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和想跟她说永远别对他说‘麻烦’这两个字,但是话到嘴边他咽下去了,他知道如果他不受下的话,柳烟凝也不会安心。
“嘉和,找个好女人,好好地过日子。”柳烟凝知道这话说出来很残忍,但是她又不得不说。
宋嘉和沉默无言。
阿宝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熟悉的胡杨林,嘴角露出了笑容,很快他就能见到爸爸了。
又经过十来个小时,又是在半夜,火车停在了泉市破旧的火车站,这一次,沈牧不知道他们过来,所以也没车来接他们。火车站外面停了几个破破烂烂的车,正在用方言拉着客。
柳烟凝看向暗夜,上一次暗夜像是旷野中野性十足的猛兽,这一次猛兽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柳烟凝扭头看向身边的宋嘉和,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将会主动远离宋嘉和了,但是她永远都感谢他。
有两个揽客的当地人上来拉柳烟凝坐车,或许是看柳烟凝是个柔弱且漂亮的女人,他直接上手来拉柳烟凝的手。
柳烟凝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就要躲,对方竟得寸进尺,嘴里说着柳烟凝听不懂的方言,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握住了柳烟凝纤细的手腕。
“你干什么!”柳烟凝大惊,要甩开对方,但是对方却死死地握着她的手,还想将她往车上拖。
阿宝都吓白了脸,尖叫起来,但是下一刻,抓住柳烟凝的男人就被宋嘉和给放翻在地,宋嘉和猛踢了对方几脚,痛得他杀猪一样叫了起来。
柳烟凝惊得心脏狂跳,但这还没完,这个男人朝不远处喊了几嗓子,很快又围过来几个后生。
当地人都是报团取暖的,眼看这个外地人竟然敢动手,一起围上来嘴里骂着什么,虽然听不懂,但从对方狰狞的表情也能看出他们在骂人。
柳烟凝吓白了脸,她没想到刚下车就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宋嘉和一个人,寡不敌众,强龙难压地头蛇,万一引来更多的人怎么办?
但宋嘉和不慌不忙地将黑色的风衣脱下来,他顺手将衣服抛在地上,动了动手腕,显然是要迎战。
“嘉和,我们打不过他们的,快跑吧。”柳烟凝担忧地喊道。
宋嘉和头都没有回,一拳就打向了最前面那个歪着头骂着脏话的男人,就这么一下,对方就被打趴在地。
柳烟凝拉着阿宝躲到了安全的出口位置,她帮不上忙,更不能给宋嘉和添乱。
她想得不错,本地人被打,他们很快就喊来了更多的人,粗略算了一下起码有七八个人,围着宋嘉和一个人打。
柳烟凝捂住阿宝的眼睛,她慌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好在理智尚存,她知道自己不能什么也不做,跑去候车厅找乘警。
等柳烟凝将乘警找来,将打架的当地人驱逐开,被人围住的宋嘉和露出了身影,他的头被人打破了,血从眉心流了下来。
迎上柳烟凝担心的视线,宋嘉和甚至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别担心。”
太暗了,柳烟凝没有看到他说了什么。
乘警只负责将打架的人驱逐之后,就不管他们了,宋嘉和头上一直在淌血,柳烟凝担心得不行,太黑了,她找不到医院在哪里,经过刚刚的事情,她也不敢找当地的车送他们去医院。
“我没事,烟凝,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宋嘉和安抚地对她笑,但是笑容已经有些狰狞,围着他的几个人多数都拿着棍子,宋嘉和一个人对上这么多人,肯定吃了很多亏。
“嘉和,你让我怎么还给你!”柳烟凝忍住泪意,她从包里找出毛巾,草草地将宋嘉和的脑袋包裹起来。
宋嘉和感觉有些头晕,他的上衣被自己的血弄湿了,黏在身上不太舒服,柳烟凝一手扶着他,一手拉着阿宝,走进了安全一点的候车室。注意到宋嘉和的衣服被血打湿了,才帮他从皮箱中找出干净的衣服。
但宋嘉和怎么都不肯换,他知道自己身上一定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柳烟凝要是看到了,会更加担心。
“我真没事,我自己去厕所换上。”
柳烟凝知道自己该注意分寸,即使再担心,也不能越界,她只好让宋嘉和自己去厕所换了衣服,三人就这么在候车室呆了一晚。
到了第二天,天亮了,柳烟凝才看清宋嘉和头上的伤口,大概破了一指来长,看着就触目惊心。
“嘉和,我们先找个医院将你头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柳烟凝绝口不提让宋嘉和回去的话了,宋嘉和这个样子,她怎么能让他就这么回去。
顺利找到了医院,这是一家规模挺大的医院,他们叫的车直接将他们送到这里来了,柳烟凝去挂了号,让医生给宋嘉和处理伤口,因为伤口太长了,需要缝针。
柳烟凝就带着阿宝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着。
她和阿宝的衣服上都沾了血,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她的脑子很乱,一会儿是宋嘉和受伤的事情,一会儿又想起沈牧,她不知道沈牧这个时候怎么样了,还在医院住院吗?
想到这里,柳烟凝想起来,沈牧住院的地方是在泉市,说不定这个时候沈牧就在哪个医院住院呢。她想等宋嘉和弄完之后,就出去找个地方打个电话。
等了很久,宋嘉和终于出来了,他头上的头发被剃光了,突然变成了光头,头上还包裹了起来,乍然看到这样的宋嘉和,柳烟凝又心酸又好笑。
“怎么样,痛吗?”
宋嘉和摇头,“打了麻药,不怎么痛。”
宋嘉和的伤口处理好了,柳烟凝要出去打电话,三人刚走到医院的门口,迎面遇上了一个男人,柳烟凝没注意对方,但是对方的目光却一直流连在她身上。
宋嘉和警惕地看着对方,那男人却匆匆地朝柳烟凝走了过来,宋嘉和上前两步,将柳烟凝拦在身后,他知道柳烟凝很漂亮,正因如此,他才更不放心让他们娘俩自己前来。
对方停住了脚步,惊异的目光在柳烟凝的脸上流连了很久,就在宋嘉和要制止他的时候,他却问道:“您是沈主任的爱人吧?”
第78章
柳烟凝愣住, 看向对方,她不记得这个人,但是对方既然知道她是沈牧的老婆, 就肯定是基地的人。
“我是,你是卫星基地的是吗?”
对方连连点头, “是, 我是,沈主任在住院部呢, 我是来拿药的, 嫂子, 你稍等我片刻,我拿了药就带你去见沈主任。”
柳烟凝连连点头,“好, 那你快去。”
阿宝拉了拉妈妈,“妈妈,爸爸在哪里?”
柳烟凝摸了摸阿宝的脑袋, “很快就能见到爸爸了。”
三人站在门口等着, 医院门口栽着一排胡杨树,枝叶已经慢慢地开始变黄了,宋嘉和看着一片树叶在风中打着旋,一直等树叶飘落在地,他才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沈牧那个同事,他正在窗口取药。
两千多公里, 再远的路程也有终点, 他只能送柳烟凝到这里了。
“烟凝,我走了。”
柳烟凝吃了一惊, 她抬头看去,宋嘉和俊秀的脸因为头上包裹着纱布看起来有点可笑,“你要走?”
宋嘉和点了点头,“我本来也只是送你们过来,既然遇到了沈先生的同事了,那你们的安全也能保证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就不去看望沈先生了,请你代我.”他想礼貌地说代他向沈牧问候,想了想,还是一笑了之,“我回去了。”
柳烟凝看着他头顶的伤,还是不忍心,“养两天伤再走吧,就在泉市找个招待所住一住。”
“放心吧,我没事,我一个男人出门在外怕什么,我看你前些天心情不太好,是不是因为沈先生生病了?”
柳烟凝摇头。
宋嘉和没有追问,蹲下身,看向阿宝,“宋叔叔要走了,阿宝,要保护好妈妈,你是小男子汉。”
阿宝看着宋嘉和,没有说话,眼里噙上了泪水。
宋嘉和摸了摸阿宝的脑袋,拖着行李箱大步走出了门。
柳烟凝拉着阿宝,目送他消失在转角处。
“妈妈.”阿宝担心宋嘉和的伤。
柳烟凝摸了摸他的脸,“宋叔叔会照顾好自己的,别担心。”
沈牧的同事拿了药,大步走过来,“嫂子,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友人护送。”
同事哦了一声,“就是刚刚那个男同志,他怎么了,好像头受了伤。”
柳烟凝嗯了一声,她问起最关心的事情,“沈牧怎么样了?”
“还在打吊针呢,他昨天就要出院的,被我们领导强按在医院住院呢。对了,嫂子,你不认识我,我叫秦珍云,嘿嘿,是个女孩名字。”
“沈牧得的是什么病?”柳烟凝问秦珍云,秦珍云既然叫柳烟凝嫂子,那他肯定比沈牧小,但是光看脸,不太像。
秦珍云带着微笑,看起来沈牧应该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症,果然,他接下来说道:“也不是很严重,就是感冒,发了高烧。”
柳烟凝松了口气。
母子俩跟着秦珍云往住院楼走,秦珍云一路上都在跟柳烟凝形容沈牧这次的凶险,“虽然只是感冒,但是沈主任都烧到昏迷了,还是龚领导早上去找沈主任,才发现他睡在床上,已经昏迷了.”
柳烟凝沉默地听着他说,阿宝的嘴唇也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宋嘉和拖着行李箱,半边身体藏在树后,沉默地看着柳烟凝母子快步走进了住院大楼,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宋嘉和都迟迟没有动弹,他亲自将柳烟凝母子送到了沈牧身边,他觉得自己的心应该是悲凉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这一路来的风景太过辽阔,他的心境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跟柳烟凝真正相处的时间加起来,或许还没有这三天的时间来得长。在泉市火车站打的那架,虽然他挂了彩,但是心里却畅快淋漓,他已经为他爱的女人拼过命,这辈子似乎也没什么好遗憾了。
宋嘉和低头看向行李箱,他本来打算将柳烟凝母子送到目的地就回去的,但是现在他却改变了想法,大西北如此的包容,如此的辽阔,他不愿那么快回到北京,他的前半生已经被那座城市束缚得太过,也是时候恣意一回了。
沈牧的病房是单人病房,柳烟凝带着阿宝走进去的时候,沈牧正坐在窗前看书,手上还挂着点滴,半张侧脸对着门口,叫人一眼就能看到脸上的苍白。
柳烟凝顿住了脚步,故人在前,她却有些近乡情怯了,真的见到了沈牧,柳烟凝才猛然惊醒过来,如果沈牧还是要坚持离婚,那么她这一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然而不等她将这些问题想清楚,阿宝已经放开了她的手,朝窗边的沈牧奔过去,“爸爸!”
沈牧猛地回头,视线尽头,阿宝正朝他奔来,而柳烟凝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他。
“阿宝!烟凝!”沈牧霍地站起来,下意识地要朝柳烟凝母子奔去,刚一抬腿,整个人都踉跄地晃了一下,幸而秦珍云反应快,快跑两步扶住了他。
沈牧站定,阿宝跑到了他跟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腿,“爸爸!爸爸!”
沈牧蹲下身,视线与阿宝齐平,一年多未见,阿宝又窜高了一节,脸部轮廓未变,整个人开始抽条了,和他妈妈一样,白白净净,尖下巴。
沈牧想将阿宝抱起来,但他浑身乏力,只能将阿宝紧紧地搂在怀里,此时的阿宝早已没了小时候的奶香味,但沈牧还是将头埋在他稚嫩的肩膀上,一股和柳烟凝身上香味相似的气味钻进鼻腔,让他鼻头一酸,涌出一串热泪。
阿宝抱了抱沈牧的脖子,即使他是小孩子都发现了此时的爸爸跟一年前相比已经瘦了很多,他没有拥抱太久,几秒钟之后,他主动提醒沈牧,“妈妈也在呢。”
沈牧紧紧地搂了搂阿宝,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柳烟凝竟然又带着孩子千里迢迢地来了,他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柳烟凝,他也不敢去想自己伤了她多么深。
可阿宝都知道的道理,他没理由不懂,他也不能逃避,他无法逃避,因为在看到柳烟凝的那瞬间,他用尽所有理智才做好的心理建设在瞬间土崩瓦解,荡然无存了,爱的本能让他变得自私,他似乎再也无法将柳烟凝推开了。
沈牧站起来,看向柳烟凝,还是那张他熟悉的脸,上次柳烟凝见到他的时候满脸都是爱意,这次却显得冷漠。
柳烟凝就站在病房门口,她已经走了两千多公里,不想再往里多迈一步了。
她就这么看着熟悉的沈牧,看着沈牧的视线对上她的,看着沈牧迈开腿一步步地朝她走来,脚步从缓至急,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手背上挂着的那根输液管。
秦珍云赶忙提醒他,“沈主任,当心您的输液管!”
但沈牧却好似没有听见,依旧朝柳烟凝飞奔过去,秦珍云阻止不及,眼睁睁地看着沈牧手背上的那根输液管绷直,拉到了支撑架,羁绊感终于让沈牧察觉过来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输液管之后,伸手就将针头给拔了下来。
他拔得太粗暴,血线从他手背上的血管里飞射出来,沈牧一点注意力也分不出去了,他的视线黏在了柳烟凝身上,无法挪开,两个呼吸过去,他已到了柳烟凝的近前,一年多的相思掺杂着这些日子害怕失去的恐慌,他伸手将柳烟凝紧紧搂住。
柳烟凝的理智也在顷刻间被推翻了,她剧烈地挣扎起来,“沈牧,你这是什么意思,放开我!”
沈牧却好似着了魔,离婚是他提出来的,但在见到柳烟凝的这瞬间,所有的愧疚,所有的亏欠,所有的理智,都顷刻间被浓烈的爱燃烧殆尽,他再也无法忍受失去她的痛苦了。
那比他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滩耕耘十年还叫他难以克服。
柳烟凝挣扎间,不经意间看到了地上的血迹,顿时愣住了,沈牧的手藏在她身后,柳烟凝停止了挣扎,“把你的手松开。”
沈牧的嘴唇发白,他不知道该如何向柳烟凝弥补自己的亏欠,这种困境似乎永远也无法解除,而他又重新变得这样自私了。
“把手伸过来!”柳烟凝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了。
沈牧不愿让她生气,听话地将手松开,柳烟凝一把拉过他的右手,手背手心全是血迹。
那鲜红的颜色刺痛了柳烟凝的眼睛,她握拳捶向沈牧的胸口,“你干嘛呀!”
沈牧也没想到拔个针竟然会流这么多血,他担心吓坏了柳烟凝和阿宝,连忙扭头让一旁惊呆了的秦珍云去叫护士进来处理。
秦珍云如梦初醒,连忙跑了出去。
一边跑,他还一边想,看样子沈主任跟他老婆这是闹矛盾了?不过两人站在一起是真的般配啊,男俊女靓,还有这么可爱漂亮的孩子,沈主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护士很快赶过来,将沈牧手上的血给清理了,秦珍云也找来了抹布,将地上的鲜血给清理了。
沈牧拉着柳烟凝在一旁坐下,轻声问她,“你们怎么来了,这么远,不会是你们自己来的吧?”
柳烟凝将脸别到一边,她还不想原谅沈牧。
沈牧见状不再言语,只是紧紧地拉着柳烟凝柔软的手。
点滴还没有打完,护士重新换了一根输液管,给沈牧的左手扎上了针。
阿宝知道爸爸妈妈在闹矛盾,他连忙替妈妈回答:“是宋叔叔送我们过来的!”
“宋叔叔?宋嘉和?”沈牧惊讶,“那他人呢,在哪里?”
宋嘉和在临走的时候,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让柳烟凝别告诉沈牧是他送他们过来的事情,但是柳烟凝并没有打算要隐瞒这件事。
阿宝点头,“是啊,就是宋叔叔。”
沈牧看向柳烟凝,拉了拉她的手,“辛苦宋先生送你们过来,那他人呢,现在在哪里?我得好好地谢谢人家。”
柳烟凝不说话,阿宝脆生生地说道:“宋叔叔已经走了,就在刚刚,在楼下的时候。”
沈牧一愣,也立马就明白了宋嘉和的意思,他将柳烟凝母子送到目的地立马就走了,很明显是不想让他误会,但他太小看沈牧了,沈牧绝非那种小肚鸡肠的男人,宋嘉和千里迢迢地送娘俩过来,不管怎么样,沈牧得感谢人家这份好心。
“小秦见过宋先生吗?”
秦珍云连忙说道:“我见过的,一面之缘。”
“你赶快下去找一下宋先生,就说是我请他上来叙叙,当面感谢他。”
秦珍云下楼去了。
病房里又变成沉默起来。
阿宝摸了摸爸爸的额头,就像他小时候生病的时候爸爸妈妈做的那样,“爸爸,你感觉怎么样了啊,好点了吗?你别怕打针哦,阿宝生病的时候,打一针就好了。”
沈牧这两天都处于乏力的状态,但是今天一看到他们娘俩,身体好像就开始慢慢地流淌出力气了,他握住阿宝的小手,笑道:“爸爸知道的,爸爸天天打针呢。”
他抬头看向没再说话的柳烟凝,问她,“烟凝,你们吃早饭了吗?我让小秦帮忙去给你们买饭。”
此时才不到早上八点,柳烟凝他们忙着找医院给宋嘉和包扎,确实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餐,但是柳烟凝依旧将脸转到一边,没有说话。
沈牧看向阿宝,阿宝机灵地摇头,“没有吃呢,爸爸。爸爸,宋叔叔受伤了。”
沈牧一愣,“受伤了,为什么?”
阿宝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昨晚上的事情,“.我和妈妈去找来了警察,宋叔叔的头被打破了,全是血。”
沈牧越往下听,越是眉头紧锁,他实在难以想象,如果不是宋嘉和执意要送柳烟凝他们过来,在他不知道柳烟凝母子过来的情况下,他们将会遭遇怎样的危险。
柳烟凝又冲动了,但是他一句也舍不得责备了。
“我得当面跟宋先生道谢。”沈牧沉声说道。
但是二十几分钟过去了,秦珍云独自一人回了病房,“没找到人。”
“他已经走了吧。”柳烟凝终于说道。
沈牧吸了口气,“那等我出院了,给他打个电话道谢,等以后我回北京了,再请他吃饭给他郑重地道谢。”
柳烟凝其实在路上的时候还担心过,如果沈牧见到了宋嘉和会是什么反应,他会怀疑自己和宋嘉和吗?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宋嘉和根本就不愿意出现在沈牧面前让他误会,而沈牧也大度并懂感恩。
秦珍云在汇报完情况之后,也非常懂事地出去溜达去了,将空间留给了一家三口。
柳烟凝不说话,阿宝只好来充当起活跃气氛的角色,不停地制造着话题,但是妈妈也不接腔。
没过多久,病房门口就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龚扬看到病房里天降般的母子也吃了一惊,好半天才缓过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看到龚扬,柳烟凝总算是挤出了一些笑容,她站起来,“龚大哥,我们刚到的。”
龚扬瞪圆眼睛,“是哪个嘴不严实的告诉你沈牧生病的消息的?都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我都将人按在医院治疗的,你实在不必千里迢迢地跑这一趟。”
柳烟凝笑了笑,说道:“借着这个机会让孩子见见爸爸也好,阿宝也一年多没见到他爸爸了。”
龚扬一愣,点头说道:“这倒是。”
他看向阿宝,他快三年没见过阿宝了,阿宝的变化挺大的,从一个奶香香的小朋友变成了现在漂亮的小童,他忍不住欢喜,招手将阿宝叫到跟前,“嘿呀,阿宝都长这么大了,这么高了,你还记得伯伯吗?”
阿宝当然还记得他,他记忆力非常好,他点头,“龚伯伯好!”
龚扬嘴都高兴得裂开了一条缝,他摸了摸阿宝的脑袋,“乖孩子,可惜你叫我一声伯伯,我连颗糖都摸不出来给你,伯伯身上只有烟,这可不是好东西,你长大了可千万别碰,学学你爸爸,他可是不抽烟的!”
龚扬是个老烟枪,要不是太心疼钱,他一天就能抽一包,他现在一天也就抽个三四根,太想的时候,就拿一根烟出来闻一闻。
“秦珍云跟我说,沈牧闹着要出院,说是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今天就是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已经恢复到可以出院的程度了,既然弟妹来了,那弟妹说说,沈牧这个状况能不能出院?”
他看向沈牧,笑道:“沈牧,只要你老婆说你可以出院了,那我就让你出院。”
柳烟凝不得不给龚扬这个面子,勉为其难地说道:“那看他自己吧,他要是爱惜自己身体,那就多住两天,要是他自己都觉得没有关系,那龚大哥,您也不必替他费心。”
龚扬虽然是个大老粗,但是心思却很细腻,即使是瞬间,他就从柳烟凝这话里察觉出问题来了,按道理,柳烟凝千里迢迢大老远地来了,她应该是很担心沈牧身体,应该是斩钉截铁地不同意才对,她偏偏说了这么一番显得阴阳怪气的话。
这分明就是赌气啊!
龚扬看了沈牧一眼,果然在沈牧眼里看到了心虚和愧疚,他立马就知道这夫妻之间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不过他这会儿不方便过问,他先问柳烟凝,“弟妹啊,你吃东西了吗?我带你们去吃胡辣汤去!”
柳烟凝倒是不饿,但是她担心阿宝饿了,也就不辜负龚扬的好意,点头说道:“好,我们还没有吃早餐呢。”
“我也去吧!”沈牧连忙说道。
龚扬扭头看了他一眼,“你去做什么,好好地在病房待着吧,你要是敢私自拔了针跑了,我就让人将你五花大绑来医院,什么时候彻底好了,什么时候再回去!”
沈牧看到柳烟凝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掠过,显得很漫不经心,但是沈牧心就是无端一抖,不敢做声了。
柳烟凝跟着龚扬来到医院门口,龚扬一路都牵着阿宝,他已经三十多岁了,这辈子没打算再结婚,他看到阿宝,喜欢得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拉着他软软的手就舍不得松开了。
“你们这一路是跟着谁来的?不会是自己来的吧?”龚扬问出了和沈牧同样的问题,确实路途遥远,叫人担心。
“友人护送。”柳烟凝简单地重复这四个字。
只要他们能平安到达就行了,龚扬也不关心到底是谁送过来的,他低头对阿宝笑道:“胡辣汤喜不喜欢吃?”
阿宝在北京的时候吃过胡辣汤,他不是很喜欢,但是他点头说道:“喜欢的,龚伯伯。”
龚扬已经吃过了,他给柳烟凝和阿宝买了一份,柳烟凝要自己给钱,被龚扬抢着先买单了。
柳烟凝带着阿宝在馆子里吃东西,龚扬就蹲在门口的树下抽烟。
柳烟凝叮嘱阿宝吃快一点,不好叫龚扬一直等他们。
要是在北京,阿宝肯定不会吃胡辣汤,但是这里是泉市,阿宝深切地体会过这里生活的艰苦,所以他一点都没有抱怨,很快就将食物都吃完了。
龚扬给沈牧也带了一份早餐,领着柳烟凝他们回医院。
“真是辛苦你们娘俩了,明年我说什么都要给沈牧批个探亲假,让他回家去看看你们娘俩。”
柳烟凝没说话。
阿宝期盼地看着柳烟凝,希望她能给点正面的反馈,但是柳烟凝始终默不作声。
等回到病房,趁着柳烟凝带着阿宝去上厕所,龚扬抓紧机会逼问沈牧,“你跟你爱人怎么回事?闹矛盾了?”
沈牧一愣,下意识地否认,“没有啊!”
“没有?”龚扬冷哼了一声,“沈牧啊沈牧,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我还能不知道你,你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放的屁是香的是臭的!还不快从实招来!”
这回沈牧没再反驳,也没再说话了。
龚扬气得指着他鼻子大骂,“沈牧,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知不知道你远在泉市,你老婆孩子在北京过得多辛苦?有什么大不了的破事,你要跟人家闹矛盾?你赶紧给我道歉!”
沈牧依旧没说话,龚扬气得大骂,要不是沈牧现在还在病中,龚扬肯定都要动手了。
“我跟她.提离婚了。”沈牧顶着龚扬喷飞的口水,还是选择说出来。
因为他此时内心也成了一团乱麻,他不放手吧,他不知道要哪一年才能回到北京,与妻儿团聚,柳烟凝独自带着阿宝,实在太辛苦了,他希望能有个人陪在她身边,知她冷暖,护她周全。放手吧,他也放不下,爱的本能让他如此的自私,只希望柳烟凝身边的男人永远是他。
忠义两难全,他恨不得自己能分成两半,一半给妻儿,一半给国家,他现在既无法安心地报效祖国,也不能全身心地陪伴妻儿,实在是痛苦难捱。
龚扬震惊地看向沈牧,沈牧脸上明晃晃的全是心痛。
沈牧有多爱柳烟凝,就连龚扬这个大老粗都知道,这么深爱却狠心提出了离婚二字,如果不是真的无法顾及妻儿的周全,沈牧如何会舍得?同为航天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单位里不乏离婚的,不过都是女人耐不住独守空房的寂寞,独自养育孩子的辛苦提出来的,男人主动提,还是第一次。
龚扬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呀!”
沈牧捂着脸,泪水浸湿了他的指缝,龚扬将涌到喉咙的叹息咽了下去,走到沈牧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牧孩子似的抽泣起来,肩膀剧烈地晃动着。
龚扬拍着他的后背,他见不得女人哭,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他同样见不得男人哭,沈牧可是铁打一般的汉子啊!
柳烟凝拉着阿宝站在过道上,早已泪流满面。
阿宝听着病房里爸爸的抽泣声,水滴样的泪水也连串滚落下来,他紧紧地抿着唇,想问问妈妈爸爸怎么了,一抬头,朦胧间看到妈妈也在擦泪,他不敢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柳烟凝听见房间里传出龚扬的声音,“行了行了,别哭了,一会儿烟凝他们该回来了。”
沈牧果然止住了,情绪崩塌只在一瞬间,沈牧也不想让柳烟凝看到自己这样,为他担心,将翻滚的情绪强行压了下来,收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