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在本区域遇到让您困扰的问题,请记住,答案或许就在您的眼前。”
“吼——”狼人拍碎又一块树皮,冲着她的脸发出兽吼,继而纵身扑了过去!
叶汐闭上眼镜,感受着狼人袭来时的疾风,在双方只有咫尺之遥时,猛地反手撑住。
“爸,妈。”肖冷转过头,声音沙哑。
记忆中的父母一语不发地望着他。
“小时候你们总不在家,我生气,你们总是解释说,你们有要保护的人。你们说,如果你们完不成任务,就会有很多人死去,还说,等我长大我就懂了。”
他苦笑一声:“我记得那时我很不服,冲你们大吼,说就算长大我也不懂。”
“但现在,我懂了。”他上前一步,帮母亲把鬓角凌乱的碎发捋到耳后:“我是个警察。如果我不完成任务,会有很多人死去。”
“所以……”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同一时间,叶汐拼力翻身,将狼人反制。狼人抬头要朝叶汐的脸乱咬,叶汐朝着它的脸怒吼:“我知道这是幻境!”
“我知道这是幻境。”肖冷心平气和地突出这几个字。
“「祂」以为抓住我的弱点就能让我死在这里吗!”叶汐歇斯底里,“祂做梦!”
“我不能留在这里。”肖冷说,“我必须离开,完成我的任务。”
叶汐借助两句嘶吼获得了一些底气,胆大包天的扬起拳头,直接给了两人一拳:“你、还有那些蜘蛛和毒蛇!都从我眼前滚开!我不怕你们了!!”
肖冷抿唇:“对不起,结束吧。”
下一秒,叶汐只觉眼前一空。本来在拼力推打狼人的她来不及收住力气,蓦地向一栽。
肖冷直觉后背被人一撞,下意识地回身,伸手扶在她胳膊上。
惊魂不定的叶汐一刹间还以为狼人又杀回来了,差点再扬起拳头,抬头看到他的脸,猛然松气。
松下的这一口气让她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她双腿发软,索性不管不顾地往地上坐,然后就开始用手摸肩头,确认自己没受伤。
谁知道幻境里造成的伤势会不会被带出来呢?
叶汐把双肩都捏了一遍,发现没事,一时感慨:祂还算厚道……
厚道个屁!!
她重重舒气,鬼使神差地用手抚摸身下的石子路,一口口地深呼吸,感受正常的空气湿度,甚至伸手摸了摸旁边几个人同伴的鞋,用这些细节告诉自己,她确实已经安全了。
肖冷看着她用手指戳他的鞋面,眉心跳了下,正以为她有话要跟他说,就看她又伸手去戳旁边余莹的鞋了。
好像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他悻悻收起那份自作多情,直到她缓过来,仰头问他:“你也进过幻境了对不对?你看到什么了?”
肖冷沉默了一下,反问:“你看到什么了?”
“嗯……蜘蛛、毒蛇、潮湿的狭小空间、还有狼人……”叶汐边说边又开始发抖,双臂抱住自己,“都是我最害怕的东西,我以前做梦经常梦到自己迷失在那种原始森林里,然后见到这些……”
“的确很恐怖。”肖冷颔首,见她探究的目光再度望过来,不自禁地避了一下,然后噙笑回答她的问题,“我的幻境……是我孤身一人在一个城市里。我好像很饿,走进一家家餐厅、超市、面包房,但全世界的甜品都消失了,连一块方糖都找不到。”
“……”叶汐哑哑地仰头看着他,眼里写着:你是不是在驴我?!
肖冷神情诚挚地回看:“这不恐怖吗?”
叶汐:“……”
真离谱,但放在他身上,好像又特别合理。
叶汐看看还在「关机状态」的队友:“话说他们……”
话没说完,耳边传来极其轻微的一声砰响,叶汐回头,看到吴帆突然爆裂……并没有血肉四溅的恐怖场景,只是整个身体一下子变成了金粉,随风飘散。
“?!”叶汐猛地站起来,连连后退,“他这是……”
然后她自己反应过来———吴帆应该是死在幻境里了。
一直以来17号四处出任务,为的是在怪谈里保护大家,提高存活率。但刚才的幻境他们都是独自一人、量身定制,谁也帮不到谁。
不会团灭吧……
一闪而过的设想令叶汐不寒而栗,她拼命摇头,告诉自己不会,同时理智地跟自己说,其实客观来讲,那个幻境的难度并不高。
规则说,「答案或许就在您的眼前」,简单来讲就是只要你发现并相信它是幻境,你就通关了。
而且识破这件事其实并没有那么难,只需要发现记起自己之前在什么地方,再观察到一点点漏洞,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说白了,这个挑战有点「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意思。
刚才她就是这样破局的。
假如没有毒素的干扰,她的反应应该还能再快一些。
真正的难点在于,直面心底深处的恐惧会让人大脑宕机。
她刚才就是睁眼一看清环境就直接崩溃了,什么副本、什么规则全都顾不上,一秒升到顶点的恐惧让她只想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先是急切地尝试从树洞里出去,然后又在努力地和毒蛇蜘蛛搏斗。
等这些结束,沉浸在恐惧深处的她已经快吓疯了,本能的保护机制让她缩在角落木讷地面对这一切,别说想什么规则怪谈,那时候就是有人来问她叫什么名字,她估计都得反应几秒才能回答。
其他参与者……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状态。
但现在焦虑于这些显然是没用的,帮不上忙就是帮不上忙。
很快,叶汐又发觉这个挑战的一个「宽容」的设定,就是它似乎没有时限。
距离她和肖冷先后出来已经过去十几分钟,队友中除了吴帆烟消云散确认死亡,其他人依旧是那种「关机状态」。
叶汐凑到他们面前查看,花精灵就会告诉她他们还在挑战中,等到挑战胜利就能和他们相聚。
换言之,这个幻境虽然极不友好,但只要不让自己死在里面,就总有活着离开的希望。
只不过……死在里面也不是很难。比如她刚才,如果反应再迟钝一些,大概就被蛇毒送走了。
又等了大约五分钟,关机状态的余莹突然身体一软,低呼着瘫坐下去。
彼时叶汐和肖冷正无所事事地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叶汐见状就过去扶她,边扶边问:“你遇到什么了?”
话音未落,她随着距离拉近,看到余莹脸色煞白。
余莹颤声:“火、火灾……”她抬起眼睛,“是我小时候经历过的一场火灾,当时……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四面都是火……我获救后不到两分钟,楼下的燃气罐就爆炸了……”
叶汐深吸气,感觉到她的颤抖,与她拥抱了一下:“过去了,刚才都是假的。”
余莹咬紧牙关,用力点头,狠狠闭上眼睛,试图将那些可怕的画面挥开。
又过去大约半个小时,邓蓝蓝、龚叙、朱子扬先后离开了幻境,只剩一个王利犹如石像一样站在那里久久不动。
还有这么多队友,如果一直无休止地等他一个人也不是个事———不说别的,万一等到天黑,肖冷买的那盆夜来香搞不好会醒,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正当叶汐犹豫要不要启用帽子先生的吊坠请求花精灵直接把王利放出来的时候,王利一声「哎呦我去」,一屁股坐到地上。
忧心忡忡地众人立刻全都精神振奋地看向他,但他一时间只坐在地上气喘吁吁,什么都顾不上。
邓蓝蓝好奇:“你的幻境是啥?”
“操,高考!”王利一脸愤怒,“当年的考场、当年的位置,我一次次走进去,考完语文考数学,考完数学考英语……好不容易都轮了一遍,回到考场门口又要考语文!”
“……”众人目露怜悯。
对于很多人来说,高考都是一辈子的PTSD,有的人在毕业二三十年后都还会做关于高考的噩梦。置身这种环境乍一想好像远没有她的热带雨林惊悚,但心理压力绝对爆棚。
“那你发现了什么漏洞呢?”邓蓝蓝好奇。
“我表弟今年高考。我突然想起他好像提过……现在高考从文理分科变成3+3了!”王利解释完,心有余悸地慨叹,“真险啊,差点做卷子做到死。”
所有人:“……”
肖冷看了眼时间,告诉王利:“休息十分钟,然后咱们继续往前走。”
“不用不用!”王利忙不迭地爬起来,掸掸裤子,“我不用歇!现在就走吧,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我真怕花精灵……”他突然噎声,警惕地看了下四周,确定花精灵已经离开才继续说,“我真怕花精灵发疯再把我拉进幻境一次!老子这辈子都不想高考了!”
“哈哈哈哈!”大家不厚道地笑出声,气氛欢乐了一些。
邓蓝蓝左顾右盼:“往哪边走?”
鲜花区规则第1条:由于本区域道路狭窄,为保证各位顾客的体验,请严格按照箭头指示方向顺行。
鲜花区规则第6条:解决困扰后,请再次确认您的行进方向。
她本身不是方向感很强的人,现在面对的是一条笔直的路,左右两侧都栽满了花花草草,目光所及之处还没有路标。再加上刚才从幻境里醒来大家面朝的又都是侧面———应该是花精灵搞的鬼,现在她真的不太确定方向。
叶汐很自然地往前走:“这边。”
邓蓝蓝紧张:“你确定?”
“嗯……”叶汐随手一指地上的的一块梯形鹅卵石,“这是我刚才站过的地方,花精灵出现时我担心会面对方向上的困扰,专门看了一眼,窄边是朝后的,所以我们往宽边的方向走。”
“哎嘛!”邓蓝蓝哑然,“你好细致啊!我完全没想到这个!”
叶汐没说话,笑了笑。
她的每一分细致全是怪谈里的血泪经验,现在进入副本,她基本已经是一种「草木皆兵」的高度警觉状态。
队伍于是继续前行,走了几十米,终于看到了熟悉地标。
指向前方的白色箭头证明他们没有走反,大家都松了口气。叶汐在松气之余无声地数了下人数,最初的12个人已经只剩7个,死亡率已超过40%。
幻境带来的极致恐惧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迫使龚叙不得不想点别的事情让自己放松神经,但眼前的规则之境俨然不是能让人放松的地方。他把思绪从幻境拉到规则上,神经紧绷的感觉丝毫没有好转。
他于是把目光落回手里的那盆元宝松上,试图通过元宝松简单粗暴地洗脑自己,让自己不去想其他事情。
这株元宝松真的很好看。
硕大的金元宝看起来沉甸甸,那么像真的,让他越看越喜欢。
或许……或许这就是真的呢?
龚叙鬼使神差地开始了一些美好的幻想,设想它就是真的,被他带出副本,让他从此发家致富。
而且,它为什么不能是真的呢?
怪谈有异于真实世界,搞不好这棵元宝松上生长的就是真正的黄金。
只不过现在手里没有工具,无法验证。
龚叙顺着这个思路一步步想下去,心神转动,开始思考:如果真的有办法拿出去就好了。
如果真的能拿出去,那就先拿出去再说,等出去之后想验证真假就很简单了。
假如是真的,他发家致富;假如是假的,他也没什么损失。
走在最前面的肖冷再次拐过一道弯,前面出现的景象让他目光一顿:“到了。”
所有人一同抬头,面前几十米外有一道拱门。拱门那边的景色不太清晰,但和这边的画风显然不同。
“终于结束了一个区域!”余莹长声舒气。
话音未落,疾风骤起,周围的花草都被刮得倾斜,脱落的草叶刮过石子小路,吹向对面。
一道黑色的身影凌空而降,准确地说……它好像只是一件空荡荡的黑色长袍,头部笼罩的黑色兜帽里并没有头脸,袖口位置也并没有没有手,在五六厘米的空荡之后,悬着一把长柄镰刀。
是死神?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些经典形象。
死神缓缓下降,落稳在他们面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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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忍不住在脑内吐槽。
规则里并没有提到死神,叶汐和肖冷也没想到都快离开鲜花区了还会被死神拦路, 相视一望,接着不约而同地想到一条可能和这一环节隐约相关的规则。
是总规则的第5条:明天与死亡不一定谁先降临, 但是您的决定会影响死亡。
另外, 还有个暂且摸不清楚与之是否有关的第6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伪善或许是恶的极致。
他们在刚看到这两条规则的时候都觉得它们太过似是而非,读起来根本不像规则, 倒像心灵鸡汤,而且还是故作高深的那种馊鸡汤。
现在死神的出现,让这两条规则读起来不再那么似是而非了。
死神站稳脚, 肉眼不可见的右手依旧执着镰刀,左手展开,从手心里跳出两道白光,落到地上, 成了两盆鲜花。
这两盆花,一盆是月季, 在这个怪谈里明显并不安全;但另一盆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食人花……看起来同样危险。
死神空洞的声音从黑袍中传出来:“远道而来的朋友, 如果要从中挑选一种植物永远与我为伴, 你们会选择哪一种?”
叶汐:……说得还挺文艺。
「挑选一种植物永远与我为伴」——永远与死神为伴, 说白了不就是死了嘛!
肖冷微笑:“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吗?死神先生。”
“当然可以。”黑色的兜帽略微压低了一下, 似是死神在颔首。肖冷回过身, 队友们立刻紧张地聚到一起, 压低声音交头接耳。
余莹说:“肯定得把月季送走吧?这副本里看着正常的花最不正常, 咱们要是把月季留下, 月季估计扭过头就要撕了咱们!”
“可是……食人花明显也会撕人啊!”邓蓝蓝看起来很苦恼。她并不觉得余莹对月季的分析不对,但对食人花的安全程度存疑。
王利则对余莹对说法表示完全赞同:“我也觉得得送走月季。这个怪谈里明摆着不能「以貌取花」,那个食人花看起来再吓人……也没全是眼睛的百目花吓人啊!百目花都没把咱们怎么样,我估计食人花也没事。”
龚叙也说:“对对,余莹刚买的那盆红唇丁香,嘴巴比这个食人花还多呢,但也就亲了她一通,还怪可爱的。”
邓蓝蓝依旧犹疑不定:“你想清楚……红唇丁香都是小红唇,也见不到牙。这个——”她指了指不远处那盆花,“这嘴巴大得都能直接吞掉一只鸡了,还满口獠牙,完全不能和红唇丁香比啊!”
肖冷看向叶汐:“席小姐怎么看?”
叶汐道:“是我就送走食人花。”
余莹愕然:“为啥?!”
“你们看看旁边。”叶汐睇了眼左右两侧的花坛,“这一路咱们路过的月季不少,其他正常花卉也不少,但走到这里的大家都没有受到攻击。”
“所以我觉得,正常花卉虽然杀伤力极强,但是存在明确的触发机制的。违反规则逆行显然是其中一种原因,从贩售机完成购买大概也是一种。”
“但现在,死神只说要我们选一盆送给他,又没说我们要把另一盆带走。我们就让那盆月季在地上好好待着,应该不会出问题。”
肖冷稍偏过头,无声地欣赏着她,眼底含着一缕微不可察的笑。
他真的很喜欢她分析事情的样子。那种运筹帷幄的自信让她看上去像个无所畏惧的战士,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怪谈世界所向披靡。
王利对她的说法提出异议:“那如果「在死神选择中被留下」也是一种触发正常花卉杀人的条件,那怎么办?”
“别急,你听我说。”叶汐颔首,“之前咱们买花的时候,一共采用了两种思路。一种是从余莹开始的从高价往低价购买,一直持续到周元买下240块的满天星遇险。”
“他遇险之后就换成了我提供的思路———购买果实类的植物,因为这类植物只要不吃,当时我们在赌的是我们只要不吃它、再用塑料袋隔绝果香,就不会发生危险。”
“但现在根据结果反推,其实所有安全的植物在品种上都是有道理的。果实类的那些不用多说,之所以安全,应该就是我解释的那样。但在我之前,根据余莹思路买下的没出问题的花有红唇丁香、元宝松、人鱼草、狐妖莲,还有王利直接拿积分兑换的百目花———它们安全,真的只是因为贵吗?”
叶汐循循善诱地抛出疑问,心里期待队友们直接想通,她就不用再费口舌了。
可一眼扫过去,除了肖冷神情轻松,其他人都满面惑色。
还是得解释。
叶汐无奈地舒了口气:“百目花都是眼睛,特质也是跟眼睛相关的———很好奇,所以到处张望;红唇丁香的重点是「红唇」,所以被余莹拿到手就亲她;元宝松是个巨大的金元宝,看着很值钱,但没道理主动发起攻击;人鱼草和狐妖莲虽然名字诡异,但在民间传说里,这两种妖怪好巧不巧都不太会主动攻击人。”
其中,如果不笼统地把中国《山海经》里的「鲛人」也划分进去,那么「人鱼」相关的传说大多来源于欧洲。传说中这是个集高贵与美好于一身的种族,纯洁而神圣,厌恶杀戮。
狐妖则是中国古代鬼怪小说的常客,可「常客」并不意味着是「大反派」,在那些小说里,狐妖最常见的形象有三种,一种是蛊惑君王的妖艳美女,比如妲己;一种是和书生、戏子之类的谈恋爱,代表人物大概是聂小倩。还有一种大量存在中报恩题材中,很多剧情都是主角因为种种机缘巧合救下一只狐狸,然后要么直接飞黄腾达,走上人生巅峰;要么在狐狸的帮助下避开命中注定的血光之灾,得以活到七老八十。
不论哪一种设定里,狐妖都不太具有直接的攻击性。哪怕剧情里有「打戏」,通常也是有人先袭击了狐妖,继而引来狐妖的报复。
这样反向推论,每一种没有发生危险的花都是有原因的。它们做的事情符合自己的「花设」,除了能不能吃这一点外,其他几种并不是单纯因为够贵所以保险。
依照这个逻辑,那盆食人花就明显不安全了。
虽然死神并没有明确说它是「食人花」,这是他们根据外形随便说的名字,但单看它那满嘴尖牙也知道这绝对是个食肉生物。
最初和她想法完全相反的余莹被说服,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同意……”
比起她粗糙的推测,叶汐的思路细致太多。
叶汐抬了抬眼:“大家看呢?”
肖冷噙笑:“我同意。”
“我同意……”其他人稀稀拉拉地跟着道。
叶汐见自己的想法被全票通过,点了点头,转过身告诉死神:“死神先生,我们把食人花送给你。”
“哦,肤浅的人类——”死神发出阴恻恻的笑。
叶汐心弦骤紧:她搞错了?!
死神又说:“好吧,我尊重你们的决定。”
说完他再度抬手,那盆食人花变回一道白光,跳回他的手心,月季依旧稳稳地放在那里。
叶汐:?到底对了还是错了?
“我们……选对了吗?”邓蓝蓝满心不安。
叶汐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先往前走吧。”
眼前没有岔路,要么往前要么往后。往前,她如果真的选错了可能会死,但往后逆行违反规则一定会死。
叶汐深吸了好几口气,视死如归地率先前行。
肖冷屏息,悄无声息地举步跟上,和叶汐保持着不到半步的距离。
他有道具,「杀戮艺术家」的描述是可以击杀任何生物,应该也包括眼前的花。
虽然规则明确提及不允许摘花,还说要「对自然界保持尊重和敬畏」。
但没关系,规则怪谈总会死人的。
叶汐很快发觉身侧有人,侧首看了眼印在地上的影子,熟悉的轮廓让她滞了一滞。
她知道他的「杀戮艺术家」是3级的,现在还有使用机会。
叶汐顿住脚步,突然转身,双手猛力推他。
她想推得他后退,然后回身迅速跑过那盆花。然而现实并不符合她的预想,她的手刚伸出去就被轻而易举地捉住,她瞬间浑身僵硬,慌乱地抬眼,看到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你想干什么?”他隐隐含着一点笑,口吻里并没有探究,只有了然。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叶汐咬牙,“不行,我不干。”
其他队友原本忐忑不安地跟在肖冷身后两三米的地方,见状全都傻眼:他俩打啥哑谜呢?
肖冷垂眸睇了眼她被他钳制的手腕:“现在看来决定权不在你手里。”
说完他强硬地拉着叶汐,大步流星地一起走向那盆月季,叶汐挣扎着大喊:“松开!我不需要别人替我死!”
肖冷置若罔闻。
叶汐努力把身体往后沉,企图拖慢他的脚步:“你要是死在这儿我也不活了你信不信!!”
“嗯?”肖冷驻足转过脸,慢条斯理地吐字,“我以为我们还没到这种要为对方殉情的关系。”
“??”围观者们面容扭曲:原来是一对狗情侣啊!
“殉情个屁啊!”叶汐面红耳赤,暴跳如雷,“偿命好吗!!”被他攥住的手腕又开始猛力挣扎,“你快放开我!”
肖冷从没看过她这种气急的样子,忍不住多欣赏了两秒才说:“别动。”
叶汐:“什么别动!”
肖冷:“你这样乱动,我松手你会摔出去。”
“……”暴跳的叶汐顿时安静,讪讪站稳,紧张地看着肖冷。
但肖冷真的松开了她,很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自便。
叶汐松了口气,但往前刚走了两步就发现肖冷依旧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她铁青着脸,再次转过身:“能不能别跟着我了?就算真的有危险,我也不想让你……”
“这好像是我的事情。”他一字一顿,似曾相识的台词让叶汐一下子噎住。
恩将仇报了属于是!
叶汐无语凝噎。肖冷无声一喟,棱角都变得柔和,眼底那抹习惯性的玩世不恭一扫而空:“一起去吧,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叶汐摇头,按捺住方才的暴躁,神情也变得认真:“没道理让你替我挡这种事情。”
“不,当然有道理。”
叶汐皱眉:“那你说说看?”
她猜他大概要说他保护人民群众是指责所在,可现在她也是17号的正式成员了。站在「战友」角度,她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人是为她而死的。
可是他说:“你还有家人,但我没有了。”
叶汐眼底一颤。
肖冷抬起眼睛,视线越过她,落在那盆开得娇艳欲滴的月季上。
“你如果死在这里,你的父母余生都会活在痛苦里。但我不会,如果我死在这里……”他顿声,“这或许是我和父母重逢的一种方式。”
说出后半句话的时候,叶汐从他眼中读到一种期待。他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盆花,好像那不是一个会夺去生命的怪物,而是通往天堂的阶梯。
她原来以为他只是不惧死亡。
现在看来,他不止是不惧,而是「期待死亡」。
她突然好奇他究竟经历过什么,因为如果是单纯的「父母双亡」,似乎不足以让人产生这种自毁情绪。在很多父母双亡的故事里,被留下的孩子都格外坚韧,坚信自己活得精彩才能告慰亲人的在天之灵;当然也有些因为这份阴影一生碌碌无为、自暴自弃,可这种情况下,与生俱来的求生欲往往也是在的,就算没有强烈地「求生」,也至少不会「期待死亡」。
肖冷的状态很反常,反常到她只是看到表面心里都有点酸涩的心疼。
同时,他也的确说服了她。
刚才她面对「自己死还是让队友替她死」的问题,无畏感占据上风,不愿在生死大事上欠人情。但他提及她的父母,的确稳准狠地触及了她的软肋。
叶汐深深地缓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再度走向那盆月季。
肖冷依旧跟在她身后,两个人沉默地前行,直到叶汐停在月季花面前。
嫣红色的月季静静盛开,等了两息,一动不动。
叶汐凝神,松气之余,心里产生新的疑惑:“你说,死神刚才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她转头看着肖冷。
如果说死神不满,这盆花又并不发起攻击;可如果说死神满意,刚才那句明显带有鄙夷意味的「肤浅的人类」,又是什么意思?
肖冷眉心深蹙:“我也不知道。”
“哎……反正,安全就好!”邓蓝蓝在确认安全后大步跟上来,“规则怪谈嘛,能活过一关是一关!”
也有道理。
叶汐和肖冷暂且放下顾虑,调整情绪,前往下一区域。
鲜花区的出口门是一个草木编织成的拱门,草叶间百花盛开,颜色妖艳夺目。
出去之后是一片平平无奇的水泥地小广场,广场一侧设有凉亭,凉亭四面都是长椅,中间另有石桌石凳,看起来是专供参与者休息的。
在规则怪谈里,「祂」好像从不吝惜给参与者们提供停下来歇脚和讨论问题的地方,但结合依旧居高不下的死亡率,很难讲这是一种「人性化贴心设置」还是祂无情的嘲讽和鄙夷。
“先坐下商量商量?”肖冷看叶汐,叶汐欣然点头:“行呀。”
其他队友见状都没什么异议。经过刚才的几番波折,叶汐和肖冷已经无形中掌握了主动权。尤其是叶汐,从买花到死神的选择,她分析得头头是道。虽然死神环节到底什么情况大家目前还没摸清楚,但她讲出其他人根本没考虑过的思路已然足够让大家产生依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