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腿子见自家衙内感兴趣,立刻恶声恶气地冲高甲道:“竟有人敢在我们衙内跟前称恶霸,你快说那人是谁?好叫他知道我们衙内的厉害!”
高甲愣愣道:“是本地豪富单家长子单霸!”
“好个单霸!”那车上少年一拍扶手,那檀木扶手竟被他拍得裂成两半,他在高甲心惊胆战的视线里道:“你引我过去,待本衙内会会那恶霸!”
高甲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看这衙内出行排场,有他介入,那单霸定然不成气候,忧的是……万一他也看中了廖小姐的美貌……
可如今被这衙内的手下押着,他压根去不了县衙,只能抱着一线希望,带着他们朝那客店方向快速行去……
在高甲返回时,元蘅已经与单霸周旋了数个来回,那单霸虽是色令智昏,但与美人说了这么久还没将人吃下口,已经耐心告罄,正要强硬让人将她拉走,却见那之前一直软绵绵的美人忽然眼神一冷,喝道:“我未婚夫可是新科状元!你怎么敢!”
单霸压根不信,哈哈大笑道:“谁不知那新科状元频繁来往相府,想要求娶相府千金,难道你还能是那相府千金不成?”
听了这话,元蘅顿时了然,难怪廖甜儿最终下场凄凉,原来她说出身份后压根没有人信。
丫鬟和那两个镖师已经被单霸的人控制了起来。
元蘅见单霸朝她欺身而来,忽然嫣然一笑,“你莫为难她们,我跟你走。不过去你家我不放心,咱们就在这客店里,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如何?”
单霸抢了那么多回,还是头一次见着敢玩这么刺激的,他不可置信道:“就在这儿?”
元蘅瞥了一眼围观众人,反问道:“怎么,单公子不敢么?”
美人笑靥如花,单霸是疯了才会拒绝。他眼珠子一转,笑容说不出的下流,拍手道:“那好,就依了小娘子你。”
说罢就要上前牵她手,却见小娘子指尖在他跟前一晃,一阵甜香袭来,单霸只觉脑袋都要晕乎了。
就见元蘅伸手点了点他鼻子,又是一阵甜香,只听得她道:“没意思,我喜欢好玩的,咱们玩骰子,猜大小,输了的就当众脱衣裳,你觉得如何?”
衣服脱完了不就那啥了么?单霸被这刺激的玩法弄得心头砰砰跳,迫不及待就让人拿来骰盅。
周围众人议论纷纷,但围观之人却越来越多,渐渐将整个客店堵得水泄不通。
单霸是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骰盅自然也玩过,他就等着看小娘子哭哭啼啼脱衣裳了,谁能料到六把下来,输得全是他,对面小娘子衣裳整齐言笑晏晏,他却脱得只剩下个裤衩。巧的是,那小娘子摇出来的数字都是一样的!一回十二、一回八,轮着来了三次。
元蘅摇动着骰盅在他面门前晃了一圈,再揭开来看,还是十二!
逐渐意识到不对的单霸变了脸色,忽然道:“你骂我是王八!”
元蘅眼睛一亮,却有些可惜道:“太蠢了,现在才反应过来!”
单霸这才明白自己上了这女子的当,他在城里嚣张多年,何时这般狼狈过!顿时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然而他刚站起来,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人也仿佛变成了两个,顿时大惊失色,“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下一刻,就见眼前女子抓起旁边茶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到了他头上,碰的一声,单霸脑门破了个口子,鲜血哗一下流了出来。
这下单霸那些狗腿子坐不住了,立刻要围上去护主,却见那女子一把扣住单霸胳膊,拔出头上发簪抵在他脖子动脉处,厉声道:“谁敢过来?我立刻戳死他!”
哗!这还是第一个能将单霸砸破脑袋的女子,围观百姓顿时哗然。
狗腿子不敢上前,纷纷喊道:“少爷,快推开她啊,那小女子力气小,动不得您的!”
单霸也想啊!然而他不知怎的浑身无力,他哪里想到元蘅的指甲里藏了迷香,又接着摇骰子在他面前晃了不知多少次,他吸入了太多,一时没有昏过去,却也浑身提不起劲儿,压根无法奈何她。
元蘅道:“找马车送我们出城,我就放过他!”
单霸的狗腿子也不都是蠢的,立刻按住廖甜儿的丫鬟威胁她。
对此,元蘅冷冷一笑,“她不过是个丫鬟,我手里这位可是你们少爷,你觉得谁的命更值钱?再不按我说的做……”
她手上一用力,单霸的脖颈立刻渗出了血,他顿时哭爹喊娘的叫嚷起来,“你们这群蠢货,还不快按他说的做!”
“我看谁敢!”这时,空中传来一声厉喝,元蘅抬头看去,就见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脚下点过无数百姓的脑袋,落在了客店门口。
她目露震惊,怎么会……竟然有人能飞!
耳边传来系统一声惊叫:【啊啊啊这里怎么会有内功!】
内功?元蘅还未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就见那男子伸手隔空一推,她就被一股巨力推离了单霸身边,脚下退后了数步,险些撞到墙上。
而见到那男人到来,单霸的狗腿子们一阵欢呼,单霸也朝着她露出狠色,指着她道:“把这个贱人给我剥光吊起来!”
元蘅一惊,耳边传来系统的声音,【宿主不要怕,这个世界突然超纲,咱们就能作弊,你等着我给你加载金手……】
系统话未说完,人群外忽然传来一句,“我看谁敢!”
下一刻,一群公差挥开人群,通体贵气的马车映入眼帘,一个满身富贵的少年人跋扈地跃进客店,一巴掌将那单霸扇倒在地,却仍不肯放过对方,一脚踩在他肚子上,一手抓起他头发迫使他抬头,恶狠狠道:“你也配称恶霸?你也敢跟我抢恶霸的名头,嗯?”
单霸吓得屁滚尿流。元蘅却看着那少年惊讶道:“陆与?”
陆衙内闻言,揪着单霸的手哆嗦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新世界:弱唧唧土财主闺女x仗势欺人陆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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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仗势欺人2
陆衙内的相貌其实跟陆与只有几分相似, 且言行举止大不相同, 可是不知为何, 元蘅一看见他, 就认定这个人是她的陆与。
果然,在她开口后,陆衙内抓着单霸的动作便僵住了。他慢吞吞地回过头, 与元蘅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瞳孔骤缩, 脸色苍白地倒退了两步。
“啊”的一声凄厉惨叫,单霸的脑袋被陆衙内踩了个正着。陆衙内也受惊似的从单霸身上跳下来。
这个时候,方才从天而降保护单霸的那人终于行了过来,朝着陆衙内责问道:“你是何人?还不快放开单少爷!”
这是个颔下留须的中年男人, 面庞黝黑目含精光,只是元蘅看得出来,这人在面对陆与时, 明显十分谨慎, 甚至还有忌惮之意, 否则他就会像方才对付她一样将陆与一掌推开了。
可他为何会忌惮陆与?元蘅一时想不明白,她刚刚被中年男子隔空一掌所震撼,在她眼中, 这中年男子已非常人了,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能够凌空飞行的人,竟然还害怕陆与?
难道说, 在这里的陆与,比那中年男子还要厉害?
元蘅一脸羡慕地看向了陆与。
陆衙内躲开了元蘅的目光,还往后退了几步,一扭头看到那中年男子时露出了茫然之色,很显然,他方才压根就没有听见那中年男子的话。
中年男子涵养再好,也被陆衙内明显无视他的态度惹恼了,面上神情一变,正要发作,却在这时,几名手持棍棒的公差从店外进来,一眼瞧见了站在他们衙内跟前的中年男人。
发觉这中年男子面有不善,为首那名公差登时眉毛竖起,双眼一瞪,骂道:“你是个什么人?也敢挡在我们衙内跟前!”
“衙内?”中年男子虽知这少年公子一身气派不是寻常人,却没想到对方的来历竟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大,他看一眼面前这几个气势汹汹的公差,又看一眼停在客店外的车驾,小心问道:“敢问几位公人,你们公子是……”
为首那公差立刻挺直腰杆,满脸自豪道:“好叫你知道,我家衙内可是当朝三公之一陆太尉的独子。”
陆太尉!
听到这名号,无论围观百姓、客店内单家的下人,还是依旧倒在地上的单霸本人,都露出了震惊之色,就连那名面有傲气的中年男子,亦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而不过须臾,这名中年男子又换了脸色,他微微低着头,一脸讨好地凑近那少年公子,拱手奉承道:“原来是陆衙内,鄙人姓年名涣,方才不知好歹,险些冲撞了您,还请陆衙内见谅。”
这眨眼就变脸的功夫,真是半点都没有之前从天而降时的高人风范。
单霸还搁地上躺着呢,眼见年涣凑到陆衙内跟前百般讨好,忍不住喊了一声,“年先生……”
“闭嘴!”却见在陆衙内跟前和善到近乎谄媚的中年男子立即变了脸色,冲他道:“陆衙内在此,还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老实呆着!”
单霸傻眼了。单家家大业大,仆从如云,但单霸得罪的人比他家里的仆从还多,他之所以还敢肆无忌惮横行霸道,一是家中豪富又有人脉关系,二是单老爷为他请来一位高手暗中护卫,这高手便是眼前的中年男人年涣了。
毕竟是高人,年涣在单家好吃好喝受尽尊崇,单霸对于这位高手也是又敬又怕,可他没想到,连他爹都得礼让几分的年先生,到了陆衙内跟前,竟然仿佛摇尾乞怜的狗。
然而对于年涣的巴结,陆衙内显然并不高兴,他只随意一摆手,而后便抬起手遮住自己大半张脸,就这么贴着墙边慢慢往外走,挡在他跟前的人立刻露出惶恐之色,连连后退避让。
元蘅:……
这一幕多么熟悉,她仿佛又看见了初遇时陆与挡着眼睛背过去时的模样。
高甲等人此时已经走到了元蘅身边,他道:“小姐,我本来按照您的吩咐,是想去县衙请知县大人的,但半路上遇着了这位陆衙内……”
这么说,陆与是误打误撞过来的?他并不知道她在这里?元蘅心里掠过这个猜测,眼见陆衙内已经走出客店,立刻大步迈出去,冲背对着她的人喊道:“陆公子,小女子今日险遭歹人强掳,多亏陆公子搭救,陆公子若是不嫌弃,还请赏脸去一趟隔壁酒楼,我请公子吃酒,权当答谢。”
听得这话,陆衙内的背影顿了一顿,那中年男人见着追出来的廖甜儿,想起自己前一刻还帮着单霸推开这女子,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忐忑。
元蘅见陆与不说话,眉头微微一扬,笑道:“陆公子答不答应?”
廖甜儿的音色与元蘅原本的音色十分相像,但元蘅时常习武,身体强健中气十足,说话时吐字清晰有力,而廖甜儿身体虚弱气息短促,话音吐出口,自然少了几分元气,更多的是柔弱少女的甜软。
元蘅自个儿听起来觉得没多大差别,陆衙内听进耳朵里,却觉得仿佛有一根软软尾羽从他耳根扫过,弄得他耳垂不由泛起红来。
他想答应,然而一开口,声音就变了个调儿,“本少爷只是想教训一番胆敢自称恶霸的街头无赖,可不是要救你。”
元蘅看着陆衙内侧过来的半张脸,那张脸上啊,神采飞扬,却写满跋扈骄矜,跟元蘅心目中那个腼腆又温厚的陆与仿若两人,可元蘅就是知道,这个人是陆与。
她于是露出个笑来,声音因为笑意愈发显得绵软甜蜜,“衙内只说来不来?”
陆衙内:……
他脖子也红了,有些无措地想着,又不是不去,撒娇……作甚。
不久后,隔壁酒楼大堂尽数被陆衙内的随从和护卫填满,而元蘅,则跟着陆衙内从阶梯走上二楼。
走上楼梯拐角时,陆衙内扬声道:“让你的随从跟上来,省得将来有人说本衙内欺负一个弱女子。我可不是单霸那种欺软怕硬的东西!”
元蘅于是朝着丫鬟和高甲招招手,示意两人一起跟上。
片刻后,元蘅和陆衙内面对面在临窗的桌前坐下,丫鬟和高甲则隔着十几步远坐在另一张桌子上。
楼下扈从们吃酒谈天的声音热闹吵杂,楼上元蘅与陆与对面坐着,仿佛在试探耐心,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元蘅仔细打量着陆与,只觉得面前这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当真是越看越像陆与,不是指他的面容有多像,而是他坐在这里,他看着她的眼神,给元蘅数不尽的熟悉与亲近。
陆与也在打量着元蘅,眼前少女五官只能算清秀,却有一双灵动又明媚的眼睛,里头仿佛盛了光,一如初见。
元蘅瞥了一眼正在吃喝的高甲二人,压低声音对陆与道:“现在可以说了吧?怎么回事?方才你见了我又为何要躲?”
系统111也好奇呢,竖起耳朵偷偷听。
陆与瞟了一眼楼下的人,同样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同前两天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元蘅不同,陆与来到这里已经有七八天了。一直到前两天,他莫名感觉元蘅在这附近,于是带着扈从离开京城,来到这座县城,却没想到元蘅成了高甲口中的“廖小姐”。
他同元蘅一样,也有这具身体的记忆,只不过跟元蘅能够随意控制廖甜儿的身体不同,陆与他是……差点被陆衙内的身体控制。
触及元蘅担忧的目光,陆与搁在桌面的手指动了动,轻轻碰了下元蘅的指尖,以示安慰,才继续讲下去。
“陆衙内与我不同,他自小备受宠爱,养成了跋扈放纵的秉性,仗着陆太尉以及身为皇后的姑母,他在京里横行霸道,常以欺辱其他勋贵子弟为乐。我来了以后,受这具身体影响,一日不行恶事,便觉浑身难受。”见元蘅目露诧异,陆与立刻补了一句,“你放心,我可以控制,不会去做恶事。”
元蘅了然,借着袖摆的遮掩也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点头道:“我知道,就算你做了恶事,我也不会怪你。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个陆衙内的错!”
迎着元蘅的笑脸,明明是张陌生的脸,可陆与却是看得心头鼓动,他喉结动了动,继续道:“不过陆衙内多年来行事张狂,早已养成习性,我怕被他身边人瞧出端倪,便……挑着人欺负。”
元蘅试探道:“挑人?挑单霸这样的?”
陆与点头。
不知怎么的,明明陆与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元蘅却从中看出了一丝丝得意。她有些惊讶,又有些好笑。她又问了一句,“那你高兴吗?”
陆与一愣,呆呆看着她。
元蘅稍稍倾身,道:“你欺负单霸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畅快,很……爽?”
陆与:……
他抿了抿唇,垂下眸子不说话了,俊俏的面庞上一片赧然,似乎在为此感到羞愧。
啊啊啊啊啊他怎么能这样!
若不是周围有人,元蘅简直想凑过去掐他脸蛋。
尽管拼命压抑自己的情绪,可元蘅还是忍不住往前又倾了倾身子,说道:“其实没甚不好的,这是人之常情,当初我在家里怼元芷兰和郑氏的时候,每次看见她们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我都觉得畅快,真的!你我都是凡人,凡人就有喜怒哀乐爱恨贪嗔,陆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必压抑自己。”
似乎被开解,陆与看着元蘅的眼神里多了试探,“当真?”
元蘅抿住唇憋着笑用力点头,才肯定道:“当真!”
听了这句话,陆与仿佛解开了一层枷锁,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恰在这时,有个公差冲上来禀道:“衙内,不好了,单霸他爹去了县衙,说要告您抓了他儿子!”
“啪”的一声响,陆衙内一把掰断了手里的筷子,又站起来一脚踩在条凳上,凶神恶煞道:“好个老匹夫,教个小东西跟我抢名头还不够,他还想告我,他做梦!来人!同我去县衙,把那老匹夫一块吊起来打!”
话毕便气势汹汹要往下冲,然而冲到一半他猛地刹住,回过头朝元蘅望去。
元蘅:……
她眨了眨眼,才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对着陆与挤出一个笑容,乖顺道:“陆衙内您走好,当心那单家算计您,小女子在这儿等着,一直给您祈福。”
陆与不知怎的脸一红,抹一把脸,就在众多扈从的拥护下往县衙而去,顺便拖走了只着裤衩的单霸。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说好了今天双更补偿的,但是昨天我吃坏了肚子,肚子疼了半宿,今天实在没精神,双更便挪到明天啦!谢谢大家支持,感谢十夜的建议。
元蘅嘴上说着在这儿等, 实际等陆衙内等人一出酒楼就立刻跟了上去。
高甲如今是真心实意为廖甜儿着想, 见她要跟上去看热闹, 有些不赞同,说道:“小姐,那陆衙内虽说误打误撞帮了咱们,可看他行事做派, 可不是好相与的人物, 且不论是单家还是那位陆衙内,都不是咱们能招惹得起的, 还是尽早出城远离这些是非吧!”
若是早知道入城会发生这样的事,高甲宁愿绕远路也不愿意带着廖甜儿入城。况且廖甜儿体弱,今个儿折腾出这么多事,高甲有些担心她吃不消。
元蘅心里明白高甲的顾虑,若她真的是廖甜儿,她也会选择待在酒楼里,等陆衙内回来, 向他道谢后再离开,可……她是元蘅不是廖甜儿啊,而陆衙内是陆与,既然这样,有什么好担心的?
况且,那单霸是命运推手给她准备的,她得亲眼看着他被打趴下!
当然,这些话不能说给高甲听, 元蘅脚下的步子慢了些,她的双眼盯着前面陆衙内的车驾,嘴上却对高甲道:“高大哥,当单霸带着人将我堵在客店里时,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高甲一愣。
元蘅继续道:“我当时只感觉到了羞辱,恨不得一刀将单霸杀了。”
“小姐……”高甲忍不住露出惊讶来。
元蘅继续道:“或许在你眼里,我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当遭受单霸侮辱时,我应该瑟瑟发抖地躲在一旁,或者在单霸等人的调戏下哀泣哭求。可我不会,想必你也明白,在单霸那种恶徒跟前,你越是软弱,他们便越要欺辱于你。”
想起离开客店时听到的那些议论,高甲顿时陷入了沉默。
元蘅接着道:“你说要远离陆衙内这样的人,恰恰相反,我觉得若是能搭上陆衙内的关系,那才算是找到了依仗。”
提起陆衙内,高甲仍是不能赞同,下意识想要再劝,却被女子那双光华灼灼的美目看得失了言语。只听她道:“单家在这县城里肆意妄为,身边还有高手保护,没人能奈何得了他,可是陆衙内一来,单霸和他那群喽啰再不敢出言放肆,即便陆衙内将单霸吊在酒楼里供人取乐,他也不敢多说一句话。那年涣武艺何其高强,可在陆衙内跟前却乖顺得像条家犬……这就是权势。咱们无权无势,若是不想再像今日一般被人肆意欺凌,就只能攀附上有权有势之人。”
高甲无言以对,不得不承认廖甜儿说得对。也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个在他眼中娇弱可怜的少女,竟然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这的确是个可以攀附的机会,只是小姐您不必亲自……”
他还没说完就被元蘅打断,她道:“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想我可以去寻我那成了状元的未婚夫,在今日之前我也是这般想的,可他除了一个状元的功名,同样无权无势,等做了官,也只是从七八品的小官做起,京中权贵如云,若是哪天真有人要对付他,谁能拦得住。”顿了顿,又道:“况且,你们真觉得我那未婚夫还会要我?”
听得这话,不说高甲,廖甜儿那小丫鬟及另外两个镖师,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丫鬟无措道:“小姐您怎么会这么想?许公子可是亲自送了信让您进京与他成婚的,他怎么会不要您?”
元蘅心想前头铺垫那么多,总算说到这个事了。面上却露出些许失落来,“你没听见单霸今日说的话?”
那小丫鬟顿时苦了脸,摇头道:“小姐,许公子人那般好,怎么可能背信弃义去取相府小姐呢?一定是那恶霸故意诓您的!”
元蘅说道:“娶了相府千金便能一步登天,若你是他,你如何能不动摇?”元蘅心里明白,如今的许梦光,是个自私自利的夺舍者,小丫鬟记忆中那个温文尔雅、守信重义的许梦光早就消失了。她必须趁现在就让身边人提起对许梦光的戒备,不能让这些人傻傻地去相信他。
小丫鬟本是不愿意相信,但想到小姐之前那番分析,顿时白了脸,呐呐说不出话来。
说话间,县里得到消息赶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各行各业的人都有,声音吵杂,却掩不住单霸哭爹喊娘的叫嚷。
元蘅扫了一眼,围观百姓当中看热闹的人居多,但也有不少人面露快意,在看见陆衙内的随从将单霸用绳子拽在马车后拖着走时,还躲在人群中朝他扔石头,一副恨不得他被陆衙内搞死的神情,一看便知是单霸往日里得罪的人。
至于保护单霸的中年男人,仍跟在车驾旁奉承陆衙内,对单霸的惨状视若无睹。
元蘅心里对着单霸啧啧叹息,哎,真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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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老爷在得知儿子被陆衙内抓了以后,第一反应就是花钱打通关系,请陆衙内将他儿子给放了,却被身边人劝了下来,言是陆衙内一出生就富贵双全,就算单家将所有家财都奉上去也未必能被他看在眼里。况且儿子已经得罪了陆衙内,陆衙内睚眦必报气量狭小,还能轻易放过单家?
单老爷思来想去,于是跑去报了官,新来的县令官职不大,却出身名门,且刚正不阿,单老爷老早就探听清楚了,打定主意要叫新县令和那陆衙内斗上一斗。
他就不信陆衙内还能在他的地盘里一手遮天!
这么想着的单老爷显然忘记了自己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德行。只一心想着让陆衙内在县令手里吃瘪,毕竟陆衙内身份再高,说到底也并没有官职。
心中念头转了几个圈,但单老爷在见着赤着身子满身狼狈的儿子时,还是怒了,可他不敢明着对上陆衙内,只朝着县令哭诉道:“大人,草民一家从来安分守己,可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啊,这陆衙内一来就仗势欺人,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县令初来乍到,还不甚明了县中情形,见这老人一脸苦相,又见被折腾得狼狈不已的单霸,立刻起了两分恻隐之心,再看看从华丽马车上下来、满身跋扈之态的陆衙内,胸中顿时涌出了几分怒气。
但他仍克制着怒火,沉声对陆衙内道:“陆衙内,这里可不是京城,你这般无法无天,真当本官不敢缉拿你?”
陆衙内定定看了一会儿堂上坐着的年轻县令,认出这是京中某位高官之子,出来做县令只是历练几年。此时的他半点没有在元蘅跟前的腼腆温厚,听得这话冷哼一声,指着单霸道:“此人横行霸道,强抢民女,还敢大言不惭自称恶霸,本衙内见不得此人比我还张扬,于是绑了他来,何错之有?”
年轻县令的注意力被那句“见不得此人比我张扬”给牵引住了,顿时气了个倒仰,怒道:“这么说,你还有理了?”
陆衙内笔直地在堂内站着,听了这话理所当然地点了下头。
倒是他身边的随从分外积极,对县令道:“大人,我们衙内今个儿可是做了好事啊!这单霸确实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我家衙内这是替天行道,您不信招人问问,在场百姓皆可作证!”
单老爷听了这话哪儿能答应,立刻跪下来开始哭诉,“还请大人明察秋毫,我儿今日的确是看中了一女子,可他并未强抢民女,他是好声好气想要纳那女子啊!”
单霸闻言也跟紧跪下来喊冤,言明自己是要与那女子契约的,是真金白银的交易,没有半分强抢的意思。
而在他这句话落下后,围观百姓中立刻有人出来作证,元蘅混在人群当中,她只是扫了作证之人两眼,系统立刻道:【这是被单家收买的!】
元蘅略一点头,暗道:“你说我要不要上去作证?陆与能解决吗?”
系统挠挠脑袋,【应该能,陆与可以仗势欺人,反正县令拿他没办法。】
元蘅:……
感觉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她这个念头刚刚落下,就见陆衙内那边也有证人上前,不是别人,却是一直在巴结他的年涣。
年涣一人上前,身后还跟了一串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竟然全都是这些年遭受单家欺压之人。
看见上来作证的人是年涣,单老爷顿时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单霸则露出凶狠之色,显然是恨极了年涣这个背叛者。
然而年涣对此毫不在意,一上来,先表明自己是单家聘用的护卫,又点名他身后之人全是受单家迫害之人。
他道:“草民数月来在单家见识了太多这对父子的恶事,奈何困于家计,无法抽身离开,可是今日,当草民见着从天而降的陆衙内时,顿时被他义薄云天的古道热肠所触动,同陆衙内一腔侠义心肠相比,草民简直如那地上不堪的杂虫,竟然为了区区银钱违背了心中道义,亦忘却了自己当年习武的初衷。幸好遇见了陆衙内,是陆衙内点醒了草民,如今草民决意弃暗投明,将单家父子的罪行公之于众,还请大人明辨!”
这话说得,简直将嚣张跋扈的陆衙内说成了下凡来救苦救难的菩萨了,元蘅还是头一次瞧见这样厚脸皮的,她只觉啼笑皆非,抬眼去看陆与,却见顶着陆衙内壳子的陆与一脸泰然,仿佛他本来就是年涣口中那个人。就连他身边的随从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这厚脸皮难道还会传染吗?元蘅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年涣那番话却不是白说的,他身后那些人也的确是被单家祸害的苦主,不止如此,他还拿出了许多证据,其中有单家这些年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的字据等等,甚至还有几封弄出人命的血书。而随着年涣的证据落下,堂外围观的百姓中也多出了许多叱骂单家父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