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裁缝花销也很少,现在的裁缝太多了,不仅是原本的裁缝,还有刚返城缝纫技术好的女知青……供大于求。
苏培良比他预想的花钱更少。
苏燕婷道:“这边离工厂近,东西花样多,当然便宜些。”
苏培良喃喃道:“看来在城里,花销也不是那么多……”
如果将来有一天,他也来城里生活呢?
苏培良跟着新兵连训练了几天,整个人大变了模样,人晒黑了,更是英气不少,他还学了点格斗拳法,要不是心头记挂着电影,他都想从此参军入伍……
他换上了新做的衣服,跟来时那个畏头畏尾的乡巴佬比起来,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苏培良乐呵呵道:“我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等我以后回去,娘和群兰还认得出我么?”
苏燕婷:“你先拍张照片回去,让她们有个心理准备。”
苏培良点点头。
他去拍了照片,给陈秀云打了个电话,之后带着行李搬去了电影院旁边的话剧团老旧宿舍楼,话剧团的团长见苏培良这副长相,对他喜欢的不得了,“苏同志,你这个模样真出色!”
苏培良磕磕绊绊开口:“团长……”
赵团长一听他开口,心情跌落谷底,苏培良的这一口蹩脚普通话,别说是上台演话剧念台词,就是正常跟人交谈,都如此磕磕碰碰。
秦导演见到苏培良亦是惊艳不已,他忍不住跟苏燕婷道:“看你的长相,就知道你哥差不了,这长得多好啊!”
苏燕婷:“我哥以前在村里,不知道打扮,现在收拾起来,英姿勃发。”
秦导演点点头:“我们电影的男主角都不如他。”
苏燕婷听了这话,笑笑,没搭话,长相这种事,见仁见智,各不相同。
就好比江戎长得不错,但是秦导演见了江戎,就说不出他能当男主演的话,因为这时候无论是话剧还是拍电影,都更欣赏端庄大气的长相,男主角脸要方正,眉宇开阔,带着点正直憨气更好。
江戎虽然五官凌厉,说到底还是更属于阴柔漂亮的那一挂,在现在的电影里,当不上主角,顶多是赵云、小白龙之类的重点配角。
苏培良在话剧团里住下,白天跟着拍电影,晚上看话剧团排练表演,日子过得无比充实,除了这些外……他还有更充实的。
妹妹的公公江易阳教他文化知识。
苏燕婷的婆婆给她上课,她公公给他上课,他们兄妹俩被逮住了。
江易阳:“燕婷她大哥,你跟着我好好学,保证你学的比你妹还好。”
苏培良一开始憨憨的,心想人家愿意教,他哪有嫌弃老师的道理,赶紧虚心接受:“听您的,我都听您的。”
江易阳:“你也不用喊我别的了,喊我一声江老师吧。”
苏培良点头。
江易阳美滋滋地跟他去话剧团开班上课,妻子叶清宜过了一把老师的瘾,他怎么能坐视不管呢?必须后来居上。
苏培良把自己逼成了个陀螺,谁都能往他身上抽几鞭子。
早上在话剧团,人家起来开嗓子练绕口令练台词,他也跟着念,江易阳给他上文化课,苏培良只能含泪做笔记,江易阳要求很严格,虽然他说起来是个研究物理的,可他们江家家学渊博,祖上出过很多状元探花,留存古籍繁多,他又是自小被爷爷教养长大,国学文化知识比很多文科教授还要厉害。
没几天,苏培良就觉得自己染上了一股“酸儒气”。
他十分沮丧:“我是好的不学,学上了别的,老师是儒雅,我是酸儒……”
听自家兄长这么形容,苏燕婷笑开了花,她小声跟江戎道:“江政委,我哥现在的情况你看见了吗?你要是打小被公公教养长大,你就是那种书上的谦谦君子,温文尔雅。”
“别人怎么打你骂你,你都会微笑面对,跟他们摆事实,讲道理,劝说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嗯?”小苏同志发现自己越说越不对劲了。
“啊!应该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苏燕婷拍拍江戎的肩膀:“现在你自己成兵了。”
江戎好笑:“你念我的名字。”
苏燕婷:“江……戎?”
江戎:“跟秀才搭不上半点关系。”
苏燕婷:“这名字是婆婆起的?”
江戎:“……”
尽管江戎没有点头,但苏燕婷还是猜到了,她忍不住幻想公公婆婆当年相遇,是不是穷酸秀才碰上将门大小姐……摩擦出了奇奇怪怪的火花。
苏燕婷:“公公会给你取江知行,江博远,江瑾安之类的名字?”
江戎嘴角一抽:“……”
他揉揉自家媳妇的脑袋:“你别瞎想。”
这媳妇还真有点瞎猫踩中死耗子的运气。
自从江易阳开始教苏培良学习后,苏培良头上的发毛可见式稀疏了起来,是真的掉头发啊,痛苦!
不过他的变化亦是翻天翻地,身上的憨傻气少了,普通话越来越流利,不论是在话剧团,还是在拍电影的路上,都有不少年轻的女孩子往他身上看。
苏培良从来不敢乱看,直说自己老家还有媳妇儿和女儿。
“已经结婚了呀?”
“乡下人,结婚早,孩子都有了。”
很多女演员喜欢憨直的苏培良,有几个男演员就不太看得上他。
“就是个乡下放映员,迟早还得回农村去。”
苏家收到了苏培良托人捎回来的信和照片,陈秀云和许群兰见到照片上穿军装的苏培良,俱是激动不已。
陈秀云:“这是我儿子!这一收拾起来,忒好看了吧!”
许群兰抱着女儿,连连出声:“小芝麻,这是你爹!”
她跟苏培良的女儿——苏绍芝,小名,小芝麻。
“爹,爹!”她怀里的女娃奶声奶气喊。
许群兰拿着孩子爸爸的照片看了又看,热切等待男人回来,而她大姐这段时间却经常上门来找她,关起门私下劝说她。
许大姐:“你可赶紧把妹夫喊回来吧,还让他在外面待着?他心都要野了。”
“那些个女演员多漂亮?处着处着,万一就——”
许群兰听着大姐说话,闷闷道:“培良不是那种人,他老实。”
许大姐:“他是老实,可他那个大妹子不老实,万一把他给带坏了。”
在许大姐眼中看来,苏燕婷可不是个老实人,明明是南方的姑娘,是她们这一方水土养出来的,到头来却便宜给了别的男人。
真正的好女人,就应该踏踏实实地像她一样,嫁个附近村里的男人,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田园生活。
苏燕婷不老实,连带着把她三妹也带的不老实,居然敢嫁给城里的干部。
村里可不能多出这样的女人,要不然村里的男人怎么办?
有了儿子的许大姐十分认同自己婆家的那一套说辞,说什么嫁得好,实际上是不检点,不老实……便宜了外面的男人。
“你让妹夫离他那个大妹子远点,还不如好好跟你小妹打好关系,人家丈夫是粮食局的干部,平日里多走动走动。”
许群兰:“我婆婆不喜欢小妹夫他家, 还不是之前的事闹得……”
许大姐:“你婆婆不喜欢,你喜欢不就得了,你得为你女儿着想!”
“以后小芝麻长大了, 也能嫁个粮食局的干部。”
许群兰摇摇头, “我得听我婆婆的,大妹子对培良好。”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是许群兰不喜欢苏玉婷, 虽然她沉默话少,可她有眼睛看,她早就发现苏玉婷看不起自家大哥, 之前培良当电影放映员, 她也没说什么好话……许群兰心里对她膈应的慌。
许大姐:“难道以后也要让小芝麻跟她大姑子一样, 大老远的嫁个外地军官?几年都回不来一次,还得让你婆婆去伺候月子……你以后还要给你女儿伺候月子?”
许群兰忍不住道:“小芝麻要是能像她大姑姑那样, 我恨不得去给她伺候月子。”
许群兰可是听婆婆说了,大妹夫对大妹可好了,本身自己单位好, 又舍得给钱,又舍得出力, 亲力亲为照顾妻子, 燕婷自个也争气, 之前考上了营业员,后来又去到电影院,也考了个电影放映证……她女儿能有这个出息,她个当娘的要笑死。
许大姐:“你、你糊涂啊, 你这个观念都坏了!你以后要把女儿教成啥样?”
许群兰诚恳道:“我希望能像她大姑姑燕婷那样。”
许大姐一口老血噎在喉咙口。
许群兰有些羞涩道:“我想跟我婆婆一样,当妇女干部, 我想入党。”
许大姐:“……”
许大姐深深吸了一口气:“女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好好操持家里,照顾好男人和孩子。”
“那些是你想的吗?入什么党啊,你就应该赶紧生个儿子,你给苏家生个大胖小子你就坐稳了位置。”
许群兰无动于衷,以前她听唐素芬催她生儿子,她听了心头焦虑,儿子也不是她想生就能生得出的,而到了现在,她觉得党员的身份比儿子更重要,更有安全感,她的思想要积极向党组织靠拢。
许大姐见她冥顽不灵,生气了,恐吓她:“你还觉得你大姑子好?等苏培良在外面找个小的,回来跟你闹离婚,不要你了,让你下堂,看你还好不好。”
许群兰:“我不怕这个,别的不说,我婆婆就不答应。”
说起这个,许群兰讲话十分硬气。
她婆婆可是妇女干部,是要入党的,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在外面找小的。
许大姐:“……”
许大姐悻悻然走了,歪了,这整个家都歪了,老二歪了,老三也歪了。
她回娘家找唐素芬,发现唐素芬正耳提面命教自己的小女儿,“老五,咱们这以后啊,也要争取当个妇女干部!”
现在家里吃得饱,穿得暖,唐素芬也开始好面子起来,再多钱有什么用?得在村子里有面子。
她的两个女婿都这么厉害,她家也得立起来。
许大姐:“娘,你以前是怎么教我的?现在轮到小妹怎么是这样了?不是要让她老老实实嫁人伺候婆婆生小孩带小孩吗?”
唐素芬:“现在家里情况好点了,让她当个干部,你个当姐姐的也有面子。”
许大姐:“她们有面子,就我没有面子?她们都嫁得好,就我是家里最倒霉的那个。”
唐素芬:“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老二刚出嫁那会儿,你不是还觉得她嫁得更差吗?”
苏培良一开始的条件,并不比许大姐丈夫条件好……这不是一下子都变了。
这两年收成好,又搭上两个妹夫,许大姐家里过得也不错,只是别人说起来,总说就她一个嫁得不好,没面子。
唐素芬:“你踏踏实实过日子。”
许大姐:“我想踏实过日子,老二家不想踏实过日子,他那个大妹子苏燕婷天天搞事,老二这对夫妻都要被她搞散了。”
“娘,你就该劝劝老二,让苏培良少跟他大妹凑在一起,要不他心野了,到了外面,想别的女人,哪还要老二啊。”
许大姐:“这男人就该收收心,老老实实下地干活,让他这个电影放映员也别干了。”
唐素芬没说话,她还等着二女婿这个放映员给她送孝敬呢。
如果二女婿真的心野了,在外面找小的,她家可不是吃闲饭的,可以找苏家狠狠敲一笔。
秦导演带着《一代人》电影拍摄团队借用了一所大学的场地拍摄,苏燕婷兄妹俩有幸跟着拍摄电影的一行人进驻大学,参观教室、实验室、大礼堂。
大学校园跟中小学校园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学校很大,有不少旧洋式教学楼,雕像,假山,还有森林公园……
苏燕婷看见这时候的大学,并不感到兴奋,在她看来,现在的学校,还是略显的沧桑破败了一些,随着知青回城,不少老教授也回到了曾经的教学岗位,看着昔日的学校,脸上的神色疲惫不已。
学生亦是迷茫,刚回校的新老师给他们上课,他们却是听不懂?
眼见如今这个质量的学生,一些老教授心中苦笑不已,他们心里想着,以后这大学生录取,还是得择优啊。
苏燕婷在校园里走走逛逛,苏培良却是站在石碑前驻足,他觉得大开眼界,原来这……就是大学!
他迷迷茫茫地往前走,走来走去,走到了礼堂,他摸索到门口,微微听见里面的动静,难道是在放电影?
苏培良将头往里面一伸,发现很多人围着一个大箱子,这个箱子上的画面在动,居然还是彩色的!
“哥,你在干嘛呢?”苏燕婷从背后喊他。
苏培良惊奇不已:“妹,你来看,那是什么。”
苏燕婷伸头一看:“是彩色电视机!”
苏培良喃喃念道:“这是电视机,这是电视机……天啊,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是彩色,妹,是彩色的!”
苏燕婷点点头,她看着那个无比笨重的大家伙,想念以后的电脑智能手机。
这个时候全国的电视机大概有四五十万台,整个国家彩色电视机不过五六千台,进口彩色电视机就更少了,一两千台,这些彩色电视,大多集中在首都几个大城市,乡下是很少见的。
电视节目也很单调匮乏,一般白天没有什么节目,晚上七点到十点才有内容,晚上七点固定的新闻,后面是各种少儿文艺健康节目,报纸上有节目表,杂七杂八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每天电视节目都不固定,有什么就播什么,主打一个“随意”。
看,这不今天白天突然也有节目了,学校组织学生们来看电视。
苏燕婷:“……”
她之前也有想过买一台黑白电视,可现在电视节目太少,她又觉得没太必要,要买个黑白电视都很麻烦,更别提彩色电视。
苏燕婷自己又看不上黑白电视。
苏培良激动不已:“原来大学生每天晚上都组织看电视……怪不得当大学生这么好。”
苏大哥一脸向往。
大学的电视大多是以前的教授老师买的,也有学校出钱,放在教职工宿舍或者礼堂,晚上供学生自由观看。
苏燕婷:“哥,你以后也可以攒钱买电视机。”
“我?”苏大哥愣住了,随后就是激动到脸红,天啊,家里能有一台电视随意观看,那……那得是什么神仙日子?
就算是让他攒个四五年,他也使得。
苏大哥眼睛里亮晶晶,这就是他将来的攒钱目标。
苏燕婷提醒他:“哥,如果你能有去读大学的机会,那你一定得争取。”
苏培良点点头,如果能有机会争取去大学“看电视”,那他一定要努力争取。
以前苏培良想都不敢想有关大学的事情,而这几天的所见所闻所遇,他又觉得,或许这些东西,并没有离他太遥远。
等他回去要跟群兰说,上了大学可以看电视,学校漂亮的跟仙境一样!
苏培良见了电视走不动路,他跟电影拍摄团队一同留在学校里,晚上住学生老寝室。
他要珍惜晚上能看电视的日子。
苏燕婷见苏培良对电视沉迷成这样,她心头也犹豫了,想着江戎和孩子会不会也想看电视?
虽然这时候电视上并不播放电视剧,大多是新闻、歌舞剧、京剧、故事片、杂技、卫生健康……摆个黑白电视在家里,晚上听个响,也不是不可以。
叶清宜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主动跟苏燕婷说:“我跟你公公托老同学给你们带一台进口彩色电视。”
苏燕婷:“哎,这不用吧?”
“你跟小戎结婚,咱们做父母的都没给你们添个大件,心里过意不去。”
“你俩就收着吧。”
苏燕婷也没拒绝公公婆婆的好意,他们两个吃住在研究所,基本没什么花销的地方,又只有江戎一个独子,怎么都不能亏待唯一的儿媳。
苏培良在学校里住了两天,苏燕婷白天和叶清宜过去,导演急急忙忙告诉她:“你大哥出事了,现在医院里。”
苏燕婷连忙道:“我大哥出什么事了?”
秦导演:“你不用太担心,他做了好事,他大半夜的见义勇为,抓了个对女同志图谋不轨的流氓,那个流氓还想跑,被他逮住了!”
“他受了伤,在医院里,你去看看。”
苏燕婷连忙跟婆婆一起赶去医院,苏培良受伤不重,就是手腕上被人咬了一口,还有些小擦伤和刀伤,人好好的,唯独情绪不太好。
苏培良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仍然惊恐不已:“昨天晚上我看完了电视,在学校逛了逛,看见个黑影把一个女同志拖到角落里,我还以为看花了眼……吓死我了!”
苏培良冲了上去,那个男人正在对女人做见不得人的事,他一看哪了得,冲上去阻止,那个男的还想跑,被他给逮住了。
苏培良可是乡下放映员,经常扛着家伙走山路,脚力磨炼出来了,这男的哪跑得过他。
这流氓掏出刀来威胁他,苏培良是见过白东明的,见过部队里使刀,一看这流氓,就知道是假把式,被他三两下夺走了刀,按在墙上。
这流氓被公安抓走了,可是早上就有个女人来闹,说他是故意打人闹事,诬陷她儿子耍流氓,实际上是想讹钱。
而昨天晚上的那个女同学却消失不见了。
学校那边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种事情对女学生的名声有碍。
那流氓的母亲在外面对着人叫嚣:“那个乡下人害了我儿子,他才耍流氓,一个乡下人没见过城里的姑娘,看到人女学生好看了,自己想耍流氓还要诬赖给我儿子!”
女人身边站着公安民警陈强,一起来医院做调查。
苏培良一看见警察,紧张极了,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这时候他嘴巴笨,到底该怎么说呢?
人家女同学都不追究了,他说了有用吗?万一就成了诬陷人家耍流氓,这个人家里底气那么足,万一她家里有关系呢?
苏培良忍不住去看自己的妹妹,苏燕婷见那女人嚣张的模样,感到气愤不已,她对苏培良道:“哥,你就照实说。”
“发生了什么你就说什么,就跟描述电影一样。”
苏培良一听说电影,他就冷静了,那些画面一顿一顿地凝结在他的脑海,他有条不紊地将整个过程描述了出来,跟他们两人身上的伤完全一致。
民警陈强震惊了,他都没想到苏培良能描述的这么详细:“你记得这么清楚。”
苏培良:“我……我平时是放电影的,我还跟着拍电影,记得画面。”
因为平日里下意识去记得那些画面,拆解镜头,注意演员的动作……他也没意识到自己居然记得那么清楚。
陈强一边做笔录一边惊叹不已:“你说得完全对得上!”
他身边的女人急了:“他这都是诬陷!都是他胡说八道!”
陈强用不着细想,也知道苏培良说的是事实,可这个女人家里也有点关系,就想让她儿子主动认个罪,现在没找到受害者,可以轻判。
这个叫做吴美云女人哪里愿意自己的儿子被冠上流氓罪,等了几天之后,学校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女受害者,像上面反应说,那天耍流氓的人是苏培良,另一个男人是被冤枉的。
“是他,就是他……是他干的事!别看着他长了一张老实人的脸,他诬赖好人!是他干得恶心事!”
“他们是强行逼供!”
“我实在忍受不了了,今天我要说出事情真相!我不想放过那个坏人,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第83章 、佩服
苏培良被带回了公安, 苏燕婷跟了过去,见到了那个自称受害者的女学生,那是个皮肤偏黄, 吊梢眼里带着神光的女人, 下巴偏尖,有几分姿色。
这个女学生姓王,王芳婷。
苏培良心有惴惴, 他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事,可他在见到王芳婷时,却是瞪大了眼睛:“燕婷, 不是她, 绝对不是她!”
“她为什么会来诬陷我!”
苏燕婷这时候异常冷静, 她一双眼睛盯着王芳婷:“你知道作伪证,冒充受害者是什么下场吗?”
王芳婷抿着嘴唇没说话。
陈强身边站着的吴美云立刻尖叫了起来:“你看, 你看!公安同志你看,她亲哥哥犯了罪她还敢威胁人!”
“你们是联合在一起的对吧!就因为他妹妹丈夫是军官,就要陷害我家金满!”
苏燕婷冷笑一声:“人在做, 天在看。”
吴美云大声嚷嚷:“我已经调查清楚你们的底细了,仗着妹夫是军官, 联合公安包庇罪犯, 无法无天!我要往上告!”
吴美云眼中透露着得意, 心想现在受害者都出来了,他还想怎么翻盘,她儿子肯定能稳妥出来。
这对兄妹都是农村出来的,听说这大哥非常老实, 肯定不敢把事情闹大。
苏燕婷觉得荒谬又很讽刺,她大声道:“你往上告!你不往上告, 我还要往上告!我哥跟着导演拍电影,那天照片都拍了,痕迹都拍了,证据都留在那,笔录也都清清楚楚!到底谁是罪犯?”
“我丈夫是政委,你们要是觉得我联合公安诬陷你家儿子,让省报纸,省军方,省公安厅全都来介入这件事!”
“公安同志,你们必须得严肃查明这件事的真相!”
所有警察脸色都慌乱了起来,因为这件事若是闹大了,非常严重。
最近几个月,由于回城知青太多,又大多找不到工作,很多年轻人闲散在街头,打架滋事,出了好几件恶性事件……跟这些相比,大学里闹出这样事,当时受害者又没找到,受害者没有主动告,算不上太大的事。
可若是这样闹起来——这就成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给这个案子做笔录的陈强对事情心知肚明,如果真要闹起来,事情黑的说不成白的,白的也说不成黑的。
陈强跟吴美云道:“这事情闹起来,那可就严重了,最近城里出了好几个恶性事件,马上要严打!要是真查出来是你儿子耍流氓,还闹出个假冒受害者……估计要被判打靶。”
“你乱说什么呢?威胁我?明明是他耍流氓,这个女同学都站出来说话了!凭什么错怪我儿子!”吴美云咽了咽口水。
陈强:“这位女同学,你既然说你是那天的受害者,你要把情况原原本本清清楚楚地交代清楚!”
王芳婷白着脸:“那天的事情太可怕了,我记不太清楚……”
一听到要再描述当天的事情,苏培良激动了,他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辩驳,但是那天的事情却像电影一样,持续不断地在他脑海里上演,他大声道:“那天的事情我可以画出来,我可以分成镜头画出来!我能把我当时看见的画面再描述一遍,妹妹!我都记得!”
“我还可以画出来!那天那个女受害者的样貌,我可以画出来!再让我见到她,我肯定能认出她!”
“我一定能认出她!绝对不是她!”
苏燕婷带着一些照片和材料回去,她的内心翻滚不已,头一回发现在这个没有摄像头,没有天网的年代十分荒谬。
如果那个见义勇为的人不是她哥哥,不是对画面记忆力深刻的苏培良,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呢?他要怎么去反驳?
明明是做了好事,却被人反咬一口,该是多么的绝望。
苏燕婷她决定要写一篇文章,她跟江戎道:“我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写出来,这么多细节和证据,我不相信会诬赖一个好人。”
“如果这个罪犯如此逃之夭夭,将来还有多少无辜的女性受害?”
“如果见义勇为却落得这么个下场,这世界上还有公道和人心吗?将来人人都袖手旁观?”
苏燕婷心里一团火气,说话不免颠三倒四,她有一大堆的内容想要表达,“就算找不到那天的受害者,我不信找不到别的证人,只要事情发生过,那就绝对不可能没有人察觉,第三个人,第四个人,第五个人……总有人会站出来。”
江戎:“我来写!”
苏燕婷:“你写?你怎么写?”
江戎把苏燕婷带回来的所有证据材料都看了一遍,他有条不紊有理有据地写下了一篇文章——《黑暗中的正义》。
苏燕婷看完他写的文章,内心对江戎充满佩服,这何止是笔杆子,这是金杆子。
江戎可不止擅长说教洗脑,这有理有据的辩驳论证让人叹为观止。
苏燕婷看完了之后,仿佛整个人都燃了起来。
第二天下午,江戎写的这一篇文章连带着证据照片材料粘贴在学校的公告栏,同时也被影印发给许多学生。
大部分学生看了,都感到气愤不已。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还有诬告,这是真的吗?”
有个戴眼镜的男同学小声跟后面的人道:“谁管是不是真的,反正碰上这种事情,千万别出头,你看你看,惹得一身腥。”
“那个真的受害者应该不会出来吧?”
“如果这事是真的,那她不可能出来了,要出来早出来了……女人都自私的很,哪愿意自己的名声毁了,她宁愿害死自己的恩人,这种人,干嘛要去救她?”
“如果碰上这种事情,都离远点,吓死人了。”
这个戴眼镜的男同学说话,一本书砸在他的脸上,一个女生大喊道:“张一正,你还是不是人?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没有人性的话!”
“你看了这篇文章你居然还能说出这种寒心的话!”
张一正:“写得好是好,可我们是普通人啊,碰上这种事情怎么办?我可不能害死自己。”
“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证据都成这样了,人家都有势力找一个人来当受害者,要是换成我们这种家庭,哪里反抗得了!”
“是我!”人群中突然有一个短发女人道:“真的受害者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