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就是现在还在捏地图,给那些已经能在怪谈中自由活动的灵魂寻乐解闷。
当然,她也知道,这些只是虚假的安慰。就像是rpg,或者是家家酒,只能让其他人获得短暂快乐。想要真正解决问题,还是得等她完全消化怪谈的根,有能力解除绑定为止。
在此之前,她只能尽可能替她们把梦做得再好些、再美一些。
许冥:“……”
“哦,这样。”她轻轻吐出口气,“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你已经很厉害了。”
“但我总感觉我不懂的事还有很多。”郭舒艺小小声道,“也不知道该找谁请教。”
“这个确实……”许冥忍不住抿了抿唇。
这事她这边还真帮不上什么忙——她自己对根什么的,本就是一知半解,顾云舒以前或许了解,但现在也懵懵懂懂。陆月灵的状态和郭舒艺最为相似,但她懂得还没许冥多。
如果那谁还在的话,倒或许能帮着科普下,顺便出出主意,但这会儿偏偏又不在……
说起来,它是去哪儿了来着?
许冥不自觉地蹙了蹙眉,隐隐觉得有什么从脑海中飞快掠过,却又把握不住。恰好此时兰铎探头过来,问顾云舒要不要留下吃饭,注意到许冥的表情,话头登时一转,关切地看了过来。
许冥摇摇头表示没事。想了想,又转向兰铎,问他有什么能尽快驯服根的办法;兰铎闻言却是一怔,顿了几秒,方不太确定道:
“打一顿?”
许冥:……
我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我说真的。”兰铎却是板起了面孔,“有年头的根,或多或少都有活性。如果是活性强的根,抓住弱点,把它教训一顿,是最快的了。”
“一力降十会是吧。”许冥忍不住道,又有些抱歉地看向郭舒艺。郭舒艺倒是无所谓,轻轻摆了摆手,看了看时间,又很讲礼貌地起身告辞。
她这次出来,本来就是想见见许冥,和她说一下怪谈里现在的状况。既然目的已经达成,那也没什么留下的必要了。
“哦,对了,还有件事。”她脚步微顿,面上忽又带上几分急促,“那个,我曾经在诗雨和冰冰的身上,见过一块小小的牌子……”
“?”许冥愣了一下。那两位又是谁。
“就是、就是曾经和你们一起的……”郭舒艺看上去更局促了,“诗雨的牌子上写的是张三,冰冰的牌子上写的是秋海棠……”
“哦。”许冥这才明白过来——她说的应该是大郭和小郭。
在怪谈里时,她曾经给大郭小郭都发过工牌。大郭的牌子上确实写的是张三来着,对上了。
“那个牌子是我们拆迁办的临时工牌。”许冥耐心解释,“怎么了吗?”
“……”郭舒艺顿了下,不太自在地移开目光,“也没什么。就是我听她们说,那个,嗯,能用来写消息,就,嗯……”
“诶呀她就想要张工牌。”旁边的陆月灵终于听不下去了,“你看着给呗。”
说完又转向郭舒艺,拎起自己的那张晃了晃:“不过你确定吗?这玩意儿挺大一个,怪麻烦的。而且也不好看。”
“……那是因为你拿的是流水线工牌!定制的完全不难看好吧!”许冥忍无可忍地开口,匆忙挽了挽拆迁办的声誉,跟着呼出口气,又转向了郭舒艺。
“如果你是希望能有个对外沟通的工具的话,这个工牌恐怕不是很适合。”许冥正色,“它只能由我这边发起沟通,你是不能主动联系我的。”
“你确定还要吗?”
“……”郭舒艺唇角微动,飞快地看了许冥一眼。思索片刻,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都这么表态了,许冥自然没有再推诿的必要。很快便拿起笔,仔仔细细给郭舒艺画了一张定制工牌,又在陆月灵“怎么她那张就那么好看”的抱怨中,将工牌递了出去。
郭舒艺小心翼翼地接过,认真道谢后,立刻再次告辞。许冥原还想留她再待会儿,不料郭舒艺却是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我家里人教过,不可以在别人家待到饭点的。”她认真说着,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房间中。
许冥阻拦不及,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转头看见陆月灵楞在原地,忍不住又拍了拍她。
“怎么了,还在为工牌的事生气啊?”许冥道,“你那张其实也挺好的,如果实在想换,我另外再给你画一张好了。”
“……”陆月灵一时却没回应,只定定望着郭舒艺消失的方向,过了几秒,方摇了摇头,声音一下低落下来,“算了,不用了。我这张挺好的。”
说完,便又窝回了飘窗上。两手抱着膝盖,默不作声地望着窗外的落日,背脊微微弓着,莫名透出几分怅然的模样。
许冥望着她的背影,似是想到什么,唇角微微一动。恰在此时,返回厨房的兰铎又探头出来,打算问些什么,许冥见状,赶紧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想了想,又主动走了过去。
“什么事?”她问兰铎。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晚上要不要加个汤……”兰铎下意识又往飘窗的方向看了眼,“她怎么了?”
“不清楚。可能想家了吧。”许冥低声道,“汤就算了,我这两天吃不下东西……对了,问你个事。”
她顺手抄起地上的小狗,看向兰铎:“你之前说,田毅亮希望我们再和他联系,对吧。”
“嗯。”兰铎点头,“可如果你不想……”
毕竟之前许冥答应和田毅亮联系,一方面是因为早有约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许冥本身也想了解郭舒艺那个怪谈的后续——但现在既然已经确定怪谈的状况,似乎就没再去套消息的必要了。
“倒不是不想。不如说,正是因为不必再套话,再更有联系的必要。”许冥面上却带上几分思索,跟着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兰铎,“诶,再问你。你之前不是说,能靠气味找到异化根吗?”
她将怀里的狗往上举了举:“那如果找人呢?能找吗?”
兰铎:……
许冥问这话的理由很简单。
既然现在,郭舒艺已经把怪谈大门搬到了他们这儿。那不论是从什么立场看,拆迁办都是有必要知会大力除草一声的。从大局的角度看,能避免大力除草继续在这事上浪费精力人力,对方一个公益组织,也能更专注于其他怪谈;从个人的角度来看,也算是了结田毅亮一桩心事。
从诈骗……不是,从长远的角度看,也是个提升拆迁办名头的机会。
问题就在于,怎么联系?
首先排除私联选项。现在手机号都是实名制,大力除草万一也有什么背景,神通广大到可以直接查号主,自己中级业务员“袭明”的身份等于直接作废;同理,另外购买手机号也不靠谱。
许冥本人本质又是个良好公民,根本没什么搞到一次性号码的途径。用虚拟运营商的话,又似乎显得不太真诚,而且莫名给人一种是诈骗公司的感觉……
所以许冥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采用最朴素的方式。
让兰铎——准确来说是兰铎的狗,直接找过去。用合理的说法,另约一个交流方式。
“可以……应该是可以。”
兰铎听了她的想法,本能地点了点头,面上却露出几分犹疑:“可找到后,我该和他说什么呢?”
“说什么,这不重要。”许冥却道,煞有介事地勾住他的脖子,“重要的,是气势。”
“懂?”
兰铎:“……?”
转眼,又两天后。
接近十二点,某写字楼中。
明明已是深夜,走廊尽头最深处的一间办公室里却透出些微的亮光。田毅亮停在门前,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略一迟疑,终究还是抬头敲了敲门。
门内传出一声亢奋的女声,示意请进。田毅亮克制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推门而入的刹那,仍是一口气差点梗在胸口。
只见不大的单人办公室内,这会儿正是一片狼藉。零食袋子、漫画小说、游戏设备、漂亮衣服,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得到处都是。田毅亮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但他似乎好像还在沙发上看到了一个很精致的小玩具……
头顶有迪斯科球在旋转,彩光刺目。嘈杂的音乐不断从蓝牙音响里传出,吵得人头疼。办公桌的后面,一个女生正随着节奏不断摇晃着脑袋,目光专注地盯着屏幕,手里抓着游戏手柄。
“乐……乐……快乐!快乐公主!”田毅亮几次尝试呼唤未果,终于不得不大吼出声。正专心看着屏幕的女生这才抬起了头,旋即笑了下,站起身来。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你居然活着回来了。”那女生说着,从桌子后面转了出来,身上是条与周边设备格格不入的古典长裙,裙子上布满了金色的箔片。
她抬起眼眸,露出一张堪称美艳的面容,脸上明明带着笑,漂亮的眼睛中却没有丝毫情绪,就像是两颗绝美却没有生命的宝石。
“我还以为你会拼着命不要,也要把那个怪谈灭掉。”她不掩嘲讽地说着,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打了个响指,喧闹的音乐瞬间停止,“怎么,后悔了?半途而废?临阵脱逃?”
“并不是。”田毅亮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语气却还是尽力保持着尊敬,“是中途怪谈产生了变化,导致计划并没能成功实施……”
“变化?”女生仰头,“怎么说?”
“另一个组织,怪谈拆迁办,当时也在那个怪谈里。”田毅亮道,“他们似乎找到了什么方法,成功动摇了那个怪谈的根基。我因此被直接送了出来,再想进去时,就进不去了。”
“……动摇根基?”穿着金色裙子的女孩听了,沉吟地眨了眨眼。片刻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田毅亮莫名其妙:“怎么了?你……您这又是想到什么了?”
“想到你一本正经地准备去当英雄送死,结果却被当果核一口吐出来的样子!”女孩笑得前仰后合,只是宝石般的眼睛里,依旧没有丝毫情绪,“哈哈哈哈,那场面一定很好笑。”
“哦对,还有。”又笑了一会儿,她忽然直起板起面孔,冲着田毅亮轻轻竖起一根手指,“再提醒你件事。”
“如果不是诚心实意,就不要用敬语。听着怪让人恶心。”
“……”
她的指甲也是金色的。金灿灿的,缀在唇前,说不出的好看。
田毅亮却只觉得头皮发麻。
某种说不清的恐惧本能地顺着背脊窜上,让他整个人几乎陷入僵硬。
他差点忘了——因为这家伙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疯疯癫癫的样子,以至于他老是忘。
眼前这个女孩,或者说,这个存在,从来都不是他可以平等交流的对象。更别提轻慢对待。
另一边,似是察觉到他的僵硬,女孩放下手指,弯唇又是一笑,转身优雅地靠在了沙发靠背上。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还东西咯?”
她娇憨地说着,目光扫过田毅亮手中提着的短剑。嵌在剑柄上的宝石闪闪发亮,一颗未少。
“……嗯。”田毅亮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双手将短剑递上,“这个,暂时用不上了,所以……”
“用不上就还回来,你们对我的恩赐还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女孩冷笑着开口,“如果真想表达对我的感恩和尊重,怎么想都是原地自刎比较好吧。”
田毅亮:“……”
这话叫人怎么接。
“嘁。”见他沉默以对,女生也没再说话。径自伸手,从田毅亮手中接过了那柄短剑,轻勾着嘴角,依旧是一派优雅的样子,“好了,短剑我收回来,誓言也作废。不过话说在前面,如果下次你还需要去做英雄,我可不一定会再乐意接你了——除非你在我面前跪着吃*。”
“……”田毅亮再次沉默。
这一刻,他忽然迫切地希望怪谈拆迁办能再给力点——最好是给力到在未来某一天忽然告诉他他们已经直接解决了那个怪谈的事,让他不用再操心担心挂心……
不然凭他对对面那存在的了解,她大概率不是在开玩笑。
“好了。”坐在沙发上的女孩检查了一下收回的短剑,漫不经心地开口,“辛苦你还特意把东西送回来——赶紧滚蛋吧。”
田毅亮闭了闭眼,终究还是没再多说什么,冲对方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几乎就在他踏出房门的一瞬间,死亡重金属的节奏再次响起。直至他匆忙将门关上,才总算与嘈杂的音乐彻底隔开。田毅亮皱了皱眉,小心往后退了一步,赶紧转身沿着走廊离开。
他正常的下班时间其实是六点。今晚是为了找那女生归还东西,才特意等到了零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田毅亮再次看了眼时间,想了想,还是坐到了电脑前,打算抓紧时间,给今天的工作收个尾。
作为外勤专员,他的工作其实很简单。按照组织的要求去怪谈调查探索就行。此外,他们还有专门的数据部门,会定期在网络上搜集怪谈情报并进行整理,传给他们。如果有看到在意的怪谈,也可以主动向上面申请调查。
像这会儿,他的邮箱里就躺着一份数据部分传来的整理资料。田毅亮径自点头,一面快速浏览着屏幕上的内容,一面顺手从抽屉里拿出包肉脯当夜宵,漫不经心地啃。
【天宇眼科医院……信息最早出现于两年前……只能在下午四点到凌晨四点进入,进去后可以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必须用眼睛来换……】
转眼又扫完一个怪谈信息,田毅亮微微挑眉,下意识地抬手张嘴,一口咬下,却突然咬了个空。
上下牙撞在一起的声音响到刺耳。田毅亮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怔怔看着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空掉的手。下一秒,却又听滋啦声响,眼前的电脑屏幕倏然一黑——
再下一秒,整间办公室,都陷入了黑暗。
更令人紧张的是,在这突兀降临的黑暗中,田毅亮分明听到了。
自己的身后,正传来呼哧呼哧的,野兽喘息的声音。
又数个小时后。
藏在折叠伞的兰铎在狗背上一路颠簸, 总算是赶在天亮前,一路颠回了许冥所在的北湾。看还有时间,他又趁机赶了波早市, 用现金淘了不少新鲜蔬菜与海鲜,又排队给许冥买了煎饼果子和豆浆。这样一番折腾下来, 等回到许冥住处, 已经是早上七点。
准确来说,是他的狗回到住处——这个时候天已大亮, 兰铎只能又躲回折叠伞里。辛苦那只刚捏出来的漂亮边牧, 背着折叠伞、叼着煎饼果子、挂着好几个塑料袋, 走在路上的背影都写满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本以为这个时候许冥还在睡,不料进门才发现,人不仅醒着, 还在兴致勃勃地跟人打牌,四个女生屈腿坐床上,围成小小的一个圈。见他进门, 还有些诧异他居然这么快就回来。
——毕竟, 根据许冥之前从施绵那儿套到的情报,大力除草的主要办公地点在B市,高铁过去都得五个小时。
“嗯。”兰铎转身开始收拾边牧背着的大包小包,闻言认真道,“我骑着狗回来的,所以比较快。”
……所以什么样的狗会跑得比高铁还快?
许冥陷入了沉思。
似是看出她的困惑,兰铎及时补充了一句:“骑的灵缇。”
许冥:“……”
那确实不奇怪了。
“那信息带到了吗?”她进一步问道, “田毅亮那边什么反应?”
“按照你说的, 我留下信息就走。没有给他当面质疑的机会。”兰铎如实道,“他看上去接受良好。”
“那就行……”许冥若有所思地点头, 想想又不由再次确认,“气势,确定到位了吧?”
“……”兰铎略一沉默,认真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昏暗的办公室,无处不在的呼哧呼哧喘气声。若有似无的野兽的呜鸣,以及在将对方的紧张逼至最高点后,倏然亮起的灯光——
还有最重要的,他让影犬趁着黑暗,偷偷放在田毅亮桌上的两个信封。
用的是很古典的牛皮纸,上面还装腔作势地用了火漆。信封里面,分别装着两张纸条,一张上面的落款是怪谈拆迁办,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告知对方郭舒艺的怪谈已由拆迁办全权接管的事实;另一张上面则写着一句简单的“有事请联系”,附加一张许冥紧急打印的名片,名片上留着顾铭的名字和手机号。
两个信封都放在确保田毅亮能看到的地方。他自己也是确认田毅亮读完信件才离开的。
回忆了一下对方当时的表情,兰铎笃定点头:
“非常到位。”
“那应该没什么问题。”许冥呼出口气,“接下去等田毅亮来联系我们就行。”
直接接手郭舒艺怪谈,这种事如果通过常规途径告知,对方难免会质疑。既然如此,不如干脆起个范儿,强势宣布这个怪谈我就要了,也省去之后应付掰扯的工夫。
当然,许冥也不敢保证光靠一个气势拉满的通知,就能完全了结这事。另一方面,她也不想失去和大力除草继续建交的机会,她的“拆迁办”作为依据还等着升级——所以她才让兰铎,又另外留了个电话号码在那儿。
留的是她的个人机,实名认证为顾铭,对外身份是实习生。用这层身份和大力除草那儿沟通,一来不用担心被查,二来,对方真要提出什么令人为难的要求,她还能直接以一句“上面不同意”堵回去,问就是自己和自己踢皮球。
不管怎样,至少一个问题总算解决了……许冥暗自思忖着,轻轻呼出口气。另一头,兰铎正在将买好的早饭摆上桌,顺便往她们这边看了几眼,注意到她们手里的牌花花绿绿不像扑克,不由好奇:
“这是什么?”
“UNO。”许冥解释道,“郭舒艺说她没玩过这个。正好家里有牌,就说带她玩两把。”
坐在她旁边的郭舒艺小幅度地点头,低头看向手里仅剩两张的手牌,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
会想到要玩这个东西,还是因为在怪谈里时,刚巧听到其他人提了一嘴。听上去好像很有趣的样子,然而她没玩过,模拟不出来。索性就从规则书里钻出来,想问问许冥那儿有没有实物,供她参考一下。
很巧,许冥家还真有——以前出去旅游时邱雨菲曾经带过,最后稀里糊涂被许冥带回了家里。又很巧,许冥因为这两天睡得太多,今天醒得很早,精神也是难得的好。更巧的是,顾云舒昨晚正好回来——许冥在城南的小洋房已经收拾完毕,她就安排牛头马面二人组在那里继续守着,自己先回来报告情况了。
再加上陆月灵,四个人,刚好可以凑一桌。
“……UNO。”许冥这边刚解释完,郭舒艺已经拍出了手里的倒数第二张牌,看上去有些兴奋的样子。
陆月灵手里已经攒了一大堆牌,见状忍不住“诶”了一声;顾云舒则是缓缓眨了眨眼,视线扫过床上的牌堆,又看了看郭舒艺手里剩下的牌。沉吟片刻,试探地拍出一张:“红2。”
“……红2。”郭舒艺缓慢地将手里最后一张牌放下来,求证地看向其他几人,“我可以这样出的,对吧?”
“嗯嗯。”许冥立刻点头,“那这样下来,等于你一口气赢了三把……很厉害啊!”
郭舒艺闻言,有些腼腆地笑起来。注意到兰铎放在桌上的早饭,又赶紧起身告辞。许冥点了点头,翻身下床:“或者你可以再研究一会儿……你们继续玩,我去梳个头。”
顺便看看卫生间里有什么要打包带走的东西。不出意外,她明天就可以直接叫车搬家到城南了,今天得抓紧时间做好打包工作才行。
顾云舒看了看天色,也跟着起身离开,径自往外飘去——这个时间点,附近的小区里会有大爷大姨出来打八段锦和太极剑,她觉得那个看起来很有意思。
床上一时就剩下郭舒艺和陆月灵两人。陆月灵将手中攒的大堆牌往床上一拍,没好气地叹了口气,郭舒艺悄悄看她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睛,默不作声地开始收拾床铺上散落的牌。
陆月灵见状撇了撇嘴,却还是伸手和她一起收拾起来。收拾的间隙,又时不时瞟郭舒艺一眼,如此几个来回,终是按捺不住地开口:“我说,许冥明天就要搬去城南了。”
“嗯。”郭舒艺继续垂着眼睛,“那个,嗯,怎么了吗?”
“什么怎么……你不打算回去看看吗?”陆月灵道,“那边离你家,应该要近不少吧?”
“城南吗?那应该是……”郭舒艺慢吞吞地说着,将散落的最后一张牌收进牌堆,“可我为什么要回去呢?”
“?!”陆月灵理牌的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看过来,似是完全无法理解她的话。顿了一会儿才道,“可……那里有你的家人诶,你不想再看看他们吗?”
“从情感上来说,应该是想的。”郭舒艺慢慢道,“可从理性上来说,这样的行为,有什么意义吗?”
“……”陆月灵微微张嘴,似是不知该说什么。倒是郭舒艺自己,缓缓接上了自己的话:
“并没有。不论我去不去见他们,我和他们已经分开,这个事实都无法改变。再去找他们,除了引起多余的情绪波动之外,不会再带来任何意义。而且这个情绪波动,也未必是正面的。”
遗憾、无奈、后悔……即使只是靠想象,她也能猜到到时会感受到的情绪。这还只是最基础的。
如果家里人仍在为她的离开而痛苦,她必然会因此也感到痛苦。可如果亲眼看到家里人已经放下她,开始新生活,难道她心里就一定会好受吗?如果家人已经养了新的孩子呢?她又该怎么处理自己的情绪?
“所以说,只是徒增烦恼而已。”郭舒艺轻轻道,“况且,‘家人’这种概念,本就不包括‘永远陪伴’这个条件。我们都只是时间的旅人,因为某些偶然,才得以聚在一起。只是‘家人’这个身份,比其他人停留的时间更长而已。”
但也只是“更长”。
“相聚就意味着分开,这是不变的真理。”郭舒艺最后道,“爱和陪伴,这些只有在相聚的时候给予对方,才是最有意义的。而现在,我已经走到了另一条独立出来的旅途上。就没有必要再回头了。”
“……”陆月灵一丝不苟地听完,却只轻轻眨了眨眼。
“嗯,然后呢?”顿了几秒,她又小声问道。
“没有然后。这就是我的结论。”郭舒艺认真说着,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顺手从她手中拿过剩下的那些手牌。
“谢谢你。”她礼貌说完,将收拾好的纸牌放在床头。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房间里。
剩下陆月灵一个,有些恍然地往后一坐,眸光微微转动着,整个人,似又包裹进了那种淡淡的怅然中。
而相比起之前,这种怅然的状态,似乎持续得格外久到。
久到外面都已经天色渐暗,对面的楼都已经渐渐亮起归人的灯光,她仍旧维持着那种思索中带着纠结的模样,一直静静坐在飘窗里。
许冥边理着东西边偷偷观察着,忍了一天,终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她的旁边。
“那什么。”她咳了一声,想尽可能让自己的话语显得不那么刻意,“我刚问过了兰铎了。他那个灵缇狗,如果往A城跑的话,也就三四个小时而已。顾云舒对去那里的路也很熟。所以,如果你有需要的话……”
“我没有。”没等她说完,陆月灵却已经开口。
语气很笃定,说完之后表情却更纠结。下一秒,又见她抱起膝盖,将脸往下一埋,小小嘟囔出声:“算了,倒也不能说没有……
“主要是,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有。”
“?”许冥听着她的话,不由一怔,赶紧道,“如果你是担心我这边的话,那你其实……”
“谁担心你啊。我看上去像是那么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样子吗?”陆月灵却是腾一下又坐起了身,语气那叫一个理直气壮,片刻后,又再次萎了下去,“我是、我是不知道要不要回去……”
要说想回去看看吗,那肯定是想的。但就像郭舒艺说的,她自己也拿不定回去之后究竟想看到什么,不想看到什么。似乎不论面对怎样的结果,她心里都会难受。
所以,她原本是想拖着的。但这样又会导致另一个问题——遗忘。
像顾云舒那样,明明已经找到了家人,却连认都认不出,想想也怪难过的。
“说白了,就是拧巴。”陆月灵咕哝着,再次抱起膝盖,将下巴枕在膝上,“想回去又不敢。不像郭舒艺那样能彻底放下,也不像云舒姐那样能坦然接受遗忘的事实,搞得只能在这里自己纠结……真没用。”
“哪里没用了。这不是很正常的纠结吗?换我我也纠结啊。”许冥却是有些好笑地看她一眼,顿了顿,又道,“如果真的觉得现在回去不合适的话,那就再等等呗。等到你心里觉得很安定了,不论看到什么都能平静接受了,再去见见他们,这样不就好了?”
“问题就是我拖不起啊。”陆月灵诧异地望过来,十分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听懂自己的话,“如果能这样我当然愿意了。问题是我已经死了诶,死人那么容易忘东西,我现在就已经感觉脑子空了一半了。万一到时候我已经连住在哪里都忘了怎么办……”
“嗯……”许冥怀疑地望着她,“你确定只是空了一半?”
“……诶!”陆月灵反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她是在打趣自己,登时扬起了头发。张口刚要说些什么,却又听许冥再次开口:
“而且——我记得你是A大的。”
“?!”陆月灵表情越发莫名其妙。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有一个好朋友,虽然和你不同级,但你们关系很好,昵称是薄荷。你身上的裙子是巴伐利亚风,她有一件同系列的,是哥特风。你很喜欢一家叫做‘甜泡芙’的店,尤其喜欢里面的大头玛丽珍。你今年大四,读的金融专业,你父母很鼓励你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你很喜欢水晶犀牛这个牌子,喜欢这个牌子下的幸运珠,还有她们家的粉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