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两人再也没见过。
然而即使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再次看到他,绣芬还是一眼就认出白启智。
她瞬间紧张起来,原本放松的手脚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往哪儿放。
上次分开得并不愉快,绣芬并不想在白启智面前丢脸,因此虽然心中很紧张,面上却是强装镇定的。
白启智盯着她看,她也平静地看回去,等白启智下一步反应。
如果他只是偶然路过,肯定会很快离开。
如果他继续和自己对视,那很有可能……是来找自己的。
第二个猜测令绣芬心中一动,略微有些惊讶。
简直无法想象当初那么决绝的白启智,会亲自找上她。
要说绣芬最近生活中,最热闹的事情,莫过于沈惠惠高考了。
之前在南省别墅的时候,就听张阿姨和苏志宇说过,白家非常重视学习。
白启智不会是因为惠惠过来的吧?
心中思绪乱飞,很快绣芬就发现,白启智和她对视着,目光不仅没有移开,反而迈开步伐,一步步朝绣芬走来。
“恭喜你的女儿在今年高考中取得佳绩。”白启智道。
这样的祝贺,绣芬这阵子听了许多,不过从白启智的口中说出来,还是很不一样的。
绣芬的脑海中,不禁回忆起了一年前在白家寿宴上的那个夜晚。
沈惠惠曾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她们可以不依靠白家,凭自己的本事在京都立足。
谁能想到,当天晚上沈惠惠就找到了靠山,存下了一大笔钱。
短短一年的时间,沈惠惠更是在高考中证明自己。
不论精神上还是物质上,她都做到了。
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为了整个家,这一年多么努力,绣芬都看在眼里。
她的女儿很争气,比白家任何人都争气。
惠惠值得起这样的夸赞。
绣芬没有谦虚,点了点头道:“谢谢。”
她这般神态,与一年前拘谨卑微的模样已然完全不同。
白启智看在眼里,心中更加厌烦。
一年前,他不喜绣芬畏畏缩缩的模样,而现在,他更不喜绣芬的毫不谦逊。
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小人得志的傲慢。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用太客气了。
白启智道:“能教养出这样的女儿,足可见你也是个聪明人,只是有些事情,过犹不及。”
绣芬怎么也没想到恭贺之后,竟然收到这样的话。
要是说她就算了,但听白启智这意思,显然连带着沈惠惠都一同讥讽了去。
绣芬当即皱眉:“白先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启智却懒得与她多做解释:“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心里明白,不要把那些见不得光的歪心思放在舒华身上。”
“我知道,她虽然是你的生母,可你们之间从来没有相处过,你对她没什么正常孩子对母亲的感情。但是关于你的事情,舒华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她身体不好,禁不住任何刺激。”
“但凡你还有点儿人性,就收起那些阴谋诡计,以后不要再和她接触。”
说着,白启智又想起了什么,又道:“她是我的底线,就算是李国杰亲自找上门也没用,别怪我不讲情面。”
说完,白启智转身就走。
绣芬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启智说的人,是纪舒华??
纪舒华,竟然是她的生母……
绣芬脑海中,回闪过无数画面。
其实一切早有端倪,只是她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她和纪舒华第一次见面,就在织星园中,白启智寿宴当天。
所有人都说,白老太太身体不好,不会参加这些活动,绣芬内心就默认白老太太没到现场。
怎么也没想到,她们在停车场遇到的,竟然就是白老太太!
第二次相逢,是在画馆。
纪舒华不止一次说,绣芬和她年轻的时候很像。
纪舒华的身体情况,和白老太太十分相似,都是不大健康,不能常年在外头抛头露面。
只是这个年纪的老人,总难免身子骨不大好,再加上纪舒华在外头,都是用自己的名字参加活动,从不提及白家,所以绣芬从来没把她和白老太太这个身份联系到一块儿……
画馆内学术气氛十分浓厚,大家每次碰面,谈专业的事情都来不及,哪顾得上说家里的私事。
绣芬从没在画馆主动说自己家里的那些事情,也不会去打听别人的……
如此阴差阳错之下,她竟然以晚辈的身份,和自己的生母相处了这么久……
不过,绣芬内心深处,还是有很多疑点。
白启智为什么突然怒气冲冲地过来质问和警告她,是她和纪舒华的接触,引发了什么不好的后果吗?
还有白启智说的,关于她的事情,纪舒华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纪舒华不知道真假千金事情,不知道白琴不是她的女儿吗?
纵观纪舒华过往对待自己的表现来看,绣芬越想越觉得,纪舒华恐怕真的不知情。
她竟然被瞒在鼓里,连亲女儿找上门,又被赶出去都不知道??!
绣芬心中乱成一团,等她回过神来后想要拦住白启智问个清楚,却见白启智直接坐进了车里。
他显然并不想和绣芬有更多的交流,一坐进车子就关上门合上窗户,车子启动迅速离开。
绣芬冲上去,拍了拍门窗,想要让白启智说清楚。
却见车内的白启智狠狠瞪了周先生一眼。
周先生无奈地启动车辆。
绣芬往前追了几步,奈何人的双腿不可能跑得过四轮车,不到几秒钟时间,车子行驶离开,只留下绣芬一个人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接受着四周行人投来怪异的目光……
周先生这辈子见过不少大风大浪,本以为发生再麻烦的事情,他都能冷静对待。
但不得不说,这样甩下一个女人,那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再看一眼后视镜里的白启智,他沉着脸,显然心情非常糟糕。
车内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就在这时,白启智的大哥大忽然发出声音,原来是有人打电话给他,而且还是长途漫游的海外电话。
白启智略微有些沉郁地拿起大哥大接听,下一刻,苏心怜甜美的声音顿时在电话那端响起。
“猜猜我是谁?”
少女甜美灵动的声音打破了车内僵硬低气压的氛围,白启智扯了下嘴角道:“怎么这个时候想起给外公打电话了?”
“想您了啊。”苏心怜甜甜地撒娇着,表示自己已经在准备回国事宜了。
不仅她要回来,她还要将霍承轩也带回来。
到时候,霍承轩将会代表霍家跟白家一起谈生意,等他们结婚后,彼此就是一家人了。
白启智闻言,几乎是喜出望外:“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苏心怜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您。”
“对,你从小到大,从来没让我操过心,反倒是帮了我很多很多的忙!”白启智想到过往的点点滴滴,哈哈大笑道。
近日沈惠惠在国内出尽了风头,对比之下,顿时显得白琴一家逊色了不少。
但沈惠惠再厉害,也只是读书离开,平时也就只能跟苏志宇比比成绩。
苏心怜身上的优势,是任何一个人都不曾具有的。
她就像是一朵最完美的解语花,最贴心的小棉袄。
不然怎么会好巧不巧,正好在他心情最糟糕的时候出现,带给他重磅好消息呢。
这才是他白家后裔该有的样子!
白启智越想心情越畅快,和苏心怜畅聊了一路,糟糕的心情一扫而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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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一更◎
沈惠惠电话打到一半, 见绣芬这么快就开门回来,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不过还在讲电话中, 也不好多问。
绣芬一回到家,就立刻钻进了厨房, 一直到沈惠惠讲完电话, 她才出来。
“妈妈,你不是要去农贸市场吗,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啊。”沈惠惠奇怪地道。
要是以前,绣芬肯定六神无主, 一眼就被沈惠惠看透。
但经历过了这么多事情, 她也成长了不少。
回来后,趁着沈惠惠讲电话这片刻工夫, 绣芬进厨房洗了把脸, 连续喝了好几杯冰水, 终于冷静下来。
见沈惠惠关心地看着自己, 绣芬努力像平常一样微笑平静地道:“下楼才想起早晨忘记喝水了, 你不是说每天早晨起床后, 要喝一杯水才最健康吗,所以回来补喝了一下。”
沈惠惠闻言, 忍不住笑道:“都下楼了, 要喝水买一瓶矿泉水就行了, 还特意跑上来,多麻烦啊。”
“那可不行, 都是水, 矿泉水要钱, 自己家里的水可不用花钱。”绣芬道。
她们现在手里有不少存款, 别说放乡下,就是放京都,都够舒服生活很多年了。
但绣芬已经勤俭朴素惯了,哪舍得做出花钱买水喝这么奢侈的事情。
绣芬说着,看了旁边的电话一眼,转移话题询问沈惠惠道:“大早晨的,你刚刚在和谁讲电话呢。”
“还能是谁,钟校长啦。”沈惠惠就算再聪明,也猜不到绣芬竟然会在楼下碰到白启智,见绣芬虽然有点儿怪怪的,但整体情绪稳定,看起来和平常没有太大区别,便没再追问,而是就着绣芬的问题回答道,“老人家和我讨论报考学校的事情呢。”
以沈惠惠的成绩,基本上全国的学校都可以随便选。
现在的问题是,沈惠惠想要学什么专业。
如果说小学是打基础,中学是系统学习,那么大学针对某个职业专业领域,深入地进行学习。
上一世沈惠惠报考的是工商管理类,还没到大学报道就穿书了。
这个专业不适合这一世的她。
这段时间以来,沈惠惠一直在医学和数学这两个领域犹豫。
这一世的沈惠惠,显然和医学这一领域的人很投缘。
宁平县那段经历,不仅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也令沈惠惠对未来的一些想法发生了变化。
而数学则是她的兴趣爱好。
沈惠惠在数学上有一些天赋,虽然比不上大佬们,但如果只是自己喜欢去探索去研究的话,也够用了。
“哦?钟校长怎么说?”事关女儿未来的人生大事,绣芬认真地看着沈惠惠道。
沈惠惠道:“钟校长从长远考虑,建议我学数学。”
数学是基础教育中最受重视的学科之一,并贯穿于整个基础教育阶段,高等数学教育几乎覆盖了大学本科所有自然科学领域和部分人文社会学科领域。(注①)
随着计算机科学技术的不断发展,数学的社会化程度也日益提高。(注①)
九十年代正值信息科技时代前夕,此时的国家已经十分重视数学发展。
Q大的数学系也是在近年做出重大改革,加大对数学科学发展的投入。
由此可见数学前景非同一般。
至于沈惠惠经过宁平县后,想要救死扶伤的心,也可以在数学领域得到实现。
毕竟数学与航天航空、人工智能、生物医学各个行业都息息相关。
如果沈惠惠只是一名普通的中上游学生,家庭拮据,又特别想要当一名医生,钟校长或许会建议沈惠惠学医,但既然她有数学上的天赋,本身又喜欢数学,不妨放手一搏。
沈惠惠说着,看向绣芬道:“妈妈,你觉得怎么样?”
绣芬看着沈惠惠。
有这般优秀的女儿,就算遇到再多不快的事情,此刻也全都化成了欣慰。
沈惠惠已经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最佳,不仅远超过同龄人,甚至把比她大上许多的人都甩在身后。
对于她的人生,绣芬自然不会多加干涉。
“只要是我们惠惠愿意去做的事情,妈妈都全力支持你。”绣芬说着,忍不住轻轻地摸了摸沈惠惠的头,决定不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沈惠惠在过去一年都忙于学习,连纪舒华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接触纪舒华的人是她,被白启智警告的人也是她,这件事情本身和沈惠惠没什么关系。
她只是一个学生,有大好前途在等着她,那些都跟白家没有关系,是沈惠惠凭靠自己的本事争取来的。
白家那些糟心事,身为母亲的绣芬能自己扛下,就不要让孩子徒增烦恼了。
和沈惠惠聊完之后,绣芬像往常一样买菜做饭,度过了平凡的一天。
直到入夜各自回房之后,绣芬才忍不住拉开抽屉,看着抽屉里存放的东西。
左边两个大抽屉和柜子,放的都是油画相关的东西。
除了已经做好的颜料之外,还有很多涉及到绘画的书籍。
她虽然有乱针绣的基础,但毕竟不是专业学油画的,和画馆的人交流起来,还是有极大的差距。
为了能追上大家,绣芬买了不少书回来日看夜背。
她现在这个年纪,已经过了学习的最佳年龄段,再加上大多时候都是自学,自己融会贯通,整个过程十分艰难困苦。
但因为在画馆的日子实在开心,绣芬也努力克服,痛苦并快乐地学习着。
人的精力总归是有限的。
一门心思全都钻进了油画中,刺绣自然也就落下了。
之前还没感觉,此刻绣芬拉开另一个抽屉和柜子,看着存放在里头的刺绣相关东西,绣芬定睛一看才发现,不少绣布还是去年买的,放进抽屉后就再拿出来动过,不知不觉,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
刚知道纪舒华是自己的生母时,绣芬甚至来不及对白启智生气,满脑子都是震惊和……喜悦。
当初从福水村出来,她一直盼望着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对生父生母,是满怀好奇与孺慕的。
如果说白启智的出现,打碎了绣芬对于父亲的所有幻想。
那么纪舒华就完美顶替了绣芬心目中母亲的形象。
只是白家人不要她,给绣芬心中造成了很深的伤害,她的自卑令她不敢迈出步子,连交朋友都十分小心翼翼,更何况面对纪舒华这样大名鼎鼎的前辈。
纪舒华愿意教导她,和她交流,对绣芬而言,已经是莫大的荣幸。
把她想象成自己的母亲,简直就是对纪舒华的一种侮辱。
绣芬努力遏制着自己,不准自己再多想。
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由白启智亲口告诉她,纪舒华就是她真正的母亲!
她的愿望,成真了!
可是经过一天的时间沉淀,绣芬渐渐冷静下来。
听白启智的言辞,他显然误会了什么,对绣芬和沈惠惠产生了很多的误解。
什么“见不得光的心思”、“阴谋诡计”等等用词,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从中作梗,但追根究底,还是白启智对她们的成见在作祟。
如果白启智相信她们的为人,一定会好好和她沟通,而不是放下狠话后直接离开,半点也不给她颜面。
现在,白启智的态度已经表达十分明确了。
纪舒华身体很差,禁不住任何刺激,所以真假千金的事情,白家上下都瞒着她,她并不知情。
白启智也不希望绣芬将这个真相,告知纪舒华。
他拒绝绣芬接触纪舒华,不准绣芬再和白家人有任何瓜葛,否则哪怕面对李国杰,他也不会有任何退让。
说得这般决绝无情,绣芬再腆着脸上去,不仅丢了自己和惠惠的脸面,而且万一真的引发什么不好的后果,不论是纪舒华出事,还是沈惠惠出事,都不是绣芬愿意看到的。
小时候没有在白家长大,长大后也没办法重新进入白家。
她终归于白家无缘。
想到这,绣芬的手轻轻抚摸过油画书籍和颜料,最终停留在了刺绣上。
柔软的绣布,细密的针线,即便很久没有触碰,依然熟悉得令她的灵魂都在颤栗。
这一年来,绣芬去画馆的次数虽然不多,但在里头学习的欢乐时光,美好得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而梦再美,终归是要醒的。
刺绣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
与去年相比,今年的夏天宁静祥和。
两个月的暑假犹如箭一般飞过。
伴随着沈惠惠开学,绣芬终于又有了自己的时间,带着颜料再次来到画馆。
不同以往过来学习,这一回,绣芬是过来告辞的。
平日里绣芬来画馆十分勤快,自从暑假后,渐渐地就不怎么来了。
别人还没什么感觉,唯有纪舒华来了两次都没见到人,着急得不行。
现在好不容易把人盼了过来,大家才刚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绣芬,结果怎么也没想到,第一句听到的就是绣芬的告别。
她竟然以后都不打算来画馆了!
所有人都震惊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绣芬。
“为什么啊,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画馆有人欺负你吗?”
“还是油画太难了?”
“又或者是经济问题?”
“这一年来,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就这样放弃也太可惜了!”
“有什么困难告诉我们啊,大家一起想办法,我们这么多人,一定可以解决的!”
绣芬的目光一一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没什么困难。”她摇了摇头道,“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油画这个只是兴趣爱好而已,实在是顾不过来了。”
“那就算现在很忙,以后也可以抽出时间过来啊!”
“对啊!我们这里也不是天天要报到的地方,大家都是因为兴趣爱好才聚在一起的,有空过来就行了。”
“纪老师老师上次来还一直问你的情况呢,要不你先别走,我去联系一下纪老师,你们见一面再说别的啊!”
绣芬一听纪舒华要来,立即连连摇头。
不知道纪舒华是自己的母亲,她和纪舒华就是两个无话不谈的投缘人。
然而现在知道了真相,绣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纪舒华了。
她也无法想象纪舒华知道真相之后的画面。
既然白家不欢迎她,她和沈惠惠注定不能回到白家,那和纪舒华之间,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以免节外生枝。
想到这,绣芬不再耽误,立即选择告辞。
大家见她态度坚决,无奈之下也只好作罢,目送着她离开。
就在绣芬即将踏出画馆的这一瞬间,恰巧拐角有个身着旗袍的女性迎面走了进来,如此近的距离,连人都看不清,更躲闪不及,两人猝不及防之下撞到一块儿,一同摔倒到了地上。
绣芬心神不宁,摔得重一些,还好对面的人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扶住绣芬,才避免绣芬的脑袋磕到尖锐的角落。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对方显然也被这惊险的一幕吓到,连忙道歉。
“没事,没有撞到。”绣芬说着,抬起头。
当两人对视上的那一瞬,彼此都是一愣。
………………
与此同时,京都的另一端,纪舒华也在找去年寿宴上宾客的名单。
寿宴是白棋和白书举办的,宾客名单自然也得找他们要。
白棋和白书刚应对完姚铃,转头发现纪舒华也在找他们要这个,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不就一个寿宴名单么,还是去年的,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这个?
要是别的宴会名单就算了,偏偏他们两去年举办寿宴的时候为了捞财,做了不光彩的事情。
找他们要寿宴名单,就跟揭他们的老底似的。
要是旁人找他们要这个,白棋和白书铁定要把人轰出去。
偏生要名单的,不是姚铃就是纪舒华,压根没法拒绝。
纪舒华的事情,就是白启智心中的头等大事。
白棋和白书虽然是纪舒华的儿子,但很清楚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是远远不如母亲的。
母亲现在身体不不好,全家人面对她的时候都很小心谨慎,深怕一个不小心刺激到她。
白棋和白书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为了谨慎起见,两人没有立即交出,而是征询了白启智的意见。
“她要就给她看,把给姚铃的那一份传给她就行了。”白启智像是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说完后,又留下白书吩咐了几句。
白书听完白启智的话,一脸莫名其妙。
不过白家现在还是白启智掌权,白启智既然吩咐了,他照做就行了。
有老父亲在上头顶着,平日虽然十分碍事,但不得不说关键时刻,倒也无责一身轻。
白书没说别的,很快点头应下来。
纪舒华拿到名单后,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她要找的名字。
纪舒华要找的不是别人,正是绣芬。
她身体不好,常年不方便出门。
自从画馆开业遇到绣芬之后,纪舒华本来因为病痛折磨,逐渐平静的心一点点被点燃。
和绣芬在画馆里相处钻研,仿佛又让她重新回到年轻时候,专心钻研油画的岁月。
纪舒华十分享受这样的时光。
往年一年都不一定出去一趟,自那之后出门的频率变高了不少,逐渐变成了半年出去一趟,几个月过去一趟,甚至一季度就跑一次。
以纪舒华现在的身体情况,这已经是她能去的极限了。
原以为日子会这样平静又欢喜地一直过下去,直到前几天她去画馆才知道,绣芬已经两个月没来画馆了,就像是人间失踪蒸发了一样。
纪舒华算了算时间,七月初,那岂不是自己和绣芬见了一面后不久,绣芬就不来画馆了?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
因为时间紧张的关系,两人匆匆聊了几句,绣芬上楼拿颜料,纪舒华在小区外头等她。
原想着等绣芬
把颜料拿下来后,再讨论几句。
没想到才刚站上片刻,纪舒华身体就逐渐吃不消。
一阵风吹来,犹如针一样扎进了骨髓里,纪舒华只好匆匆离开。
临别前,绣芬显然是十分担心她的,还给她塞了些自己做的糕点。
纪舒华因为生病的缘故不能吃这些,只能放在鼻下闻一闻过瘾,心里想着这次收了绣芬的糕点,下次要回什么样的东西给她呢。
她的藏品里有一颗上好的海水珍珠,也不知道绣芬是否会喜欢。
然而纪舒华怎么也没想到,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人了。
从画馆出来后,纪舒华试图去绣芬的小区楼下转转,看看能不能碰得到人。
可惜她虽然知道绣芬住在这个小区,但却不知道具体位置。
就像绣芬从来不问她家中的人和事一样,纪舒华也从来没主动问过绣芬的家庭情况。
画馆内的人都是如此,当事人愿意说就说,不愿意的话,大家也不强求,学术氛围浓厚,才能长久地友好交流。
在绣芬家的小区附近等候了片刻,没等到人后,纪舒华决定返回白家想办法。
既然在外头找不到,那就从白家下手。
当初她们是在织星园相逢的,白家宾客名单内,很可能会有绣芬的信息。
令纪舒华意外的是,找了好几遍下来,竟然都没看到绣芬的名字。
绣芬竟然不是白家主动邀请的宾客,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织星园中?
回顾起往日的点点滴滴,纪舒华心中疑窦丛生。
纪舒华身体不好,吃完东西后要很久才能消化,否则食物囤积在胃部,一整天都辗转反侧无法安眠。
为了让纪舒华舒服一些,白启智亲自聘请了按摩师教导他手艺,他学了不少消食缓解的手法,每天雷打不动陪伴纪舒华吃饭,饭后散步,然后帮纪舒华按摩。
一开始纪舒华还不大好意思。
他们这个年岁的夫妻,都是妻子伺候丈夫的,哪有丈夫跪在床边,弯腰低头像个小娘子一样帮老婆按摩,伺候老婆入睡的。
实在不行花高价聘请按摩师按一按就好了,白启智做生意那么忙,人前是个大老板,人后回家还要照顾妻子,实在是太委屈了。
但白启智坚持要这样做。
按摩师再专业,也是陌生人。
充满关心与爱护的照顾,和拿钱办事,是完全两种不同的体验。
如果是涉及到专业的动刀缝合医学领域,白启智还不敢托大。
但只是日常按摩,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白启智自然想要给纪舒华最好的。
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关心纪舒华,所以只有自己亲自照料她,白启智才能放心。
纪舒华拗不过白启智,从一开始的害羞不适应,这些年下来,也逐渐习惯了。
白启智知道所有的喜好与小习惯,在家的每一天,纪舒华都能清晰鲜明地感觉到,自己始终被白启智的关心和爱包围。
以前年轻的时候,白启智尊重她的所有想法,哪怕生儿育女后,也支持她勇敢追求自己的梦想和事业。
直到生病之后,白启智才彻底限制纪舒华的自由,不允许她随意出门。
之所以这样,也是担心她出意外。
纪舒华也知道,如果她走了,留下白启智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上,该是多么孤独无奈啊。
所以天天被困在家里,有时无聊得甚至有些崩溃,纪舒华也忍了下来。
为了防止白启智担心,她和绣芬的事情,从来没在白启智面前提过。
但现在找不到绣芬,纪舒华又怀疑绣芬可能和白家有关联……
从吃饭起,纪舒华就在犹豫如何开口,一直到此刻,她躺在榻上,白启智弯着腰帮纪舒华整理衣物,按摩舒缓。
室内橘黄的灯光照在两人的身上,在一旁投下了清晰的影子。
一把年纪的老夫老妻,早已没有年轻时姣好的容颜,连影子都透着一股子苍老。
但纪舒华却觉得很幸福。
天底下有那么多夫妻,有多少对能像他们这般从年轻走到年迈,却恩爱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