾你体谅一下。”
声音轻轻的,带着不容忽视的笑意,散在了夜色里。
她抬起头看他的眼睛,仿佛揉碎了漫天的星光,亮闪闪的,她突然就看得有点呆了。
直到他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眼睑上,微凉又柔软的触感让她回过神来,耳尖都开始发热。
谈星桥还有工作,不能和她多待,也只是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叮嘱他出去要注意安全之类的。
“不会有事的,动车能有什么问题。”谈星桥笑着拍拍她的头,“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关心,今天我特别高兴。”
秦鹊一想也是,动车能有什么问题,也是她多虑了。
可是她没想到,谈星桥这次出去,最后没有选择动车,而是他们开车去的,回来的路上就遇到了意外。
接到急诊打给她的电话,那边说:“弟妹,谈星桥出事了,现在还在昏迷,已经通知他家里了,也跟你说一声。”
“啪嗒——”
手机从手里掉到地上的那一刻,她突然想,南山寺的平安符,这次怎么就不管用了呢?

第68章 . 第六十八章 绚烂热烈,欢天喜地,一如……
谈星桥这次下乡, 是跟邵连波一起去神外科对点帮扶的基层县医院进行技术指导。
原本是要坐动车去的,但那个县没有动车站,只能是先到市里, 然后转大巴去县城,有些麻烦。
刘主任就说:“你们干脆开车去得了,差旅费照样报销。”
坐动车去, 报销材料就是车票,自己开车去, 报销材料就是高速公路收费站出的□□。
于是俩人周五上午查完房安排好接下来几天的工作之后, 就出发了。
去的路上一路顺风, 工作也开展得顺顺利利, 在那边查了房, 会了诊,又开了一场讲座, 周日中午才忙完往回赶。
结果没想到,返程路上却平地起波澜——
车子回到离容城最近的一个县城时, 要经过一条狭长的穿山隧道,在他们车子行进到深处时, 突然间, 隧道里着火了!
一辆满载皮革的大货车,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就烧了起来, 一开始是后轮有点摩擦,但司机没放在心上, 结果星火燎原,皮革又属于易燃物,很快就释放出大量浓烟。
如果他们当时刚进隧道,还能想办法立刻掉头出去, 如果已经快出隧道,也能立刻冲出去,可是他们当时却正好卡在隧道中间。
前面是拥堵的车辆,后面还是拥堵的车辆。
隧道内很快浓烟滚滚,前后乱成一团,鸣笛声响成一片,车灯光在蔓延的浓烟里显得有点雾蒙蒙的。
当时在场的还有几位出公差路过的交警同志,他们下来维持秩序,让后面的车辆有序倒退出隧道,让前面的车辆抓紧时间离开此地。
“但是一开始根本叫不动,要么吵成一团非要自己先走,要么还在拍照拍视频发朋友圈,简直脑子被驴踢了!狗日的!”
邵连波说起当时的情况,气得脸都红了。
这些人一开始的不配合导致的慌乱耽误了不少时间,偏偏接下去又状况百出。
隧道狭长,浓烟很快就蔓延得到处都是,能见度急剧降低,有往后退或者往前开的车辆一不小心就撞在隧道壁上,拥堵更加严重。
这场火灾最大的致命因素是浓烟,此时已经有人因为吸入过量浓烟出现缺氧休克了。
邵连波道:“当时就是因为听到有人说有人晕倒了,交警同志也在问有没有医生,我和星桥才跑下车帮忙。”
他们堵在中间的是最倒霉的,进退两难,想弃车走出去都怕挡住后面想冲出去的车辆。
但是人命关天,他们也只能把车靠边停,然后下去帮忙救人。
倒是心脏按压回来了几个被烟呛晕过去的,“但还是有14人重伤,我们带星桥回来的时候,已经有5人抢救无效死亡,4个大人1个孩子。”
死因全都是在逃生过程中吸入大量浓烟导致的缺氧窒息。
谈星桥昏迷,也是因此。
出事地点附近的医院急诊人满为患,邵连波当时强撑着打电话给刘主任说明情况,然后调了医院自己的救护车,过去把他们两个都拉回来。
谈星桥回来后一直没醒,血氧也不太行,要通知家属过来,先是通知了老爷子,然后同事又看到了秦鹊的名字。
她在谈星桥的通讯录里,名字是“A·阿鸾”。
“阿”字本身就“a”开头,他还嫌不够,要加一个“A”。
邵连波听他打电话时叫过这个名字,知道这是他女朋友,就对同事说,也给他女朋友说一声吧,万一……
秦鹊跌跌撞撞地冲进一附院急诊科病房,听到邵连波亲口告诉她的以上内容。
眼泪哗一下就流了出来。
她觉得眼前有金星在打转,胸口闷得快要炸开一样,隐隐闷闷地痛,就像有什么在抓住她的心肺,慢慢往外挤压她的呼吸,却又没有新的空气进来一样。
可是她的声音却格外平静,“多谢邵医生提醒他们告诉我,您辛苦了,好好休息,早点康复,我去看看他。”
邵连波看着她泪盈盈的眸子,既为她的眼泪觉得难过,又为她眼里的平静感到松了口气。
他安慰道:“弟妹,你别太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秦鹊站在他的床尾,点点头,嘴角抿着,“嗯,他不会有事的,我知道。”
顿了顿,又说:“邵医生您休息,我先去看他。”
说完很快就离开了邵连波所在的病房,拐入隔壁的双人间,但这时病房里只住着谈星桥一个人。
他躺在病床上,衣服已经换成了病号服,手背上打着点滴,身上的电极片连接着床头的心电监护,滴滴滴作响。
脸上戴着呼吸面罩,呼吸声呼呼的,呼吸机上跳着示数。
秦鹊反手将病房门掩上,靠在墙壁上,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看他紧闭着双眼,突然就觉得一阵腿软。
恐惧感后知后觉地在她全身蔓延开来。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跌跌撞撞地坐到谈星桥床边的椅子上,伸手握住他没打针的这边手,觉得有点凉,就赶紧用另一只手也包过来,使劲地搓了几下。
好像有点暖和了,又好像没有,她感觉不出来,便不敢放手。
眼泪滴滴答答流了满脸,顺着脸颊下巴掉在他手背上,她赶紧又帮他擦干净,心里一片惶惑不安,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害怕过。
刚才邵连波安慰她,说谈星桥会没事的,她也很肯定地点点头说知道。
但其实哪里是知道,只不过是她不愿意去想他万一不好了该怎么办而已。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谈星桥会离开她。
她以前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想得很明白,知道并且能接受以后谈星桥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后会和自己有点疏远,可是却又觉得,他们还是会一辈子的好朋友,像亲人一样。
后来她和谈星桥在一起,她挣扎过很多次,有些害怕,万一他们谈崩了,以后还会来往吗?要是不来往了,多可惜啊?
她设想过和他之间的许多可能,但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生死相隔。
好像就是从踏进这叫病房的那一刻开始,她突然意识到,谈星桥对于她而言,是多么不可或缺的存在。
“呜——”
实在是忍不住了,觉得心口实在憋闷得难受,她小声地呜咽起来。
第一声呜咽出口,就再也忍不住,她抽泣起来,嗝嗝声不停,眼泪不停地掉,掉着掉着她觉得擦不干净了,就把他的手也拿起来,扳着他的手掌盖在自己脸上。
他的指腹有长期握笔书写磨出来的薄茧,是秦鹊熟悉的感觉,他曾经用这个手掌抚摸过她的脸。
她突然间觉得心里涨满了委屈,嘟嘟囔囔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谈、谈星桥……你怎么还不醒……”
“你不要我了吗,谈星桥?”
他要是不要她了,她怎么办呢?去哪里再找一个人像他,可以纵着她任何想做的事,可以将她放在心尖尖上,一放就是好多年。
秦鹊忽然间想起当时,她跟他说,你随时可以跟我分手,她把自己当药,觉得能让他不再想着当什么独身主义者就够了,不就多一个前男友么,小意思,毛毛雨,洒洒水啦。
可是现在,她后悔了,恨不得穿越回去给那个自己一个大耳瓜子。
你这个憨货!谈星桥要真的没了,你等着哭吧!
她这会儿就哭得不成样子了,越哭越委屈,越哭越难过,眼泪不要钱一样往下流,淌成一条河。
她哭得投入,连被她抓着的手动了动,都没察觉。
她只听见头顶传过来一句:“阿鸾,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明明是虚弱的声音,细到一不小心就会忽略过去,可是传进她耳朵里,却像是在头顶炸开一道雷。
哭泣声像是被按下暂停键,戛然而止。
她怔怔地抬眼,对上呼吸面罩上面一双乌黑的眸子,那里头有些柔软的笑意,淡淡的,又很真实。
“……阿鸾?”
“哇——”
听见他嗡嗡的声音,秦鹊哇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按床头的铃。
外面响起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病房门随即被推开,有人冲进来立马就去拉墙边靠着的抢救车。
拉过来了才一愣,“……咦,是醒了啊?”
秦鹊愣了一下,半天没反应过来,谈星桥倒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她的哭声传出去,被大家误会了。
等做完检查,急诊科医生才松口气道:“听你女朋友这哭声,哇哇的,我们还以为你没了呢。”
谈星桥轻呵了一声,扭头去看秦鹊,就见她红着脸,不停地用手背擦眼泪。
哭得都不成样子了。
他从来没见她哭得这么惨过,小时候她学游泳,刚开始学不会浮起来,差点淹在水里,怕得要命,都没哭得这么凶。
他心里一软,手臂动了动,抬手要拉她,“阿鸾……”
秦鹊连忙把手伸过去,抽抽搭搭地问:“……做、做什么?”
“别哭了。”他小声虚弱地哄道,“眼睛都肿了。”
秦鹊点点头,可是哭这种事,有时候不是她能控制的。
见他们有话要说,急诊科医生悄悄地离开了,将病房门原样虚掩起来。
呼吸面罩戴着不太舒服,谈星桥觉得也没什么心慌胸闷的不适,抬手就将面罩拉开了。
秦鹊见状连忙又把面罩要给他戴回去,慌慌地道:“不行不行,不能拿下来……拿下来你会死的……”
“……怎么会。”他叹口气,抬眼望着她,“阿鸾,你陪陪我好不好?”
秦鹊怔怔地,半晌点点头,有点茫然。
谈星桥问她:“哭成这样,吓着了吧?”
她嗯了声,声音闷闷的,有点沙哑,“我以为你……会不要我了。”
听起来像是委屈极了,扁着嘴,有点丧气和忐忑的模样,仿佛被雨淋湿的小兽。
小梨花当时就是这么来到他身边的。
女儿肖母?他脑海里冒出来四个字,忍不住笑了一下。
“怎么可能,你是宝贝啊,哪有人不要宝贝的。”
他的声音轻轻的,是虚弱,也是柔和,一点点地抚平着秦鹊心里的焦躁不安。
他捏了捏她的手,“阿鸾,其实……我也害怕的。”
窒息感上来的那一瞬间,他就开始害怕,怕自己真的会死,怕只留下她一个,怕岁月太长她会忘了自己。
又有许多遗憾,他的工作,他的论文,他还没来得及陪伴父母的时光,他许诺过家人许多事,后来都没有做,如今开始后悔。
秦鹊静静地掉着眼泪,听他断断续续地说起这些,然后吸吸鼻子,“那……那你以后多回家……”
“你跟我一起回。”他笑着应道。
又目光微闪着说:“阿鸾,你亲亲我好不好?”
秦鹊一愣,错愕地看着他,“……什么?”
她以为他是一时心血来潮的脱口而出。
可是谈星桥却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阿鸾,你亲亲我吧。”
话音刚落,秦鹊耳朵一动,立刻左右看了两下,没说话。
谈星桥的目光霎时间便黯了下去,“为难么,那就……”
他想说算了,可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见她抿着嘴,一脸紧张地凑过来,捧着他的脸,把嘴唇贴了上来。
谈星桥的脸颊感觉到她的手在轻轻地颤抖。
原来是紧张了,不是不愿意。
他心里顿时高兴起来,眼睛发亮地盯着她,把她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松手抱住他的脖子,把脸靠在他肩膀上。
谈星桥抬手抚了一下她的背,小声问道:“阿鸾,你今天有没有喜欢我一点?”
如果是平常,她或许回答不上来,可是今天,刚刚经历过一场差点失去他的惊吓,让她看清了许多事情。
她嗯了声,有点羞涩,但还是很大方的应道:“有的,喜欢你了。”
谈星桥没想到能听见她这样的回答,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忍不住想要笑。
他想起除夕夜时,从办公室窗口望出去,看到的那一簇簇盛开的花火。
绚烂热烈,欢天喜地,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曾经一度担心她会和岳林清旧情复燃,后来又害怕她终究有一天会离开,那些不安和忐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静静地抱着她,抬头看一滴一滴往下滴答的针水,忽然觉得,这一趟鬼门关走的,值得呀!
“吱——”
病房门发出一声响动,秦鹊和谈星桥听见后立刻往那边看了过去,然后……
和站在门口的谈家几位长辈面面相觑,看见了他们脸上不加掩饰的震惊。
秦鹊以为这就够尴尬的了,结果没想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听见了她最熟悉的声音:“怎么样,星桥醒了没有,你们站在门口干嘛?”
秦鹊:“!!!”她妈怎么也来了?!

陆女士瞠目结舌地问了句。
此刻病房内外沉默一片, 透着让人无所适从的尴尬,并且这种尴尬还在蔓延。
秦鹊死都没想到自己和谈星桥的事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曝光在家长面前,这让她在尴尬之余, 还有点心慌。
她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谈星桥。
大兄弟,这种时候不该你这男朋友站出来勇敢承担责任吗?
可惜并没有,他不仅没站出来挡在她前面, 还闭上了眼,一副身体虚弱亟需休息的样子。
秦鹊:“……”
她郁闷了一下, 又重新理直气壮起来, 干嘛, 她又不是偷不是抢, 也不是第三者插足, 谈个恋爱而已,不很正常么?
遂心安理得地应道:“我说是这两三个月的事, 但是谈星桥说……可就不一定了。”
说完她一歪嘴,和病床上的人四目相对。
谈星桥定定地看了她一下, 然后小声应道:“我说……也是这两三个月的事。”
一看这俩人就是有什么秘密,大人怎么会信。
连一贯信任女儿的姚菲这会儿都不敢相信他们的话, 迟迟疑疑地问道:“你们是过家家, 还是来真的?”
这话问的,俩人同时一噎。
半晌秦鹊鼓起脸, 严肃道:“我俩加起来都快六十岁了,你们见过这么大了还玩过家家的吗?”
说完又忍不住抱怨姚菲:“妈你怎么回事, 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姚菲也没办法,“谁叫你们两个打小就一块儿玩这游戏,能怪我吗?”
谈星桥一听简直冤枉,“……那都是阿鸾逼我的。”
她就乐意玩这个, 他能有什么办法,顺着呗。
“你闭嘴!”秦鹊立刻扭头瞪他,“听你这意思,难道跟我谈恋爱也是我逼的?”
谈星桥马上改口:“不,那是我求你的。”
几个大人看得眼晕,姚菲忍了忍,没忍住,喝了声:“你们快闭嘴!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居然还敢当着我们的面打情骂俏?”
“赶紧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几位家长进了病房,门一关,都没来得及关心一句谈星桥身体怎么样,这就开始三堂会审。
看来是躲不过了。俩人对视一眼,毫不意外地看见彼此眼底大大的“怂”字。
老实交代呗,问什么答什么。
听说他们是在陆女士拜托秦鹊劝谈星桥去相亲那会儿在一起的,陆女士一愣,怀疑地看着他们,“不会是星桥不想去相亲,所以你们凑合过吧?”
谈星桥一噎,“……这事是我能凑合,阿鸾就肯的吗?”
“也是哈。”陆女士点点头,眉头一皱,又问,“那你们岂不是过年前就在一起了?”
俩小的老老实实点点头,过年那会儿其实他们感情已经升温,算可以的了。
大家都觉得很惊讶,从老爷子老太太到姚菲,都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说真是没想到。
“居然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还成功了!”
“你们的潜伏工作做得挺好啊,送去国安为人民服务要不要?”
啊这……
俩小的赶紧摇头,秦鹊还嬉皮笑脸地凑过去挽姚菲的胳膊,问道:“你以前不是说谈星桥稳重能包容我脾气么,怎么,我真跟他在一起了,你不高兴?”
陆女士立马就好奇地看了过来。
姚菲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憨货,在男方家长面前问这种问题,让她怎么回答?
说好,怕他尾巴翘上天,以后拿乔,会拿捏媳妇,说不好,偏偏男方也是她从小看到大夸到大的,两家还是通家之好。
她只好哼了声,伸手使劲戳了一下秦鹊的额头,“就你有脑子,就你会瞒!”
秦鹊扁扁嘴,没吱声。
陆女士这时笑了起来,胳膊捅一下闺蜜的腰,“哎,咱们啥时候正式见面啊?”
正式见面,就要定亲,准备摆酒了。
姚菲眼皮一翻,哼了声,“你去问问我们老秦?”
这眉毛不是眉毛,脸不是脸的,大家顿时笑起来。
老爷子和老太太还说,攒了不少宝贝要给孙媳妇,说话间都是欢喜。
大概世情如此,婚礼上笑嘻嘻的都是公公婆婆,眼泪嗒嗒的都是娘家爸妈,嫁女儿的总是比娶媳妇的要不情愿些。
病房里气氛一时间就欢快起来,谈星桥听着,听不出来他们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担心,不由得悻悻。
但同时又松口气,没有追着他问是怎么喜欢上秦鹊的,也没有数落他们的隐瞒,都很快而且高兴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就挺好。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