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在一旁看着,对杜婶子的心思也明白个七八分。她今天来当然不是只为了跟杜婶子一家拉关系,也是为了试探些事情。她跟杜寒露是没好到要拉杜寒露脱身的地步,可要是能让尹博文吃亏,那何乐不为呢。
姜梨脸上挂上了笑意,看着杜寒露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把杯子往姜梨身上一推,“给你水。”
水杯撞在姜梨身上,洒出来了几滴落在了姜梨手臂上。
“嘶。”姜梨躲了一下,然后接过杯子向杜寒露道了声谢。
“莽莽撞撞的。”杜婶子看着女儿无奈的摇摇头。
杜寒露抿着嘴没说话。
水端出来前她还特意把水调到只是微烫,按理说不会烫人。可又想到姜梨平日也不做什么重活细皮嫩肉的,不禁烫也是正常。
这么一想,杜寒露又跑回屋里拿了几颗萝卜糖出来。
“给你。”杜寒露把糖塞进姜梨手里,算是道歉了。
姜梨笑笑,将萝卜糖含在嘴里,心想杜寒露这人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杜婶子抬头看了看时辰,“我先去把菜收拾了,一会儿还要去给你爹和大哥他们送饭。你替我在这儿照顾下阿梨,可别欺负人家,知道吗?”
“谁欺负她了。”杜寒露不服气的反驳。
“你啊!”杜婶子在杜寒露眉心点了两下,放下手里做了一半的活计先去做饭了。
等杜婶子一走,姜梨马上凑到杜寒露身边,无视杜寒露皱着眉头不喜的样子问道:“杜寒露,你是不是喜欢尹博文?”
杜寒露也没料到她会把问题直接问出来,眼睛瞪得老大。
姜梨笑意盈盈的看着杜寒露,还催促她,“快说啊。你都送钱给尹博文花了,还怕承认喜欢他?”
“是他告诉你的?”杜寒露反问。
杜寒露这么一回答,姜梨心里就有了底。原来昨天的铜钱上的猪油不是尹家人买肉时沾上的,而是杜寒露把卖肉赚的钱偷偷拿走送给尹博文了。
杜寒露看姜梨没说话,忍不住追问:“是尹博文告诉你的不?他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他怎么跟我说的。”姜梨似笑非笑的看着杜寒露,“你跟我过去,直接听听他怎么说,岂不更好?”
杜寒露怀疑的看着姜梨,没有回答。
“走吧,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还害怕我不成?”姜梨催她,“不过到了尹家你要听我的,不能出声,听听尹博文他到底怎么想的。怎么样?”
杜寒露看着姜梨的眼睛半晌,最后还是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姜梨拉着杜寒露回去时,尹博文家门口停着的马车还在。
姜梨顺着门缝往里看了看,发现尹家前院还有人在。于是拉着杜寒露回了姜家,找到尹家和姜家之间的院墙的最低处。
“爬过去,小心点。”姜梨对杜寒露道。
“这,你这是要去偷东西,怎么还偷着进去?!”杜寒露接受不了。
都说姜梨是姜夫子的女儿,规矩懂事。可偷着翻墙进到别人家里,这就是其他人嘴里的规矩懂事吗?
“哎呀,事出从急,特殊时期用特殊办法。”姜梨也不愿意翻墙啊,她长这么大还没做过翻墙偷进别人家的事情,这不是为了挽救杜寒露这个被骗走钱财的无辜少女,想出来的不是办法的办法么。
“尹家门口的马车,你就不好奇是谁吗?”姜梨问。
杜寒露抿着嘴,思考片刻。“那如果到时候被发现了,就说是你逼我翻墙的。”
“好好好,我逼你的我逼你的。”姜梨无奈,“快点吧,一会儿人走了,想听都听不到了。”
杜寒露瞪了姜梨一眼,动作轻盈的翻了过户。
尹家大门禁闭,院里还坐着两个眼生的婆子在磕瓜子,也不知道在招待哪位金贵的客人。
还好为了换气窗户是开着的,不然姜梨都找不到偷听的地方。
这不听还好,一听姜梨也是下了一跳。她本以为来的也就是镇上哪户富商,没想到来的是知县的家眷。
想不到知县也有和尹家结亲的念头。姜梨想。
不过转头一想,本地的知县也是出身贫寒没有靠山的,不然也不至于在官场二十来年了还是个知县。
想把女儿高嫁没门路,低嫁又不甘心,管界内的有望金榜题名的举人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了。
知县家人话里话外的都是说等尹博文授了官职俩家就能定亲,潜台词的意思就是尹博文如果连殿试都没能进,那自然是就当没有结亲这回事了。
不过知县应该也想不到,尹博文会在殿试中一举夺魁,然后就反过来换他瞧不上知县着没背景官阶低的做自己老丈人了。
姜梨走神的这会儿工夫,屋里已经聊到知县家出钱资助尹博文赴京科举的事情了。
尹博文当然是拿出他向来熟练的自强自立的人设,婉拒了知县给予的钱财上的资助,说什么平日里帮人抄书也攒下了不少银子,够用。
知县一家听到这话对尹博文又多了几分欣赏,一个劲儿的夸奖他有学问还懂事,将来一定能成大事。
姜梨则在心中暗骂尹博文不要脸,明明钱都是坑骗来的,还说什么抄书攒的,他花的钱哪有自己赚来的。
姜梨看杜寒露脸色越来越不好,赶在杜寒露要出声前一把捂住她的嘴。
“你想好了,坐在里面的是知县,你要出去撞破得罪知县吗?”姜梨问。
还好杜寒露没虎到连知县都不放在眼里的地步。闻言放松了挣扎的力道,任凭姜梨半拖半拽的把她拉到墙边。
“翻墙我就没法帮你了,自己翻。”姜梨说完先翻了过去。
杜寒露回头看了一眼,也跟着翻了过去。
姜梨拍拍衣服上沾上的土,还好心替杜寒露也拍了拍。看杜寒露站在原地脸色阴沉的模样,正打算劝说两句,突然杜寒露绕开姜梨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这是……受的打击太大一时接受不了?”姜梨猜测。
然后没过多久,隔壁就传来了拍门声,姜梨在墙边都听到了隔壁乱成一团的动静。
姜梨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放心不下杜寒露,也跟着往尹家去了。
尹博文打开门,看到门口的杜寒露微微吃了一惊。
杜寒露喜欢自己,这尹博文是知道的,平时他也没少利用这一点为自己谋利。同样他也清楚杜寒露面对自己时的羞怯和不自信,这使得杜寒露从没像现在这样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他面前过。
“寒露,有事吗?”尹博文柔声问道。
杜寒露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然后一把推开尹博文快步往屋里走去。
尹博文看出她的意图,第一个想法就是拦住杜寒露,可别生出什么事端。
没想到姜梨这时候出现抓住了尹博文的胳膊,让他没能第一时间将杜寒露拦住。
“博文哥哥,这是怎么了?”姜梨问,“我刚才在家里听到好大的动静,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了。”
尹博文看着已经进屋的杜寒露,敷衍道:“博文哥哥这里没什么事情,你快回家吧,啊。”
“可是……”姜梨还想再说什么,尹博文已经挣脱开她的钳制,往屋里跑去。
姜梨冷哼了一声,跟了上去。
尹家的厅堂里,杜寒露正站在厅堂中央,像巡视领地的野兽一样环视四周。
姜梨进去时看厅里没见其他陌生面孔,想必是避开了,心里松了口气。
她实在摸不清杜寒露的心思,不知道杜寒露要做什么,只能琢磨着怎么才能自然又不引人怀疑的将杜寒露带走。
姜梨主意还没想出来,就看到面前杜寒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杜寒露这一跪别说姜梨,连尹博文母子都傻了眼了。
“尹伯母,求您将我的钱还给我吧。”
杜寒露话音一落,尹母眼神不自然的望向卧房的方向。
“什么,什么钱,你这姑娘跑到别人家里来一张口就是钱不钱的,谁教的你!”
杜寒露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尹母,眼中全是恨。
“是您的儿子尹博文说等他高中就娶我进门,哄着我把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钱拿给他 。起初我信了,自己一文钱都舍不得花,全攒着给他读书用。现在……现在我自知配不上尹举人,不敢在做梦嫁到尹家,只盼着您母子二人大发慈悲,能把我的钱还给我。”
“你你你你这,胡言乱语!”尹母斥责道。
一旁姜梨惊讶的捂着嘴,不敢相信的问尹博文道:“博文哥哥,她说的可是真的,你真说过要娶杜寒露过门?”
“阿梨,我……”尹博文也是头一次遇到如此混乱的情况,一时不知道该安抚谁才好。
杜寒露可不给这对母子缓过来的机会,跪在地上咣咣的开始磕头,把其他人都看傻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姜梨,她快步走过去扶住杜寒露,不让她再做这种与自虐无异的行为。
“尹伯母,博文哥哥,你们晚上真拿了杜寒露的钱就还给她吧。她一个姑娘家,现在都让你们逼成什么样了!”
姜梨拿出手帕轻轻擦拭杜寒露额头上的伤口,她也没想到这姑娘是这么硬的性格,如此豁的出去。
“若是不还钱,我就去告到知县老爷那儿,让全县的人都知道。”杜寒露阴恻恻的看着尹博文,“我一个猪肉摊家的女儿,又有什么可怕的?”
尹博文愣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说道:“杜姑娘,我也不知你今天到底为何突然闯进我家,说我与你……说我与你有婚约,还说我拿了你的钱。”
尹博文摇摇头,“你连姑娘家的名节和家里的名声都不顾了,说白了就是要找我要钱。你控诉的那些事情我一件都不曾做过,可我想能让一个姑娘豁出名节的事情肯定不是小事。所以,”
“所以我给你银钱不是因为我做过你说的那些恶事,而是可怜你。”
杜寒露听到尹博文这通颠倒黑白的话气的直发抖,还欲争辩,却被姜梨按住手。
姜梨冲杜寒露摇摇头,现在多说无益,拿到钱就够了,实在没有必要争论谁对谁错。
尹博文是举人,事情闹大了也会有不少人站在他那边,信他的话。更何况杜寒露手里也没证据,顶多让尹博文受点道德的谴责,没什么用处。
现在只要能把钱拿回来,让尹博文嘴上占点便宜又怎么样呢?这屋里的人还有退到卧房里的知县一家都不是蠢人,就算尹博文狡辩再多,心里也明镜似的知道谁对谁错。
姜梨不知道杜寒露有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不过她倒是如姜梨所愿的安静下来,等着尹博文拿钱出来。
“博文哥哥……”姜梨表情木然的看着尹博文还有杜寒露手中的钱。
尹博文明白了她的眼神,连假笑都要假笑不出来了。可是考虑到知县一家还在,现在赶快把姜梨和杜寒露打发走,以后再做其他打算也不迟。
于是沾了杜寒露的光,姜梨又从尹博文手里讨回来几两碎银。
从尹家离开时,姜梨本来想再跟杜寒露谈谈。结果见到站在自家门口的人一愣,改变了主意。
“阿晖,你怎么在这儿,找我有事情吗?”姜梨问。
被称作阿晖的也是跟姜梨一起长大的邻居,李朝晖。
李朝晖原来就住在姜梨家另外一边,跟姑姑一家生活在一起,比姜梨大上两岁,两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等到后来原主长大一些,就跟从文的尹博文更有共同语言,走的更近。再加上李朝晖一家搬回了乡里,平日见得少了,也就渐渐疏远了。
李朝晖父母早亡,十岁就被姑姑收养,跟着姑姑一家生活。
在姑姑家,李朝晖过的并不好。
虽然姑姑对他不错,可是姑父却把他当下人一样驱使。家里和店里的脏活累活都扔给李朝晖就算了,还不给他吃饱穿暖,过的日子连下人都不如。
原主看他可怜,时常多做些吃的偷偷送给他,还会把姜夫子的旧衣服改小送过去,这才让李朝晖不至于被虐待的活不下去。
后来李朝晖的姑姑病重,在镇子上的买卖做不下去了,一家人就搬回了乡里。
这几年李朝晖为了给姑姑赚钱治病,一个人又回到了镇上给人做小工,拼命赚钱。
可惜李朝晖的努力并没有留住姑姑的姓名,上个月的时候,李朝晖的姑姑还是去世了。
姑姑去世后,李朝晖也没有再回姑父家的必要了。他这次来是专门跟姜梨辞行,告诉她自己要去当兵的打算。
“你,你一定要去吗?”姜梨问。
现在时局动荡,边境常有战事发生。李朝晖这一去,能不能回来都不好说。
“一定要去的。”李朝晖眼神坚定,“我已经在征兵的老爷那儿登记过了,现在不去就等同于逃兵,要判罪的。而且我现在身无分文,家里的地也……我读书写字也不成,留在镇上也只能干点力气活。还不如拼着这帮子力气去参军,没准儿能找到条出路。”
姜梨暗叹一声,知道他说的也没错。只是她在原主之后的记忆里,并没有找到和李朝晖相关的,也不知道他这次入伍到底是福是祸。
姜梨招呼李朝晖进了院子,对他道:“你等我一下。”
然后转身回了屋,拿了一身衣服出来。
这身衣服是原主专门做给尹博文进京赶考时穿的,姜梨来了后自然不打算再给尹博文,平白浪费了原主的心血。
本来是想着过些日子得空了改一改尺码,留给姜夫子穿的,现在李朝晖要去当兵,姜梨就拿出来让他套上试试。
李朝晖比尹博文略高一些,好在也能穿的下。而且李朝晖常做力气活,比起尹博文身材更加挺拔,新衣服穿在他身上格外的精神。
“真不错。”原主做的衣服穿的人穿着好看,姜梨心里也很有成就感。
“对了,还有别的。”
姜棠说完跑回屋里,又拿了一双棉靴和一副护膝出来。
棉靴和护膝,自然也是原主给尹博文做的。
京城和瑜镇不同,到了冬天气温极低。原主担心尹博文在贡院吃苦,专门做了棉靴和护膝让他考试的时候换上。
之前姜梨还因为瑜镇用不上这些觉得怪可惜的,现在李朝晖要去边疆,正好送给他御寒,也不算浪费。
“都能穿的下,真是太好了。”姜梨道,“都送你了,你穿着去边疆也免得被冻伤了。”
李朝晖听到她的话心中感激,可也知道这些并不是做给自己的,犹豫一下,还是问道:“你把这些都送我了,那博文……”
“没关系的。”姜梨不在意的挥挥手,“反正我也不打算送给他的。”
“你们吵架了?”李朝晖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啊。”姜梨摇头。
李朝晖眼神一暗,他倒是真希望阿梨真的跟尹博文闹掰了。
“不是吵架,就是,三观不合。”
“三观不合?”李朝晖不懂。
“我跟尹博文就是,话不投机。原来是朋友,以后连朋友都没必要做了。”姜梨解释。
她觉得现在这个状况很不好,人人都把她和尹博文联系在一起,将她们默认成一对。就算她现在对尹博文没想法了,日后尹博文金榜题名,其他人也会说是她高攀不上的。
看起来要赶紧找个机会,让其他人改变想法。姜梨想。
而李朝晖虽然对姜梨的话听不大明白,但听到姜梨说跟尹博文以后朋友都做不得了,不免窃喜。只不过他即将奔赴沙场生死难料,有些话只能暂且憋在心里。
“谢谢你,阿梨。”李朝晖看着姜梨,一脸认真的说道。从小阿梨就对他多有照顾,是除了姑姑外唯一对他好的人。他一直把阿梨当作他的太阳,当作……喜欢的人。
姜梨听到他的感谢,以为他说的是刚送出的衣物。于是就只是笑了笑,“不用谢,你能平安回来就好。”
李朝晖看着姜梨的眼睛,向她承诺:“你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李朝晖走的那天,姜梨还带着提前做好的干粮去送了他。分别时最后的嘱托,无非还是一句“平安归来”。
李朝晖走后,姜梨的日子过得跟平时没什么不同。
因为杜婶子提醒她今年怕是要过一个冷冬,所以姜梨也抓紧时间开始着手准备方便储存的食物,还有过冬的衣物。
姜家没有养猪,姜梨想要多买些肉做成腊肉过冬吃,就去了集市杜家的肉摊上去买肉。
这些天姜梨跟杜寒露已经混熟了不少,杜婶子看到姜梨来买肉还专门给她挑了位置好的,又送了她几只猪脚。
姜梨向杜婶子道了声谢,又冲着杜婶子点头笑了笑。
杜婶子意会,提高了嗓门。“阿梨啊,你一次买这么多肉,是帮尹家买的吗?”
“杜婶子为什么这么说,我做甚要帮尹家买肉啊?”姜梨不解的问道。
旁边摆摊的大娘听到她们的对话,忍不住插话。“尹举人现在已经是举人了,阿梨你们两个的婚事什么时候有定下来啊。”
“冯大娘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啊。”姜梨惊讶,“尹大哥是我父亲的学生,就跟我大哥一样,没有其他的。尹大哥这次进京考取了功名,可是要娶京中大官的女儿的,您可别乱讲话。”
冯大娘被姜梨这么一说,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又回道:“阿梨你跟尹举人的事情咱们镇子上谁不知道,害什么骚呢。”
姜梨听到她这话板起了脸,反问她:“您到是说说,我跟尹大哥有啥事?”
“您要是指的是我父亲资助尹大哥读书的事情,那我父亲资助的也不止尹大哥一人,怎么到了您的嘴里,就变成我跟尹大哥有什么了呢?”
眼前的这位冯大娘最爱说人是非,瑜镇上没几个人没被她背后编排过的。是以这次姜梨跟她对上了,其他人第一反应都是站在姜梨这边帮着去反驳冯大娘的。
最先开口的是正在看肉的王大婶,她跟冯大娘向来就不对付。这回有了机会,当然要噎冯大娘两句。
“我说冯大娘,我记得你娘家侄儿在姜夫子书院读书的时候家里凑不齐钱,姜夫子也是免了他束脩的。可见姜夫子一直是心善的人,并不是只对尹举人好的。当初你一家对姜夫子感恩戴德的,怎么过后就在这儿议论姜夫子的女儿,这也太不厚道了。”王大婶道。
冯大娘脸色一变,想要辩解两句,可其他人听了王大婶的话后都觉得王大婶说得有道理,一时都跟着指责起冯大娘来。
“王大婶说得对啊,姜夫子在咱们镇上教书快二十年了,哪家孩子要说因为没钱读不起书的,姜夫子不都帮忙了么。”
“是啊是啊,我家外甥当时交不起束脩,姜夫子也没把他赶走,还是尽心尽力的教他。虽说我家外甥不争气没能考上功名吧,但是也在县城找了个做账房先生的活计,现在日子过得也不错。逢年过节的都要去姜夫子家拜访一番的,就是为了感激姜夫子的恩德呢。”
“那你家外甥还真是个知道感恩的,不像冯大娘,人家姜夫子帮了她外甥,她背后也没少议论姜夫子跟阿梨,实在是不像话。”
“是啊是啊,姜夫子要续弦这事儿,冯大娘传了就有十几年了,简直离谱。”
姜梨的本意自然不是为了讨伐冯大娘,只是冯大娘平时人缘太差,其他人找到这个机会就开始一窝蜂地指责起冯大娘来。
眼看话题越来越歪,姜梨赶紧开口道:“冯大娘您平时就爱说些闲话,可也不能随便乱说,坏我的名节啊。”
“是啊是啊,”杜婶子赶紧接到,“这么看来姜夫子对尹举人和其他学生也没啥区别,就是尹举人跟阿梨年龄相近,大家想多了吧。”
其他人纷纷附和,有的还拽出来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说姜梨跟尹博文是兄妹也是没有错的。
姜梨感激的冲杜婶子笑了笑,今天的事情虽然不能彻底让别人觉得她跟尹博文没关系了,但至少能改变一些人的想法。
以后在人前多表明几次态度,总会让镇上的人将她和尹博文切割开的。
◎我的朋友就是我自己◎
之后的半个来月,姜梨在家里依旧是在准备过冬的东西,时不时的做几件绣活儿,打发时间顺便赚些钱补贴家用。
自从不用贴补尹家母子这对吸血鬼后,姜梨发现靠着姜夫子书院收的束脩和她做的绣活儿赚的钱,他们父女的生活水平在镇子上也算得上是不错的了。
在姜梨公开和尹博文划清界限之后,尹博文也厚着脸皮来找过姜梨几次。每次都败在姜梨的一连追问下,灰溜溜的走了。
尹博文进京那日,姜梨并没有去送行。
姜夫子倒是去了,不过那是因为除了尹博文外,姜夫子还有另一位学生也考中了举人,要进京参加会试。
尹博文离家之前在心里排演了好几遍的离别戏码,因为女主角没有到场而没能上演。
虽然没能从姜梨身上榨取更多地钱财心有不甘,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会试。尹博文再不甘心,也只能先记下这笔账,回头再算。
本来想着姜梨这些年也不容易,看在她是先生女儿的份上,还打算给她个妾室当当的。现在看来,终归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没什么远见。尹博文心中不屑,等到他日他高中状元,姜梨肯定是悔得肠子都晴了。
尹博文这番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心思,姜梨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现在正醉心于依靠自己在原本世界里的所见所闻,改进刺绣的花样及针法。
刺绣这件事,姜梨在原本的世界里自然是没接触过的。不过她家境富裕,从小到大好东西见识的多,珍贵的绣品也见过不少。有她的想法再加上原主这双巧手,还真让她研究出一点门道。
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姜梨去收购原主绣品的绣铺里去看过。瑜镇这里刺绣所属的流派配色偏于素雅,多被加工成桌屏或者是扇面,再卖出去。
而这并不代表颜色艳丽的绣品没有市场。相反的,从外地进货来的配色艳丽的绣品,价格要比姜梨他们绣的高上几倍。
姜梨跟绣铺的老板娘聊过,这里面主要的原因就在配色上面。
色彩鲜艳丰富的绣品用到的绣线颜色就多,一种颜色没搭配好,哪怕是在绣品中只占一小点的位置,都会让整幅绣品看起来别扭。
要完成一幅颜色复杂的绣品,需要极高的水平。最开始要有已经完成的成品做教材,或者有填好色的花样做参考,方能慢慢入门,直到最后自己能作出完美的颜色搭配。
而瑜镇姑娘的刺绣手艺都是家传的,母亲会的那几个花样子再传给女儿,几十年也没什么变化。
说白了,瑜镇姑娘们大多跟姜梨一样,做绣活儿只是为了贴补家用。而跟姜梨又有不同的是,她们只有在农闲的那一两个月忙完了其他事情,才能有时间做个一两件儿。或者是在帮家里照顾完生意,做完家务后,一天挤出来个点零散时间做活儿。
把绣活儿卖给绣铺后,父母会给她们两下几文钱当作奖励,剩下的全都充作一家人的生活费用。
姑娘们谁也不是正经的绣娘,辛苦半天落在自己手里的也就几文钱,自然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研究什么新花样。
而姜梨跟她们不同。她家没有地,也没有生意和牲畜要照顾。家中没有弟妹,只要顾好自己和姜夫子的一日三餐就够,剩下了大把的时间。
同样是又费眼又费力的做绣活儿,为啥她要做其他人都会的便宜不值钱的?花了差不多的时间和精力,她当然选择做收益高的。
原主是跟姜夫子学过作画的,不过技艺却称不上高超。连画了几幅花样姜梨都不甚满意,一直画到姜夫子书院散学回到家,姜梨才发现自己把做饭这件事情忘了。
姜夫子看到女儿把久不用的颜料都摆了出来,没有先问女儿为什么没有准备饭菜,而是问她怎么突然想起来作画了。
姜梨将自己想要几幅好看花样的想法告诉了姜夫子。姜夫子听后想了想,说道:“爹有位好友在县城就是靠卖画为生的。等三日后书院休沐,我带你去县城寻他,请他帮你画几幅花样。”
姜夫子出身贫寒,年少时读书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自然没有多余的时间和钱财去学习作画。好在姜夫子虽然不善丹青,可却也结交了擅长作画的朋友可以帮上姜梨的忙。
“真的么,太好了。”姜梨欣喜,“爹您今天多等一会儿,我现在就去做饭。”
“别做了。”姜夫子拦住要去厨房的姜梨,“既然今天家里没做饭,咱们就去镇上新开的酒楼去尝尝他们的新菜色。”
“镇上新开的酒楼?”姜梨想起好像听人提过,听说河鲜做的不错。
“是啊。”姜夫子点点头,“正好爹今天刚收了束脩,先带我女儿吃顿好的,省的爹心里没数,过几天又把钱花光了。”
听姜夫子这么一说,姜梨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姜夫子从来不是小气的人,不管是对书院的学生还是对自己的女儿都是一样。只是他对钱财没有概念,对家里的钱心里没数,所以有时散出去的银钱比收回来的束脩还多。
不过这些天姜梨也发现了,如果她提句家中没钱了,姜夫子肯定就不会再往外撒钱了。毕竟在姜夫子心里,书院里的学生再重要也比不上唯一的女儿。
只是原来原主在时,觉得姜夫子的行为特别伟大,她也愿意支持父亲。这才导致了原主和姜夫子明明收入不少,可日子却过得紧巴巴的。
“那今天就去新酒楼尝尝。”姜梨道。
镇上的新酒楼走的是高端路线,菜品美味,用餐环境清静幽雅,就是价格略高,因此用餐的人并不多。
姜梨和姜夫子一进去,小二就热情的迎了出来,给他们安排了好位置,又介绍了几道招牌菜。
姜梨点了两道招牌菜和一壶茶,父女俩今天也奢侈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