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院的人知道老徐家家里有底子,没想到这么有钱,一出手就是五花肉,肉罐头的,县里外嫁的闺女不少,三日回门?能提两包点心都不错了,哪有老徐家这么大?方的。
孙大?娘絮叨着,自家闺女回门?那会儿?,拿了半斤棒子面,生个丫头真是亏了,早知道就多?生几个儿?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张大?爷就瞪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说这干啥?”
“咋就不能说了,不值钱的丫头片子哪有儿?子金贵。”
“金贵什么,你生了一辈子也?生生不出来,命里没有的说个屁。”
老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日常拌起嘴来。
郑浩在屋门?口探头探脑,看见徐向前手里的大?小包,里头还有肉罐头,一双眼睛跟狼见到肉一样,蹭亮蹭亮的。
老顾家有肉罐头!
他得找个机会偷出来。
徐向前这个新晋女婿收到了丈母娘的热烈欢迎。
饭桌上,张翠兰一个劲儿?给大?头哥夹菜,“向前啊,多?吃点,瞅瞅你瘦的,多?吃点补补身子。”
徐向前呲着一口大?白牙,一边嗯嗯往嘴里塞,一边儿?对边上的顾时安抛去得意的小眼神儿?。
看吧看吧,咱如今的地位也?不低了!
顾时安只当没看见,一门?心思给林瑶夹菜成?盛汤。
顾春梅看着对面浑身冒傻气的徐向前,无语的同时又捂了捂脸。
林瑶正对着她坏笑呢。
饭后饭桌上汤汤水水,弄了一桌,顾副局长?很自然卷着袖子收拾碗筷,化身贤惠顾家好?男人。
林瑶喊她要洗脚,顾时安立马端水去了。
大?头哥看了抱着肚子笑得不行?,县公?安局有名的冷脸顾副局长?在家不光洗碗,还给媳妇儿?端洗脚水,看来老顾的家庭地位也?不高啊。
话说徐向前是家里的独生子不假,那家庭地位却不咋高。
徐父对生儿子生闺女没有执念,只要媳妇儿开心健康,就比啥都强。
而徐母则不一样,她打年轻身子骨就不好,二十岁跟徐父结婚,结婚六年才开怀,二十六岁生了徐向前,难产大出血差点儿救过来。
那会儿还是旧社会呢,小日本鬼子在祖国土地上?横行霸道,烧杀抢掠,当?时请的生产婆子、老中医都束手无策,幸好县里?有家香港人开的红十字会医院,中医没办法就试试西医呗。
徐母连夜给送到红十字会抢救,命是救回来了,就是身?子亏损,往后不能生育了。
徐父不在?乎,家里?不是有个臭小子了?儿子这东西一个就够了。
病床上?的徐母无精打?采的,她这辈子就想生个胖闺女?,再来了臭儿子,儿女?双全多好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结果香香软软的闺女?没来,臭小子倒是先来了。
来了就来了吧,她往后不能生,把儿子当?闺女?养得了。
大头哥四五岁上?,亲妈整天给梳小辫儿,穿花布开裆裤,大头哥唇红齿白?生的好看啊。
徐母领着大头哥出去走一圈儿,外头大妈老奶奶都夸这小姑娘真好看,再探头往下?一看,咦?小姑娘还穿开裆裤?还有小鸡鸡......
唔,原来不是小姑娘,是个小男娃儿啊。
等大头哥七八岁了,说啥也不让亲妈给他当?小姑娘打?扮了,徐母长?吁短叹,云养闺女?的美好生涯就这么结束了。
没关系,儿子不顶用,还有孙女?呢。
于是,徐母话里?话外开始催儿子结婚,一直催到顾春梅进门。
这下?好嘛,大头哥家庭地位直接掉到底,如今老徐家,天大地大顾春梅最大。
连家里?养的狸花猫都比他地位高!
徐向前这会儿看到好兄弟跟自己同命相连,心里?顿时平衡了。
嗯哼,老顾在?家不也这样。
大丈夫就要能屈能伸!
徐向前一晚上?不知道想到啥,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顾春梅不明所以?,忍不住过去,掐了他一把,小声道,“笑什么笑,屋里?茶缸没收拾呢,还不收拾了洗洗去!”
大头哥摸了摸自己被掐疼的腰间嫩肉,很是委屈“哦”了声,悻悻然去干活了。
晚上?十点,小两口推着自行车回桂花胡同,就那么几?步路,顾满仓偏偏不放心,说什么也要送闺女?女?婿进家门。
送就送呗,老头子就当?遛弯儿了。
张翠兰摆摆手,顾满仓嘴角快要咧不住了,左手大竹篮右手闺女?,哼哧哼哧出了门。
下?班忙了大半天,林瑶隐隐嗅到身?上?有股油烟味,她纤秀的眉动了动,很不喜欢身?上?这股粘腻的感觉,拎了洗澡的小包袱去了洗澡棚子,洗完澡换上?自己做的开肩带睡衣,一双长?发?松松挽着,一双盈盈水眸衬得肌肤如雪。
这会儿也不过十点半,云水县的夜已经乌漆麻黑,伸手不见五指了。
要是别的小姑娘怕是会吓的不敢出屋。
林瑶却是不怕,洗澡棚里?面没有窗户,四周水汽弥漫,憋闷得很,她擦着头发?回了东厢房,坐在?窗户口晒干头发?,就打?着哈欠爬回床睡了。
等她再次醒过来都半夜了,顾时安一双大手牢牢环过来,闭着眼睡的很熟,白?日里?冷峻的脸庞在?烛光的笼罩下?平添了几?分柔和。
男人安静睡颜跟只大狗狗一样,看着好欺负的很。
林瑶一双爪子蠢蠢欲动,有一种想要过去欺负欺负顾副局长?,把他欺负哭的恶劣小想法。
不过鉴于以?往的经历,把某人欺负醒,最后哭的可?能是她自己。
林瑶讪讪放下?爪子,心不甘情不愿又躺了回去,没一会儿就自动滚到顾时安怀里?睡过去了。
寂静黑夜,顾时安一双锐利黑眸睁开,怀抱里?小姑娘睡的正香,偶尔呓语几?句。
他伸手理了理林瑶散在?耳边的长?发?,眼神温柔又缱绻,放佛怎么也看不够。
顾春梅三日回门后,老顾家又恢复了往日宁静的生活,除了东子这小子时不时抽风,惹得翠兰同志拿扫帚追着他满院子抽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瑶的小日子还是蛮安逸的。
顾时安偶尔在?没什么安排,喊东子把自行车擦的锃亮接送林瑶上?班。
林瑶觉得东子辛苦,给加了零花钱。
把臭小子乐得,天天早擦自行车。
十月份自行车骑起来有了凉意,林瑶下?班早了,夫妻俩干脆走一段骑一段,全当?散步。
上?周末郑大成家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家四口喝了水井里?打?来的水,稀里?哗啦全都开始拉肚子,一拉就是大半宿。
最后一家子撑不住给街道拉到卫生院打?吊瓶去了。
大杂院内外的街坊对此议论纷纷。
“老郑家咋回事啊,一家四口全拉肚子,不是撞邪了吧?”
“可?别乱说,小心抓你跳大粪去。”
“去你的,不盼老娘点好!”
“哈哈,说实话啊,大家都喝水井里?的水,咋就老郑家闹肚子呢?”
“嗨,说不定是吃了啥不干净东西,郑大成是厂里?大师傅,往家弄些好东西那不是顺手的事儿。”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有说闹邪的,有说吃坏肚子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闹的大家伙儿都不敢去挑水吃了,甚至有谣传大杂院风水不行,谁住谁倒霉云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把大富婶子他们气的不轻,就连王胜才媳妇儿李狗丫也罕见跟大家伙儿站在?统一战线,指着乱嚼舌根子的长?舌妇骂了狗血淋头。
笑话,这时候不一致对外,别人还当?他们大杂院住户好欺负呢!
葛主任对这事很重视,特意开了社员大会,当?着全体社员的面儿,喝了一大碗从水井里?打?上?来的水。
一下?午过去,葛主任声如洪钟,走路带风啥事也没有。
谣言不攻自破,前头说大杂院风水不好的长?舌妇也闭嘴了。
有人再提起来,外头就说了,纯属老郑家吃坏肚子倒霉呗。
刘二翠进了卫生院也没啥用,拉肚子拉到差点儿虚脱,街道工作人员去探望,她虚弱地扶着头摇摇晃晃,一脸虚白?要多惨有多惨。
郑大成也好不到哪去,他躺在?床上?都下?不来了,郑雪郑浩姐弟俩年轻,水喝的少,打?了点滴身?体恢复的比较好。
工作人员问刘二翠咋回事,刘二翠还能说什么?
说她买了巴豆粉本来想下?到老顾家茶水里?,让他家客人拉肚子出糗,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天知道怎么搞的,她裤腰带里?藏的好好的巴豆粉,咋就跑到自家打?水的水桶里?去了?
难不成是那天她给院里?发?坏的兔崽子反锁在?家里?,那时候掉到水桶里?的?
要知道老郑家没有厨房,就在?窗户下?摆了张桌子当?案板,边上?放着蜂窝炉跟吃水的大水缸,至于打?水的木桶,就放在?廊檐下?挨墙角的地方?。
所以?刘二翠设想的也不是没可?能。
刘二翠深知下?巴豆粉害人这事儿不能让人知道,现在?上?头抓的正严,搞不好她食堂采购员的工作就给弄没了。
采购员的工作没了也就没了,最重要的一点,万一这事儿闹大了,闹到轧钢厂领导耳朵里?去,老郑食堂大师傅的活儿八成也保不住。
老郑家这几?年靠着郑大成在?食堂里?捞油水,日子不是一般的滋润。
就拿刘二翠娘家两个妹妹来说,她俩也是嫁到县城来工人家。
面上?说得好听,实际过的什么日子只有自己知道。
刘二翠大妹男人是冶炼工,一个月三十七块八毛钱,说出去风光,可?一家八口攥着花,一个月下?来也是精光,有时候还不够花的。
刘二翠大妹只能低三下?四来找刘二翠借钱。
刘二翠小妹日子过的更憋屈,她男人就是个临时工,一个月赚二十来块钱,算上?瘫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老婆婆,没出嫁的小姑子,光医药费就一大笔,一家四口省吃俭用,挤在?一个十几?平米的小屋子里?,窝窝囊囊过日子。
刘二翠打?死也不想去过那样的日子,要是郑大成倒了,郑家顶梁柱就没了,到时候一家四口吃饭上?学样样要花钱,她哪有如今的潇洒日子过?
刘二翠面对街道小姑娘探究的目光,一张脸红了青,青了白?,最后还冒出点点汗珠儿,只能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开口说他们一家子喝水喝多了,才拉肚子拉的下?不了床。
李狗丫听了直撇嘴,“啥啊,刘二翠这个婆娘把大家当?傻子呢,喝水喝多了拉肚子,咋不说吃屎吃多了拉肚子,这婆娘指定做了什么缺德事儿,遭报应了。”
李狗丫同志一语中的,林瑶听了抿嘴笑。
怪不得前面春梅姐结婚那天,她看刘二翠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也不好说。
现在?真相大白?了,原来刘二翠打?的是这个主意!
林瑶眼神冷了冷,要不是当?初阴差阳错,歪打?正着巴豆粉掉到郑家水桶,现在?在?医院躺着的可?不是郑家人,而是顾家人和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了。
那天来参加婚礼的还有好几?个几?岁大的小娃娃,小娃娃肠胃弱,喝了巴豆粉拉肚子拉到虚脱,是很危险的。
刘二翠居然能下?的去手!
林瑶思忖再三,觉得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至少要跟顾副局长?说说,让他做到心中有数。
第50章
晚上七点钟,大杂院外面起了雨风,深秋的雨跟夏日不一样,没有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细雨匝匝,一下就是大半夜。
林瑶在屋里没事干,插了门栓一会儿捣腾空间里的物资,一会儿研究研究顾时安堆在书桌上的军事书籍,随便翻开几本看看,好嘛,什么《战争论》、《战策论》、《孙子校释》,一本比一本晦涩难懂,看得她眼皮子直耷拉。
——这不是看书,是?听催眠曲。
林瑶索性不?看了,披了件小花褂,跑到外头去欣赏雨景。
秋日夜晚也打枇杷也是?很有意境的嘛,呃,如果枇杷叶没有泛黄的话?,就更有美了。
外面雨声倾盆,?璍顾满仓卷着裤腿出门倒洗脚水,东子在自个儿放里不?知道凿什么玩意儿,“叮咚咚”响。
张翠兰骂了臭小子两句,又隔着屋门对林瑶嘘寒问?暖,“瑶瑶啊,外头?冷,早点睡别冻着了。屋里被?子够不?,不?够妈给你加床厚被?子。”
林瑶脆生生应了,道屋里被?子很暖和不?用加,张翠兰才放心睡下。
一直到九点半,顾时安连个人影也没见到。
林瑶琢磨了下,公?安局八成又有大案子熬夜加班了。
湿冷的雨风穿堂而过,林瑶不?禁打了个寒颤,外面太冷了,这?样下午要感冒的,她吸了吸鼻子,将身上的衣服紧了紧,赶忙跑回?屋,爬上床裹着被?子取暖。
好不?容易等到满身风雨的顾时安回?来。
林瑶忙不?迭跑过去告状。
顾时安一身55式白色警服没来得及换下,自家小姑娘扑过来叽叽喳喳一顿说,他刚开始还?面色柔和,听了没几分钟,一双黑眸就沉了下来,周身气压低的吓人,林瑶一点不?怕,她裹着小被?子呢,懂不?着!
再者?说了,林瑶恃宠而骄对上顾副局长,从?来都?是?顾时安甘拜下风,怕个锤子哦。
倒是?郑大成家要自求多福了,刚才顾副局长脸色可不?好看。
顾时安听完林瑶的话?,眉峰冷冷蹙了下,又状若无事地松开。
“我知道了,天冷了早点睡吧。”
有顾副局长这?句话?,林瑶可放心的很,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回?到床上香甜入梦。
一周后?,郑大成一家四口相继出院回?家,刘二?翠在卫生院躺上瘾了,吃饭有食堂,打吊瓶有小护士,大妹二?妹为了巴结她,争着抢着来伺候自个儿,还?自掏腰包买点心罐头?送来,整天啥事也不?用干,翘着脚就有人伺候的日子太爽了。
怪不?得县里那些干部太太一个个细皮嫩肉,保养的好,家里有保姆伺候,十指不?沾阳春水,日子不?爽才怪。
刘二?翠嚷嚷着肚子难受,下地腿软不?想去工作。
郑大成病后?初愈,没力气跟她掰扯,他身子也不?舒坦,拉了那么些天整个身子都?虚了,走路一步三晃,就这?样还?是?强撑着去食堂看看。
他实在是?不?放心,轧钢厂食堂除了他这?个掌勺大师傅,下头?还?有两个帮厨的,都?在郑大成手下学厨,其中一个是?工会主席的亲侄子。
背靠大树好乘凉,郑大成危机感十足,颤颤巍巍好不?容易挪去食堂,后?厨里掂勺的不?就是?工会主席的侄子?
更让郑大成奔溃的还?在后?头?,刘二?翠身体?好后?回?大食堂第一天,就给食堂员工“抓”住偷拿食堂的馒头?和肉!
刘二?翠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前头?食堂采购员千辛万苦才从?老乡手里买了半扇子猪肉,这?年头?没有柏油马路,那个采购员骑着自行?车驮着半扇子猪头?,骑了几十里山路,半路差点儿摔山沟里去,累的满头?大汗才回?到厂里。
半扇猪肉满打满算也就五十斤重,几十斤猪肉全场一千多号人吃,平均每人还?吃不?到一口。
就这?样,狼心狗肺的刘二?翠偷偷切了五斤肉回?家!
她一个人就偷了五斤肉!
五斤肉鼓鼓囊囊拿在手里显眼的很,刘二?翠个婆娘,用张破报纸随便包了包塞进篮子里,大摇大摆想出食堂呢。
食堂帮工的郝大姐一眼看出不?对劲,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拉一下,扯破了刘二?翠竹篮里的报纸,赫然露出了一大块五花肉!
“好啊,咱们大食堂出了个偷肉贼!”
“快叫保卫科的同志来,抓贼了!刘二?翠偷肉了!”
郝大姐一手扯住刘二?翠头?发不?让她跑,另一只手掐腰,眼睛瞪得溜圆,冲着外头?中气十足喊人。
刘二?翠疼得挣扎不?止,她看到一脸威严的公?社主席出现在眼前,身后?还?跟着几个大领导,额头?上的汗刷刷往下流。
完了,这?回?大发了!
当时郑大成在后?厨掌勺,出来看见这?一幕,被?刺激得红了眼,刘二?翠还?在那面色癫狂撕扯郝大姐,他抬手一个耳光抽出去,抽得刘二?翠连连退了两步,骂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半张脸登时肿了起来。
周围厂里赶来的同志本来愤怒不?已?,这?一巴掌下去也忍不?住心惊。
郑大成下手可真够狠的。
刘二?翠偷盗革命群众财物这?件事板上钉钉,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她狡辩。
郑大成老谋深算,当即声泪俱下又给了刘二?翠一巴掌,跪在地上痛哭起来,“二?翠你糊涂啊,我知道岳母病入膏肓,就剩一口气想吃口红烧肉再走,你再心急也不?能偷食堂的肉去给岳母尽孝心,你这?样做,岳母就是?吃了肉,她走的也不?安心啊.....”
刘二?翠跟郑大成做了多年夫妻,总算心有灵犀,她眼光闪了闪,啪啪使劲给了自己两巴掌,捂着脸也哭了起来。
“大成我知道自己鬼迷心窍了,可娘等不?及了,大夫说娘熬不?过今晚了,我娘四十岁守寡,吃苦受累带大五个儿女,她老人家命苦啊,七十岁的老人了一辈子没痛快吃过一碗红烧肉,我这?个闺女不?孝顺,谁孝顺,书记,主席全都?是?我的错,我认错!”
刘二?翠匍伏到几个领导面前,“砰砰砰”使劲磕头?,那凄惨的样子令在场同志无不?动容。
老书记最是?心善,原本板着的脸也缓和下来,摆摆手刚想让刘二?翠先起来。
公?社主席连忙拦住,脸上没什么好表情,“嘭”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孝顺父母不?是?你偷盗革命群众财物的理由!站在这?里的各位同志哪个没有老母亲,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样,肆无忌惮偷盗群众的财物,整个轧钢厂就乱套了!你这?是?在抹黑我们轧钢厂的名声,现在是?人民当家做主新社会,你搞封建主义磕头?这?一套,这?性质有多恶劣,你知不?知道!”
公?社主席一番痛斥,刘二?翠吓得一激灵,磕头?不?是?不?磕头?也不?是?,缩在那不?敢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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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夫妻俩一起被?保卫科的同志带走,刘二?翠一个临时工直接被?开除,在全厂大会上自我检讨,每天到街上扫大街。
郑大成身为刘二?翠的革命伴侣,没有监督好刘二?翠,也是?犯了错误的,从?食堂大师傅的岗位上下来,调岗到第三公?社食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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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食堂就是?个小食堂,社员寥寥二?三十人,连采购员都?没有,郑大成一个人干好几个人的活,一个月工资就三十块钱,不?但捞不?到油水,每天累的跟狗一样。
郑家一家四口好日子过惯了,以前天天白面馒头?,隔三岔五红烧肉猪蹄子的,现在每天的餐桌上除了窝窝头?就是?大碴子粥,一家四口嘴养刁了,顿顿如同嚼蜡。
郑雪姐弟俩跟郑大成闹,他这?个当爹的还?能拿钱给儿女开小灶。
刘二?翠缺心眼也学着跟郑大成闹。
郑大成额头?青筋直蹦,几巴掌下去,疼的刘二?翠哭爹喊娘,要不?是?这?个蠢货没脑子,给顾家下药也下不?好,偷东西让人抓住,他何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
郑大成狰狞着一张脸,手上力道加重,刘二?翠顿时疼得除了惨叫,发不?出别的声音。
郑家闹到这?个地步,蒙在鼓里的张翠兰叹口气,“自作孽不?可活。”
顾时东摇头?晃脑,“可不?是?,妈,今个儿我爸厂里发工资,厨房还?有鸡蛋跟白面呢,咱晚上吃葱油饼呗。”
老儿子小馋虫的模样给张翠兰逗笑?了,“兔崽子,啥也逃不?过你这?双眼。”
“那是?。”
臭小子还?挺得意。
今个儿不?光轧钢厂发工资,林瑶他们纺织厂也到了发工资的日子。
算起来,林瑶上班不?到一个月,还?没转正呢,只发了二?十块钱,两斤细粮票,不?过纺织厂效益好,给补了一天的饭票。
林瑶把工资放在小挎包里,跟周晓雪一块儿往门口走。
周晓雪还?没对象,每天家里大哥来接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小姑娘特瞧不?上她大哥,话?里话?外嫌弃的很。
这?不?,周晓雪一看到门口人高马大的周家大哥,一张小脸就垮下来,蔫蔫儿对林瑶挥挥手。
“瑶瑶姐,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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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晓雪磨磨蹭蹭往周家大哥边上走,兄妹俩不?知道说什么拌了嘴,周家大哥抬手赏了妹妹一个脑瓜崩。
气的周晓雪捂着脑袋跳。
林瑶看的乐不?可支,顾时安下班过来接媳妇儿,远远就去瞧见小姑娘眯着眼笑?,他唇角勾起来,停在纺织厂门口。
十一月初的下午街头?,已?经有了凛冽冷风。
林瑶就穿着一身工装,冷的小脸直往脖子里缩。
顾时安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又拿了条红色羊绒围巾给林瑶围上。
林瑶乖乖站在那,一张巴掌小脸围在羊绒围巾里更显得娇媚。
林瑶暖和过来,顾时安长腿一蹬,自行?车才稳稳上路。
夫妻俩一路说着话?,突然说到刘二?翠干的那些缺德事上,林瑶气鼓鼓道,“她可太坏了,嗳,你前头?下手的时候真是?没留情面啊。”
郑大成食堂大师傅的活儿都?给撸了。
顾时安眼底浮上笑?意,,“瑶瑶,你真以为巴豆粉那件事,郑大成不?知情?”
林瑶一脸惊讶,不?是?吧,这?事儿也有郑大成的份儿?
这可不是顾副局长诬赖他,人家是有人证的。
——这话?是某天晚上,郑大成两口子吵架东子趴老郑家后墙角偷听?来的。
林瑶呆了呆,东子偷听?的?
顾时安干咳了?下,表示给东子住的小偏房跟前院郑大成家只隔了?条长廊,东子这小子晚上闲着没?事干,与其在屋里瞎捣鼓,不如派他去当个小间谍偷听?些?有用的信息。
林瑶狐疑道,“东子这么听?话??不大可能呀。”
东子个小家伙没?点?甜头给他,不管是谁的话?人家才?不听?呢。
当然了?张翠兰同志除外,老母亲的话?是不能不听?的。
顾时安又咳嗽两声,“给了?臭小子两块钱当跑腿费。”
林瑶漂亮的小脸上浮现出?古怪神色,卷翘细密的眼睫毛眨啊眨,不知道在想什么事儿?。
她没?开口说话?呢,顾时安倒是开口了?,“瑶瑶怎么知道刘二翠手里拿的是巴豆粉?”
林瑶小脸红了?红,呵呵尬笑两声,“那什么,前头春梅姐结婚的时候,虎头在老郑家屋门口捡到个小纸包,里头一股子臭粉味儿?,跟干豆粉味道一样的。”
顾时安笑了?笑,“所以是虎头告诉你的?”
林瑶依旧尬笑,“我也拿了?两块水果糖给虎头当奖金。”
依譁顾时安:“.......”
得,夫妻俩真是天生一对,贿赂小娃娃的手段都如出?一辙。
云水县深秋的街头,有位老大爷推着三轮车,上头放着个铁皮套的圆铜炉子,里面燃着炭火,铁筒炉子上里烤着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地瓜,大爷戴着旧手套,用只铁钩子钩开炉膛,翻弄炉子上的红薯,烤红薯的香气随着升腾的白气窜出?去老远。
林瑶揉了?揉尬笑发?酸的脸蛋,哼唧着想吃烤红薯。
顾副局长等的就是这句话?,长腿一伸自行车在红红薯摊前停下,掏钱买了?五块热腾腾的烤红薯,一块两分钱,五块一毛钱。
卖红薯的老大爷头天开张,到了?下班点?儿?了?,来来往往的工人不少,一路上啃红薯的小年?轻一对又一对。
在冷风萧瑟的秋日,老大爷掀开烤地瓜桶上的棉被,整层的红薯个个烤得焦香,看着就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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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手脚麻利捡了?五块个大卖相好装进草纸袋,递给旁边翘首以待的林瑶。
“谢谢大爷。”
“不谢,姑娘地瓜热着才?好吃,小心烫。”
“嗳。”
林瑶笑眯眯捧着红薯袋,选了?个大的留着自己吃,又挑了?个稍微小点?的递给顾时安。
“你也吃呀。”
顾时安替她整理好掉下来的羊绒围巾,哄道,“你吃吧,路上骑自行车不方便吃。”
林瑶“喔”了?声,跳上自行车后?座,拍拍顾时安的肩膀,“顾副局长,回家吧。”
顾时安脚下一蹬,二八大杠又起航上路,林瑶摇晃着小腿,小心翼翼地揭开红薯外面一层焦脆的外皮,抿了?一口红薯肉,热乎乎甜滋滋直接甜到心口,深秋傍晚的寒意都被驱散的一干二净。
路上快到家了?,林瑶又来了?兴致,跟某人打听?他怎么给郑大成家下套的。
顾时安面上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可不正经。
“想知道?”
“嗯。”
“回家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林瑶:“.......”
呸,你可去一边儿?吧!
顾副局长没?有得到晚上亲亲的承诺,还让小姑娘掐了?把?腰。
要不是现在在大街上,林瑶都要咬他一口了?。
林瑶又掐了?他一把?,说话?声音软乎乎带着娇“你说不说嘛。”
顾时安到底抵不过自家小姑娘,最后?还是把?给老郑家下套的经过说了?出?来。
其实给郑大成下套很?简单,因?为郑大成两口子手脚都不干净,郑大成利用手里的权利给自己谋福利,盗卖食堂的物资,给轧钢厂职工的饭菜缺斤少两,这时候大厂食堂员工很?少有这么干的,不过郑大成下手很?谨慎,一般都是外头的线人来联络刘二翠,中间经过好几道手,郑大成全?程都不会露面,外人想抓他小辫子几乎不可能。
相对郑大成来说,没?头脑的刘二翠就好对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