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读心神探—— by胡六月
胡六月  发于:2023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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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向晚欠了欠身,把关于心理学中关于心锚二字的由来和大家解释了一番。
何明玉若有所思:“对一个不自信的人,如果每天对着镜子说一句:你真棒,是不是就是植入心锚?”
赵向晚点头:“是!有的生意人洽谈生意之前,会穿上某件曾为他带来好运的衣服、或佩戴天珠等,也是为自己植入心锚的一种行为。说白了呢,就是一种积极的心理暗示。”
服务员送来一扎冰橙汁,朱飞鹏殷勤地帮赵向晚倒上一杯:“可以给别人种植心锚套真话吗?你教教我们嘛。”
高广强看着重案组所有人都求知若渴地看着赵向晚,再一次感叹年轻真好。重案一组的年轻人好学精神强,达者为先,不耻下问,这种氛围让本来只想着光荣退休的高广强也有了几分年轻人的活力。
赵向晚拿过橙汁喝了一口,冰凉爽滑、酸甜可口,盛夏冰饮,果然是一种享受。
“我其实也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说在19世纪80年代,F国一位著名的交际花,容貌并不算出众,但却令无数商界名流、艺术天才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这让很多人费解,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能够让这么多优秀的男人都无法抗拒她。这位交际花直到年迈,才公布她降服男人的小技巧。”
降服男人的小技巧?何明玉不自觉地将身体向前挪了挪,想要听得更加真切分明。
就连刚刚送饮料的漂亮服务员,都停下脚步,站在门口不肯出去。
“交际花看上哪个男人,都会先提一个非常容易达成、合情合理让对方无法拒绝的小要求,比如说,能请我喝杯酒吗?能帮我拿一下餐巾吗?那个时代的F国,男人以绅士自居,一般都不会拒绝女士这么简单的要求。当男人接受这个要求之后,交际花会做一个醒目、但并不突兀的小动作,比如,用酒杯轻轻碰一下嘴唇,或者整理一下裙摆,总之,动作要优雅、美丽,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
赵向晚看何明玉听得眼珠子都舍不得转一下,不由得哑然失笑,继续讲述。
“接下来,她会向这个男人再提几次同样类型的要求,在对方答应时重复那个动作。久而久之,不管她的要求有多难,男人都会在她重复这个动作时,答应她的要求。
这,就是心锚。”
场上忽然安静下来。
这就是心锚?感觉像是一种习惯性行为的训练。
许嵩岭负责审讯这么多年,经验十分丰富,听到赵向晚的话,感慨了一句:“有道理。通过某种重复性动作,让嫌疑人开口说真话。”
高广强也是老刑警,与犯罪分子打交道多年,听到这里,兴奋地一拍桌子:“对!以后我们可以尝试在一开始询问简单问题时,对方说真话的时候,就用笔敲击桌面,或者,用手指敲打椅子。一旦对方说假话,那就不敲击。通过这样的训练,应该能够提高对方说真话的概率!”
黄元德眼睛一亮:“每次我们在分析案情的时候,许队就会拖出小黑板来,在上面写写划划,这算不算是心锚?”
许嵩岭脸一板:“别说风就是雨,啥都是心锚。我那叫借助有效工具,整理思路。”
“哈哈哈哈……”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笑声里,季锦茂推门而入,一进来就团团作揖:“抱歉抱歉,我来晚了一步,招待不周,见谅见谅。”
许嵩岭笑着站起身:“季总客气了。”
季锦茂穿一件宽松的浅棕色麻料短袖,一条米色阔脚长裤,外加一双浅口棕色老布鞋,只差手里执一柄拂尘,就成了深山修行的道士。他此刻满头满脸都是汗,看着有几分狼狈,这让众人有些好奇。
——季总在生意场上打了这么多年滚,早已成了精,今天怎么看上去有些慌里慌张的?
季锦茂不等众人询问,主动开口说明:“我有一个多年好友,今天下午忽然遭了难,我刚从医院回来,所以来得有些晚。”
警察的职业习惯,让许嵩岭追问了一句:“遭了什么难?意外,还是……”
季锦茂长叹一声:“他们家里遇到入室抢劫的劫匪,拿刀把一家四口都给砍了。我朋友胸口被刺,现在还在ICU抢救,他爱人身中十几刀,已经停止呼吸,儿子脖子上被砍了一刀,送到医院之前就已经死了。只剩下一个女儿情况好一点,不过身上也有不少伤。你说……好好的一家人,怎么就突然闯了劫匪进来?我早就跟他说过,老居民楼安保不行,人来人往不安全,偏偏他舍不得搬,说那里是他的根。唉!”
听到这里,何明玉与赵向晚对视一眼,这事真是巧了!

◎费永柏重男轻女吗?◎
上菜还要一点时间, 许嵩岭拉开椅子请季锦茂坐下:“先莫慌,和我们说说,或许还能帮上一点忙。”
季锦茂连连点头:“多谢, 多谢, 那我替我老友先说一些谢谢。”
他之所以一接到卢曼凝电话说重案组在四季大酒店请客, 就匆匆赶来, 其实也有些小心思。
一来,是季昭受重案一组的人关照这么多时日,他这个父亲于情于理应该过去感谢;
二来,赵向晚是他心目中的未来儿媳妇, 她在酒店吃饭,季昭不懂得哄女孩子, 他怎么也得帮儿子撑一下场子;
三来, 重案一组向来破案能力强,自己老友这桩入室抢劫案, 希望能够说动他们接手,争取早日抓到凶手, 为费老一家报仇。
听到许嵩岭的话, 季锦茂没有再客气,顺势坐下,开始讲起自己老友的故事。
费永柏, 湘省音乐学院教授, 主修手风琴, 今年四十九岁, 音乐学院副院长, 多次举办个人手风琴演奏会, 乐团首席演奏家, 参加过无数次顶尖的音乐盛会,国内外享有盛名。
费永柏的妻子屈薇歌,是一名画家,湘省美术学院副教授,自小习国画,师承国画大师黄珍,她的画作以灵动飘逸见长,被收录进全国青年画家艺术名册。
夫妻两人,都是艺术领域出类拔萃的人才。到了八十年代后期,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高校,夫妻俩各显神通。屈薇歌开了家画廊,费永柏也开班授课,夫妻俩夫唱妇随,赚得盆满钵满。夫妻俩有钱有闲社会地位高,小日子过得甜美无比。
大女儿费思琴1973年出生,那个时候正是运动期间,高校日子清闲,夫妻俩有的是时间,于是精心培养。费永柏给女儿取名思琴,对她寄予了厚望,从五岁就开始教她学手风琴,一心要让女儿继承他的衣钵。
二儿子费思章1979年出生,赶在计划生育全面实施之前生了二胎,等到儿子三岁,夫妻俩忙事业忙得脚不沾地,儿子便是散养,没怎么管。
说也奇怪,明明大女儿费思琴是费永柏认真教养出来的,但她既不愿意学手风琴,也不愿意学国画,文化课成绩也不好,在班上吊车尾。儿子费思章夫妻俩管得少,偏偏成绩优秀,琴画皆强,参加少儿手风琴比赛拿了第一名,随手画的国画也拿过星市艺术小人才奖。
眼看着艺术之路女儿不肯走,夫妻俩降低要求,只求女儿能够考上一所普通大学,不管是学什么都行。费思琴去年参加高考落榜,夫妻俩自己是大学老师,哪里能够容忍女儿连个普通大学都考不上?于是毫不犹豫选择继续复读。
七月七日高考,学理科的费思琴考完之后估分五百二,夫妻俩欢喜得不知道怎样才好。虽然这个成绩可能重点本科有点难度,但普通一本绝对没有问题。夫妻俩挑来又挑去,最后填好志愿与专业,又托人到招生办打听消息,眼看着七月底、八月初就要出成绩、发录取通知书了,没想到家里闹出这一出。
“唉!真是可惜。”季锦茂说着说着,眼中露出悲伤之色。
“我刚从医院回来,看到费家两死两伤,一颗心像被揪住一样难受。屈老师和季昭的妈妈是78年在艺术学院认识的,那个时候屈老师是讲师,丹枫是刚考进去的学生,两人一见如故,从师生情转为姐妹情,后来一起合开画廊,也经常逛街聊天,季昭学画、开画展,也得到屈老师不少帮助。一来二去的,我们两家关系走得很近。
没想到屈老师就这样被歹徒杀死。章章这孩子聪明伶俐,特别有礼貌,别的孩子学琴坐不住,可是他只要坐下来练琴,一坐就是两个小时,非常自律的一个孩子……”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老费能不能活下来,就算活下来,他要是知道妻儿已死,内心肯定会崩溃。”
听到这里,何明玉插了一句话:“今天下午我和向晚在三医院大厅里,见到了他们一家四口送到医院。当时费永柏胸口插刀,屈薇歌气息奄奄,费思章颈脖被砍,气管被砍断,应该是当场身亡。”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觉得后背发寒。
“这么惨?”
“应该是仇杀吧?这不太像是普通的入室劫案。”
“一刀毙命,这个歹徒应该是下了死手。对一个孩子这么凶残,真是狠毒!”
“大白天入室抢劫?这个时间点选择作案,实在少见。”
季锦茂说:“我找派出所的警察询问了一下案情,歹徒闯进来的时候是中午一点左右,正是午休的时候。他们杀了思章、屈老师,刺伤老费之后,看到思琴长得漂亮,动了歪心思,把她绑住强.jian,事后留了她一命。费思琴等歹徒走了之后,挣脱绳索,用家里座机报警,又打了120。”
越往下说,季锦茂就越心痛:“可怜思琴这孩子,才十九岁就经历这样的痛苦,将来生活怎么办!”
何明玉看一眼赵向晚,见她没有提出异议的打算,便将下午两人的讨论说了出来:“我和向晚当时在大厅见到了费思琴,她两条胳膊上都有刀伤,穿一条很漂亮的真丝无袖掐腰红色连衣裙,一双白色小羊皮高跟鞋,跑起来步伐很稳。”
“……”
所有重案组成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语。
何明玉这句话,透露出了太多的信息。
第一,刚刚被侵害的女孩,六神无主,她们这个时候下意识选择的衣服、鞋子,都是尽量回避女性特征的,相对保守、简单、宽松的衣服和鞋子,比如睡衣睡裤、运动衣裤、T恤长裤,鞋子会选择穿运动鞋、拖鞋或布鞋,经历过欺压之后,她们会努力自己包裹严实。像费思琴这种,在警察上门前从容换上性感的掐腰无袖长裙、高跟鞋的,极为少见。
第二,看到家人被杀、被砍,尤其是父母生死未卜,作为受害人家属一般都会惊慌失措,担忧、恐惧、害怕的心理涌上来,根本无暇思考。重案组的人见过太多抱着尸体号叫、哭喊的,还有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毫无形象奔跑、下跪哀求的,像费思琴这样,跟着救护车一起过来,步伐稳定的,极为少见。
季锦茂也听出了何明玉的话外音,下意识地为费思琴辩解。
“思琴这孩子从小做事就有些磨磨蹭蹭,再加上长得漂亮、爱打扮,出门之前对着镜子要端详半天,觉得一切完美无缺了才肯出门,为这个屈薇歌没少着急上火。不过老费倒是很纵容女儿这个小毛病,说女孩子嘛,出门收拾打扮花时间很正常,让妻子多点耐心。
思琴虽然绘画水平不行,但艺术眼光很高,穿衣打扮讲究得很,什么衣服配什么包包、配什么鞋子,绝不容有一丝不协调。所以你说,看到她的时候穿裙子配高跟鞋,我觉得是正常的。”
赵向晚点了点头:“那,步伐稳定,怎么说?寻常人穿高跟凉鞋,跑得惶恐焦急了,可能会后脚掌滑脱,绊扣被扯开,但我看到她了,一步一步走得极稳,丝毫不乱。”
季锦茂张了半天嘴,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是啊,遇到这样的大事,思琴还能稳稳当当地走路,太蹊跷了。
“也许她进入了解离状态?”朱飞鹏忽然插了一句。
谭学儒在挖出魏清婉尸体之后,突然变得冷静异常,赵向晚说这是解离状态——突遇大事,人类会启动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脱离现实,进入一种内在的自我状态中,从而隔离现实带来的伤害。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费思琴眼看着父母、弟弟被歹徒伤害,自己也被侵犯,极度恐惧之下,进入解离状态,因此显得异常冷静与沉稳?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众人认可。
“对对对,很有可能。”
“突遭大难,抢劫、杀人、强jian,无论是哪个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都没办法冷静应对。解离状态,说得过去。”
“幸好她还没有疯,知道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不然……恐怕家人都得死光。”
不过几个小时,母亲、弟弟宣布死亡,只剩下父亲还在ICU抢救,生死难料,她自己被强jian,歹徒太可恨了!
刘良驹是做父亲的人,代入自己的情感,他恨得牙痒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费思琴看到歹徒的脸了没?赶紧画像、通缉,抓紧时间,还来得及!”
许嵩岭问季锦茂:“季总,你刚从医院回来,费思琴状态如何?派出所的警察怎么说?”
季锦茂叹了一口气:“思琴打了镇静剂已经昏睡,警察说明天上午再来做详细笔录。”
许嵩岭沉吟片刻:“好,明天我过问一下这个案子。正好咱们重案一组手头的案子刚刚结束,那就把它接过来吧。”
季锦茂一听,激动地站起来,以茶代酒敬许嵩岭:“多谢,多谢,我今天看到老友家里的遭遇,心里真的很难过。如果你们重案一组能够接手,那破案指日可待!”
许嵩岭举起酒杯与他相碰,笑着说:“莫客气。其实我考虑接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季昭。如果费思琴见到了歹徒的脸,那这个案件侦破,季昭将会是主力。季昭的画像水平,大家都是知道的。还得感谢你,肯把培养得这么优秀的孩子送到我们市局来。”
这话一说,季锦茂难掩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不,不客气。”
季昭作为天才画家,举办画展之时,总会有人在季锦茂面前夸:优秀、了不起、天才、新星、前途不可限量……
这些赞誉之下,季锦茂的心依然是虚的。
季昭有自闭症,画画时他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没有和外界的交流。就像是一曲小提琴独奏,再优美、再悠扬,也只是一个人的表演。而这个社会,却是由无数人构成的。
季昭现在的辉煌,是因为有季锦茂、洛丹枫在后面默默支撑着。如果离开季家的财力、人脉,季昭可能什么都不是。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无人欣赏,那只是一幅挂在墙上的作品而已。
今天吹捧季昭的人,明天也可能嘲笑与踩低。而季昭却浑然不知,也不懂得分辨与反抗。
可是现在,季昭的画像师职责却是实实在在的,为公安系统服务的。只要刑侦画像有需求,季昭就有用。
季昭做刑侦画像师,不是一曲独奏,而是雄浑热烈的交响乐。与人合作、倾听受害人描述,接受外界反馈,最终凭借画像抓到犯人——多有成就感。
季锦茂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中所想,千言万语,最后汇成了一句报纸上时常提起的一句话:“为人民服务!”
他不是喊口号,他是真心实意觉得,季昭能够做一个对大家有用、为人民服务的人,就是对他教育的最大肯定,不枉他和丹枫努力了这么多年。
一句话陡然拉高了聚会档次,搞得许嵩岭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接。
高广强作为支部书记,反应很快地接了一句:“来来来,我们一起举杯,继续为人民服务。”
在场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举起酒杯,相视一笑。
季昭也被向晚拉着站起来,动作略显笨拙地举着面前装着橙汁的酒杯。
季锦茂的目光落在季昭与赵向晚牵着的手,胸口暖暖的,刚才在医院所积攒下来的郁闷之气顿消。
不管怎么样,眼下大家一切平安,就是福气。
四季大酒店的大厨手艺不是吹的,荤素搭配,各地特色荟萃。
高广强也是个好美食的人,虽说是湘省人,但并不是一味只追求香辣二字,对精细清淡的淮扬菜、将食物本味发挥到极致的粤菜也接受度良好,吃到狮子头、烤乳鸽时,眼睛一亮,不住嘴地称赞。
菜上到一半,服务员端上来一盘黄澄澄、香喷喷、脆生生的土豆丝饼,何明玉与赵向晚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赵向晚问季锦茂:“季总……”
季锦茂搓了搓手,笑得跟弥勒佛一般:“叫季总太生疏了,以后要是看得起我老季,就叫一声伯伯吧。”
赵向晚从善如流:“季伯伯,这个土豆丝饼,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菜谱?”
季锦茂哈哈一笑:“我这舌头,一尝就知道配料、配方是什么。你不是喜欢吃那家小饭馆做的土豆丝饼吗?所以我特地做了这个给你尝尝,看是不是味道一样?以后要是想吃,随时和我说,我给你做。”
赵向晚有些好奇:“您还会下厨?”
季锦茂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们季家世代为厨。我也是和丹枫结婚之后,慢慢转为酒店经营的。”
赵向晚“哦”了一声,没有多问。季锦茂的发家史,应该是个非常精彩的故事,她将来总会知道的。
季锦茂特意解释了一句:“你放心,这个土豆丝饼我没有写进酒店的菜谱,就是看你过来专门做的。那家小饭馆小本经营,咱们不能抢了他的饭碗,是不是?”
赵向晚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暖色,冲季锦茂笑着点了点头:“季伯伯,谢谢你。”
季锦茂催促她尝新:“我是做厨子出身,你说喜欢吃那家的土豆丝饼,就去学了来,做给你吃。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你快尝尝。”
何明玉冲赵向晚挤了挤眼睛。
【唉哟,重点是这句自己人。季总为了把季昭推销出去,可真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啊。】
赵向晚脸颊微热,抬眸看一眼季锦茂,对上他那张殷勤的笑脸,拿起筷子挟了一片放进嘴里:“嗯,一模一样,好吃。”
香脆可口,地道家常口味,非常好吃。
季锦茂笑眯眯看一眼赵向晚,再看一眼坐在她身边笑得春花灿烂的季昭,心里美滋滋的。
【卢经理炫耀了半天她家小鹏的女朋友,可是啊,我家季昭自己找的媳妇才是人中龙凤,关键是她有一双慧眼,知道我家季昭的好。唉呀呀,越想越开心,果然培养孩子还是不要着急,丹枫不是总说一句话吗?叫静待花开。老费他们两口子,就是太喜欢拔苗助长,结果……唉!】
听到这里,赵向晚心里存了一份疑问。什么叫做太喜欢拔苗助长?看来受害人费永柏家里,还有不少值得调查的事情。
等到饭局结束,赵向晚叫住季锦茂:“季伯伯,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季锦茂笑眯眯应下:“没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让服务员上茶,我们坐下来边喝茶边聊。”
重案组所有成员换到宝祥厅茶室,品茗听琴。
夏夜清凉,熏香清悠,旗袍少女轻抚古琴,茶艺师为每人奉上清茶一杯。茶香袅袅,雅韵十足。
高广强何曾体验过这样的风雅之事?轻啜一口茶中热茶,笑着摇头:“这日子过的,舒坦。”
许嵩岭是个工作狂,一听赵向晚要问季锦茂问题,就知道是关于费家劫案的调查,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扔给高广强:“今天向晚问问题,你来做笔录。也让小年轻们学习学习,看看老同志的笔录有多优秀!”
“许队,你可真会使唤人啊。”高广强假意哀嚎,实则高兴,接过本子,从上衣口袋拿出钢笔。到了他这个年龄,笔录这类小活已经很少做,还真有点怀念。
朱飞鹏与何明玉同时上前,伸手要拿笔录本:“老高,哪能让你写啊,我来,我来。”
高广强抱着笔录本不肯放:“你们莫跟我抢。我让你们看看,老同志的笔录是什么牌面。”高广强写得一手工整漂亮的钢笔字,刚开始当警察的时候笔录都归他负责,这一点他颇为自傲。
就这样,好好的茶艺室,变成了重案组的工作室。
一部分人站在高广强身后学习怎么做笔录,另一部分坐在赵向晚身旁,听她要和季锦茂问些什么问题。
赵向晚问:“费永柏夫妻感情如何?”
季锦茂思索片刻:“挺好的,夫唱妇随。”
赵向晚:“夫唱妇随的意思,是费永柏的家庭地位更高?”
季锦茂没想到赵向晚如此灵慧,点头道:“是。老费决定的事情,屈薇歌反对无效。不过屈薇歌性格还算好,有时候事情都听他的。”
赵向晚:“两人有过什么重大分歧吗?”
季锦茂想了想:“三年前吧,他们夫妻曾经有过一回大的争吵,屈薇歌在我家住了几天,后来老费过来说了半天好话才把她接回家。丹枫和屈薇歌是好友,但屈薇歌也没有具体说,只是哭,骂老费不是个好东西。”
季锦茂是生意人、费永柏是音乐家,完全不是一类人。只因为洛丹枫与屈薇歌同为画家,又是闺蜜,两家走得近,这才慢慢亲近起来。因此对于费家的家务事,季锦茂了解得并不深入。
赵向晚继续问:“费永柏重男轻女吗?”
季锦茂连连摆手:“不不不,老费是留过洋的人,思想开放得很,他不仅不重男轻女,反过来还有点重女轻男。他对思琴关爱有加,对思章倒是很随意,没那么宠爱。”
这就有点令人费解了。
赵向晚从见到费思琴的第一眼,就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孩过于冷静、过于沉稳了一些,颇有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自若。
这不正常。
即使是朱飞鹏说的解离状态,也是有迹可循的。解离状态的人会失去现实感、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因此眼神会有些发直,反应速度变慢。可是今天下等见到费思琴的时候,她会哭会急会奔跑,模样看上去楚楚可怜,不像是精神状态不正常的样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向晚怀疑费家劫案与费思琴有关,可能是贼喊捉贼,也可能是自导自演了一出戏。
先前赵向晚以为,是费家重男轻女令思琴心生不满,可是没想到,费永柏非常宠爱她。
一个受宠的女孩,为什么会反噬父母?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赵向晚想了想,继续询问:“费永柏对费思琴的教育是不是非常严苛?”
这个问题,季锦茂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食指在茶桌上轻轻敲了几下,斟酌了一下用辞。
“应该算是很严格吧。老费虽然疼爱女儿,但要求也很严格,对她的言行举止、接人待物都管得很多。我没有女儿,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只是老话说得好,严是爱、松是害,是不是?”
赵向晚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追问道:“能不能举个例子呢?到底有多严?”
季锦茂说:“老费从不允许女儿和同学外出玩耍,一般孩子暑假都会和好朋友约着一起看看电影、坐坐冰室,寒假去溜冰、打雪仗,可是费思琴好像从来没有过,她如果出门,衣服仪容都有要求,一点不对就会要求回去换,而且费永柏夫妻俩会送出去、接回来,生怕有半点闪失。”
说到这里,季锦茂摇了摇头:“丹枫曾经劝过屈薇歌,让她轻松一点,给孩子一点自由空间,但屈薇歌总说什么生女儿就是头顶一碗水,战战兢兢,直到嫁出去那一天,才会放心咧。”
众人将目光投向许嵩岭和刘良驹,这两人生的都是女儿,不知道是不是也会有同样的烦恼。
许嵩岭瞪大了眼睛:“女儿肯定得盯着点,小时候担心拐卖儿童的,长大了担心被男人骗,真的是要等到她出嫁之后才能安心一点。不对!出嫁了也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女婿是不是人面兽心的坏种?总之一句话,我家女儿,我肯定也会带得谨慎小心。”
刘良驹站起身,隔着茶桌与许嵩岭握了握手,颇有点英雄所见略同的惺惺相惜之感:“许队,你说得太对了!我对闺女刘栗子那可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人都是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我每天工作再累,只要回家抱抱小栗子,什么苦什么累都忘记了。以后小栗子上学,我肯定要接送到位,免得她被人欺负了。”
好吧,这是两个女儿奴。
赵向晚问:“如果费思琴私自外出,会不会挨打?”
季锦茂瞪大了眼睛:“挨打?不可能、不可能。我们这样的家庭,都舍不得打孩子,有什么事就好好教育嘛,做什么要打孩子。”
赵向晚看了一眼季昭。
季锦茂反应迅速:“季昭从小到大,我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过。”如果季昭是正常孩子,或许会因为调皮小小地拍几下屁股,但他一生下来就与旁的孩子不一样,季锦茂感觉愧对儿子,总觉得是洛丹枫怀孕时自己做了太多好吃的,胎儿太大导致难产,这才生下个有自闭症的儿子出来。
听到季锦茂的自责,赵向晚眼眸暗了暗,季昭从小到大,一定费了父母很多心血,才能养得这么好、这么单纯。
从大家的讨论,赵向晚算是听出来了,大多数人都觉得费永柏这种过分严厉的教育没有问题,都是为了费思琴好。但至于费思琴会不会感恩,会不会领情,那只有见到她了才知道。
赵向晚问:“费家对儿子费思章并不娇惯,但明显费思章更聪明优秀,费思琴有没有嫉妒?”
嫉妒,是七宗罪之一。
因为嫉妒而引发犯罪,并不少见。
季锦茂摇摇头:“费思章聪明优秀是没错,但这孩子的第一分收获都是辛苦努力得来的。别的孩子在外面玩,他在家里练琴;别的孩子吵着买玩具,他拿着画笔学画画。思章这孩子,是我见过少有的既聪明又勤奋的孩子,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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