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向晚抬眸安静地看着李明杨:“所以啊,我让你把他们带到公安局来。这个洛一辉,绝对有问题。”
曹光与李明杨对视一眼:“今天洛一辉早上八点从珠市出发,直接去的赵家沟,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知情者。如果他知道蔚蓝已死,那他一定有嫌疑。”
李明杨有些好奇地问:“赵警官,你又是怎么知道,洛一辉知道蔚蓝被杀?”
赵向晚将当时的情形描述给他们听。
——赵向晚当着洛一辉的面告诉赵晨阳:蔚蓝已死,赵晨阳很慌乱,不敢置信,可是洛一辉却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很坚决地说蔚蓝的死和赵晨阳没有关系。
——赵向晚诈他说他知道蔚蓝已死,洛一辉嘴上说不知道,但他的微表情显示,他在说谎。
——赵向晚收了他车钥匙,不准备他离开时,他开始慌乱,甚至打算走路离开赵家沟,直到被人阻止,他才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
以上种种,的确令人怀疑。
但是,也只是怀疑。
李明杨说:“赵警官,早就听说过你的微表情理论很牛,没想到在判断对方是不是说谎这件事上,你能够这么冷静、这么准确。只是,虽然我们怀疑洛一辉,但具体应该怎么样才能让他承认罪行呢?”
赵向晚道:“所以,我们要寻找证据。”
李明杨眼睛忽然一亮,想到了什么:“赵晨阳说曾经与蔚蓝有书信往来,我们在蔚蓝的行李里也发现了一些读者来信,只是没有来得及一封一封地看。那我现在去找一找。”
曹光也说:“蔚蓝常住地在京都,她家应该会有安装电话。我让京都警方协查,到电信局查一查,最近有没有从珠市、罗县打过去的电话。”
赵向晚点了点头:“对,就这么办。”
李明杨有点焦急:“不过……传唤时间最多只有十二小时,我们得抓紧。”
是啊,证据收集需要时间,京都警方协查更得费周章,可是今天必须要审出个结果,否则洛一辉便能离开罗县,继续逍遥自在。
想到这里,赵向晚深吸了一口气:“不急。”
希望周浩漫能够提供有用的信息,揪出杀人凶手;
希望书呆不要
让自己太失望,能够把蔚蓝这边的恩怨情仇掰扯清楚明白。
先得把蔚蓝这边的复杂社会关系理顺,再来审讯洛一辉。
腊月二十四,罗县公安局审讯室。
赵向晚今天的第一审。
公安局的审讯室大同小异,白墙、水泥地板、铁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黑体大字……一切都透着严肃与冰冷。
周浩漫穿得不多,昨晚在看守所又冷又恐慌,现在来到审讯室,坐在铁椅上开始发抖。赵向晚让李明杨拿了一床薄毛毯过来,给他披上,周浩漫这才慢慢止住这股控制不住的颤抖,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
赵向晚道:“昨天晚上我见过你,你当时对警察说,你不是嫌疑人,你是证人。”
周浩漫老老实实点头:“是的。”
赵向晚语带鼓励:“那就证明给我们看。”
周浩漫把昨天自己蹲守楼梯间的过程再次描述了一回,提到八点有人猛地推开楼梯间防火门,匆匆奔下楼的时候,他打了个寒颤:“我,我当时不知道他是凶手,如果知道,我一定会努力把他的样子看清楚。”
【警察不会怀疑我说谎吧?我真没有!】
【如果我知道蔚蓝被他杀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蔚蓝的文字那么温柔、温暖,怎么会有人那么残忍,要杀她呢?】
看得出来,周浩漫是个单纯、浪漫的人。
赵向晚双目微眯,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着异光,她的声音里带着蛊惑:“周浩漫,你现在配合我,我们一起找到凶手。”
周浩漫毫不犹豫地点头:“好!需要我做什么,你说。”
赵向晚的声音似清澈的泉水,又似春天吹来的微风,暖暖的、懒洋洋的,在她的声音里,周浩漫渐渐进入催眠状态,昨天晚上八点发生的一幕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我将挎包放在膝盖,坐在台阶上打瞌睡。突然被身后一声很大的响动惊醒,我当时睡得有点迷糊,吓了一大跳,猛地回头。”
季昭坐在桌边,桌上摆放着纸笔。
不过他没有动,依然安静地倾听着周浩漫的话。
李明杨大气都不敢喘,紧张地盯着季昭的一举一动。他没有见识过季昭的模拟画像过程,只听过公安系统内部的传说。
——只凭一张画像,让连环杀人犯上吊自杀;
——凭借一张照片,画出五年后的模样,顺利寻找到失踪儿童;
——哪怕是做了伪装的拐子,他也能去伪存真,画出她真正的模样。
传到后来,简直神乎其神。
大神就在眼前,李明杨终于有了近距离观摩的机会,激动得心都快要跳出胸腔,屏气凝神紧紧盯着季昭。
周浩漫的描述还在继续,他的文字功底不错,之所以高考失利全因为数学、英语太差。
“我当时坐在中间第六、第七级台阶的位置,也许是因为仰视,逆光看过去,对方很高大,肩膀很宽,短短的头发,很短,贴着头皮的那一种。他穿的是一件皮夹克,深绿色的工装裤,侧边有几个口袋的那种,束脚裤,高帮的皮靴,腰很细,腿很长,给人的感觉特别精神。”
“走廊的光比较亮,楼梯间比较暗,逆光过去,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再加上当时脑袋有点昏沉,也只看得清楚他的身形轮廓。他的动作很快,从我身边匆匆而下,一步两三级台阶,像只老虎一样。”
赵向晚问:“他没看到你?”
周浩漫咽了一口口水:“应该看到了吧?不过他并没有理睬我,就从我身边跑过,眼神都没有给一个。”
赵向晚再问:“他经过你身边的时候,你闻到了什么?”
周浩漫闭目沉思,不太笃定地说:“像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哦,对了,还有一股汽油味。”
赵向晚问:“看到他侧脸了吗?”
周浩漫努力回想,却发现脑子一片空白,只得摇了摇头:“不记得了。他跑过去的速度太快,我根本没有看到他的脸。”
赵向晚停下讯问,转头看向季昭。
季昭拿过白纸,以漫画的形式开始描画起来。
楼梯间,逆光。
一道黑色身影立在门边。
短发、宽肩、细腰、窄臀、长腿,身材非常好的一个年轻男人。
贴身的衣服,流畅的肌肉线条,透出一种勃勃的野性,仿佛在丛林之中行走的黑豹一般。
只是一个轮廓,却让人看到之后心口一缩。
——这个男人,凶悍之气隔着纸面都能透出来。
季昭将纸面转了个方向,展示给裹着毛毯的周浩漫看。
周浩漫一看,霍地站起,声音一下子破了音:“就是他!”
周浩漫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幅画像,再仰慕地看向季昭:“天呐,你怎么这么会画?!我,我根本就没有看清楚他的模样,这样你也能画得出来?”
季昭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他这张脸实在生得好,给人一种谪仙下凡的神秘感。
赵向晚拿起画像,交到李明杨手里:“抓紧时间复印,到芙蓉酒店询问服务员,看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在赵向晚的推动之下, 罗县公安局的侦查节奏开始加快。
一队人马查找蔚蓝的随身行李,重点是信件;一队人马拿着季昭的画像去芙蓉酒店询问服务员,另一队人马将书呆蒋春来请到公安局接受调查。
腊月二十五, 第二审, 蒋春来。
和今早在酒店自助餐厅见到的时候差不多, 蒋春来戴着金边眼镜、模样清秀, 但神情憔悴,看起来心理压力很大。
李明杨、曹光、赵向晚坐在审讯室,另外还有一名年轻警察负责笔录。
李明杨问了几个关于个人信息的问题,蒋春来目光有些呆滞, 有问有答,但总会慢半拍, 有点神游天外的感觉。
【警察把我一个带过来, 是什么意思?】
【要是问作协的问题,应该抓着袁侃问嘛。】
【要是问蔚蓝的家事, 怎么不把于义带过来?那是她便宜儿子。】
于义是蔚蓝的便宜儿子?
赵向晚直接问了:“谁与蔚蓝有仇?”
蒋春来听到这个问题,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警察是找我打听内幕来了?还好还好。】
他斟酌着用词:“和蔚蓝最有仇的, 是袁会长的研究生, 君于义。”
于义并不姓于,而是姓君。
君子喻于义,这个名字……隐含了喻姓, 看来取名的人很用心。
赵向晚眉毛一挑, 淡淡道:“继续。”
赵向晚的态度让蒋春来有些心中没底, 只得继续往下说:“蔚蓝嫁给喻惠民的时候, 喻惠民与君诚结婚已经近二十年, 儿子十七岁。喻惠民原本不想离婚, 但当时与蔚蓝的合同已经到期, 蔚蓝说如果不离婚娶她,她就不再续约,转投其他出版社。喻惠民被逼无法,只得与君诚离了婚。儿子当时已经懂事,立马改了姓,与母亲一起生活。蔚蓝是破坏他家庭的小三,你说,他恨不恨蔚蓝?”
赵向晚冷笑道:“现在你怎么这清楚?今天早上和老虫吃饭聊天的时候,你装得可真好,口口声场不了解蔚蓝。”
蒋春来愣了一下,抬头看着赵向晚,这才认出她来。今天早上她与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小伙子坐在自己隔壁桌,哪知道竟然是警察!
意识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警察监视之下,蒋春来顿时气馁,胀红着脸解释:“我,我那不是套老虫的话嘛。”
赵向晚单刀直入:“昨晚六点到七点半,你和蔚蓝在一起吧?”
蒋春来的心跳陡然加快,后背开始冒汗,肾上腺素飙升,他紧张地反问:“你,你什么意思?”
赵向晚重复了一遍问题,但语气加重了许多:“昨晚六点到七点半,你和蔚蓝在一起,是不是?”
蒋春来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警察,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曹光一拍桌子,厉声道:“是!还是不是?”
审讯室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蒋春来受不了这样的压力,终于败下阵来,颓然坐倒:“是。”
“你们是情人关系,是不是?”
“是。”
赵向晚板着脸,态度非常严肃:“蔚蓝八点左右被人杀死在门口,你知道吗?”
蒋春来情绪低落,垂下眼眸看着脚面,轻轻回应:“知道。”
赵向晚道:“你担心情人关系被发现,所以杀了她?”
蒋春来听到这里,吓得头皮一麻,慌忙否认:“不不不,我没有杀她!我那么爱她,怎么可能伤害她?”
赵向晚冷冷道:“怎么证明?”
蒋春来是个聪明人,听到赵向晚的问话,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再想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了,想要不被当作嫌疑人接受审判,就得向警方提供有用的证据。
证明他爱她,有难度,但是祸水东引,不难。
“杀人的应该是君于义吧?君于义的老师是袁侃,将今年作协年会安排在罗县的人是袁侃,说不定是他们师生二人合谋。”
赵向晚摇头:“晚上七点至九点,袁侃与君于义与其他几名作协成员在酒店三楼的会议室,交流下一届作协优秀小说评选的活动细则,没有作案时间。”
蒋春来有点着急地说:“他们可以雇凶杀人嘛。”
赵向晚看着蒋春来,慢条斯理地说:“如果是雇凶杀人,你们作协任何一个人都有嫌疑,甚至远在京都的喻惠民、君诚也有可能。”
蒋春来果然是最了解蔚蓝的男人,他此刻陷入了一个赵向晚为他设计的怪圈——他要努力指证凶手,才能洗刷自己身上的嫌疑。
他此刻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是谁呢?谁的嫌疑最大呢?
蒋春来忽然想到一点:“蔚蓝最近很兴奋,她说她挖到了宝,可以甩开姓喻的,自己独立门户,不过她的态度很神秘,没有和我说很多。”
来了!看来,赵晨阳重生所了解的流行小说灵感,对于蔚蓝而言很有价值。
正因为有价值,所以蔚蓝下决定要与喻惠民拆伙,所以才会约见黄亮编辑。
蔚蓝的命运,在与赵晨阳这个重生者有了牵连之后,发生的改变。
赵向晚看着蒋春来:“挖到了什么宝?”
蒋春来摇头:“她不肯说。”
赵向晚故意刺激他:“你是她情人,她竟然什么都不告诉你?”
蒋春来道:“她只说有读者写信给她,附了一个故事梗概,很新鲜、很有趣,绝对是现在市面上没有见过的言情小说。她说等她与对方见过面,认真聊一聊,她来成立工作室,到时候就拉我进来一起,大家一起写,合作出版,将来卖版权、拍电视剧,肯定赚钱。”
看来,赵晨阳找到了重生最有价值的地方——信息差。
也许十年之后已经是烂大街的东西,但放在十年前绝对是新鲜玩意。十年后的那些流行元素放进小说里,对于九十年代的读者而言,绝对是震撼的视觉冲击吧?
赵向晚一脸的不相信:“什么故意梗概,这么值钱?值得让蔚蓝大起胆子来与喻惠民拆伙?五年前她要死要活地逼宫上位,怎么现在却又要拆伙?”
蒋春来的心是偏向蔚蓝的,咬着牙说:“蔚蓝遇到喻惠民,典型的遇人不淑。她写的小说被喻惠民看中,喻惠民看得出来她的未来发展潜力,所以把她变成地下情人,不给名不给利,哄她签了最便宜的作者约。就算后来结婚,依然忍受他的压榨,被剥夺当母亲的权利,多么残忍!她先前是翅膀不够硬,不敢拆伙,但现在她说自己有了底气,必须为自己努力一把。”
赵向晚冷笑道:“求仁得仁,你可怜她做什么?”
蒋春来慌忙解释:“我不是可怜她,我是心疼她。”
李明杨插话:“可怜、心疼,不是一回事吗?”
蒋春来认真回答:“不一样的。可怜是怜悯,觉得她可惜;心疼却是真心感觉到她不容易,内心更为疼爱她。”
赵向晚抬起手,制止蒋春来继续咬文嚼字:“你以什么身份心疼她?妻子的丈夫,还是女儿的父亲?”
蒋春来感觉内心被一支利箭刺入,捂住胸口,挣扎着说:“我,我打算离婚后娶她。我不会让她为难,我会和她一起幸福地生活,生一个可爱的小孩。”
赵向晚笑了,笑容里满是嘲讽:“她是这么想的吗?”
蒋春来哑口无言。
【她爱我吗?】
【她如果爱我,为什么还要和柴定山那个暴发户见面?】
【她如果爱我,为什么读者给的梗概不给我看?她如果爱我,为什么八点和谁见面不肯说?她如果爱我,为什么要让我走一遍她走过的路?当地下情人当了这么多年,她太狠心了!】
赵向晚将他内心所想听得明明白白。
看来,蒋春来对蔚蓝情根深种,可是蔚蓝却对他的态度可有可无。
赵向晚:“你和她幽会,在你房间还是她房间?”
蒋春来:“我房间。”
赵向晚:“她几点离开?为什么要离开?”
蒋春来苦笑:“她说八点与人有约。”
赵向晚目光严肃:“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不告诉警方?”
蒋春来沉默半响,目光扫过桌边坐着的四位警察,哑着声音说:“我怎么说呢?难道要告诉你们每一个人,我是她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难道要告诉你们,在她被杀前半个小时,我们还在床上颠鸾倒凤?这样一来,我的名声、我的家庭怎么办?”
赵向晚对他没有丝毫同情:“名声比坐牢,谁更重要?”
蒋春来心口一缩,赶紧辩解:“所以,我现在说了,我什么都说了!”
赵向晚缓缓摇头:“不,你还有事情瞒着我们。”
蒋春来急得脑门子冒汗:“真没有。”
赵向晚问:“蔚蓝晚上八点要见的人是谁?她为什么会给他开门?”
蒋春来感觉自己就是一只猎物,被赵向晚这个猎人逼到了悬崖,不跳吧,□□正对着他;跳吧,身后是万丈深渊。
蒋春来咬咬牙,大声叫了起来:“我真不知道是谁!我只是听她提过,我不想和她分开,想让她留在我房间里一个晚上,可是她七点多便要离开,我缠着她不放,她这才说八点约了人。至于具体约了谁,她不肯说。”
赵向晚目光似电,紧紧盯着他的面部表情:“她不说,难道你不会追问?”
蒋春来说:“她只是神秘一笑,亲了我一下,说是老天送她的一个礼物,一个大大的礼物。我再问,她冷着脸起身就走,没有半点不舍。我不敢再问,只能看着她决然的背影,暗自神伤。她是一个狠心的女人,真的狠心!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狠不狠,赵向晚不知道,但时间管理大师,蔚蓝当仁不让。
下午五点约出版社编辑见面,六点约初恋情人见面,初恋情人没有来,索性与地下情人鬼混了一个小时,七点半回到房间,等待八点约神秘人见面。蔚蓝这个时间节奏,真是半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赵向晚继续逼问:“那你猜猜,她约的人是谁?”
蒋春来毫不犹豫:“肯定是那个和她通信的忠实读者。她前面和我说过,这个读者将给她带来一场富贵,带来与喻惠民对抗的底气。只有是和这个读者见面,才会让她那么坚决地从我房间离开。”
如果是昨晚和赵晨阳见面,为什么今天赵晨阳才来到罗县,而且赵晨阳告诉过赵向晚,她与蔚蓝并没有约好具体什么时候见面,只说了今天过来之后到酒店联系她。
看来,在赵晨阳与蔚蓝之间,有一个神秘人对她们的信息沟通进行了篡改。
这个神秘的身份,呼之欲出。
——洛一辉。
只有洛一辉,才是与赵晨阳最熟悉、最亲近的人。
只有洛一辉,才能接触到赵晨阳与蔚蓝来往的信件,并对里面的内容进行遮掩、变化、修改。
只有洛一辉,才能对赵晨阳的心理变化进行引导,探听到她内心最大的秘密,并背着她与蔚蓝联系,定下见面的时间。
赵向晚问:“蔚蓝与她的神秘读者通过什么方式联系?”
蒋春来说:“通过书信联系。”
“通过几次信?寄信地址是哪里?”
“好像有两、三次吧,地址我不知道,她没有给我看。”
“约在昨天晚上八点见面,也是通过书信?”
蒋春来不肯定地摇了摇头:“应该不能吧?我们这次年会在罗县芙蓉酒店举行,事先谁住哪个房间并不知道。书信往来信息传递太慢,应该是电话联系吧。”
“蔚蓝有移动电话吗?”
“有,她有一个爱某信移动手机,不过她比较低调,很少在公共场合使用,一般人也不知道。”
“电话号码你知道吗?”
“知道,是XXXXXX。”
赵向晚转头看向曹光。
曹光在她那双清澈的目光注视之下,有些不好意思。
【人手不够,移动电话作为证物已经封存,还没来得及查。】
【赵警官这眼神,好犀利啊。】
赵向晚几乎能够确定,对方通过移动手机与蔚蓝取得联系,得到房间号码,并准时派杀手八点敲门。
如果对方存心雇凶杀人,一定会使用公共电话拨打。哪怕通过电信局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来电城市一定能够查得出来。
赵向晚对曹光说:“请把电话通讯记录全部打印出来。”
曹光立刻应允:“是。”
说完这句“是”之后,曹光起身安排专案组成员开展工作,等回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咦?我为什么这么听赵向晚的话?好像我才是专案组的组长吧?
审完蒋春来,赵向晚与季昭回到专案组办公室休息。
所有线索,都指向赵晨阳。
因为赵晨阳的先知,她为蔚蓝提供了全新的灵感,这让蔚蓝有了信心与底气,要与喻惠民拆伙。
当然,也有可能是喻惠民雇凶杀人,因为要阻止蔚蓝的离开。
这样一来,袁侃作为他亲生儿子的导师,极有可能是同伙。特地将年会地点安排在一个远离京都的地方,再雇凶前来杀人,杀完就走,来无影去无踪,谁也抓不住他的把柄。
至于八点约定,只要知道蔚蓝住在301,喻惠民找人打内线电话通知即可。而且301位于走廊尽头,靠近疏散楼梯,这个房间位置的安排如此巧妙,搞不好正是袁侃的安排。
但是目前蔚蓝还是蓝玉出版社一只下金蛋的鸡,喻惠民为什么要杀她?
最大的可能是洛一辉找人干的,同样的道理,他要阻止赵晨阳单飞。
洛一辉察觉到赵晨阳是重生之人,希望将她锁在身边源源不断提供信息,帮他赚钱,助他走上辉煌。一旦赵晨阳与蔚蓝合作,赵晨阳翅膀就硬了,到时候对洛一辉的依赖就会降低。
看到赵向晚坐在椅中沉吟不语,眉头紧锁,显然这个案子耗费了她大量的心神。李明杨有些过意不去,给赵向晚、季昭倒上热茶:“很累吧?喝点茶吧。”
赵向晚接过茶,喝了一大口,转头看看季昭。
自闭症多年,季昭最不怕的便是孤单。
哪怕无人理睬,哪怕赵向晚一直忙着审讯,季昭依然情绪稳定,安静地坐在一旁。
察觉到赵向晚的目光,季昭浅浅一笑。
【你不用管我,按照你的节奏去审,我陪着你。】
赵向晚回了他一个沉静的笑容。
李明杨在一旁歉意地说道:“这么冷的天,却出了命案,害得你们奔波,真是不好意思。”
赵向晚看了他一眼:“没事。”
低头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审完周浩漫,得到凶手的画像。
审完蒋春来,明确蔚蓝与神秘人八点有约。
接下来,就该审审赵晨阳,看看她与蔚蓝之间的书信往来到底有多么频繁,她到底与蔚蓝聊到了什么深度。
想到这里,赵向晚再喝了两口热茶,对李明杨说:“我们去见见赵晨阳?”
李明杨立刻站了起来:“好,我马上安排。”
正此时,办公室的大门被人“砰!”地一声推开,一名公安干警冲了进来:“报告!”
李明杨、曹光见手下如此莽撞,同时喝了一声:“慌什么!”
这名公安干警就是昨晚跟在李杨明身后,去年九月刚入职的警察,姓周,他的表情很奇怪,既兴奋又迷糊:“有人前来自首。”
是谁自首?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小周一路奔跑,跑得有点气喘吁吁,他一边喘气一边汇报:“袁会长陪着君于义过来自首,君于义承认,是他雇凶杀人。”
太出乎赵向晚的意料。
君于义被铐上了手铐,年轻清秀的脸上带着惊慌与恐惧,一双眼睛里满是清澈的愚蠢。他坐在铁椅之上,看着墙上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我真是蠢到了家!】
【谁能知道,只是一句玩笑话,他竟然真的帮我把人杀了。】
君于义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张季昭刚完成的画像:“我,我认得这个人。”
曹光举着这张画像,再一次确认:“你认得画像上的人?”
季昭画完画像之后,公安干警拿着复印好的画像来到芙蓉酒店,请服务员进行辩认,都说没有看到。酒店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他。
正打算无功而返,没想到却正遇上君于义。君于义看到警察手中的画像,顿时变了脸色。在警察的追问之下,他请求单独见导师袁侃,然后就过来自首了。
君于义暗恨自己愚蠢,但事已到此,逃避也没有办法,只得嘶哑着声音点头承认:“是,我认得他。”
曹光追问:“他是谁?”
君于义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场面一下子冷寂下来。
曹光被这小子折腾得牙痒痒。
你这是玩呢?不知道他是谁,又说认得他,还承认是自己雇凶杀人,这个君于义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赵向晚没有说话,安静地坐在一旁,观察着眼前状况。
看来,君于义自己也是懞的。
那就让他理顺思路,再来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至少,他是真诚的。
至少,他愿意承担责任。
君于义此刻也觉得一切都十分荒唐。
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闷得难受,君于义重重叹了一声,仿佛要把所有烦闷都一吐为快。
他是学中文的,口齿自然伶俐,只是这件事实在是太过离奇,让他不知道如何描述才好。
君于义抬起手,双手被铐住的感觉非常不好,手被束缚,给他带来深深的屈辱感,令家教甚严、接受良好教育的君于义很不自在。
君于义擦了擦额角的汗:“我也是前天晚上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但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曹光虽然很着急,但也只能等待。
君于义继续:“我是喻惠民的儿子,但我爸和我妈五年前离了婚。我恨蔚蓝,非常憎恨。就是这个女人,破坏了我的家庭。我原本有一个完整的家,母亲与父亲都很关心我,我母亲是位优秀的事业女性,善良、坚强、自信,我外公、外婆在京都也有些人脉,我爸的蓝玉出版社要不是有我外公外婆的关系,早就办不下去了。可是他自从与蔚蓝勾搭在一起之后,就变了个人。”
曹光张了张嘴,想要让他直入正题,却被赵向晚制止。
君于义感激地看了一眼赵向晚:“谢谢,虽然有点啰嗦,但是我必须得交代一下前情,不然后面就说不通了。”
曹光与李明杨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神情,真讨厌跟这些作协的人打交道,交代罪行还非要搞个前情提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