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那个谁……对,鲸脂人教给她的。
从之前的经验来看,活人能提供的“kpi”非常有限,不在这个话题的讨论之列;而即使同样是死人,灵魂也有份量的区别。
像顾云舒,虽然失去了根,但灵魂依然有一定的力量,份量就可能比三十个阿焦加起来还重;而像陆月灵这种灵魂同样强韧且还具有根的,份量则比顾云舒还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月灵也可说是许冥现在所接触灵魂的顶配。而即使是她,也是在有魔方大厦一干人员打底的情况下,才帮助许冥完成了一次技能升级。
而这回,许冥非常确定,在进入这个怪谈区域后她就只给大郭小郭送过工牌。而且是在赠送后,就完成了一次技能升级——不仅如此,连带着怪谈拆迁办本身的依据等级,也升了一级。
这单从数量上当然无法解释。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大郭和小郭两人的灵魂份量,远比陆月灵这个顶配还要重。
“就因为这,你就认为她们不是活人?”陆月灵终于跟上了她的思路,想想又觉得奇怪,“可这和那些怪物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之前讨论的不是……!”
说到这里,她方彻底明白过来。
“你的意思是,大郭小郭其实是怪物?”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许冥,“你认真的吗?她们哪里像啊?她们看到我的头发都要吓得抖半天……”
“我不是说她们就是怪物。”许冥赶紧道,“我只是觉得……她们和所谓的‘怪物’之间,可能存在某种联系。”
其实仔细一想,某些怪异,早早就有端倪——大郭记得自己喜欢的首饰牌子,却不知道这个牌子这两年发生的大事,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小郭言谈间像是个很注重潮流的人,可她留的发型,却是早已过气的公主切。
还有她俩对郭舒艺案子的茫然……许冥一开始以为,这是怪谈某种内置的屏蔽机制,可如果和其它猜测结合起来,又很难不让她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会不会,她俩不知道郭舒艺的案子,并非是“忘记了”,而是真的“不知道”。
而“不知道”的原因,则是因为她们早在郭舒艺的相关案件见诸报道前,就已经彻底失去了了解这件事的途径。
“……假设那些猜测为真,也就是说,她们很可能在郭舒艺出事前就死了。”迎着陆月灵愕然的眼神,许冥强定下心神,进一步道,“那她们至少死去了两年。这么长的时间,她们却还保有清醒的思维和神志,甚至记得自己生前的喜好,这本身就是件很难得的事。”
“那、那也只能说明她俩很特别吧。”陆月灵犹自觉得难以接受,“说不定她们本身也有你说得那个什么‘根’,只是她们自己不知道;可能她们的‘根’,比我的还厉害,人也比我健全……”
“强大的灵魂有两种,扭曲或健全。而一个健全的灵魂,是不会忘记自己已死的事实的。”许冥轻轻道,“像你就记得。顾云舒也记得。”
“可大郭小郭不记得,也意识不到自己的力量。那这一部分记忆,和她们的力量,都被存放在了哪里?”
再次对上陆月灵的视线,许冥深吸口气,尽可能让自己说话的语气显得平静:“况且,小陆你还记得吗?你和我说的,关于邦妮幸运珠的事情。
“邦妮的幸运珠,学校里的怪物也有。而且还是难得的同款。”
“……”
陆月灵缓缓眨了下眼睛,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再次瞪大了眼睛。
又过一会儿,才听她不可思议地开口:“所以,你认为,大郭小郭也好,邦妮也好,其实都已经死了。只是她们自己不知道……
“因为某些原因,她们还保持着生前的样子,一直在这个怪谈区域里打转,但同时,她们的另一部分,则留在自己死去的场景里,等待着机会去追杀其他人??”
“只是猜测。”许冥没有否认,只再次强调,“我们现在拿到的线索还太少,这只是一种比较大胆的假设……”
“确实大胆。”陆月灵不假思索地开口,语气变得有点急,“而且离谱。”
“而且、而且你没发现,你的话里还有很大的纰漏吗?”
陆月灵想了想,又急急补上一句。见许冥抬眸看过来,立刻道:“幸运珠是邦妮的巧合,工牌的升级则是大郭和小郭造成的。你不能随随便便就把她们几个都混为一谈……”
“而且幸运珠是去年才有的,哪怕邦妮已经死了,那时间也肯定是在去年到今年之间,而你说大郭小郭的死亡时间是在郭舒艺的案子之前,这完全对不上嘛!”
“确实。”
许冥听了她的反驳,却是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另一个觉得奇怪的地方,则是之前的场景——
她接触的第一个世界,是北湾二中;而陆月灵接触的第一个世界,则是一家电影院。然而在许冥的印象里,那起连环案中,这两个地点似乎都没被提及过。
而且,从目前的经验来看,场景内的规则,基本也对应着场景内死者生前的经历。学校的规则指向的是溺亡,电影院的规则指向的急病,只有民宿内的规则,指向的是郭舒艺案子相关。
……那是否说明,那起连环案本身,只是构成这个怪谈的一部分,而非全部?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促使这些场景拼接在一起的核心又是什么?
还有就是那个在卫生间内徘徊的怪物……看上去,它应该是独立于所有世界之外的存在。那它在整个怪谈区域中,扮演的又是一个怎样的角色?真想她之前所猜的,只是一个菟丝子吗?
许冥暗自琢磨着,只觉头又开始大了。
就像陆月灵说的,现在无法确认的东西还太多。能够支撑她假设的线索也不够。
——不过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这个怪谈区域,包括她们现在所在的民宿,肯定都和郭舒艺的案子脱不开干系。
许冥有预感,是否能理清那层关系,或许才是她们彻底离开这里的关键。
此外,还有另一件事……
许冥垂眸,再次看向手中的规则书。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伸手翻动起来。
“?”陆月灵仍沉浸在巨大的愕然中,注意到她的动作,不由又是一愣,“怎么?你又发现什么了吗?”
“不是。”许冥道,“我只是想起来,这个怪谈区域里,应该还有一个拿着工牌的人……”
她手头的阅读记录有三份,说明肯定还有一人跟了进来。许冥之前也试着去找过那人,然而在意识到这事没啥意义后,便还是作罢。
之所以说没啥意义,一是因为不好找。这个怪谈区域内的场景太多了,而且场景里的路人都特别正常。而她依靠工牌记录去找人时,能看到的视野又相对有限,很难通过看到的画面来判断对方是否也在怪谈区域中;第二,则是因为即使找到,也没法沟通。
……严格来说,有倒是也有。毕竟她这边还有三次能够修改工牌的机会,通过内容修改去和对方交流也不是不行。问题是,这交流也是单向的,对方很难对她做出回应,而且只能改三次,三次改完,工牌直接作废,得不偿失。
但现在不一样了。
工牌机制迎来了全新大升级,远程通讯不再是梦。这就意味着,她不仅可以找出那个同样进入怪谈区域的人,还可以和对方互通有无,获得更多的线索……
许冥打定主意,当即决定先上手试一试。不想手才按上本子上的工牌记录,整个人忽然一个摇晃——
“喂喂!”陆月灵被她吓了一跳,慌忙伸手将人扶住,“你没事吧?这又怎么啦?”
“……”许冥茫然看了她一眼,却是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不清楚”,看上去也有点懵。
又过一会儿,又见她再次摇晃,脑门直接杵到了床铺上,被陆月灵扶起时,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要死。”许冥只觉耳边都在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脑袋重得要死,“我好像低血糖犯了。”
“?!”陆月灵震惊地看她一眼,“你确定?”
许冥:……其实不确定。
只是那感觉真的很像低血糖。而且是一阵一阵的,不动规则书的时候还好,一旦想要用它做点什么了,那种眼前一黑的感觉,立刻就窜上来。
模糊的视线扫过自己被包成山竹的右手,许冥有理由怀疑,这也是自己乱改规则招致的副作用之一。
“行了行了,那要不你还是先别动了……反正五点也早就过了。干脆等明天再说吧。”
陆月灵被她说躺就躺的样子吓得不轻,赶紧提出建议。许冥想想也没什么更好的做法,只得点了点头。
陆月灵见状,不由抿了抿唇,又担心许冥是真的低血糖,特意问了句,要不要自己去餐厅拿点吃的;许冥赶忙摆了摆手,想了想,又轻声道:“可以的话,啥都别动,稳健行动。我们争取在这儿多待两天。”
民宿的传点信息,她们早在学校的时候就拿到了,离开并不是什么难事;而即使通过传点离开,到达下个世界后,她们依旧还要再走一趟“找厕所规律、找传点线索”的流程。
既然如此,不妨在这儿多留一留,看能不能再发现什么。
而且这地方暂时没发现路人存在,也不用像在学校时那样,费劲吧啦地去保路人的命……对她们来说也省力些。
“行。”陆月灵对此没什么异议,点了点头。
因着她自己状态也不是太好,便在许冥房间又留了一会儿,顺便照看了许冥一阵,等觉得休息得差不多了,方悄悄出去,四下查探一番后,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房间。
这也是许冥建议的。横竖现在核心规则已经明确,她俩也都已经清楚规避风险的方式。那不如各自睡在指定的房间,说不定晚上还能触发些什么。
事实证明,许冥猜的没错——至少那天晚上,在她的房间里,她确实有听到些东西。
那是大约晚上两三点的时候。“笃笃”的敲击声,忽然隔着墙壁传来,一下一下,非常得模糊。
许冥不知道是它本身就这么含糊,还是自己的白痴滤镜又起了效果;同样因为太过模糊,她也无法确定那声音的具体来源方位,只大概判断出是来自床头后面的墙壁,也就是陆月灵房间的方向。
她纠结了片刻,终究还是选择了遵守规则,没有对那声音做出任何反应,只在心里默默地数着声音的节奏和次数,试图从中摸出些什么规律,数了一阵,没数出什么来,反倒将自己数困了过去,眼睛不知不觉地合上。梦里隐隐约约地听到声响,像是有人在哭。
第二天醒来,和陆月灵一对,却发现她那边根本就没听到什么敲墙壁的声音——不过半夜锤门的声音倒是有的,而且不知为何,听上去的声音还有点怪,不像是从门外传进来的,倒像是在门内响起的。
……结合自己昨天判断出的敲击声音的方位,许冥有了些不太好的猜测。不过为了陆月灵的心灵健康,她决定这事还是缓缓再说。
又正好歇了一夜,两人的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许冥也就没再耽搁,去卫生间检查了一遍互助盒后,很快便回到了自己房间,翻开规则书,开始逐页寻找起那个同样进了怪谈区域的人。
陆月灵对规则书什么的了解不深,即使听过许冥的解释,依旧没什么概念。见许冥一副又要开始做法的派头,更是好奇,托着腮在旁边看,边看边好奇道:
“你这样就可以远程看到佩戴者的状况吗?那万一他们正在卫生间里呢?又或是在做什么尴尬的事……那你不是更尴尬?”
许冥:“……”
“一般而言,不会吧?”许冥倒是很看得开,“反正我还没遇上过这种状况,而且大家都是异常存在了,再尴尬还能尴尬到哪里去。”
“那不好说的。你凭什么假定异常存在就不会有奇怪的爱好。”陆月灵却是振振有词。
说话间,许冥已经试过了几份工牌记录,闻言有些无奈地看她一眼,却没再多说什么,只将本子又往前翻了一页。
“如果真有什么奇怪的爱好,辣也是辣我的眼。”许冥说着,将手再次放到工牌记录上,轻轻闭起眼,“只要我不说,不也没人知……我靠!”
话未说完,她霍然睁眼,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
“?”陆月灵当即好奇看了过来,“你看到什么了?”
“……”许冥却没说话,只低头认真看了眼面前的工牌记录。
又看了一眼。
特意看了眼名字。
“……不好说。”又过片刻,方听许冥迟疑开口,“我觉得我的大脑可能还在遭受一些负面影响……”
陆月灵:“??”
所以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许冥却是深深看她一眼,迟疑片刻,选择性地开口:
“我看到了巨大的野兽、装扮特殊的公主。还有插在行李箱上的石中剑。”
陆月灵:“???”
就是许冥自己,都不是很理解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两道穿着长裙的、充满违和感的古怪身影也就算了,更令她费解的是, 那两道人影旁边还有一只黑色的、像狗一样的巨大影子,影子的牙齿上则连着一个破破烂烂的行李箱, 破烂行李箱的上面还插着一把闪闪发亮的短剑……
就这场景, 西幻中带着惊悚,惊悚中带着违和, 违和中带着莫名其妙。如果不是因为她手正按在工牌记录上, 许冥真的会怀疑这其实是某种诡异力量导致的幻觉。
另一方面, 虽然因为观测的视角问题,许冥没法看清那两道人影的正脸,但从体型和气质来看, 其中一个似乎好像真的有可能是兰铎……
不过冷静下来一想,如果真是兰铎,那装扮似乎也能理解。毕竟这怪谈的基础要求就是, 要尽可能地贴近郭舒艺的形象……但为什么是黄色裙子?
她还以为对方会比较喜欢粉的。
毕竟托她买新抹布和围裙的时候, 都是挑的粉的。
怀着这样的疑问,许冥强定下心神,闭起眼睛,再次将左手按在了兰铎的工牌记录上。
眼中所见再次变幻,观测的视角也再次打开。许冥这回没再管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只专注观察着那道穿着黄裙的人影,终于确定, 对方正是兰铎。
跟着, 毫不犹豫地收回视线。许冥再次睁眼,略一迟疑, 用左手拿起笔,开始吃力地往兰铎的工牌记录上写字。
同一时间。
遥远的另一个世界。
一个荒凉的废弃小公园内。野蛮生长的绿化带后面。
至少两米长的、大狗般的黑色影子呜呜咽咽地趴在地上,两腿直直向后,两只前爪则抱在鼻子上,被迫张大着嘴。外翻的可怖利齿上,犹穿着那个破旧的行李箱;兰铎站在旁边,正在试着帮它拔,然而稍微用点力,大狗就开始呜呜呜地叫,甚至怂怂地往后挪。
搞得兰铎一点办法都没有。
田毅亮则沉默地站在旁边,帮拎着兰铎那把宝贝阳伞,视线时不时落在正插在箱上静静放光漂亮短剑,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道:
“你这个……宠物,不是可以变小的吗?
“你让它再变回之前那个大小,不就可以直接把箱子弄下来了吗?”
“没法变小。”兰铎闻言,却是头也不回,“身上挂着别的东西,就没法变小。”
田毅亮:“……”
意思是我现在想要去拔剑也不行咯?
他疲惫地推了下墨镜,目光扫过正因为兰铎动作又开始连连后退的“大狗”,不知第几次在心里暗叹口气。
行吧,看上去是真不行。
“抱歉。你再等等。”似是察觉到他微带怨念的目光,兰铎赶紧道,“这个箱子正好卡住了,它害怕不让我弄……我尽快把这它取下来。”
“……没事。不急。我的剑不急着用。”田毅亮说着,抬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不过你最好是还是快点,或者想办法把这大狗藏起来。这公园外面像是个学校,等放学了,可能会有学生路过这里。”
这么诡异古怪的大狗,一旦被人发现,必定引来关注。让与这大狗在一起的他俩,搞不好会因此被人怀疑郭舒艺的身份。
经他这么一提,兰铎也更有些急了。俯身再次研究起怎么将那行李箱弄下来,研究的同时,内心又不由再次涌上一阵阵荒谬。
——天晓得,当时在游乐场里,他只是在意识到打不赢对方后,果断选择了逃而已。谁能想到这箱子就卡得那么紧,得到他指令的“大狗”猛地向外一拔,没有把自己的牙从箱子里拔出来,反倒将整个箱子,从对面怪物的脖子上拔了下来……
反正兰铎是没想到。所以他傻了。
那只大狗也傻了。脑袋上忽然凉风吹拂的怪物同样傻了。
唯一没傻的,只有站在卫生间里观战的田毅亮。
恰好此时传点已经开启,他立刻扬声向兰铎示意。兰铎猛地回神,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逃跑的同时拖家带口,他带着狗狗带着箱箱带着剑。
当然,没忘捎走许冥送的折叠伞。
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那样乌泱泱地全塞进了一个小隔间里。两个男人本来就占空间,为了确保隔间门能顺利关上,那“大狗”都被迫站成了香肠型,插在箱上的短剑随它的动作不断乱动,没能收掉怪物的人头,反倒差点割了田毅亮自己的喉……
还好,千钧一发之际,兰铎总算手速爆发,愣是锁上了已经鼓到变形的隔间门。
再之后,他们就一起来到了这里。
一座没什么人在小公园。
也幸亏没什么人。不然这种令人费解的队伍构成和集体造型,真的很难解释。
保险起见,兰铎他们还是躲到了有一定遮蔽能力的绿化带后面。趁着这会儿没人,抓紧解决起了行李箱的问题。
“不是,你能不能不要乱动……我又不会把牙给你拽下来。你到底在怕什么?”
在又一次拔箱失败,兰铎终是忍不住,在“大狗”的鼻子上轻轻拍了下。后者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再次趴回了地上。兰铎摇了摇头,正要再有动作,却感到胸口忽然传来一阵明显的暖意——
似是意识到什么,他赶紧低头,从领口拽出了怪谈拆迁办的工牌。
低头看了一会儿后,又见他脸色微微一变,蓦地抬头向上望去,跟着又飞快抬手,整理起凌乱的假发,想了想,又迅速与趴在地上的“大狗”拉开距离,还不断冲着对方摆手。
“退远些,再退远些。”田毅亮听到他对那“大狗”道,“别让她看到你,这样子太难看了。”
“?”田毅亮好奇看了过来,“谁?”
“我主……”兰铎话说一半,顿了一下,似是在迟疑要不要说实话。顿了几秒,开始生硬地圆话,“我万能的主。”
田毅亮:“……?”
那又是谁,阎王爷?
兰铎却没再进一步解释,只飞快整理了下仪容仪表,旋即便捡起了放在旁边的折叠伞,朝田毅亮低声说了句“有事”,便转身匆匆离开,往不远处的卫生间走去。
而几乎就在他离开的瞬间,趴在地上的“大狗”像是明白了什么,再次呜了一声。明明方才还死活不愿让兰铎动它牙,这会儿却主动开始摇头晃脑地扒拉起来,扒拉一阵,发现自己实在没法弄下,又开始拱旁边的田毅亮,催促着他赶紧帮自己处理。
田毅亮被它拱得身体一晃一晃,不得已只能收回远眺的目光;另一边,兰铎终于赶到了卫生间附近,却没进去,而是绕到了建筑后方的一个小角落,深吸口气,再次拿起了那张工牌。
只见工牌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一行歪歪扭扭的文字。兰铎按照那文字的指示,将折叠伞小心拿在了左手里,几乎就在拿上的瞬间,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轻轻响起。
“喂喂?”许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缥缈空灵,语气里则带着些试探,“兰铎兰铎?听得到吗?”
“……”无意识地摸了下脖子上的铃铛,兰铎唇角微动,同样在脑海里轻声应了一句,“嗯。”
“那就好。”许冥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我第一次用这功能,还担心出什么岔子。也幸亏跟进来的是你……”
能够建议远程意识交流的前提,是交流双方身边各自带有对方的东西。正好,许冥身边有兰铎给的铃铛,兰铎身边则有许冥送的折叠伞,满足这一条件。
不然这会儿,许冥怕不是还得苦哈哈地继续用左手在本本上写字,鬼知道得写到什么时候。
“总之你记得,交流期间折叠伞不要脱手。”保险起见,许冥对兰铎又嘱咐了遍,“而且只能左手拿,别忘了。”
兰铎听到这话,却是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左手?为什么是左手?
“你右手怎么了吗?”
“……?”民宿内,坐回床上的许冥明显一怔,显是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问起这个,顿了两秒才道,“不是,主要是不方便?”
“是受伤了吗?”兰铎眉头蹙得更紧。
许冥:“……”
“好了让我们言归正传吧。”再次沉默片刻,许冥果断选择结束了这个话题,“这技能是要耗我体力的,所以我们还是快点切入正题……你那边大概是个什么情况?进来后都遇到了什么?和我好好说说。”
“……”听她这么说,兰铎也配合地没再多问,只快速讲起了自己这边的情况。许冥安静听着,边听边记,听到最后,却是又一次陷入静默。
“也就是说,你们在游乐场里见到的那个怪物,它的脖子上也有玫瑰纹身……”
许冥无意识地在脑海里重复起这个事实,在得到兰铎的再次肯定后,不由闭起了眼睛。
游乐场,同样曾在郭舒艺案件中出现的场景。同样位置的玫瑰纹身,大郭身上也有一个。
两个事实,让自己的猜测再次得到了论证,许冥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似是察觉到她的消沉,兰铎本能地抬头朝上看去,尽管他知道,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冥冥?你还好吗?”
“……没事。”许冥深深吐出口气,再次睁开眼睛,也没在意兰铎的称呼问题,只继续道,“那再谈谈那个大力除草的人吧。听你的意思,他应该是对这里有些了解的……”
“嗯。”兰铎点头,“可他并不是很愿意分享情报。”
“不,他和你说的已经挺多了。”民宿内的许冥抿唇,“但这些,还不够……”
“这样,兰铎。”
停顿片刻,许冥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脑海里响起:“接下去,你按我说的做。记住,折叠伞千万别松开。”
同一时间。
绿化带后面。
“啪”的一声,死死嵌在“大狗”牙齿间的行李箱终于被拔了下来。田毅亮低头看看那沾了不少涎水的箱子表面,心情复杂地推了下墨镜。
就不太懂,兰铎是怎么折腾了那么久的。
而就在他低头,准备将自己的短剑也拔出来的时候,不远处的脚步声响起。兰铎终于回来了。
刚刚还在愉快甩头的“大狗”一个激灵,巨大的身形飞快坍塌萎缩,转眼便缩成了小小的形状——不过它显然没发挥好,把自己搞成了一只小熊猫尾巴的博美。偏偏自己还没注意到,快乐地对着天空摇了好几秒尾巴后才反应过来,赶紧往地上一趴,将整条尾巴都藏在了身体底下。
田毅亮在旁边沉默地看着,想想还是将涌到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转头看向走回来的兰铎。
“怎么,和你万能的主交流完了?”他向兰铎打趣地开口,显然早就看出这话只是兰铎瞎掰的借口。
不料兰铎闻言,却是认真点了点头。
田毅亮:“……?”
跟着就见兰铎直直走到他的跟前,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田先生。”兰铎正色道,“事已至此,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了。”
“……”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兰铎表情的感染,田毅亮尽管莫名其妙,却也跟着正了神色。甚至身体都站直了一些:“谈什么?”
“谈谈之后的事。”兰铎道,“我想你也应该看出来了,光靠传点移动,实际没有任何意义。所有的世界都是怪谈的一部分,我们只是在从怪谈的一角,传到另一角。”
“再在传点相关的线索上折腾,只是浪费时间。如果想要真正掌握离开这个怪谈的方式,我们必须另起一种思路。”
“……”
兰铎说得认真,田毅亮看向他的目光,却渐渐带上了几分古怪:“……你怎么会突然想到问这个?”
“因为现在的关键就是这个。”兰铎持续认真,“你该不会真的认为,传点对人类是有益的吧?”
“……我没这么说过。”田毅亮再次打量一番兰铎,斟酌着开口,“我只是很惊讶你居然这么快就跳到了这个层面。”
“……”兰铎似是噎了一下,表情显出几分古怪。过了会儿,才听他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田毅亮:“?”啊?
“哦不对,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兰铎顿了一下,赶紧修正,旋即恢复满脸认真,“而我们,刚才至少三分钟没见了。”
“这么长的时间,就算产生一些变化,也是很合理的。”
田毅亮:……
“嘶,行吧。算你有理。”闭眼呼出口气,他还真的放弃纠缠这个问题,“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离开思路……抱歉,我还真没有。”
伸手将墨镜拉下些许,他透过墨镜的上方看向兰铎,目光里再度带上了几分审视:“老实说,我还以为你们有呢。”
这是实话。他是真以为拆迁办是有备而来,只是这个准备,没备在兰铎的脑子里。
兰铎听了,却是再次一梗。不过很快,就听他轻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