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意钟灵—— by妄云栖
妄云栖  发于:2023年1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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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进门,就听见走廊尽头的阵阵欢呼声。
听说A班的宿舍豪华又敞亮,粉金相间的配色闪耀夺目,家电一应俱全,甚至有个自助吧台。
简亭灵来到自己的宿舍,换上F班灰蒙蒙的班服,跟其他三个女孩一起,挤在十五平米的小房间里。
进门先挑床位。
其他三人里有两人是同公司的,眼疾手快地扔下包,嘻嘻哈哈地占领了两张下铺,留下简亭灵和另一个名叫陈樱樱的女孩面面相觑。
上铺一张对着房间内的洗手间,另一张对着门。陈樱樱想朝屋里走,又不好意思,挪了挪脚尖,偷偷看她。
“我都行。”
简亭灵摆摆手,把更安静的床位让了出去。
她打开自己空荡荡的行李箱,拿出一个白色的小屏幕,还有挂脖式无线耳机,孤身去了练习室。
转眼就到中午。冬日的阳光琉璃般清透,像贴在窗户上的玻璃糖片,暖融融地将练习室包裹起来。
阮夏曦被舍友簇拥着才出食堂,正好经过练习室,朝里望了一眼,目光一凝。
其他几人没注意,一心一意地跟她搭话:“夏曦姐,你指甲上的花纹好漂亮,哪做的呀?”
阮夏曦垂眸:“七月城顶楼,喜欢的话我把店家发你们。”
“好呀好呀!么么曦曦大美人!”
女孩们一边抢着捧场,一边偷偷看向角落处的摄像头。
宿舍园区内,除了洗手间,到处都有摄像头,持续运转着,给节目录制日常素材。
阮夏曦是公认的top,所有人都想围在她身旁,多蹭几个镜头。
她们有说有笑地走在走廊正中央,骄傲地穿着粉嫩精致的A班班服,左肩的金蝶花饰振翅欲飞。
眼看就要走过去了。
忽然,阮夏曦指向虚掩的门扉,一句话把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了一起。
“诶,她在干什么呀?”
只见练习室内窗明几净,落地窗外是粼粼生光的云蔚湖。阳光洒落冰面,像金色糖纸漂浮于云端。
在这片金灿灿的流光里,一个纤瘦却不单薄,身形健美挺拔的女孩,正背对她们盘坐在地,聚精会神看着一块巴掌大的屏幕。
看了一会,她又站起身来,努力地练习起笨拙的舞步。
一人脱口道:“噗,唱歌烂,跳舞居然也这么烂。”
“嘘,导师都说了,是声带受伤。”
“不是不让带手机吗?她偷偷带了?”
“这里都有摄像头的。要真是手机,节目组早来收了。”
“那是什么?平板也没有那么小呀。”
“哎呀咱们走吧,F班的人罢了,管她干什么呢。”
一群人吵嚷地围着若有所思的阮夏曦,走远了。
傍晚七点,节目组召集所有练习生在大活动室集合,摄像组也全部就位。
空气中袅袅弥漫着沐浴露和护发素的香气。
所有人都特别期待,因为今晚会有一位明星导师来发布任务。
“姐妹们,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你们说,来的会不会是那位——”
等待中,A班的唐昕回过头,心直口快地说道。
这话像在一百人的方阵里扔了个炸.弹,令所有潜藏在暗的蠢蠢欲动都尽数爆发。
“球球了!!!超想近距离看到柯柯啊啊啊!!!”
“信女愿吃素三年,换亲眼看他一眼!”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我的心脏就跳得跟快爆.炸了一样!”
躁动的气氛里,简亭灵似乎觉得有点口渴,舔了舔唇。
很快,门扉便被推开。
她像被烫到一般,迅速地抬头望去。
可下一瞬,所有人紧绷着的肩膀,都有些失望地松懈下来。
Chloe脚步轻快地走进门,看穿众人心声,假装抹泪:“对不起哦,让大家失望了。”
等气氛重新活跃,她才又笑道:“你们的意之哥哥来不了啦,这两天通告连轴转,听说今晚也要忙到凌晨两点,睡觉的功夫都没了,是迷妹就要心疼他!”
Chloe不愧是见惯大风大浪的内娱常青树,几句话揭过小插曲,进入布置任务的正题。
简单来说,就是所有人要分成十一个团,于下周表演《破茧成蝶》的主题曲。十一名A班学员各自作为队长,拥有分配歌词、舞步和站位的至高权力。
“那么接下来,A班十一人请出列。”
Chloe宣读完规则,方阵最前排的十一个粉色身影朝前迈出一步。
“请自由选择你们的队友。要记得,每个团至少要有一名F班学员。”
话音刚落,几个机敏的女孩立刻跑上前毛遂自荐,阮夏曦身旁被瞬间围满。
F班的学员们也纷纷跑动起来,去找同公司的练习生,或是其他班里能说上话的朋友。
只剩下简亭灵站在原地。
她本就处于方阵末尾,此刻更和汹涌人潮拉开了距离。
几个A班学员望她的眼神都充满忌惮,嫉妒她被柯意之亲自教导的人也不在少数,没有人来邀请她。
舍友陈樱樱好不容易找到一支队伍,慌忙往人堆里藏得更深了点,怕被简亭灵看见。
倒是唐昕性情开朗,见她落单,想带上她。
可还没迈出腿,就被队里其他人制止了。
身旁耳语纷纷:“昕昕,你要选她吗?她现在热度可高了,会分走我们镜头的。”
“她那么上镜,有她在队里,谁还看得见C位?”
“她可有柯意之当专属导师啊!昕昕慎重!”
最终,唐昕也没过来。
简亭灵能猜到那些人在商量什么,并不置气,抱臂站在原位。反正节目组不可能让她真的落单。
她洗过澡就来了,未曾化妆。素颜的皮肤白皙透明,一颗毛孔都看不见。头发凌乱披散,发梢还被湿气一股股地凝着。
饶是如此随意,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出道十余年的Chloe远远看她,心想难怪会落单,这副好容貌,圈里也没几个比得上。
看了一会,Chloe打算出面圆场,结果谁也没想到,人群正中,径自走出一个粉色班服的人影。
她朝简亭灵伸出手去。
“亭灵,来我们这里吗?”
阮夏曦的笑容甜美又亲和。
不等简亭灵回答,她又道:“你外形条件这么好,来的话,间奏那段舞蹈solo就给你啦。”
一语激起千层浪。
“天哪,夏曦姐是真的心大,不光要带她,居然还要给她舞蹈solo。”
“呜呜呜我也想要,那段跳好超吸粉的。”
“算双刃剑吧。那段solo虽然帅但技术难度贼高,没跳好就太灾难、太耻辱了……”
简亭灵没答,凝视着阮夏曦,心想:你不是知道我跳舞什么水平么?
当时一群人那么招摇地路过练习室门口,她又不聋。
可紧接着,阮夏曦眼底闪过挑衅的恶意,如同一朵毒玫瑰,在沼泽中盛绽开来。
简亭灵轻哂出声。
原来她不是不清楚,就是冲自己来的。
这个情况,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过,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阮夏曦还算光明磊落,早早地扔出了条件,没有临到录制前再阴她一手。既如此,她答应又何妨。
阮夏曦伸手等着与她相握,观察着她的反应。
只见简亭灵唇际明明笑着,眼中却闪电般掠过一抹,比她先前更雪亮千倍、锋利千倍的刀光。
阮夏曦顿时僵在原地,一阵心慌袭来,令她的手指都骤然变得冰凉。
“多多指教。”
就在这时,简亭灵抬起手,轻轻捏了下她的指尖。
Chloe刚走,一百零一个练习生就乌泱泱地涌入了练习室。
房间内两块大屏,循环播放着《破茧成蝶》的唱跳MV,供大家学习。
头两个小时里,没人离开房间,一个个都练得大汗淋漓。屋里的氛围,简直比高考百日冲刺还紧张。
可随着夜色渐深,开始有人吃不消了。
“要不然咱们先回去睡吧?反正下周才上台,肯定来得及。”
这句话声音很小,却泄了整个房间的气。很快,就有人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时钟滴答前行,指向十点,十一点,十二点……
远方的灯火一盏一盏熄灭下去,云珀城陷入安睡。练习室重新变得安静,脚步敲击出空旷的回声。
等到一点四十分,连大屏也关了。整个房间里,只剩下简亭灵一个人。
她置若罔闻,仍一拍拍地抠着舞步。
汗水从发梢滴落,蒸腾起青橘味的体香。
“抬手,转身,手腕往下落……再来一次。”她喃喃自语。
室内暖气充足,她早把厚重的班服脱到了一旁,露出上身的运动bra,以及腿上一条薄薄的瑜伽裤。
富有弹力的材质,勾勒出鲜活而丰盈的曲线。
“再来一次!”
一遍过完,她呼出一口气,调整姿势和表情,重头再来。
就在这时。角落里,忽然响起细微的声响。
“啪嗒”一声,练习室的灯全部熄灭。
周围顿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夜色衬得环境愈发安静,能听见汗水落地的声音。
简亭灵摸索着想往门口走,却隐约瞧见,如雾的夜色里,有一个俊逸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先是利落地摘下棒球帽,盖在房间角落的摄像头上。
很简单的动作,却被他做得好看至极,结合那副优越的身段,简直如同大银幕上的几帧考究剪影。
之后,他径自来到简亭灵身旁。
一阵清淡又矜冷的书墨香随之而来,像泼墨山水浮在空气里,引得人心中悸动。
不等她做出反应,那人忽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手腕握在掌心里。
“跟我走。”
他开口的瞬间,简亭灵就确认了他的身份。
一瞬间,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心跳如擂鼓,将一切都湮没。
那双手色泽如玉,清隽如竹,完美得像传世的雕塑,不知在网上当过多少手控视频的封面。
而此刻,这双手的指腹,正触碰着她纤薄的手腕皮肤。
他手指温热,与自身清冷气质毫不相称。
很快,那份轻柔的温热,也变得越来越烫。
就像一片燃烧的花瓣。只不知烧起的源头,到底是他的指尖,还是她的手腕。
寂静的房间内,有人的呼吸渐次凌乱,却分不清到底是谁。
云朵飘在月亮周围,令这天地时明时暗。月色映在云蔚湖冰面上,一片皎皎之华。
可那副俊美眉眼,却比云雪更清,比星月更亮。
一瞬间,简亭灵想起“夜祇”这个名字。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他是踏夜而来的神祇。
柯意之握她手腕本是出于情急,动作却依然温柔得不像话,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度,像捧着世上最脆弱的珍宝。
直到楼下传来一声汽车鸣笛,他才如梦方醒,短暂地松开了她,脱下身上尚带温度的大衣,将她兜头罩住。
而后,五指又重新扣上她腕间,轻轻往前一带。
手中牵着的女孩,一点也没反抗。
她顺从得不像他熟识的那个人,于无边黑暗里紧紧地跟随着他,跌跌撞撞朝不知名的方向跑。
她轻得像一片无依无靠的羽毛,要跟他飘向天涯海角。

直到坐上那辆通体漆黑的幻影,简亭灵才从这场奇异到不真实的夜梦中回过神来。
身上的大衣轻暖垂坠,在特定的角度,能看到古雅繁复的暗纹。
衣袖很长,垂下来遮住她小半个手掌。
简亭灵偷偷掀开袖口,垂眸看一眼自己的手腕,那里正微微发着烫,染上了星点红酒般迷离又暧昧的痕迹。
她有些羞赧,又将袖口盖回去。
她自认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不动声色,却全被柯意之瞧在了眼皮底下。
“握痛你了?”
他冷不丁问道。
一贯清冷好听的声线,带着微不可闻的紧张。
“啊,没有没有。”简亭灵绷直脊背,连连否认。
“那个……柯、柯……”
她本想问问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却在称呼上卡了壳。
几年没见,大班长变得奇奇怪怪,喜欢被人叫老师。她要是叫全名,会不会让他不高兴?
可是,她今夜被他拉出来,又到底是以什么身份?
综艺里排名倒数的学员?许久不见的老同学?还是……
额,不分青红皂白误会他,两人还欠了一架没打的,彪悍女校霸?
其实,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她不能算是校霸。
只是有一身不输男性的天生怪力,又常为被欺负的同学出头。
学校里的纨绔什么过分事儿都干得出。老师不敢说,家长也不管。年幼的简亭灵发现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最原始的恐惧感让他们听话。
她下手一向很有分寸,除了一身狠劲比较吓人。
天台约架的场面历历在目,简亭灵心虚得根本不敢看他,自顾自捂住脸,老半天才挤出一句:
“咳,我能不叫你老师吗,我真叫不出口。”
身旁男人静默半晌,发出“噗嗤”一声轻笑。
要是前座司机听见,估计握方向盘的手都要抖几下。
他给柯意之当了两年司机,他就笑过两三次,全是因为她。
不过,车内隐私套件齐全,前后舱设有可变色玻璃制成的挡板,隔音也好,不用对讲机就无法通话。
在这片私.密又奢华的空间里,沉沉的笑声响起来,令两人间那道阔别已久的厚厚冰层,也随之破碎,坍塌。
空气中荡起一股亲切的熟稔,仿佛又回到高一(9)班的教室里。她坐后排靠窗,懒懒散散披着制服外套,指尖在课桌上灵动飞舞,敲击着原创的旋律。
他站在黑板前给同学答疑,目光却一次次被她吸引过去。
“你想叫什么?”
形状好看的卧蚕在笑意中浮现出来。柯意之垂首看她,眼底满是细碎的柔光。
简亭灵仍捂着脸,错过了这一幕盛世美颜:“就、就全名,行吗。”
“好。”
柯意之微微颔首,知道她不自在,也没提起旧事,轻描淡写地转了话题,解释当下的情况。
“我刚下通告,听节目组的人说你还在练舞,索性来接你。本来不用这么赶着带你出来,但园区门口守了十几个狗仔,要是被拍到,对你不好。”
“狗仔?”这种在八卦新闻界搅弄风云的人物,简亭灵还是头一回在现实生活中遇到。
“他们是来堵你的吗?”
“不是我。”柯意之摇头,“如果知道我在,不会只来这点人。”
“哦,是哦。”
简亭灵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的影响力,她再清楚不过。
“那是谁呢?”她忽然有点好奇,“总不可能是来蹲我们这些练习生的吧。”
“不知道。也许节目组有其他安排。”
幻影开出园区,于寂寥无人的夜色中疾驰。迷离的霓虹光彩在窗外流泻,像酒液汇成的汩汩溪流,舒缓又梦幻。
看着窗外的流光,简亭灵急促的心跳终于渐渐平缓下来,不由地放松身体,朝后靠去。
大衣松松垮垮地笼在身上,由于出来得急,纽扣也没系,正顺着她的肩膀,往下耷拉。
她心大,没发现里面的运动bra和瑜伽裤都露了出来,盈盈有致的玲珑身材,被衣料勾勒得分毫毕现。
两件衣服都早已湿透,染上她周身温热而浓郁的青橘气息,于车舱内袅袅散开,有种将清冽与滚烫完美融合的极致性.感。
柯意之挪开视线,一对凤眸晦暗不明。
少顷,他在简亭灵耳旁垂首,轻声问道:
“如果,狗仔拍到你深夜穿着这么一身,坐我车里的样子,你该怎么办?”
他这话像在提醒她,尾音却带着一点缱绻又温润的无奈。
简亭灵被他说得一个激灵。
她下意识用双臂护住前胸,一对长腿也不自然地蜷缩起来。
该怎么办?
这跟直接往内娱扔了颗原子.弹有什么区别?她绝对会被撕得尸骨无存。
直到他说完这句话,她才从那场气氛迷离的夜奔中走出来,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穿着什么。
这身出现在练舞室里很正常,但出现在这里,就实在太过清凉、太过刺激了。
尤其她还——
深夜,孤身,上了一个男人的车。
身上余温散去,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都变得冰凉,鼓起小颗小颗的鸡皮疙瘩。
简亭灵向来率性洒脱,却不知为何,此刻遭遇了平生罕有的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身旁的男人,朝着她的方向侧过身来。
原本幽微的书墨气,蓦地浓郁了几分。
她才发现他身形这样高大,稍稍一侧,便遮蔽了窗外的万千霓虹。
宽肩窄腰线条完美,能令人窥得风月无限,对百般绮丽的流光都不再眼馋。
然后——
他指骨分明的手轻轻抬起,隔着衣料,将指尖落在她身上。
她温软的身体蓦地一抖。
“别怕。”
轻叹般的吐息扫过她耳廓,自上方淋下来,如同一场滚烫的甘霖。
简亭灵这才意识到,柯意之的双手,只落在了她大衣后领上。
车内空间狭小,他的姿势亲昵得像是温柔环住她后颈的恋人,手臂却很有分寸,丝毫没触碰到她裸.露在外的皮肤。
只是动作很轻地,将那件松松垮垮的大衣拉了上来。
而后,那双指骨分明的手,从她身后滑到身前。
又逐渐下移。
简亭灵紧张地吞咽一下。
却见他神色心无旁骛,那对以蛊惑人心著称的凤眸,此时暗藏着幽微的情绪,清澈如冰山融雪。
白玉般的双手悬在半空,指尖轻柔地在她身前打转。
为她,一颗颗地,系上了纽扣。
裹紧的大衣带来妥帖的温度,青橘味的汗水洇了进去。
柔软的内衬贴身穿也舒适,令人有种被拥抱的错觉。
最后一颗纽扣系好,她暴露在外的皮肤也被遮蔽得严严实实。
简亭灵松了口气。
可重新安下心的瞬间,又莫名多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遗憾情绪。
好像特别想在什么地方上使一下劲。
可是又使不上。
就这种感觉。
“还冷吗?”
柯意之的声音很轻。听起来,似乎比之前哑了一些。
但怎么会哑呢,车里这么暖和,一丝冷风也没有。
肯定是自己的错觉。
简亭灵摇摇头,过了一阵悄悄偏头看他,却见他仍凝视着自己。
明明身处严冬,可那对黑沉沉的凤眸间,却不知在何时,涌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盛夏燥意。
他抿了下唇。
唇瓣形状好看极了,如同衔着一片轻软的薄樱,要将它挤出馥郁的花汁。
有那么一瞬间。
简亭灵觉得,自己的唇畔,也有如过电般酥麻。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唇珠红得像露水樱桃。
红润的樱桃映在凤眸之间,似乎将那股燥意撩拨得越来越浓。
他又朝她靠得更近了些。
那股书墨香被体温蒸得愈发浓郁,丝丝缕缕逸散成无形的枷锁,将她困在车座一隅。
下颌线流畅好看,侧颈处的冷白皮肤也泛着微红。
他朝她垂下头。
简亭灵大脑一片空白,轻飘飘的像塞满了云朵。
她闭上双眼,眼睫颤得一塌糊涂。
就在此时——
车停了下来。
对讲系统里传来司机毕恭毕敬的声音:“柯先生,咱们到地方了。”
无形的纱幕骤然破开,绮梦般的暧昧气氛顿时消失殆尽。
墨香夹杂着无所适从的青橘气息,从微微下摇的车窗里逸出去。
刹那间,两人如梦方醒。
柯意之的喉结微滚两下,简亭灵似乎听见一声叹息。
他已与她近在咫尺,不得不将目光下移。
而后,他自然地伸出手,去为她束大衣的系带。
十指修长如玉竹,灵活地在系带间穿行,于她腰侧打了一枚工整而漂亮的结。
动作时,他的手腕、手指,不经意地碰触了几下她的腰间。
饶是隔着衣料,简亭灵的心头,仍一下一下地发麻。
做完这些,柯意之转身坐回原位,解开了安全带。
“下车吧。”
车门打开,雪风顿时侵入车内,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
清寒的月色射入,影影绰绰地映在车座上,像一片小小的冰薄荷。
就是这片冰薄荷,刺破了简亭灵眼前的旖旎纱幔,又从她双眼,直直扎进了她昏昏沉沉的大脑里。
她心头一颤,猛地从幻梦般的飘忽云端清醒过来。
是啊,人摸不到云。
他是身价过亿的顶流天王,她是来选秀都嫌年纪大的透明素人。
他的代步车是限量版幻影,而她的小越野十万出头。
再往前数,柯家是云珀城绵延三代首屈一指的华族,而简家,则是近年来,富豪圈里津津乐道的笑话。
简亭灵望着那片薄荷般的月光出神,自嘲般地笑了笑。
就算他为人亲切,自己又是在肖想什么呢?
身侧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柯意之为她拉开车门,又伸出右手臂:“地上有雪,小心滑。”
简亭灵垂下头。
“不用了。我穿运动鞋,不怕滑。”
她没问这是哪儿。
作者有话说:
下章有萌萌校园回忆~

四周的景致庄肃清雅,满眼都是宁谧流光。
道路两旁栽种着名贵的观赏花木。冬季正是赏梅的好时节,只见梅枝遒劲如墨笔挥就,花色绮艳,千朵覆雪。
简亭灵贪看了一会儿。
尽管一块标牌都没有,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哪里——
云珀城寸土寸金的青云山庄。简家如日中天的时候,她还来这附近做过客。
柯意之缓步走在她身旁,凤眸弯如月亮,其间盛满星光。她眼中映着花色月华,他眼中却只映出她。
娇小的身躯塞进男士风衣里,oversize风格的慵懒之余,又有种灵动的帅气。
他轻轻颔首:“还挺好看。”
“嗯?”简亭灵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不是花。
她低头看看自己:“这个牌子的中性风格一绝,我以前也爱穿。”
衣服上没有logo,不过她认得款式。这个牌子的风衣打底六位数。
听见“以前”二字,柯意之眼底一黯,顿了顿才道:“我知道。”
简亭灵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高一的时候,见你穿过。”
高一?那已经是七年前的事儿了。
她和柯意之只有高一一年同班,之后两年都不在一个班里。
简亭灵费劲地想了一阵,坚决地摆摆手:“不会。我去学校都只穿一中校服。”
那些纨绔名媛总把教室当成攀比的秀场,实在很无聊。
柯意之揉了揉眉心,叹息一声。
他站在凌晨两点的月色里,凤眸晦暗难明。
墨黑的衬衫立领下露出一段冷白脖颈,在夜色里显得禁欲而性感,凸起的喉结像块白玉。
他轻声说了句:“地铁。”
虽说有些没头没脑,但柯意之不可能说没有意义的话。
简亭灵又慎重地思考了一会儿,蓦地眼眸一亮:“我想起来了。”
那是高一结束前的夏季,学生会要承办活动,需要出两个人去采买。
彼时的简亭灵跟学生会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坐在隔壁音乐教室里,玩乐队玩得不亦乐乎。
她正噼里啪啦地打着架子鼓,一个瘦小身影忽然窜进来,捏住了她的鼓棒尖儿:“亭姐!”
她看清来人,喜出望外,猛锤一下他肩膀。
“这不是猴子嘛!就跟你说学生会无聊吧?怎么,终于想通了,还是要来跟你亭姐玩音乐?来来来,吃个薯片。”
候明挠挠头:“那个……亭姐,我是来拉你,去我们学生会帮个小忙。”
简亭灵蓦地起身,一把拎起候明衣领:“快滚,我没你这么没出息的小弟。”
她看着凶悍,手底下倒很有分寸,一点没弄疼候明,只是钳制得他动弹不得。
候明拼命挣扎,奈何一点用都没有,大叫起来。
“姐姐姐,你就说你这怪力谁能比?两个男生都没你力气大!你去难道不合适?”
简亭灵见他根本不知悔改,拎着他就朝门外走。
候明赶紧加大力度:“我们柯会长说了,哪个学生组织出人,就给哪个组织特批一笔经费。乐队不是想换个设备嘛!我是想着你,才头一个跑来找你的呀亭姐!”
简亭灵眼看就要把他拎出去,闻言步伐一顿,懒洋洋瞥他一眼。
“柯意之?他是你们会长?”
候明捂住胸口,一脸夸张的惊恐。
“姐,但凡是个咱们学校的女生,都快把他七大姑八大姨的生日背下来了,你怎么连他是会长都不知道啊。”
简亭灵压根不搭这茬:“去了就有经费,他真说话算数?不会诓我吧。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她很为难地咬了咬嘴唇:“这周末我爸出差,我可以在家练歌诶。”
“算数。”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个清冷的声音。
夕阳映入教室走廊,一片暖橙的光。
他站在门外,一手拿着方方正正的银蓝色文件夹,另一只手抬起来,从容地扶了扶金丝眼镜。
镜片削弱了凤眸间那统摄全局的压迫运筹感,只落下一片清隽疏朗的君子之风。
对上他眸光的刹那,令人恍若置身于水墨竹林之间。
也不知为何,简亭灵忽然想起了昨天的晚宴上,众人的议论。
“柯家那位次子,真是了不得。”
她放开候明,抱着手臂往门框一靠,迎上他的目光。
“来找我的?”
柯意之不置可否,拿出一枚金色的钥匙,递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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