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读心神探—— by胡六月
胡六月  发于:2023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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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这样,情理上倒是说得通。
当着亲生女儿的面说自己的私密事,赵青云有一种被扒光了挂在墙头示众的羞耻感,脸上无光。
赵向晚却比大家想象中的淡定,装作没有看到赵青云的大红脸,主动转移话题:“你为什么怀疑阮温伦?”
“阮温伦和我竞争秘书长,明里暗里斗了一年多。眼看着过完年就要宣布结果,他知道自己没戏,所以故意找我的歪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只是要拉你下马,直接举报你有作风问题不是简单得多?何必背上人命官司?”
“额……”
赵青云一时语塞。赵向晚说得对,他和阮温伦官场相争,惹出人命来得不偿失,这不太像是他的风格。
赵向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将笔录本合起,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赵向晚。”
赵青云小心翼翼地唤了她一声,“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是不是?”
听到这一句“对不起”,赵向晚一时之间不知道心中是喜还是忧。她摇了摇头,淡淡道:“这是我的职责。”
赵向晚迈步向前,背影坚定而自信。
赵青云看着女儿那修长高挑的身影,穿着制服的模样英气逼人,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晃神。如果当年没有把她抛弃,认真养在身边,她身上的刺是不是会少一点,会不会也和晨阳一样乖乖巧巧地攀着自己的胳膊喊爸爸?
这孩子如此聪明,生着一颗玲珑七窍心,自己心里想什么她只需一眼就能看透。当时在四季大酒店第一次见面,怎么就觉得她只是个没什么背景、没什么能力、不如赵晨阳的乡下姑娘?
后悔吗?
此刻的赵青云清楚知道,自己后悔了。
赵向晚第一个调查的,是翁萍芳的丈夫,潘国庆。
模样憨厚、见人就笑,穿着件朴素的蓝布大棉袄的潘国庆在建机厂人缘很好。面对警方的询问,他有问必答,态度十分配合。
何明玉心地善良、同情弱者,对潘国庆的印象很好,悄悄对赵向晚说:“翁萍芳不守妇道,倒是可怜了潘国庆被人说闲话。这人啊……就是贪心不足,嫁个老实人吧还不满足,非要找个当官的来满足虚荣心,结果呢?害人害己!”
赵向晚瞥了她一眼,提醒道:“不要代入个人感情,好好做笔录。”
何明玉心一突,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潘国庆。
一张国字脸,脸颊带着深深浅浅痤疮的粉色痕迹,小眼睛、大嘴巴、宽鼻头。丑是丑了点,但是笑容亲切,和人说话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身体前倾,带着股殷勤之态。或许因为长年在外跑业务,因此养成了讨好人的习惯。
难道,这个人有问题?
何明玉努力用赵向晚提过的微表情理论来分析潘国庆的心中所想,但依然一头雾水。
赵向晚所说的那些听上去很有道理,但面部表情也好、瞳孔大小变化也罢,包括眼神变化、肌肉牵动这些,都在一瞬间完成,转瞬即逝,停留在脸上的时间不到0.1秒,哪里能够迅速捕捉到?
也就是赵向晚天赋异禀,能够快速捕捉到哪怕最细微的表情变化,再结合对方的肢体动作、语音语速,从而判断出真相。
潘国庆头上的旧棉帽护耳耷拉下来,一动一动的,显然他内心很激动。说着说着,他抬起一双粗糙厚实的手捂住脸,痛苦的声音从手掌中透出,显得闷闷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差不多有三百天在外面跑业务。我负责北方片,那边重型机械的销售情况好,卖一件提成高,就是有一点,北方人喝酒太凶,一落座就是三大杯,如果不是我酒量好,还真遭不住。
萍芳不喜欢我喝酒,只要一回来她就教训我,不让我喝、不让我喝,可是她不懂,我不喝……怎么拿业务?怎么赚钱给她花?我也没想到,就因为不听她的话,再加上我常年不在家,冷落了她,她竟然……唉!
我长得不好,嘴笨,不会讨好人。只知道赚了钱把钱交给她,也不晓得送什么花、买什么礼物,她长得那么好看,生得一张巧嘴,我身边的人没人不夸她的,原本就是我配不上她。如果我早点知道她在外面有人,我就,我就,我就放她走,只要她能觉得幸福,我怎么样都可以的。”
潘国庆一直在不断地忏悔着自己,话语里没有一丝对翁萍芳的不满,更没有提到赵青云这个人,哪怕头顶戴了顶绿油油的大帽子,依然话里话外都维护着翁萍芳。这么宽容大度的男人,就连朱飞鹏都有些可怜他。
赵向晚却非常冷静。
婚姻要求相互忠诚,如果遭遇背叛,没有人能够宽容大度。
无头女尸案中,卡拉OK厅老板汪乾坤背叛乡下发妻曹彩雁,曹彩雁将责任全推到小三身上,愤怒地将汪乾坤的情人全部杀了,为了泄愤还砍了对方的头颅;
同寝室同学章亚岚的父母不和,章石勇背叛袁冬梅,带着怀孕的小三上门挑衅,软弱的袁冬梅痛苦哭泣,在女儿的支持下毅然提出离婚,与他一刀两断;
即使是众人眼中的模范夫妻赵青云与魏美华,面对赵青云的背叛,魏美华的愤怒与伤心旁人都看得出来。
偏偏潘国庆一丝愤怒都没有,这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11号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你在哪里?”朱飞鹏重复这个关键性问题。
潘国庆放下双手,微黄的眼白里泛着血丝,机械性的回答着:“和我进厂时的师父钱振业一起喝酒,我难得回来一趟,钱振业是和我进厂时教我开车的师父。他平时就好这一口,正好我从北方带了两瓶好酒,就到他家喝酒。我们两个边喝边聊,喝醉了,就歪在一张床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八、九点才醒。”
“一直都在钱振业家?”
“是的,从晚上六点一直喝到九、十点钟吧,后来都喝高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谁能证明?”
“钱振业啊,他一直和我在一起。”
“钱振业家里没有其他人?”
“他媳妇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那两天只有他一个人在家,不然我也不敢带酒到他家去喝。”
朱飞鹏问完,转头看一眼赵向晚。赵向晚轻轻点头,示意他继续。
三名警官的细微动作落在潘国庆眼里,顿时引起他的警觉。警方前后来过三拨人马问话,每一次都非常顺利,只有这一回不同。
有哪里不同呢?潘国庆仔细思索着。
潘国庆长年在外面跑,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一落眼就看出赵向晚只是个实习的小警察。
按理说,实习警察就是个打酱油的,没有任何发言权。可是从现在朱飞鹏与赵向晚的视线交流来看,显然赵向晚稳居领头位置。
自己回答了这么多问题,就连朱飞鹏、何明玉都有些动容,偏偏赵向晚眼神里充满着疏离,仿佛一个坐在高台上看戏的观众,半点没有被自己的情绪所感染。
潘国庆坚硬的内心壁垒终于有了松动,他眼中带着一丝悲伤,起身沏了三杯茶放在朱飞鹏等人面前,嘴里说着道歉的话。
“真是抱歉,让三位警官跑来一趟,我这几天处理萍芳的丧事,实在是精力跟不上。如果有什么遗漏的请你们多多包涵,只希望能够帮助到你们,早点把凶手抓起来。”
【没有哪里出纰漏吧?应该没有。不在场证明完美无比,没有说错话,态度也恰到好处。既表达出对警察的尊重与敬畏,又要表现出镇静与顺从,挺好的、挺好的。】
刚才赵向晚一直在倾听潘国庆心中所想,但并没有什么异样。现在终于听到潘国庆的真实心声,赵向晚浅淡的眼眸亮了亮。

读心术读不到对方真实的心声, 这种情况赵向晚遇到过。
如果对方心理建设完美、内心信仰强大,那么赵向晚听到的心声通常都是对方预设好的桥段,类似于——
我没有错, 错的都是别人!
就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没有问题。
他是个贱人, 贱人自有天收……
因为有这些预设的声音干扰, 往往赵向晚很难接受到对方最真实的内心。
要打破这一层壁垒,必须先让对方心慌、混乱。
而现在,正是朱飞鹏看向自己的眼神,让潘国庆开始惊慌, 露出了马脚。
朱飞鹏继续问了几个关于11号晚上潘国庆与钱振业在一起的细节问题:你们说了些什么话?睡在哪里?谁先喝醉?你睡在哪个屋?中间有没有起夜?
潘国庆态度诚恳,认真地回答着这些问题, 有些细节他记不住也很抱歉地说自己喝多了记不起来之类的话。
这些对话都在前两次的笔录本上记得详细无比, 看来潘国庆准备得非常充分。赵向晚失去了继续倾听的兴趣,站起身环顾四周, 打量着潘国庆与翁萍芳的家。
省建机厂的老旧宿舍楼,潘国庆的级别不够, 只分到一个单间, 面积大约二十平方米,被布帘分隔成两个部分。靠近房门的空间摆放着沙发、茶几、饭桌和两把椅子,算是客厅兼餐厅, 布帘之后应该是卧室。
墙上挂着一张结婚照, 照片里翁萍芳打扮土气, 扎着两根小辫子, 但一张脸蛋精致漂亮, 与相貌偏丑的潘国庆站在一起更显得光彩照人。
留意到赵向晚的目光, 潘国庆殷勤地介绍着说:“这是我和萍芳结婚领证前拍的, 厂里同事都羡慕我,说我娶了个漂亮老婆。也是,如果不是萍芳是农村户口,怎么也不可能嫁给我。”
说到后来,潘国庆的神情变得有些颓废,声音也低沉下来,显然在这一段美妻丑夫的婚姻里,他是那个地位低下的讨好者。
赵向晚单刀直入:“这么漂亮的老婆,你长年不在家,能放心?”
潘国庆的面部表情有一刹那的抽搐,咬了咬下嘴唇:“我,我也没有办法啊。我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没办法在家里陪她的。”
【贱人!贱人!老子在外面省吃俭用,赚的每一分钱都给了她,这样还是拢不住她那颗□□的心!死得好,死得好!】
当潘国庆内心那恶毒的诅咒传到脑海之中,赵向晚抬眸看向这个表里不一的丑男人,继续追问:“怎么没办法?我听说你们厂不少人从业务员转行政岗。”
“业务员有提成,赚钱多。”
“每年大约能赚多少?”
“有多有少,要看卖出去多少。”
“平均呢?”
“每年大概一万多吧。”
“你赚那么多钱,为的是什么?”
“她嫌弃单位集体宿舍条件太差,想在外面买房子。”
“钱攒够了吗?”
“没,哦,不知道,钱我都给了萍芳。”
“家里有多少钱你不知道?”
“昨天去银行查了,钱不多。”
“有多少?”
“三千多。”
赵向晚的话一句接一句,丝毫不给潘国庆喘息机会,这让他有了沉重的压力。
【为什么她和其他警察问的问题不一样?她为什么问这些问题?她在怀疑什么?】
“翁萍芳在咖啡厅打工有收入,养活自己没问题。你每年赚的钱都给了她,可是却根本没有存下钱来,那你们的钱到哪里去了?”
这个问题问得刁钻,潘国庆丝毫准备也没有,张了张嘴,可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贱人、婊子!老子这么信任你,你却对不起老子,一天到晚描眉画朵、勾搭男人,拿着老子的钱打扮自己、开酒店、倒贴小白脸,老子弄死你!】
赵向晚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何明玉察觉到赵向晚与潘国庆的交锋,她知道赵向晚的本事,看潘国庆不回答问题,便沉着脸追问:“潘国庆,请你回答,你们的钱到哪里去了?”
潘国庆没想到现在的警察会这么无聊,竟然还要关心他家的钱花在哪里。压抑不住的不满涌上来,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把将布帘掀开。
“刷!”地一声响,夫妻私密的卧室显露在赵向晚三人面前。
一张架子床,四周罩着粉色帷幕,松软舒适的床上用品是樱花粉色。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白色小方桌,桌上铺着粉色绣花桌布床头柜上有一个小小的牛奶瓶子,瓶子里插头一枝枯萎的玫瑰花。看得出来,翁萍芳生前是一个很注重生活品质的女人。
潘国庆一把将衣柜打开,大声喊了出来:“你们看,你们看,我辛苦赚来的钱,都花在这些上面!”
衣柜里挂着各式各样的衣裙、包包,琳琅满目,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潘国庆将一个包包拿起,狠狠地砸在地上:“这个包要两千!”
再扯下来一条真丝长裙:“这条裙子要两百!”
“这个,一千块!”
“这件大衣,花了我八百!”
一件一件、一套一套,都是潘国庆一杯酒、一杯酒喝出来的血汗钱。
赵向晚与何明玉对视一眼。
何明玉凑近她耳边悄声说:“衣柜里就没潘国庆几件衣服,这个女人拿着丈夫赚的钱全花在自己身上了,也难怪……”
不等何明玉说完,赵向晚开口说话。
“一个不会持家的女人,一个只会打扮自己从不关心你的女人,一个拿着你的钱去养情人的女人,所以……你恨她?”
她的话,尖锐而冷漠,仿佛一把尖刀狠狠刺进潘国庆的的心。
潘国庆喘着粗气停下了手,半天才回答:“不是你们问,钱都花到哪里去了吗?现在你们知道了吧?我先前在建机厂开货车,结婚后萍芳嫌我赚钱少,我就申请外派当业务员,结婚三年,前前后后交给她也有四、五万吧,可是,存款只有三千块,呵呵,嘿嘿,哈哈……”
笑到最后,眼泪却掉了下来,神情近乎癫狂。
赵向晚继续刺激他:“恨吧?恨不得杀了她。”
杀?潘国庆的理智瞬间回笼。
他颤抖着手,一件一件地将衣服捡起来挂好,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她长得好看,爱打扮也正常。我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没办法。每年回家把钱交给她,她才会给我一点好脸色,就当是花钱买她一个漂亮的笑脸吧。我不恨她,她对我好的时候,我恨不得把命都给她。再说了,她在外面有男人,我也是警方通知我认尸的时候才知道,怎么可能杀她?”
再次碰触到潘国庆的心理壁垒,赵向晚没有继续追击。他现在感知到了警方的怀疑,只会越藏越深。
“潘国庆,现在犯罪嫌疑人已经找到,但对方坚称与翁萍芳只是情人关系,并没有杀人。如果你有什么证据或者线索,请及时通知警方。”
潘国庆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异光:“找到了?那太好了!我今年提成估计得有一万二,等单位发年终奖金的时候就能到手,我和萍芳说好了,等拿到这个钱就在城里买个两居室,再生个胖小子,一家三口高高兴兴过日子。萍芳当时挺开心的,说她想辞掉咖啡厅的工作,不想再做侍候人的活。你们说,是不是萍芳打算和那个男人分手,那个男人不愿意,所以两人发生争执,错手把她杀了?”
很好,他连杀人动机都替赵青云想好了。
潘国庆滔滔不绝,越说越兴奋:“杀人偿命,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这个男人杀了萍芳,那就让他用命……”
赵向晚打断他的话:“疑罪从无,你知道吗?”
潘国庆愣了一下:“什么?”
“刑事诉讼中,对犯罪事实不清,证据不确实、充分,不应当追究刑事责任的,不予起诉。”
潘国庆听得一头雾水,但却感觉有些不妙:“什么意思?”
“目前只能认定对方与翁萍芳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但杀人证据不确实、不充分,恐怕不会追究刑事责任。”
潘国庆脸色一变:“不追究?难道就这样把他放了?”
【这样都弄不死他?妈的!早知道老子早点过去,连他一起杀了!】
赵向晚心中一凛,果然,杀人凶手就是眼前这个老实男人!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剩下的便是如何引导他回话,寻找到更多的证据。如果不能一棒子将他击倒,恐怕从赵向晚这里学来的“疑罪从无”会让他变得更谨慎一些。
“估计是这样。目前只是嫌疑人,如果没有找到充足的证据,恐怕很难提起诉讼,到时候只能把他放了。”
潘国庆的面孔有些扭曲,那张满是痘印的脸更丑了几分,他的双手不自觉地使出力气,“刺啦——”一声,手中真丝长裙被撕成两半。
“不能把他放了!他杀了萍芳,就是他杀了萍芳,怎么能把他放了?”
赵向晚淡淡道:“那没办法,我们警方办案讲事实、摆证据,可不兴什么屈打成招。”
潘国庆一屁股坐在床上,鼻翼翕动着,紧闭双唇,一声不吭。
无数次心理建设之后,在潘国庆内心竖起的坚硬壁垒轰然倒塌,他的心中所想毫无防备地在赵向晚脑海展开。
【明明安排得那么好,怎么就没办法给赵青云那个狗日的定罪?】
【警方动作真快,原本我还准备等他们找不到人的时候透露一点消息。赵青云想躲过去?休想!】
【掐死那贱人没费什么力气,老子看她满脸春色,真是个□□!和老子过夫妻生活的时候像上刑场,拼了命地和老子干架,把老子的脖子抓了几道血印子。和野男人上床却情愿得很,巴巴地跑几十里路送上门,真是个不要脸的贱人!】
【酒店开房?老子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快活!喝醉了酒又怎么样?老子一样开车。等赵青云这狗东西出来,老子从走廊翻进去,杀了人再原路返回,神不知鬼不觉,谁能知道老子喝了半斤酒还能杀个人?】
潘国庆的杀人细节一点一点在眼前铺开,赵向晚的脸色越来越严肃。她忽然抬起手,指着潘国庆的颈脖问:“你的脖子怎么了?”
潘国庆悚然一惊,下意识地用左手捂住颈间伤口:“没,没什么,脖子痒,不小心抓破了皮。”
“什么时候的事?”
“前,前一阵子吧。”
潘国庆突如其来的结巴让朱飞鹏的警觉心顿起,他站起身,一把拉开潘国庆遮掩的手,扯下棉衣领子,仔细打量着他的伤口。
三道血痕自他后颈划过,一直延伸到耳边,深约一毫米,旁边的皮都翻了出来,看来伤得不轻。
朱飞鹏冷笑一声:“你自己抓的?下手真重啊。”
他一只手压住潘国庆的肩,另一只手拧过他的胳膊,强行将他的手掌举至眼前:“你没有留指甲,怎么可能划得这么深?”
潘国庆的心跳陡然加快,惨叫一声:“警官你轻一点,就是因为划得深,所以我剪了指甲。”
何明玉心细,观察片刻皱起眉毛:“刚剪的指甲?我看你这指甲边缘粗糙,恐怕不是剪的,是你有啃咬指甲的习惯吧?”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
潘国庆脑子飞快运转,胀红着脸说:“那个,警官你们就饶了我吧。这是我和萍芳过夫妻生活的时候,她一兴奋挠上来的。”
“撒谎!赵青云身上没有伤痕,翁萍芳并没有这样的癖好。”
赵向晚敏锐的观察力、朱飞鹏的强势逼问让潘国庆慌了神,刚才还对自己和颜悦色的警察突然变得凶悍起来,潘国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努力想要描补,没想到越说漏洞越多。
“那个……是夫妻情趣,翁萍芳就是对我喜欢这样,你们别再追问了。”潘国庆挣扎了一下,头顶上的棉帽滑脱,露出一个大光头。
大冷的天,剃个光头,事出反常必有妖。
想到案发现场只发现翁萍芳、赵青云的毛发,何明玉内心的怀疑更深。
不过,这都只是怀疑。
赵向晚目的达到,默默将笔录本合上。只要引得朱飞鹏、何明玉对潘国庆产生怀疑,后面查起案来就会轻松许多。
从潘国庆家中出来,何明玉与朱飞鹏都看着赵向晚。
“赵向晚,你怀疑是潘国庆杀了人?”
“他不是没有作案时间吗?”
“对呀,就算我们怀疑,但他没有作案时间。”
赵向晚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说:“走,找钱振业了解情况。”
朱飞鹏已经默许了赵向晚的主导地位,三人问了钱振业的住处,顺便也调查了一下他与潘国庆的关系,得到的信息很有意思。
“以前也没见他俩关系有多好,倒是这一回潘国庆出差回来之后两个人走得挺近的。”
“钱振业在厂里开大货,但是他好酒,背过几次处分。要不是因为资格老,只怕被开除了。”
“呶,就是那。钱振业资格老,分的是厂里最早建的平房,最东头那两间房就是他家,地坪里停的那辆货车就是钱振业的。”
赵向晚问:“货车是厂里的吧,怎么停在家属区?”
“按规矩是应该送完货之后将车交回车队,不过说是这么说,钱振业经常会开回家来。我们要是办年货东西多,偶尔也会找他帮帮忙。”
赵向晚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台货车,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对朱飞鹏说:“我们等下再来见钱振业,先到大门那里问问。”
三人来到大门处,门卫师傅正在打瞌睡。
听警察同志要查看1月11号晚上进出的车辆情况,他搔了搔脑袋:“11号?有点时间了啊,我想想……”
想了半天,他不好意思地说:“那天晚上我喝了点酒,人有点迷糊,反正车灯亮了我就帮忙开门,没留意是谁的车。”
赵向晚皱了皱眉:“喝酒?酒是谁送的?”
“潘国庆送的,这小子有良心,从北方带回来的好酒,香!后劲足。”
赵向晚继续问:“那天晚上,12点左右,有车回来吗?”
门卫师傅忽然一拍大腿,眼睛一亮:“你不说我都忘了,那天晚上天气冷,我喝了酒睡得迷迷噔噔的,半夜里被喇叭声音吵醒。当时我有点不耐烦,推开门卫室的门,寒风灌了一脖子。
结果你猜是谁回来了?是潘国庆那小子!一身的酒气,他还敢开车出去,嘿嘿,胆子真大。那小子还嘱咐说,不让我往外说,免得厂里怪他公车私用。如果不是警察同志过来问,我不得说。”
朱飞鹏倒抽了一口凉气。
有了这条线索,三人找到钱振业询问时便有了更多的思路。
“潘国庆带的酒?谁炒的菜?”
“小潘有良心,还记得我这个师父,想当年他学开货车还是我教的嘞。他体谅我,从厂对面的餐馆炒了几个菜拿到家里来,边吃边聊,舒坦。”
“他几点到你家的?”
“几点?我想想啊,应该是六、七点吧。现在天黑得早,他过来的时候路灯都亮了。”
“你们喝了多少?谁先醉的?”
“一瓶酒,我喝了有半斤吧,平时我酒量不如他,不过那天他醉得比我早。估计在老婆那里受了气,喝闷酒容易醉。看他直喊头晕,我也扛不住啊,把他拖到床上躺下之后,自己也一头栽倒在床上。这酒好啊,一觉睡到了天亮。”
“几点睡下的?”
“差不多十点多吧。小潘喊头晕的时候我看过手表,当时还想着,怎么就十点了?我们喝了这么久吗?”
“所以,你和警察说,11号晚上你一直和潘国庆在一起,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多他才离开?”
“对啊,我俩一直在一起呢。”
“你能保证中间他没出去过?”
“不能!他都醉得走不动路,还是我连拖带拉地才把他送到床上躺下呢。下半夜我起来上厕所,看到他睡得鼾是鼾屁是屁的,哪里能出去?”
原来,这就是潘国庆的完美不在场证据。
将所有的问询记录整理好,赵向晚点头谢过钱振业,三人离开建机厂。
坐上警车,赵向晚对开车的朱飞鹏说:“我来记时,你往天然居酒店开,看看需要多长时间。”
朱飞鹏现在已经明白赵向晚的用意,痛快地回了一声:“好嘞~”
警车速度很快,车窗外的景物在快速后移。
朱飞鹏说:“货车车速不如小车快,但夜里路上没车,估计能跑出我现在这个速度。”
密闭车厢里,何明玉长吁一口气:“真没想到,凶手竟然是他!”
朱飞鹏一边开车一边思索:“潘国庆提前知道翁萍芳和赵青云在天然居酒店2103房间私会,所以拉来钱振业帮他制造不在场证明。灌醉钱振业之后拿了他车钥匙,十点出发开车来到酒店。”
何明玉有些疑惑:“他开货车到酒店,大晚上的这样进去,难道没人发现?”
赵向晚“嗯”了一声,“我们再走访一下附近居民,看11号晚上十一点左右有没有人看到那辆货车。”
二十多公里路,警车开了半个多小时。
天然居酒店南面正对着大马路,西面靠着一座山壁,形成一个天然的停车场。朱飞鹏将车停下,赵向晚抬头看向酒店二楼走廊。走廊尽头处开窗,窗户上方有一块小小的雨篷板。
何明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赵向晚指了指二楼走廊尽头紧闭的窗户:“从这里可以翻进去。”
朱飞鹏面容一沉,走到酒店的西边山墙,伸出手跳了跳:“一楼层高四米多,普通人够不着雨篷板,攀爬上去有难度。潘国庆个子矮,难度更大。”
“如果借助货车车厢呢?”
朱飞鹏眼睛一亮,往后站了几步,围着山墙走了几步:“如果把车停在这里,站在车厢上很方便就能踩在雨篷板上。”
何明玉兴奋地说:“回头让许队带法证科的人过来采集脚印,看有没有攀爬痕迹。”
朱飞鹏感觉看到了曙光:“好,如果能有脚印,那就是铁证!我看那个潘国庆再怎么狡辩。”
接下来,证据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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