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博文在姜家和郑知县处都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但他还不认命,一直到成亲前的最后一晚还在求人想办法。
姜梨倒是有点欣赏他的韧劲和不服输的精神,可惜尹博文以后还要在镇子上生活,他又是个在乎自己名声的,逃婚这个法子用不了,其他路又都走不通,最后只能不甘不愿的跟杜寒露成婚了。
成亲那日,尹博文脸上始终挂着勉强的笑容。在发现姜梨的身影后,时不时的用他盛满忧伤的眼睛望向姜梨。姜梨回应他的,就只有灿烂的笑容。
姜梨心里觉得讽刺,尹博文好好的举人不当非要当个“圣人”,功名和名声哪个都不想丢。既然他这么爱惜自己的名声,那就好好履行自己当成许下的承诺吧。
以后尹家的事由杜寒露把持着,尹博文的日子说不上多惨,但和他自己期望的相比是有些憋屈的。
尹家母子如果想要搓磨杜寒露,也要看看杜家父子手里的杀猪刀答不答应。
在尹博文和杜寒露成婚一月之后,两人不出所料的闹上了一回。最后以杜父把杀猪刀架在尹博文脖子上,喊着要跟他同归于尽而告终。
那次之后尹博文总算是老实了起来,把精力都放在了读书上,比以前还要发奋。
姜梨猜测,尹博文是把希望寄托在下次会试上,想着自己中了进士有了权势,自然就能摆脱杜家的挟制。
对此姜梨只能说尹博文的想法很好,但他究竟能不能在杜家人眼皮子底下离开瑜镇去往京城,就是另一回事了。
郑悦然和表哥董鹏飞在正月过后好不容易恢复了通信,最近就又断了联系。
董鹏飞人在边城,通信一断郑悦然就忍不住的开始多想。正在心烦的时候,郑知县又提出让郑悦然回老家待一段时间。
这一换地方,想要再跟董鹏飞通上信就更难了。
郑悦然哭着跟姜梨抱怨父亲的偏心。
原来郑知县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郑悦然今年和她大哥生肖相克,两人凑在一起全家不顺。
郑知县一想儿子今年没能中进士,女儿的婚事也没有着落,就觉得大师说得有理。
为了破解,郑知县想出的办法就是让郑悦然回老家住一段时间,把他们兄妹分开。
“为什么让我回老家?”郑悦然满腹的委屈。“大哥不是要读书么,让他回老家去。回了老家没有那些天天找他吃吃喝喝的狐朋狗友,不是更能好好读书。”
“苏县离着边疆更近,你跟你表哥只要联系上了,通信肯定更加方便。”姜梨安慰她。
“大哥在京城会试,我又没跟过去,怎么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郑悦然也实在是惨。她大哥中了举人后人就飘了,整日找借口出去跟酒肉朋友们应酬,都不知道多久没沉下心读过书了。这样的态度,会试过不了不是应当的么。
可是郑知县就是那么偏心,明明是儿子不努力没过会试,非觉得儿子只是被女儿克到了运气不好,实力并没什么问题。那什么劳什子大师的话,不过是正好撞在枪口上,给了郑知县一个坚信的理由。
郑悦然这次回老家,管婆婆和郑府的几位管事婆婆还有郑悦然身边的丫鬟都会跟着。等将郑悦然平安送到安置好了,管婆婆他们再回来。
郑知县的老家在苏县底下的一个村子。不过在郑知县当了官后,家里人就都搬到了县城。
苏县是出贡品刺绣的地方,那里的绣娘刺绣技艺高超,形成了自己的派系。而且苏县地理位置也优越,紧邻运河,来往商船在这里停靠或上岸,促进了苏县的繁荣发展。
姜梨有些心动,来到这个世界后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而江县又是个生活节奏慢的小县城,相对闭塞,从这里路过的商队都很少。
姜梨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见识下千金难得的苏县绣品。
“悦然,我能和你一起去苏县吗?”姜梨问。“我想跟着你家的车队去,然后再跟管婆婆他们一起回来。路费食宿我都自己出,我就是想……”
“当然可以,非常可以,简直是太好了。”郑一然激动的一把握住姜梨的手。“我正愁一个人回去路上无聊,为这个难过呢。你能陪着我别说什么路费食宿了,我父亲都要好好谢谢你才是。”
姜梨笑了笑,没说话。她在这个世界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出门不安全不说,姜夫子也不会同意的。
郑家是官宦之家,能跟着郑家的人一起出去,在外行事方便不说,安全也相对有保障。
晚上姜梨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姜夫子,姜夫子听后沉默下来,没有马上给她答复。
半夜姜梨醒来时,看到姜夫子卧房的油灯还亮着。
姜梨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转天姜梨没有再主动提起出门的事情,倒是姜夫子晚上回来的时候,递给了姜梨一个荷包一个纸包。
姜梨疑惑地接过,打开第一个荷包,发现里面装着半袋的碎银子。
“爹,这……”
姜梨想起什么,起身去姜夫子卧房里查看,发现姜夫子书案上的那方砚台不见了。
“爹,您把砚台当了?”
那方砚台是姜夫子的一位做了官的同窗好友所赠,也是这个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姜夫子手里突然多了这么多钱,想也知道他是把砚台当了。
这些年姜家的日子过得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所以姜夫子也没动过当砚台的心思。现在女儿想要出门,在外面没有银子傍身是万万不行的。
姜夫子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带着砚台去了县城,找了最大的一家当铺把砚台当了换成碎银。
“这砚台么,在我手里本来就是浪费了。咱家也没什么好墨,这些年也委屈了这方砚台了。现在把它当了,也让它能有个好归宿。”姜夫子说道。
“我总跟学生们说,如果有机会要多出去见识下世面,比死读书要强。我女儿有志气想要去外面看看,我这个做父亲的当然不能拖他的后腿。”
“爹……这些银子我还是不……”
“诶,”姜夫子摆摆手打断她拒绝的话。“这些银子你都带上,带上爹才能放心。”
姜梨握紧了荷包点点头,“爹您放心吧,我很快就能回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姜夫子点点头。
姜梨又摸了摸纸包,里面好像是放着好几种形状不一样的东西。
“这些都是……药?!”姜梨看着纸包里放着的,有药膏有药丸,都是制好的方便携带的成品药。
姜夫子挨个拿起来跟姜梨讲了一遍,这个是治咳嗽的,那个是治外伤的,总之能想到能买到的,都被姜夫子装在了纸包里。
五天后,姜梨跟着郑家的车队出发离开了江县。
在路上的第三天,郑悦然就吩咐要改变路线,走另外的路回老家。
这条路比原来的定下的路线要远一半,等于是在江县和苏县之间走了个“V”字。但是新路线会路过一个离着郑悦然表哥董鹏飞和李朝晖驻守的西疆边城不到一百里的驿站,这也是郑悦然想要改变路线的原因。
车队里只有郑悦然一个主子,她决定的事情其他人只能劝说,却没法不去执行或者去强制改变她的想法。只要郑悦然打定了主意,其他人就只能执行。
其实要说的话,这里面还有一件事挺离谱。那就是这次郑悦然回老家,郑知县都没让郑悦然大哥,或者是家里其他能说得上话的人护送她回去。而是就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小姐,带着丫鬟婆子和侍卫们出了门。
其他人不敢劝郑悦然,姜梨则本就是出来见世面的,多走几个地方也没意见,就也没有多话。
车队就按照郑悦然的吩咐,往边疆的方向走了。
开始几天倒是一切都好,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发生。
可到了第四天,城内道路两旁一下子多了很多衣衫褴褛形容憔悴,乞丐模样的人。
姜梨他们的马车经过时,这些人死死盯着马车的眼神让人背脊发凉。
赶车的侍卫将这件事情报告给了郑悦然。
郑悦然听后点点头,吩咐侍卫去打听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才知道,这些人竟然都是因为战事从西疆边城跑来的。
◎乞丐◎
“什么,西疆有战事了?”郑悦然一听就坐不住了,董鹏飞就在西疆大营,真打起来可如何是好。
外面那么多难民,这次恐怕不是之前的小冲突,而是真的有战事了。
“那我们这一路上,为什么都没听到打仗的消息?”姜梨疑惑。
“这个……”侍卫想了想,“可能是消息还没有传出去。我刚问了那些难民,他们也是前天刚到的。此处县衙一天三顿的为他们发馒头和粥,他们担心到了下个县城没这种好事了,所以不愿意走。或许朝廷已经接到了开战的情报,但在百姓中间还并没有传开。”
“是这样么……”姜梨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咱们现在所处的是哪位藩王的封地?”
“是平王的。”侍卫答道。
“平王……”姜梨站在窗边往下看,难民人数也不算少,发放馒头到底是为了救济,还是为了让这些人留在城里放缓消息传出去的时间,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如果是为了不让消息传出去,偏偏他们还能进城,且早晨也看到了正常出城的商队,实在很矛盾。
郑悦然看姜梨没什么要问的了,就对侍卫道:“你先下去吧。”
等侍卫一走,郑悦然再也保持不了冷静,抓着姜梨的手紧张的问道:“怎么办啊阿梨,西疆真的开战了,我……”
“别紧张。”姜梨握紧她的手安慰她,“具体情况咱们还不清楚,别自乱阵脚。现在当务之急,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才是。”
“接下来该怎么办……”郑悦然闭上眼睛长岀了口气。等在睁开眼睛时,郑悦然已经又恢复了冷静。
“阿梨,我想好了,就算开战了我还是想走原来计划好的路线,至少能清楚现在的情况。西疆开战,其他地方却一点消息没有,这事不正常。”郑悦然道,“阿梨,我找几个人先护送你回瑜镇,你就别……”
“你说的什么话。”姜梨不赞同的打断了郑悦然的话,“咱们两个人一起凡事还能商量一下,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冒险。更何况我也有熟人在西疆,我跟你一起去。”
“阿梨……”郑悦然紧紧握着姜梨的手,从她身上汲取支撑下去力量。
“现在局势瞬息万变,咱们既然决定了就别犹豫了,现在就出发。”姜梨道,“顺便跟侍卫们说一下,多补充些干粮,后面几天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郑悦然点头,“好,我这就吩咐下去。等所有事情都准备好了,咱们就出发。”
“嗯。”姜梨看着窗外,她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可又找不到目光来自何处。
“对了,我想去城里的绣铺看一眼,一会儿就回来。”姜梨道。
“我让人陪你去吧。”郑悦然有些不放心。
“不用了。”姜梨摇摇头,“也不远,我一个人去就行。其他人还要采买物品,本来就忙不过来,等都准备好了你找人去喊我就行。”
郑悦然看了看绣铺的位置,确实不远,在酒楼包间里就能看到,于是点点头。
姜梨揣上了几块碎银子,一个人去了绣铺。
绣铺里的伙计看姜梨穿着一般,对她也就没有特别的热情招待。按她的要求取了几种铺子里卖的好的绣线后,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姜梨正认真的挑选绣线,突然身后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阿梨。”
姜梨转过头,门口站着一个衣衫褴褛脸上也脏兮兮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正在看着她。
绣铺的伙计一看门口的人,马上过来过来哄人。
“走走走,快出去,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诶,小哥。”姜梨笑着走过去,说道:“我看他也挺可怜的,我给他几枚铜钱打发他就好了,您大可不必动肝火。这几款绣线您帮我包好,我每一种要两把。”
伙计一看来有生意了,又想着这位姑娘既然要当好人自己也不好拦着,大不了一会儿再将这乞丐赶走就是了。警告性的瞪了他一眼,就去帮姜梨包绣线算账去了。
姜梨从袖子里拿出几枚铜钱放在来人的掌心,小声说道:“在酒楼后街拐角处等我。”
说完就转头去跟伙计讨价还价去了。
伙计告诉姜梨,其中一种绣线只剩一把了,如果姜梨非要要的话,他可以去东面的铺子里去取,就是要姜梨多等一会儿。
姜梨想了想,说道:“我把钱先付给你,你把有的都给我,再帮我去取少的那一把,等会儿我让人来拿。”
伙计点头说没问题,最多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拿回来。
姜梨拿着其他已经包好的绣线,对伙计道了声辛苦,转身就出了绣铺,回酒楼去了。
到了酒楼楼下,姜梨正好碰到刚套好马车的侍卫张勇。
“张大哥,刚悦然说麻烦你将马车停到酒楼后街去。”姜梨道。
“后街?”张勇疑惑,“大小姐为什么要把马车停在后街。”
“这我就不知道了。”姜梨摇头。
张勇挠挠头,“好吧。”郑悦然这趟出门心气不顺,时常会提出些奇怪的要求,这一路下来他们也习惯了。
既然是大小姐说的,照办就是了,问多了白挨数落。
张勇依照姜梨的话将马车停在了后街,刚打算问郑悦然什么时候下来,就听姜梨道:“张大哥,我刚买的绣线有一把落在绣铺里了,能麻烦您帮我拿一下吗?”
说着掏出一枚碎银子用袖子遮掩着递了过去,“实在是因为一会儿悦然就下来了,我现在不好离开。”姜梨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向郑悦然赔罪,实在是情况紧急,她不得以才将郑悦然形容的如此可怕的。
张勇稍加思索后点点头,“那我就帮你这回,省的你被小姐数落了。”说完接过了银子。
姜梨一个劲儿的向他道谢,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转弯处后,马上向周围看了一圈,确认没有人后小声喊道:“阿晖?!”
过了一会儿,酒楼后门旁边的泔水桶后面站起来一个人,正是现在应该在西疆战场上的李朝晖。
◎多年经验积累出的化妆术◎
“快,先上马车。”姜梨现在顾不上其他,推着李朝晖上了马车,嘱咐道:“你先在里面躲着,我一会儿就下来。”
看到李朝晖上了马车,姜梨一路小跑回了包间,“什么都别说,先跟我下来。”说完一把拉着郑悦然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把桌上没吃完的糕点用手帕胡乱一包一起带走。
郑悦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出于对姜梨的信任,还是跟着她下了楼。
姜梨拉着郑悦然到了后街,一看张勇还没回来,对郑悦然道:“马车里有人,就是跟你表哥在同一个军营中的李朝晖。你看到他别太吃惊,有什么事情先上马车再说。”
郑悦然一听跟董鹏飞有关,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就上了马车。姜梨向四周观察了一圈,随后也跟着上了马车。
姜梨将包好的点心递给李朝晖,“先吃点东西吧。”
李朝晖感谢的冲姜梨笑笑,接过点心狼吞虎咽。虽然县里有在为难民发馒头,但李朝晖担心暴露,只有晚上那顿才敢去领,早晨和中午他还要寻找机会出城,没时间也不方便。
郑悦然心急的看着正在吃点心的李朝晖,有很多想问的问题,又不知道该从哪一个先问起。
还没等到郑悦然找到好的提问时机,张勇就回来了。他一边吆喝着绣线已经帮姜梨取回来了,一边伸手就要撩开马车车帘。
还好郑悦然及时发现了他的举动,喝止了他这才避免李朝辉暴露人前。
“你再去帮我买几分糕点带上,要有绿豆糕,其他的随意就好。”郑悦然吩咐。
张勇平时都是在外院当差,对郑悦然的洗好不甚了解。一听这个“随意”两个字,就愁的嘬牙花子。可是小姐吩咐了又不得不执行,只能去向小姐身边丫鬟打听打听,看看小姐的喜好了。
等到张勇离开后,郑悦然迫不急的问起了西疆的事情。
李朝晖已经知道了郑悦然跟董鹏飞的关系,因此也没有隐瞒。
原来这次西疆战事突起,不仅是因为大夏和外族之间的冲突。更是由于定王和外族相互勾结,想要里应外合联手吞并大夏。
西疆军在内外夹击下苦苦支撑,李朝晖就是被托付重任突出重围求援送信的。
“是有人封锁了开战的消息吗?”姜梨问。
“怎么说呢……”李朝晖想了想,说道,“我随着难民们到这儿也三天了,平王看似对进出城没有管制,但是检查非常严格,而且难民们想要出城几乎是不可能。我之前见过想要去投奔亲戚而坚持出城的难民,被守城的士兵打发回来后,晚上就被打晕拖走了。”
“那是平王和定王有勾结?”姜梨问。
“依我看,平王还在犹豫。”李朝晖道。
“犹豫……”郑悦然不懂。
李朝晖解释道:“如果平王完全投靠了定王,那现在就算是普通的商队和百姓也无法进出,这样才能完全将消息封死。但是现在平王并没有那么做,城门每天正常开启,平静的像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所以我猜测,定王应该是拉拢过平王,但是平王还没决定是要投靠定王与朝廷为敌,还是要跟朝廷一伙。定王和朝廷他哪个都不敢得罪,所以不敢把事情做绝,就这么观望着。等到确定哪边对他有利后,再做决断。”
“所以他严查难民打扮的人。”姜梨了然的点点头,普通百姓和商队就算能把打仗的消息带出去,也没法将援兵带回西疆战场。
要是等消息传开传到上面人耳朵里还不知道要多久,再发下增援的命令又是一段时间。平王看似什么都没做没有阻拦,却有着相当大的影响。
“那现在就是要把你带出城是不是?”郑悦然问。
李朝晖点点头,他身上带着将军托付的信物,只要到了豫州,就能带回援兵。
“可是马车里没有能藏人的地方,要不你躲到装行李的马车上,藏在行李箱里。”郑悦然提议。
“不行。”姜梨不认同她的想法,“越是东西多的地方,那些官兵查的又会仔细,反而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更容易藏人。”
“那可怎么办呀?”郑悦然也着急。
李朝辉出不了城就找不到援兵,援兵到不了西疆,西疆军在战局中就处于劣势,董鹏飞就多一份危险。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姜梨抿着嘴深思了片刻。“装病吧。”
“装病?”郑悦然没懂她的意思。
现在姜梨也来不及详细解释,“把你带来的胭脂水粉都给我,再搬几床厚被子过来,还有衣服。我记得你还带了几件披风,对不对?”
郑悦然这次回老家要住到明年年过年,所以厚衣服什么的也没少带。
“就拿几件带帽子的厚披风。对了,还有帷帽。”姜梨补充道。
郑悦然点点头一一记下,下马车去找人前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这些就够了吗?”
“先要这些,剩下的想起来再取也来得及。”姜梨道。
郑悦然想想也对。
“诶,还有还有。”姜梨又有想到的事情,赶紧喊住了郑悦然,冲着她不好意思的笑笑。
“还有石榴和管婆婆,把她们也请到马车上来吧。”
“好。”郑悦然现在对姜梨的要求照单全收。
“真的可以吗?”郑悦然忍不住又问,想从姜梨这里获取更多的信心。
“可以的,等我向你们展示我真正的技术吧。”姜梨回答的相当自信,她知道只有这样做,才能让郑悦然也更有信心。
那么首先要展示的,就是她多年经验积累出的化妆术了。
一队马车向着城门的方向缓缓驶去。
守着城门的士兵早就得到了上头的命令,对来往的车队要仔细检查。于是拦住了车队,说出了要检查的要求。
赶车的侍卫面色为难,“军爷,我们这车里都是女眷,可能不大方便。而且我们家老爷也是为官的,我们这车里肯定没什么不该带的东西,要不就算了吧。”说着将一个装满银子的荷包塞到了士兵手里。
士兵掂了掂荷包的重量,心里满意。将荷包往怀里一揣,不留情面的说道:“少废话,例行检查谁都不能免。”
说完就指挥下属分别去检查装着行李和坐着婆子丫鬟的马车,自己亲自检查最华丽的那辆一看就是坐着主子的马车。
士兵摆摆手示意赶车的侍卫下来。侍卫虽然不愿,可还是无奈跳下车架。
士兵睨了他一眼,掀开车帘,一股热浪伴随着浓烈的熏香的香味扑面而来。
“呸呸呸,怎么回事。”士兵嫌弃的在鼻子前扇风。
“军爷。”坐在车帘旁边的姜梨赶忙说道:“我家小姐身体有恙,这次也是为了回老家养病的。请您高抬贵手,别……”
“不行。”士兵毫不犹豫的拒绝。“例行检查,谁都不能例外。”边说边打量着车厢里的众人。
现在已经快入夏,气温回升不少。可是眼前的马车还是围的严严实实的,光和风都透不进来。
马车里坐着五个人,门边是刚才说话的姜梨和管婆婆。最里面横躺着一个裹着棉被的人,枕在旁边人腿上,两边还各坐着一个穿着厚披风戴着帷帽的人。
士兵看了看外面的天气,觉得很可疑。
“把脸露出来。”士兵命令道。
上面要求他们查的是男人,他自然要看清楚马车里几个人的脸才行。
“军爷,我们小姐的病不能见风的。”姜梨阻拦道。
士兵:“少废话。从一个开始就磨磨唧唧的,我看你们就很可疑。在啰嗦下去,我就将你们都带走,到时候查个清楚。”
“可是……”姜梨还想求情,一直把脸缩在被子里的人拦住了她。
“算了阿梨,有什么可求人的,他要看就让他看好了。”
这人声音冷冷的,语气中带着不屑和倨傲,说完就把被子拉下,露出苍白又长满红疹的脸。
“这是什么东西?”士兵嫌恶的往后仰了仰身子,生怕被传染。“你们小姐得的这是什么病?”
“就是,就是疹子罢了。”姜梨回答时眼神飘忽,一看就是在说谎,让人不得不多想。
士兵眉头皱得老深,心里暗道晦气。
“其他两个,也把脸露出来。”
其余两个穿着披风的人看向已经坐起身裹着被子虚弱的咳嗽的小姐,看她点头,这才摘下帷帽。
惨白的脸色,青灰色的眼圈,遍布满脸的可怖的红疹,这两人的脸比刚才那位小姐的更加吓人。
士兵骂声还没出口,还没来得及细看她们的长相,注意力就被小姐剧烈咳嗽声转移了过去。
看着两个侍女打扮的人小心的服侍着像是要把肺咳出来的小姐喝水,士兵问姜梨:“她们又是怎么回事?”
姜梨尴尬的勾了勾嘴角,“红疹么,是会传染人的,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她说的云淡风轻的,可身体动作却跟说的话相反,忍不住挪动身体想要离车厢里的三人远一点。
完事还欲盖弥彰的说了句,“军爷您别介意,您这个距离传不上的。”
“晦气。”士兵重重的摔下手里的车帘,不耐烦的冲着赶车的侍卫摆摆手,让他们赶紧走。
侍卫道了声谢,刚坐上车架要赶车离开,士兵突然又开口道:“等等!”
车里车外的人心都悬了起来,屏气凝神的等着他接下来的举动。
“你说你们家老爷是做官的,是朝中哪位官员?”士兵问。
“这个……”侍卫眼神直往车厢里瞟,希望有人能出来救场。
“敢问这位军爷姓甚名谁,又是哪户兵营里的呢?”姜梨问。
“现在是我问你,你问我做什么!”士兵斥责。
“军爷别动怒。”姜梨说道,“您知道了我们家老爷的名号,礼尚往来我们也该知道您的才是。哪天我家老爷问起小姐回老家这一路有没有碰到什么人,我们也好跟他回禀。”
士兵眯了眯眼,想起刚看到马车中三人的病容,还有其他人躲闪的眼神。这家小姐的病一看就不是红疹这么简单,恐怕得的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传染病。
后宅的小姐得了这种病,被家人匆匆忙忙的找了借口送回老家,就是为了避人耳目。若是问的太过清楚,知道了别人家的秘密,以后再被清算灭口……
这么一想,士兵也就不愿再问,催促着他们快走。
侍卫总算是将马车驶出了城门,一路向前最后停在了两个城中间的山林里。
郑悦然虚脱的靠在姜梨身上,庆幸的说道:“多亏了有你跟着我,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直裹着厚重的棉被再加上紧张,郑悦然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姜梨笑笑没有说话,拿出手帕替郑悦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姜梨刚才算是拿出来毕生绝学,替郑悦然还有石榴和李朝晖化了这么一个,看着像是脸上长满红疹的病容妆。
郑悦然横躺在最显眼的位置先吸引检查士兵的视线,李朝晖跟石榴则坐在她两边,穿着厚披风遮挡身形,戴着帷帽遮住脸。
为了让李朝晖的身高不至于太显眼,姜梨还让人把其他人坐的位置都垫高了一大块,才勉强让车厢里五个人看起来坐着差不多高。
李朝晖化了一脸乱七八糟的妆,再加上坐在背光的一边,没等士兵看清楚他的脸,郑悦然就用咳嗽声再次将士兵的注意力吸引走,这才没被识破身份。
再加上姜梨若有似无的暗示马车里的人得的病传染,还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若是被知道会坏了家族名声的那种,这才让士兵放弃仔细检查,最终能够平安出城没有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