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将她放入床榻,她软到没了骨头似的身子便又缠了上来,眼角含着一抹春.意,久久消散不去。
她将脸颊伏在他的膝上,泪盈于睫地无声呢喃。
他喑哑地问:“方才没哭够,怎么又哭了?”
细细软软的腔调时不时从她唇间溢出,在这安静的屋内平添一番趣味。
裴扶墨的手指轻微拨弄,带起一丝涟漪,江絮清动了动发酸的身子,泛粉的肌肤便又深了个度,她此时犹如枝头上已汁水饱满的蜜桃,由他的指.尖轻松采摘。
他将指.尖送入薄唇,轻舔了舔,眉稍间的邪气蔓延。
呜呜咽咽的细小哭吟响起,裴扶墨眼底迅速划过一抹暗色,俯下身去吮掉她眼角微涩的泪珠,啄了口她红肿的唇,笑得随性不羁:“娇娇,可真是会勾人呢。”
他忽地想起晚膳时江絮清看向裴幽的眼神,心中的阴暗已在不断的滋生,不知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抑制住没有当场杀了他。
裴扶墨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搭在她轻轻阖上的眼睫,阴恻恻地喟叹:“不准再看他,你再多看其他男人一眼,就是想逼疯我呀。”
天光明亮,绚丽的阳光从窗户缝隙照入帷帐时,江絮清虚浮无力地翻了个身,还没往墙壁里面贴,就被一只长臂直接揽回了怀里。
裴扶墨的下颌抵在她的头顶,嗓音低哑:“要去哪儿?”
江絮清睡得迷糊,她睁开眼动了动四肢,正想说话,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腾出一只手探入被子。
果然……
她怎会连一件衣裳都没穿?
江絮清涨红着脸垂眸看裴扶墨,羞得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你,我……”
裴扶墨已经坐起身,半倚在床头,还十分体贴的将她提了起来,继续伏在他怀里,拢紧了身上的薄被后,说道:“乖,时辰还早,陪我看会儿书。”
看书?江絮清吓得咽了咽口水。
她现在没办法直视和裴扶墨看书这事了,她还记得昨晚陪他看的那书……
他是那样好学,一步一步分析那书册上的知识,还担心她会看不懂,十分有耐心地给她解答,告诉她如何做才能达到那书册上的示范。
但现在可是青天白日,这……
江絮清激动地伸手将他的书册挡住,嗓音带着颤意:“不,不好吧,大白天看这种书,会出事的。”
况且他一会儿还要去上值,这怎么来得及。
裴扶墨好笑似的看着面前的书册,被一双白皙柔软的手挡住,他支起一条腿将伏在他怀里的人摇晃了几下,容色舒缓道:“世子夫人要不要先看看这是什么?”
江絮清在他腿上被晃得心里慌得不行,待稳下来后,仰起小脑袋缓缓凑上去。
她几乎将所有的重力都放在裴扶墨身上了,犹豫了会儿,便睁着一只眼悄悄打量那不正经的书册。
看了半晌,总算看清了。
的确是那种正经的文学……还是她爹爹所著的。
裴扶墨看着她一下白一下青一下红的脸,旋即只好将这本书册收起,调笑道:“这本岳父所赠的书籍,原来在娇娇的眼里是这样不正经,我知晓下回岳父问起来,小婿该如何回答了。”
江絮清气得瞪他,果然又故意诱她上当,这人太坏了!
她气急败坏扑上去捂住他的唇,“不准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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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两共同用了早膳后,裴扶墨便出府了。
自从昨晚那件事后,云氏想必也察觉到什么,连着两天都没再让他们去玉荣堂用膳,在府里是能避开他们就避开他们。
这样对江絮清来说反而是好事。
这日白天,江絮清跟着云氏学习了看账本的事宜,下午正打算休息,承恩侯府的帖子便送了进来。
是盛嫣邀请她去临渊阁一聚。
临渊阁位于朱雀大街的西边的曲碧湖,多是权贵们用于下午茶的休憩场所,环境雅致清静,依湖畔而建,推开窗望去便能将美丽的湖面景致纳入眼中,美不胜收。
江絮清到时,阁楼内的人不算太多,盛嫣正坐在二楼的临窗处等她。
她含笑上前,在盛嫣身后停下,柔声道:“盛姑娘,久等了。”
闻声,盛嫣回头,面露喜色:“世子夫人快请坐。”
中秋宫宴一别,便许久没见了,没料到盛嫣竟会主动邀她出来见面。
盛嫣有些局促紧张,说道:“今日邀世子夫人出来见面,实在是有些唐突了。”
江絮清摇了摇头,“我正好今日闲着发慌,有人邀我出来饮茶赏湖边美景更合我心意呢。”
盛嫣坐在江絮清的对面,她往江絮清的方向看去,便可直接望向窗外的景致,静泊的湖面上正有几艘画舫缓慢漂泊,清新的空气从窗口徐徐吹入,使她紧张的心都缓缓放松。
她忍不住在心里猜想,已经是镇北侯世子夫人的江絮清究竟跟裴公子是什么关系?
但看着面前世子夫人的笑容,她实在无法用那般恶意的心思去揣测对方。
江絮清吹了会儿风,觉得近日那些混乱的心思仿佛也渐渐被抚平了,她坐在窗边望向湖面,与盛嫣谈起了长安的事。
盛嫣幼时不在承恩侯府长大,回长安也才一年左右,并无闺中好友,她对长安很多事情并不熟知。
二人聊到兴头,江絮清抿了口茶水,好奇问道:“盛姑娘怎知这临渊阁,可以有如此美丽的湖景欣赏?”
盛嫣忽然慌神,眼神闪烁了下,说道:“是我的侍女帮我打听到的,世子夫人不喜欢这里么?”
江絮清笑盈盈道:“喜欢呐!这里我幼时同世子时常来这玩呢。”
说着,她继续指向湖面那头,“你瞧,那边有一排柳树,风吹起来时,柳树悠悠荡荡,远远瞧去可漂亮了,那柳树附近有座凉亭,那边还有一些小摊贩会在凉爽的季节贩卖各种精致的手工品。”
她讲得绘声绘色,盛嫣听在心里,也顺着江絮清指的方向看去。
仿佛也透过江絮清的话语,勾勒出一副富有烟火气的绝美画作。
原来这处是她与镇北侯世子曾经的美好回忆呀,盛嫣抿唇笑了笑,但随即心头又有一丝怪异。
既然这处是世子和世子夫人美好回忆的地点,那裴公子为何要她邀请江絮清来此呢?
两个姑娘都是轻柔细语的声调,一来一回聊着有趣的见闻,偏巧这时,身后响起一道讽刺的女声。
“我说你大中午的在房里打扮这么久,原是出来巴结人了呀。”
江絮清蹙眉看过去,面前这位较为年幼,但隐约有几分盛嫣面容的小姑娘,应当就是盛嫣的继妹,盛芸。
盛芸挽着身旁的美妇人,江絮清曾在赏花宴中见过她,正是现在的承恩侯府的夫人孟氏。
孟氏显然也认出了江絮清,她碰了碰身旁还在讽刺盛嫣的女儿,上前几步,笑容中带着几分讨好,“原来是镇北侯世子夫人在此。”
江絮清看了眼脸色微白的盛嫣,站起身来与承恩侯夫人见礼。
孟氏自然不敢担得起这份礼,虽同为侯爷爵位,但承恩侯府早些年已渐渐衰落,如今也就空有个爵位,跟镇北侯府这般权贵的世家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她笑了笑,朝盛嫣说道:“世子夫人与阿嫣是好友么?阿嫣怎么从来不在家里提及?就连今日出门都没说呢,害得母亲到处都找不着你人。”
盛嫣这时才上前几步,唤了声母亲,但听她声音里显然带着几分惧意,恐怕平日在家里没少被继母穿小鞋。
盛嫣紧张地捏紧衣袖,“我……”
江絮清笑着接话:“是我今日邀阿嫣出来闲聊,许是过于匆忙,阿嫣也忘了与夫人提起,都是我的不是,催得紧了些。”
盛嫣瞳仁微颤,看向江絮清,一句话堵在嗓子眼说不出了。
竟然还是世子夫人亲自邀请的这丫头?
孟氏心里浮起不悦。
回长安一年了,她特地将盛嫣每日困在家里,不准她出去结交好友,没想到还是让她抱到大树了。
孟氏压下心中的愤恨,笑着上前拉住盛嫣的手,“怎么出来玩还不带上你妹妹呢,害得芸儿都以为阿姐不要她了呢。”
说完孟氏给了个眼神在旁一脸不爽的盛芸,盛芸收到那警告的眼神,哪能不明白是为什么,只能不情不愿地贴上去,“芸儿也想跟阿姐还有世子夫人一块饮下午茶,阿姐就带着芸儿一起嘛~”
盛嫣正想拒绝,虽然害怕被继母又刻意针对,但她实在不想让江絮清看出她在家里过得不好。
孟氏看出了盛嫣想提出回去,干脆让盛芸也没机会巴结江絮清。
她绝不给这个机会,便率先开口说道:“世子夫人,我忽然想起还有事,便先回侯府了。”
“芸儿,你留着跟你姐姐一块儿回去。”
盛芸笑着应下,留下盛嫣面色为难看向江絮清。
江絮清无奈地耸了耸肩,只能收下了这个强行塞进来的麻烦。
盛芸留下来后,便一直鼓足了劲想要同江絮清套近乎,几人坐着闲聊了会儿,盛芸提起:“世子夫人,咱们光在这临渊阁内欣赏湖景有何意思?”
江絮清问道:“盛姑娘是有别的有趣意见?”
盛芸眼神指向那湖面上漂泊的不少画舫,“不如咱们也租一艘去游湖如何?”
盛嫣眼睫颤动,内心反复的挣扎不安。
江絮清望着湖面,忽然也觉得兴致来了,“也好。”
三人行到码头,找了专门出租画舫的卖家,得知今日的画舫都被租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轮较为华贵,可以容纳十几人的华丽画舫,可惜的是已经有人先一步租下了。
江絮清略觉得可惜,打算就此回去。
盛芸不依不饶,“卖家,你能否去问那人,愿意共乘么?我们也就三个人,占不了多大的地。”
那卖家只巴不得多挣一份的钱,连忙就去问了,过了半晌,笑吟吟地跑回来,“那客人心性随和,他也正愁无趣,便同意一同游湖。”
江絮清想了想,还是道:“罢了,我们三个姑娘家,总是不太好。”
盛芸嘟了嘟嘴,不懂这世子夫人在谨慎什么。
那卖家已经笑道:“这位夫人不必忧心,方才也有另外两拨人也想游船,问了那个最先定下画舫的客人,那位客人也同意与他们一同游湖,所以加上你们,这艘画舫还有其他的客人,夫人就不必担心了。”
江絮清觉得好笑,那个最先定下画舫的人难不成是做慈善的?游湖本就是要安静的氛围,他偏偏还允许陌生人跟他同船。
盛芸又百般撒娇,加上的确有了画舫游湖,江絮清只好依了。
三人上船后,发现这艘画舫的确很是华丽,设计共有两层,犹如一座景致的房子一般,一切都应有尽有。
一楼有其他客人,盛芸一进来就撒开了手四处游逛,盛嫣到底是长姐,还是要顾着妹妹,便也没留意江絮清直接上了二楼。
江絮清寻了个最适合赏景的凭栏处,迎着湖面吹来的清风,唇角衔着一抹笑意,惬意极了。
——————
此时另一艘画舫的一楼。
碧空万里,曲碧湖的湖面倒映出缥缈云霭,飞鸟贴着湖水掠过,微风拂起时,湖面漾起层层涟漪。
一艘繁华的画舫溢出了醇香的酒气,船舱内,太子李谦亲手为对面的男人倒了一盏清酒,皱着眉问:“你当真认为你兄长的身份存疑?”
裴扶墨指尖缓缓摩挲杯盏边缘,神色透着意味深长,默了半晌,才道:“但目前并没有任何证据。”
问题在于他的母亲实在太信任裴幽,且亲眼证实了胎记,加之裴幽的年岁也对得上,便是如此他的身份才一直没有人怀疑。
但经历过上辈子,裴扶墨既然已经知晓裴幽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自然也不会如裴家其他人一样那般信任裴幽。
李谦眸色一变,眼中露出杀意,“倘若他真的不是裴家人,事情倒好办了。”
裴扶墨说道:“今日请殿下出来,便是想拜托殿下出动玹影卫,帮忙将裴幽的底细调查清楚。”
玹影卫是太子李谦培养的一支死士暗卫,与其他暗卫不同,玹影卫则是专用于调查一些难以调查出的信息,但因这支暗卫精而稀有,便极少派出马,加之李谦为了寻找佳月公主,基本已将玹影卫的精兵分派出去大半了,这裴幽因自小流落过太多地方,如今也只好出动玹影卫,兴许还有能力查到一些苗头。
李谦自然不会拒绝,说道:“但目前玹影卫只留下了两人,其余人手还在外寻那女人没有回京,恐怕速度会较慢一些。”
裴扶墨颔首,“不妨事,还有时间。”
距离上辈子发生的事最快还有大半年,目前他已经给裴幽和三皇子使了不少绊子,三皇子如今哪还有那闲情逸致蹦跶。
今日趁着天气舒爽,二人谈完事后,便也顺便欣赏湖边景致对饮几番。
李谦喝上兴头,忽然笑呵呵地问:“怀徵,你今日怎么邀我到这曲碧湖来了?”
裴扶墨道:“有点事顺便处理了。”
说完,这时周严也正好进了船舱,他朝李谦行礼后,便对裴扶墨附耳说道:“世子,人已经到了曲碧湖了。”
“嗯。”他淡淡颔首,唇角勾起笑意。
正望向窗外打算欣赏接下来的一场闹剧,视线却被对面那艘画舫二楼处,欣赏湖面景致的人吸引。
裴扶墨瞳仁轻微颤动,面上虽还挂着方才扬起的笑,但已是不知觉凝固起来。
他蹙眉吩咐周严:“去查下夫人那艘画舫是谁租的。”
第39章 冷血
这艘华丽的画舫二楼, 是最适合吹风赏景之处,江絮清吹了片刻的微风,忽的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似乎要朝她迈近。
本以为是盛嫣来了, 她笑了笑, 正想转身,眼角余光这时却扫到一抹素白色的衣袍下摆。
这衣服……
江絮清目光倏然凝固,心里一沉。
她极快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故作自然地转身下楼。
衣裙迎风曳动, 看似轻盈的背影, 实则脚步略微慌乱。
男人在她走后,并未追上去, 反而心情愉悦地去她方才站的地方, 赏了许久的美景。
江絮清急匆匆从二楼下来,几度回首, 见身后没人追上来,这才心里松了一口气。
裴幽真是阴魂不散, 出来游湖这件事本都不在她的计划内,竟也能碰见他。
这下弄得她欣赏景色的心情都没了。
盛嫣在一楼画舫跟盛芸坐在一起, 看到江絮清面色慌乱下来,起身走过去问道:“世子夫人怎么了?”
江絮清摇了摇头, “我没事。”
盛嫣眼神朝她身后看去,没看见一个人,心中略微疑惑, 本还想问点什么。
江絮清已是提前开口了:“盛姑娘, 我忽然想起还有点急事, 得先回侯府了。”
盛芸听到江絮清要回侯府,觉得大为可惜,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她自然想跟镇北侯府多攀点交情,于是走过来说道:“世子夫人再留下来玩玩吧,你看这画舫内还有不少人呢。”
今天天气好,到了下午来游湖的贵人也不少,这艘画舫不知何时已三三两两聚集了不少人。
江絮清眼角余光一扫,在最里边忽然暼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
那男人正拥着一名身形纤柔,弱柳扶风的女子正坐在最里边小声谈话,二人相依相偎,状态十分亲密。
盛芸也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待看到角落的那对男女后,不由啧了一声,嫌弃道:“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穿得那样风骚,指定是专门勾搭男人的。”
江絮清蹙了蹙眉,在脑海里不断地回想,这个背影的男人是谁,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盛芸的声音太大,担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盛嫣特地好心制止她,“妹妹,莫要在背后说人长短。”
盛芸不满地努了努唇,看在江絮清的面子上,便没有顶嘴回去。
若是这时在承恩侯府,哪里还有盛嫣可以教训她的机会。
“世子夫人在想什么,这么出神?”盛芸坐过来,一副很是亲昵地问。
既然想不起来,索性不想了。
江絮清将眼神收回来,摇了摇头便直接起身,说道:“侯府的马车已经等许久了,我该回去了。”
都主动提了两次,还是执意要走,盛芸也不好挽留,只能不满地嘟了嘟唇。
但盛芸还舍不得这次游湖的机会,并不打算一同离去,盛嫣斟酌了一番,还是留下照看妹妹。
江絮清只好自己先回去了。
告别二人后,她刚走出画舫,正到了岸上,便迎面撞上了来此的裴灵萱。
裴灵萱看到江絮清也惊讶了会儿,“慕慕,你怎么也在这儿?”
江絮清疑惑道:“萱姐姐也是来游湖的?”
今日来游湖的人,倒是比她想的还要多。
裴灵萱摇了摇头,“是怀徵让我来这的,但他也没说是什么事,不过正巧遇到慕慕了,不如我们一起进去?”
裴扶墨?他今日也在曲碧湖?
江絮清本提不起劲的精神顿时活跃起来,面上浮起喜悦,灵动的眼神左顾右盼想要寻裴扶墨的身影,但扫了一圈,附近并无他的出现。
江絮清焦急地问:“萱姐姐,那他人呢?”
“怀徵啊,没瞧见他人影,他兴许晚点要来的。”
好吧……江絮清笑了笑,便拉着裴灵萱站在码头上谈话。
二人说了几句,正要往画舫内进去,裴灵萱走在前头,嫣然说道:“慕慕也觉得今日游湖的人多?我听说今日天气大好的缘故,曲碧湖能看到难得一见的美景,所以有不少人早几天前便已经定好了画舫来此一聚。”
江絮清恍然大悟:“原是如此,我还说为何今日格外的人多呢。”
裴灵萱面露可惜,说道:“我本前两日便说想让敬元今日陪我来此游湖,但他说近日被公务缠身,实在腾不出空。他不在的话导致我也没什么兴致了,今日我一人过来,这样的美景没能同敬元一起看,倒是可惜了。”
江絮清的手被裴灵萱牵着,望着她面上那没能与自己夫君一同游湖而沮丧的神情,有些心疼。
兴许林敬元不是没空,而是……
前方忽然走出两道人影,因进画舫的位置就这么点大,裴灵萱便体贴地让出道路,想要前面的人能过去。
她刚往边上挪开几步,抬眸对上来人的视线,嫣然浅笑的脸庞,便霎时间褪去了血色。
裴灵萱整个人僵滞了一般,晚两步跟上来的江絮清走过来,问:“萱姐姐,你怎么了?”
男人诧异的声音响起:“萱娘,你……”
江絮清心里一跳,顺声看了过去。
对面的男人正是裴灵萱的夫君,建安伯长子林敬元。
他这身月白色的衣服……这不正是她方才在画舫内看到的男人?!
江絮清朝他身后看过,果不其然见到一个纤柔的女子浑身颤抖地缩在他的身侧。
那女子堪堪露出半边颤巍巍的脑袋,几人离得近了,竟还能听见她低弱的声音唤了声:“元郎……”
“敬元……”
这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林敬元犹犹豫豫,看了看面前的发妻裴灵萱,又看了看身后那个纤柔的女子,实在难以抉择,不知该先回应谁。
他这个迟疑的举动,瞬间使裴灵萱心若死灰,已目睹于此,她还究竟在抱有什么期待?奢望得到什么回答?
裴灵萱将藏在宽袖内的拳头缓缓松开,尽可能的维持着笑容,微红的眼眶正在竭力的克制,她轻声问:“告诉我,你为何在这,她又是谁。”
一个前几日说今天没空带她来游湖的人,一个每日被公事缠到脱不开身的人,一个性情正直从不撒谎的人,为何会瞒着她,跟另外一个女人来此游玩!
成亲多年,林敬元知道,此刻越是保持冷静的妻子,心里得有多大的震怒。
他不由慌乱了神,上前几步要牵裴灵萱的手,小声说:“萱娘,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此处是曲碧湖的码头,今日来游湖的贵人也不少,若是让其他人看见了,他的脸该往哪摆?同僚们知道了又该如何笑话他。
裴灵萱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眸含泪:“你还害怕让其他人看见了?你带着另外一个女人来游湖,怎么不担心有其他人看见后,丢了我的脸面?”
她的嗓音不知觉拔高,险些将不远处的路人都引了过来。
林敬元急得满头大汗,正在想办法将她带走,身后的女子款款地走了出来,她低垂着脸,柔声说道:“姐姐,请你莫要怪元郎,实在是今日是家父家母的忌日,我心里难受,便央求元郎带我出来游湖缓和一下心情……”
裴灵萱拧着眉心,愈发觉得这女人的声音耳熟,但从她来了至此,她都一直低着脸,戴着帷帽实在看不清楚面容。
她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冷声质问:“你究竟是谁?”
林敬元面色慌乱一闪而过,将那女子挡在自己身后,急忙拉她的手,“萱娘,我们先回去,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裴灵萱用力推开了林敬元,忍着泪意道:“你不要碰我!”
林敬元被她推得踉跄几步,还是身旁那个纤弱的女子上前拉了他一把这才没有掉进湖中,可即便如此,林敬元还是狼狈不已。
那女子抱着林敬元的一只臂膀,心疼地呜咽哭出了声:“姐姐莫要这样对元郎,元郎是有多好的人,想必姐姐比任何人都清楚,姐姐怎么忍心呢……”
林敬元站稳了后,涨红了脸将那女子推开,几步奔到裴灵萱面前,想要将她拉走,“萱娘,我们回去,好吗?”
这一出闹剧实在是够了!
裴灵萱还是没忍住流下了泪水,她抬起湿润的眸,愤恨地看向林敬元,嗓音冰冷地问:“她是许施,对吗?”
如果一开始觉得声音耳熟,暂时没听出来,方才那个哭泣声,若是她还认不出来此人是谁,那她就是真的糊涂了。
江絮清在听到许施的名字后,面上诧异一闪而过。
若是她没记错,许施是建安伯夫人严氏的外甥女,是林敬元最亲近的表妹。
严氏一直想让许施嫁进建安伯府,奈何在婚事谈妥之前,林敬元意外对裴灵萱一见倾心,二人很快便私定终身,看在镇北侯府的权势份上,严氏明面上对这桩婚事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没料到这个许施竟一直没有出嫁,林敬元和裴灵萱成亲有六年了,她竟还一直在等林敬元?
林敬元心头一颤,已是愧疚得不敢再看裴灵萱,她性子一向温柔,成婚多年都极少用过这般冷漠的嗓音同他说话,“萱娘,你听我解释,许施她今日是因为……因为……”
裴灵萱用力地闭了闭眼,心里疼得流血似的,就连林敬元这张脸都不想看到了,她摇了摇头,“你不必解释了。”
说完,她红着眼转身对江絮清说道:“慕慕,我先失陪了。”
江絮清上前扶住她,“萱姐姐,你跟我回侯府吧。”
若是现在跟林敬元回了建安伯府,这男人若是说了什么话使裴灵萱心软了怎么办?前世她不知道萱姐姐发生了什么事,只知她的孩子是怀孕三个多月时意外小产的。
自那之后她便再也无法怀有子嗣,导致整个人自卑怯懦了许多,裴家出事后,这林敬元一点也不念着多年的夫妻之情,以她多年没子之由将她休弃。
这个可恨的男人,现在做出这幅痛苦的样子,回去之后为了哄好萱姐姐,指不定会无所不用其极。
裴灵萱摇了摇头,无力地一笑:“不了慕慕,我还是回建安伯府吧。”
有些事她总该面对,逃避无法解决。
许施听完这句话,姣好的面容忽然闪过一抹恨意。
林敬元听到欣喜不已,连忙上前几步,要去搀扶裴灵萱,小心翼翼地说:“萱娘,你怀了身子不方便,我扶你回去。”
裴灵萱看也不想看他一眼,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不必了。”
林敬元面色尴尬一瞬。
恰逢这时,许施在湖畔旁捂着肚子蹲了下来,有气无力地痛喊:“元郎……”
林敬元回首,看到她那么危险的蹲在湖边,心口都跳了一下急忙过去要扶她起来,冷声道:“你蹲这里做什么?不怕摔下去了?”
许施眼眸含泪,嗓音带着哽咽可怜地道:“那是元郎送我的帕子,掉入了湖里,我舍不得呀。”
林敬元脸色稍缓,看着已随着湖面飘远的帕子,轻声道:“一方帕子罢了,你先起来。”
许施擦了擦泪,顺势伏在林敬元的怀里,想借靠他的力量站起身,林敬元这时才忽然想起裴灵萱还在身后,下意识将她松开。
许施用力一咬牙,右脚顺势一崴,整个人朝湖面倒了去。
好好的人忽然掉进了湖里,江絮清和裴灵萱都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后,林敬元已大惊失色连忙跳下去救人。
裴灵萱垂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眼睁睁看着面前这场戏剧的发生。
等林敬元将许施救上来后,她哭着无助地喊:“元郎,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会不会出事了……”
孩子?裴灵萱忽然感到自己的脑子里被人拿一记重锤,用力敲打了一下。
林敬元脸上的水还在不断滴落,有惊无险道:“没事没事,孩子还好好着。”
许施脸色煞白捂住肚子,“元郎,我的肚子好疼……”
林敬元朝她下身看去,待见到一点殷红的血迹流出来后,吓得瞳仁颤动,他连忙打横抱起许施,安抚道:“别怕,我带你去找大夫。”
许施在他怀里哭得不停,疼得不断地叫唤着孩子。
悲戚的哭声和热闹已经引了不少的路人在远处观看了起来,林敬元打横抱着许施,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赶快寻个大夫,她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有事。
裴灵萱一直站在码头道路的中央,如雕像一般,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