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算不上刑事案件,回归了事件思考的他还是表情沉下,随后很快想起了什么,又低低自言自语了一句:“……难怪晚上在米花公园看到那家伙在钻树丛。”
索菲亚:“你在米花公园见到小柳哥了?”
“嘛……嗯……算是看到他了。”松田阵平点头道。
不仅看到了,还为此刻意躲避了许久那位总喜欢找机会和他“肢体接触”的gay。
原来小柳康心鬼鬼祟祟地到处爬是在找猫,不知道还以为是夜里出现了什么公园奇行种……
一直等到小柳康心离开了之后,松田阵平才从角落里走出来,开始他的线索调查。
再然后,就是遇到渡边玲玲的事了。
想到被虐待致死的猫咪,想到渡边玲玲目中无人的嚣张态度,三人皆是默契地屏息一顿。
然后,就再度没入了无言的缄默中。
一支烟的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了似的,随着火星燃到了最后,夜风把青烟吹散。
松田阵平重新抽出一支烟塞进嘴里的动静打破了这阵压抑,转而他伸手把烟递给另外两人时,却被同时拒绝了。
这绝对不是在记刚才被戳穿了学猫叫的仇。
“……”
顿在半空中拿烟的手尴尬地僵了半秒后被松田阵平默默收了回来,他转了个身,往远离二人的方向走了几步,这才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烟。
又过了一会,不远处逐渐驶来了一辆黑色高级轿车,在交番所的门口靠边缓缓停下。
车灯照出两道恒长的光束,双闪也一明一暗得有些晃眼。
闪烁的光晕中,驾驶座上的司机先从车内下来,随即绕到了车后门靠近步行道的这一侧,拉开车门,用手掌挡在车门顶。
“先生( せんせい),请小心……”
一套迎人下车的动作做得格外专业,彼时就见到从车内伸出的穿着锃亮皮鞋的脚,接着是熨烫得没有一丝皱痕的灰色西裤。
皮鞋落地,主人从车内钻了出来。
那是个面容严苛的中年男人,戴着副看起来就很贵的金丝框眼镜,一丝不苟的大背头形象配着西装,多少都能透着他地位不菲的气息,再加上司机对他的称呼……
倒是不难猜出他的身份背景。
せんせい,sensei。
能被这么喊的除了本职的老师以外,大概也只有三种人了——医生,律师……
以及政客。
中年男人站直身体时,有模有样地拉了拉那身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灰色西服的下摆,抚着外套上根本就不存在的褶皱,下意识的动作都在注意着自己的形象。
大多政客都是这个德性,面子工程大于一切,尤其在公众、在一般市民面前。
他步伐急促地往交番所内走去,脚步在门口的位置停顿了半秒,似乎是因为闻到了刚才门口飘来的三人份的烟味,不过他很快就接着走了进去。
站在阴影里的松田阵平探着头,嘴里还咬着没抽完的烟:“那个男人……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我是不是记错了?”
“眼熟是当然……”萩原研二的声音有点紧,带着几分惊愕,也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小阵平你没有记错,在电视里你一定见过他。”
这一提点,松田阵平恍然大悟:“啊对对对没错没错,是电视里……等一下,真的是羽仁刚才说的那个渡边?!”
萩原研二肯定道:“嗯,就是那个渡边昭一,厚生劳动省大臣。”
那个普通人只能在电视播出的各类访谈、政.治活动里见到的人物,居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了面前。
松田阵平:“喂喂真的假的啊……”
索菲亚的表情就显得有几分复杂了,一种既希望是、又希望自己猜错的纠结。
“是真的哦。”她摊了摊手,“其实我也没想到是,不过这样一来,渡边玲玲那个态度的原因倒是解开了。”
有个内阁高.官的爹,渡边玲玲能不嚣张吗?
三人没有马上急于跟在渡边昭一的后面进入所内。
这原本就是辖区交番应该处理的事件,按理来说他们几个搜一又或者机动队的人,并没有介入的权利。最多,就是作为报警人予以配合。
一直等松田阵平把剩下的半支烟抽完,三人才不紧不慢地往里走回。
比起刚来时,所内变得混乱一片,桌上的文件被人甩得散落一地。
制造出这种场面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从旁边小房间里放出来的渡边玲玲,她还在发着她的大小姐脾气,手里拿着一杯大概是为了安抚情绪才倒给她的水。
索菲亚是跟在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身后最后一个走进的,她才抬腿跨入门槛,那只本来在渡边玲玲手里的玻璃杯径直就朝着她的脚边丢了过来。
也许是前两个高大男人怎么看都是硬茬,才挑了她这个相比之下的“软柿子”吧?
“就是她!在车上一直拧着我的手不让我动!”
伴着渡边玲玲声色尖利的告状,还装了半杯热水的杯子碎在了索菲亚的脚边,砸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还有些烫人的水撒在了索菲亚穿着单鞋暴露在外的脚背上,刺得她皱起了眉毛。
“……”
索菲亚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脚——
脚背的皮肤被烫得瞬间泛起了红,在原本就白皙的肤色上被衬得格外明显。碎裂的玻璃渣溅起时又恰好有一块划过,一道浅短的划痕逐渐沁出了红色的血点,然后汇聚成了一道。
她重新抬起头,渡边玲玲那做了漂亮美甲的手指还隔着巡查的接待台,远远就指在了她的脸上。
女孩摆出了无辜的受害者模样,简直把恶人先告状诠释得淋漓尽致。
她一边指一边大声朝着站在旁边面色已经十分不好看的渡边昭一控诉:“爸爸!他们欺负了我一路,那简直就是绑架!差一点就要把我弄伤了!”
渡边昭一的表情还是板得阴沉,在女儿的状告之后,他的视线亦是顺着女孩纤白好看的手指,落向了索菲亚。
这道目光仿佛负了千斤重,哪怕没有被直接盯着的人都能感受到压力,但偏似对索菲亚无效。
刚才在所外多留了一会,就是想着等渡边玲玲安分一点,没想到这孩子在见到父亲之后,反而有了靠山在后的底气,态度更嚣张了。
索菲亚只是叹气,比起生气,更多的是对于女孩无药可救的感叹。
她偏头把视线转向当晚执勤的巡查身上,这位刚刚踏入社会工作没多久的年轻小伙子在旁边吓得半弓着身体不敢出声。
接收到索菲亚的目光时,这位名叫奥野的年轻巡查卑微地走了过来。
他靠在索菲亚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低声道:“羽仁警部抱歉……她在房间里一直大喊大叫的,又说要喝水又要上厕所……我也拿她没办法……”
不用索菲亚发问,他就主动解释起了为什么渡边玲玲被放出来的原因。
一边是看起来就像个有权有势的人,另一边又是警部,被夹在中间的奥野哪边都不敢得罪。今晚这样的状况,确实有些为难这样毫无背景的年轻人了。
读到了空气的萩原研二上前,抬手轻拍了两下奥野的后背,算是在高压之中给了这位年轻后辈的安抚。
索菲亚的态度不卑不亢,她避开脚边的玻璃碎片,步伐轻盈地走到渡边昭一的面前,点了下头表示礼貌的招呼。
接着,开始了没什么感情的公式化发言:“您是渡边玲玲的监护人的话这就好办了,还以为见到您本人会很困难。”
渡边昭一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静静看着索菲亚继续往下说。
“您的孩子虐.杀了米花公园的猫咪,物证和人证都在,这样下去她很有可能面临一年以下的拘禁或一百万日元以下的罚款。”
清透好听的嗓音浑然没有任何怯场的成分,即便面对的是位内阁高.官。
旁边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没有说话,凝重的表情皆是透着为索菲亚的言行的紧张。
即便是性子使然如松田阵平,面对渡边昭一这种身份的人,大概都会在正面硬刚的这种方式上犹豫。
毕竟这样的顶撞不比在搜一课内小打小闹,指不定就会葬送未来所有的前程。
不论如何,他们都有些佩服索菲亚的冷静和淡定。
脑回路慢了半拍的奥野巡查在意识到那个有些面熟的中年男人是现任的厚劳省大臣之后,直接吓呆了。
今晚出现在所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索菲亚的话还没有说完。
她盯着渡边昭一的脸,接着道:“考虑到还是未成年人的情况,您这个监护人有着不可开脱的责任。”
浅蓝瞳色的眼睛透着和温柔色调截然不同的犀利,让人无从躲闪。
话中的内容更是越发尖锐,直截了当地将重点把这渡边父女俩套在了一起。
语落的间隙,渡边昭一还没有作出回应,反倒是刚才的那位司机,大概兼作渡边昭一的秘书或是助理,就先看不下去了。
“你知道自己在和什么人说话吗?注意你的口气!”
他的语气颇有几分威胁的意味,上前一步,动作有些失礼地将索菲亚往后推离了一点距离。
“喂喂,在交番所里就动手这可不好吧?”
“啧,你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太过目无王法了?”
这个推人的动作让旁边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看不下去了。
两个身形高挑的青年步伐带风地走了过来,一左一右像两大护法似的立在索菲亚的身后。
灯光从上照下,两道阴影就这么投在了秘书身上。
站在两人前方的索菲亚也是高个子,加上高跟鞋超过一米七的高度。
三人就这么在司机兼秘书的面前,宛若一堵墙,给人压力十足。
索菲亚似笑非笑地眨了下眼睛,一字一顿地回答起问题:“我在和一个不知轻重、无视法理、没有礼貌、毫无教养的女孩的监护人说话。”
接连几个形容加重了语气,很显然在指责了渡边玲玲没有教养礼数之外,也暗讽了作为监护人的渡边昭一管教无方。
“……你!”
“叶山,够了。”
沉默了好一会的渡边昭一终于开口出了声,他对秘书叶山使了个眼色,后者卑躬地点了下头,退到一旁让开了刚才护在上司之前的位置。
穿着灰色西服的中年男人主动朝着索菲亚走近了一步,金丝眼镜背后的浑浊双目以一种上位者的视线予以审视,盯得索菲亚很不舒服。
同在视线对端的松田阵平更是难受地咂起了声嘴,不过很快就被索菲亚往后伸的手掌拍了一下,随之萩原研二配合地将他往后拉了一点。
渡边昭一把目光落在索菲亚的身上,冷硬了许久的面孔竟然松散地透出了几分温和。
或许,可以将这份审时度势的转变应对称之为虚伪。
“你是哪个警察署的?”渡边昭一问了个不重要,但好像又有用的问题,放得和善的语气似乎是上位者对下级的关心。
索菲亚的表情没什么波动:“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
“本部啊……年轻有为,挺不错的。”
悠悠的语调,赞许的话语,已经逐渐偏离了今晚话题的重点。
和政客说话真的很累,索菲亚心里如此吐槽。
她不想废话太多,更不想和这个政坛老油条打太极,而是直接把话题强势转了回来:“渡边先生,您打算怎么配合处理令媛.虐.杀猫咪的问题呢?”
渡边昭一的态度暧昧,看起来不太想认下这个事实,但渡边玲玲没有绷住,她甚至依旧觉得自己没错。
“我就是心情不好排解一下怎么了!那只是公园的野猫又没有主人!”
简直就是个自爆卡车,都不用讯问,自己就承认了事实。
索菲亚差点笑出声,人怎么可以无知又自大到这种地步。
“无主的野良猫也受保护,你可以让你爸爸请个律师教教你,动保法的法条是怎么写的。”
“不就是赔偿吗,以前都是这么解决的,真是小题大做。”
以前就……
看来还是个作恶惯犯了,难怪渡边昭一这种身份的人会赶来得这么快,似乎很有经验的样子。
是希望尽早地把事情压下去吧?否则对他的声望影响不好。
“小题大做?你觉得今天是赔偿能够解决清楚的吗?噢对了,你刚才用玻璃杯砸我,或许我还能追加一条袭警,在场诸位应该都是这一条的人证。”
“你你你……”
渡边玲玲被怼得张嘴说不出话,盯着索菲亚你了半天,最后只得找他人撑腰,撒娇式地控诉:“爸爸!她凶我!”
渡边昭一的面色也有些绷不住了,这一次他没有纵容,而是沉声制止:“玲玲,你别说话了。”
实在是有些丢人了,他的表情里就写着这样的话。
在女儿闭嘴之后,他转向索菲亚,总算回应起了正题:“这样吧,有什么事都好商量,有什么条件你都可以提。玲玲还小不懂事,不要针对小孩。”
“小孩?她已经快十八岁了,不小了。”
索菲亚沉下的语气总算透出了一丝愠怒,她的目光坚定,话语间全是不容退让的强硬。
孩子还小不懂事,这种借口听着就觉得恶心。
如果没有这些大人的不闻不问和无脑纵容,世界上应该会少很多“渡边玲玲”。
索菲亚的如此态度让渡边昭一有些意外。
以前类似的事确实都很好解决,渡边昭一虽然对女儿无奈,但也处理惯了。毕竟身份压力摆在那里,稍微打点一下,基本都很好解决。
可眼前的长发女人看起来丝毫不畏惧这个。
渡边昭一眯着眼睛,不禁多打量了索菲亚几眼。
目光聚焦在那张精致好看的脸上停顿了几秒之后,渡边昭一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皱起眉毛,确认性地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这话像极了搭讪时常用的经典套路,不过,渡边昭一是真的觉得索菲亚眼熟。
那道习惯性的上位者目光如同审视一般,盯在索菲亚的脸上又描摹了好几遍,似乎是还是没有想出最终答案,以至于渡边昭一的眉毛越皱越紧。
毕竟敢用这种态度对待他这样身在那个位置的人,要么是清澈的愚蠢,要么就是也有着身居高位不用忌惮他的背景。
很显然,索菲亚属于后者。
年纪轻轻却已经升到了警部,尤其还是女性。
在精英辈出、竞争激烈的搜查一课,这个对于女性极其不友好的圈子里,能做到这个地步……
是谁的情人吗?渡边昭一如此猜测着。
他把警视厅高层全都考虑了个遍,最后,思路的终点落到了那位总是看起来面容温善的白马警视总监身上。
众所周知,白马警视总监的妻子是位英国淑女,常年不在国内,和儿子一直都还在英国。所以,他在国内有个情人……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呵,藏得可真深。
渡边昭一觉得自己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毕竟前任警视总监百田陆郎因为受贿而下台,他作为曾经的“百田党”,很多途径都被阻断,现在如果自己抓住了白马警视总监的把柄……
指不定今后的便利途径,又会重新接上。
想到这里,渡边昭一越发地感到底气十足。
他细想了自己唯一能和白马警视总监见上面的那次机会,似乎是一年多以前的某次会议。
于是,他换了一种提问方式:“我是不是在警视厅见过你?大概一年前。”
去年?那个时候索菲亚已经在小柳屋熟练地洗猫洗狗了。
“看来渡边先生还是贵人多忘事。不是一年前哦,算起来……应该有十多年了。”索菲亚提示道,清浅哼笑了一声之后,佯装作在感慨时光飞逝地长叹了一口气,“时间过得真的好快啊,那个时候我还是个高中生,渡边先生也在为众.议院厚生劳动委员会理事的选任机会而奔波吧?”
几个关键词的提点,听得渡边昭一瞬间变了脸色,前一刻胸有成竹的底气全都泄完了。
越是深想,他的表情就越发难看,脑海中曾经的一段对他而言卑微又耻辱的记忆被迫勾起。
他能走到今天的地位,的确因为得到了某些支援。而那样的支援,最初的最初,是他下跪无数次、完完全全放弃了尊严才求来的。
土下座的对象当然不可能是索菲亚,但是“羽仁”这个姓吧……
……羽仁内阁。
渡边昭一皱紧了眉毛,更加认真地看着索菲亚的脸。
女人带着一点混血的面相还是非常特殊的,不难让人以此出发想起点什么。
他想起来了,这哪是什么警视总监的情人……
即便羽仁不像渡边那样是个常见的大姓,但就算和曾经的“那位”姓氏相同,一般人也不敢往那方面想。
不会错的,羽仁索菲亚是那位的千金。
十多年前他跪在羽仁宅前的时候见过那时还是高中生的她。
想明白所有的渡边昭一倒抽了一口凉气,后背逐渐发麻。
缄默的几秒让他紧张得不敢呼吸,爬到高位之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体验了。
“爸爸!”
渡边玲玲的一声叫喊把渡边昭一从惊慌的恶寒中捞回了思绪。
“爸爸!她居然连你都不放在眼里!”
骄纵的女孩显然还没意识到当下的处境已经转了风向,安静了还没一会的她又憋不住地摆起了嚣张的态度。
“叶山,你先把玲玲带到车里去等我。”渡边昭一生怕这被自己宠坏的女儿又失言,挥手想让秘书叶山赶紧把人带走。
接到了上司命令的叶山刚要行动,就被索菲亚抬手给拦了下来。
他本想推开后者的手臂继续走向渡边玲玲,却意外发现女人那看似纤瘦的手臂极富力量,完全推脱不开。
他转头去看索菲亚的脸,那张清丽的面孔上挂着礼貌而不失分寸的冷笑,拦下他的同时,亦面向渡边昭一,音调沉稳地继续开口:“渡边先生,今晚令媛怕是没法走出这里。”
“羽仁小姐……”
渡边昭一用上了敬称,对待索菲亚的态度比起刚才,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的转变。
“我们都要配合巡查先生的工作不是吗?当事人怎么能提前离开呢?就算您有能力可以把人带走,是不是也应该照着规章,在事件办理的流程之后呢?也不要为难米花署的奥野巡查让他难做了。”
在场的人都不敢出声,或许是索菲亚的气场太强,又或许是因为身份压制的缘故。
一时间,只有索菲亚清透好听的音色在继续:“哦对了,关于渡边小姐用玻璃杯砸伤我的脚的事……”
话到这里停顿,渡边昭一随之屏息。
他的视线下移落到了索菲亚的脚上,刚才被玻璃碎片划伤的刮痕血珠汇聚,已经顺着脚背的弧度流了下来,随后从鞋口浸润了小羊皮内里。
心里压着女儿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的怒意,渡边昭一做好了不论“那位”的千金要提出什么过分要求都要点头答应的心理准备。
但事实上索菲亚并没有以此发难,冷凛了好一会的面容总算是浮起了一点稍作放松的微笑。
“放心啦渡边先生,我不会为难小孩。”
在“小孩”这个词上,索菲亚加了重音,明显还是在暗讽刚才渡边昭一以小避事的理由。
“在配合完调查之后,还请渡边小姐写好检讨书,明天到三丁目11番地的小柳屋来,亲自把检讨书饱含诚意地大声朗读给我听吧。”
听似是个简单的要求,但对于渡边玲玲而言绝对是根本无法真的去做的羞辱。
不服气的女孩想要辩驳,却被一贯宠着自己的父亲给狠狠瞪了一眼,没敢再出声。
这场闹剧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吧?
话已经说到了这样的地步,即便渡边玲玲不愿意配合,渡边昭一也会让这件事有一个“好”的结果,至少他要做给索菲亚看到。
面子工程嘛,他这样的政.客最擅长了。
配合着给这晚的事件落下一个阶段性的句号,一行三人离开米花署。
上了车之后,松田阵平和索菲亚说起了明天早上搜一有搜查会议的事,问她晚上要不要去警视厅一起处理未决的工作。
“搜查会议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一次索菲亚坐在了副驾驶,她踢掉了高跟鞋,一边往脚背上贴创可贴一边答得理直气壮,“而且我受伤了。”
“受伤?你那张创可贴再迟一点贴的话伤口都要愈合了。”松田阵平毫不客气地吐槽道。
比起那道浅短的伤口,索菲亚的鞋可能“伤”得更重些。
她那世界仅此一双的高定,内里染上了一块血迹。
奢侈品之所以是奢侈品,有一大原因就是根本不经用。她这双鞋的“价值”在染血之后,基本就已经宣告报废了。
这边索菲亚在心疼她的鞋而叹气,后排的松田阵平依旧在说着他自己的话题:“羽仁你要回来的吧?都出示身份了难道不是要回来的意思?赶紧回搜一正好让我调回机动队。”
“你想多了,我单纯针对渡边玲玲那个事而已,至于搜一正在调查的那两起夜袭事件……还得靠你这个王牌发力啊,是吧松田警部补?”
“嘁……”
一连三年都没在警视厅露过面,这么突然回去的话,才会显得奇怪吧?说不定课里的新人都不认识她。
眼见着松田阵平颇有几分还想继续劝索菲亚回课里的架势,萩原研二适时地插话道:“所以,小阵平是要去米花公园继续调查,还是回警视厅,还是说直接送你回公寓?”
“去警视厅吧,到樱田门那里放我下来就可以了,萩你那张脸不适合在警视厅门口出现。”他一点也不想被那群女警像观猴一样围上来。
“小阵平你这么嫌弃我我会伤心的~”
“那你伤心吧,等我处理完夜袭那个事之后再来安慰你。”
“那还是不必了,我有小羽仁就够了。”
来来去去的辩嘴之余,萩原研二还是不忘cue上索菲亚。
这点暧昧的拉扯很快就得到了话中哈尼酱的侧目:“萩原……”
“哈哈哈我知道啦,不开你玩笑。”萩原研二的揶揄点到为止,随之话锋一转,“小羽仁直接回家吗?”
“再回一趟米花公园吧,还有没处理完的事不是?”
米花公园内没有处理完的事,指的是次郎的“后事”。
索菲亚也没想过自己成为宠物店员以来,接触到的第一次小动物的离开,居然是小柳康心常喂的流浪猫。
和萩原研二一起,把松田阵平送到樱田门,再回到米花公园。
一直等到米花署的几位巡查针对渡边玲玲虐杀猫咪的事件留取证据完毕之后,索菲亚才上前接手,联系了一家宠物殡葬,带走了次郎的尸体。
丧葬费当然是索菲亚大方地刷了自己的卡,刷完连她都愣了半秒,最后感叹了一句好贵。
这比她想象的也贵太多了吧!
负责的工作人员尴尬地笑了几声,告诉了索菲亚他们是按照体型收费的,次郎那远超十公斤的体重直逼中型犬类,用猫咪的标准来衡量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以及,总计金额里还有百分之二十是夜间的加班资费。
行吧,确实难为他们深夜了还来承接这个业务。
不过话说回来,真的很难想象一只流浪猫能胖得那么夸张。不对,是正常猫咪都很难长到那样的体型。
也不知道小柳康心是怎么把猫喂成猪的。
火葬的事宜预约在了次日,处理完了这一切之后,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
总算能够安定下来的索菲亚放松地靠在萩原研二的车里,一路平稳的行驶很快就驱起了她的困意。
索菲亚有点想就这么直接睡过去,但因为还有一个问题缠着,以至于两道娟秀的眉毛从上车起就一直皱着没有舒展。
萩原研二只是轻瞥了副驾上的漂亮女人一眼,就把后者的心思读得通透:“你在想怎么和小柳哥解释猫咪的事?”
他说着,很快把视线转回正前方,继续专注开车。
“是啊,我已经能够想象出小柳哥知道真相后会怎么哭了……”
索菲亚叹了口气,面露无奈,脑海中已经浮现了小柳康心嘤嘤嘤得梨花带雨的画面。
要怎么解释才能把伤害降到最小呢?
可次郎已经回喵星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小柳哥要是伤心过度,说不定会无心看管店内的事务,如果店里全部的小家伙都要我一个人照顾的话……”
那工作量简直巨大!
所以小柳康心千万不能倒下……
不仅仅是次郎的死,还有另一只太郎,目前还下落不明。
萩原研二:“你就直接和他实话实说吧,不然他明天早上肯定也会自己去米花公园找猫。”
索菲亚:“直接告诉他我怕他会当场昏厥再然后就一蹶不振,之前太郎生病他就难受了好几天不工作,事后安慰他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萩原研二:“但这也瞒不了他多久,而且明天渡边玲玲不是要来跟你道歉?她把道歉的原因一说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呵,渡边玲玲可没那么乖,她会不会真的过来都说不定。她父亲懂得审时度势,她真是一点都没遗传到。”索菲亚说着,摇下了车窗,夜风从缝隙灌进车内,“不过也是,无知所以无畏,就像她父亲说的那样,她还是个孩子嘛~”
话说到最后,清透好听的嗓音在音调中带起了几分嘲讽,迎着风声。
还是孩子……
这种借口简直就是父辈教育失败的遮.羞.布罢了。
萩原研二又偷偷瞥了一眼把头偏向窗户那侧、头发被风吹得往后乱飘的索菲亚,女人半眯着眼睛的表情看起来略显深沉,想来又是思绪飘向了什么沉重之事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