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袋乱糟糟的,对方景柏扬起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随口问了一句:“秦山今天怎么样了?”
方景柏:“奥对,差点把他忘了!我醒来很渴,光顾着过来烧水了,小于你等等,我这就去看看他身体好点了没。”
于笙胡乱点了两下头:“嗯,快去吧。”
把方景柏打发走,于笙的周围又陷入一片安静,她深呼吸一口,又长长地呼出去,被方景柏一打岔,那些铺天盖地的恐慌好像散去一点。
于笙略微清醒了些,现在不是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时候,就算丢了读心术,她也依旧可以把想做的事进行下去,她从来都不是只靠读心术,那东西只是辅助而已,最主要的还是靠她自己的力量。
危险就在身边,如果她选择退缩,那么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就在于笙逐渐调整好心情时,才走不久的方景柏突然返回。
于笙想起自己刚才对他敷衍的态度,正想说些什么,就被他一把按住了肩膀,入目的是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小于,秦山他不见了!”
于笙眼前的画面霎时间按了暂停,她想到了自认为那个平静的昨夜。
难道云川要杀的人不是她……
而是秦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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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间这么吵?
她别扭的像蚕一样动了动身子,还没等她听清外面的谈话内容是什么,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就忽然接近, 眨眼间就到了帐篷外面,‘吱’一声拉开拉链。
来人是于笙,她神色匆匆地进了帐篷,重新把拉链拉上后, 一眼都没看汤凡,快速从角落拿出脏衣服, 手脚麻利地把身上穿的衣服脱到只剩内衣,然后把脏衣服挨件穿上。
于笙蜜色的腹肌在汤凡面前一闪而过,虽然重要部位被运动内衣遮盖,汤凡还是不自在地扭过去头,撇开视线不看于笙。
这死女人, 当她不存在是吧?出了什么事这么急?
汤凡原本不想跟于笙说话,准备跟这人划清界限,把嘴紧紧闭好,不让于笙从她嘴里撬出一点的有用信息。
但到底没敌过好奇心,汤凡在于笙系裤腰时没声好气地问:“发生什么了, 你赶着去投胎?”
本以为于笙会像以前一样回怼自己,可于笙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 头都不抬地扔下几个字。
“秦山失踪了。”
汤凡脸上的刻薄退却,变成了一种惊疑:“失踪了?”
于笙嗯了一声:“我现在出去找他,虽然不一定能找到人, 但还是得试试, 他大概率是昨天晚上就失踪了, 怪我睡着了没听见外面的声音”
说着, 于笙复杂地睨了一眼汤凡:“如果你知道什么,或者能猜到什么,我希望你最好告诉我,个人恩怨不要牵扯到无辜的人,不然要是秦山出了什么事,你就是那个帮凶。”
汤凡瞳孔晃了晃,呼吸频率也无意识的加快,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摆明了心里有事,于笙静静的等了一小会,见她思索半天还是合拢了嘴,顿时知道了她的选择。
“算了,我没时间等你在这天人交战,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营地里我让肖萌萌留在这,你要是遇到危险就大声呼叫,不想说出真相,你就拿着自己的安危一起赌吧。”
于笙不再理会汤凡的纠结,她把腰包别在身上出了帐篷,在去树林之前与肖萌萌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大步离去。
发现秦山失踪后,于笙就给所有人分配了任务,肖萌萌在营地里等着人,方景柏戴洁石永年还有于笙去树林里去搜索,至于云川,于笙借口让他去海边那块找人,实际是把他隔离到另一块区域,跟所有人保持距离。
秦山到底是自己消失的,还是应了云川昨晚的心声出了其他意外,于笙会尽力找到答案,失去了读心术,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四个人分开搜索的树林,于笙找北边的那块区域,她一边找人,一边寻找了一些食物,今天她没有只找自己的那份,还加上了肖萌萌的量,肖萌萌这会对于于笙来讲有大用处。
要想把秦山那么大体格的人藏住可不太容易,于笙算是最熟悉树林布局的人,各种隐蔽的地方她都找了个遍,可她搜索了好几个小时,连带着之前汤凡藏匿的位置也没放过,就没有看到秦山的影子。
最后实在是饿的不行,她返回营地煮芋头充了饥,顺便给肖萌萌送去食物,并叮嘱她给汤凡一点,读心术已经没了,于笙必须改变策略,在汤凡肯松口前不能把人饿出事。
补充完体力,于笙重新投入搜索之中,只不过一直找到傍黑天,她依旧没有任何收获,回到营地的时候,火堆已经升起,她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人。
其他人围坐在一起唉声叹气,这场景何其眼熟,于笙觉得自己失踪的那两天,营地应该也是这般景象。
于笙坐在最后一个空着的椅子上,石永年没精打采的跟她打了个招呼,方景柏扭头看她:“累不累?”
于笙摇头:“还好。”
她回答完这句话,营地再次陷入宁静,于笙眼睛盯着火,余光却是落在云川身上,她不敢正大光明地看他,只能时不时地扫过他一眼。
云川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依旧寡言少语,神色冷凝,沉静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轮廓分明的脸庞在幽幽火光中忽明忽暗,让人看不真切。
突然,他抬头直直地朝着于笙看来,于笙喉咙一紧,迅速地移开视线,做出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那道凉凉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久到于笙脖子因为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酸痛,它的主人才回过头去,被窥视的束缚感随之消失。
于笙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在云川眼皮子底下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又或者说,有她在这里,云川只会保持这种戒备的状态,不会露出一丁点马脚。
于笙站起身,众人朝她看来,她自然地解释:“我去海边走走。”
没人提出疑问,大约是觉得营地里又有人失踪,于笙想起之前的事情,心情不好想去散散心。
于笙回帐篷里拿出手电筒,转身走向海边,路过肖萌萌的时候,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石永年盯着于笙的背影看了一会,尤其多看了几眼她手中的手电筒,等看不到于笙的身影后,扭回头来问肖萌萌。
“于笙的手电筒怎么会还有电?”
肖萌萌没正面回答:“咱们不是还剩了几块电池吗?”
她当时为了让云川救于笙,从石永年那把四块电池偷出来给了云川,估计是云川分给了于笙两块。
石永年若有所思的挑眉:“原来电池去她那了啊……”
肖萌萌没接他话,她的精力都放在另一件事上——监视恐怖分子,不错过他一分一毫的动作。
她偷瞄着那个全身散发着疏离之意的男人,脑袋中的弦勒的紧紧的,不敢分神。
肖萌萌之所以会这么警惕,不仅仅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危险,有可能祸害到她的小命。
还有一个原因被肖萌萌深深的压在心底,云川如果真的是汤凡的搭档,那么他就会是除了于笙以外最有利找到金子的人选,她不仅要防止被云川暗算,更要防止云川找到金子。
肖萌萌甘心为于笙做事的同时,实际也把于笙算计了进去,她没有能力拦住云川,但是于笙有,只要云川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不管是想害人还是想独自找金子,肖萌萌统统会立刻以他要做坏事的名号汇报给于笙,借助于笙的力量去拦住他。
浮萍无根脆弱,却能依靠强大的水流荡漾不息。
真正说起来,浮萍未必是输了的那一个。
只要是想要跟她争夺金子的人,统统是她的敌人。
能有资格拥有金子的人,只有她肖萌萌。
手电筒微弱的灯光,在偌大的海岸边聊胜于无。
差劲的天气延伸到了晚上,今夜的浪比平时要大一些,呼啸着冲向岸边,吞噬一粒粒细沙,退后片刻后,又以更大的浪花重新扑来,好似要冲走沙滩上的一切。
于笙很少在天黑的时候去海边,白日里的海有多么美丽迷人,这时候的海就有多凶险可怖,那是一种宛如浓墨般的黑,在月亮被云遮盖住的时候,海面没有一分光彩,与漆黑天空连成了一体,像是世界的尽头。
于笙只看了一眼就转回头,站在比较安全的位置,手电筒的光柱打在脚下沙滩上,照亮了一小片区域,沙子被灯光染成了惨白的颜色,看起来很冷清,偶尔会爬过手指大的多腿虫子。
一路沿着海岸线走,于笙到了之前放鱼篓的位置,她不是心血来潮想来海边散步的,目的正是石壁上的鱼篓,她想带回去几条鱼作为明天的食物,用来补充蛋白质,她觉得自己昨天忍不住睡觉,早上起来又浑身发虚就是因为身体缺乏了营养。
石壁的位置比较高,于笙借助一只手的力量爬了上去,手电筒照到那以后,一眼就看到了绑着鱼篓的那两棵树。
她多了几分期待,也不知道鱼篓里有几条鱼,这么久过去,恐怕诱饵早就被水冲没了味道,不过没关系,她不需要太多,只要有一两条鱼吃就可以,满足这点需求不算难。
但走到树旁边,入目的场景却让于笙像是被冷水从头泼到脚,一腔的期望全部成了散沙,被咆哮着的海水卷走了。
这里之前绑着两个鱼篓,一个是她编的,一个是肖萌萌编的,而现在,她的面前空空如也,一个鱼篓都没有了。
两棵树上还缠绕着树藤,可见鱼篓不是因为没绑好掉进海里的,于笙沉着脸拉起在空中摇摆的两根树藤,仔细查看上面的断口。
左手的很不规整,有可能是泡水泡久了被水冲断的,而右手的……
于笙的眸色一点点变深,右手中树藤的断口十分平整,不是被剪刀剪短的,就是用刀割断的。
无论是那种情况,都能证明一件事——这是人为的。
一瞬间,好几个人的脸出现在于笙的面前,她丢掉手中的树藤,心中的阴郁像是脚下汹涌的海浪,剧烈的咆哮着。
会是谁做的?石永年?肖萌萌?那两个被金子蛊惑了的人?
又或者是今天被她安排来海边找人的云川?
虽然于笙现在对云川很警惕,但她却莫名觉得是前两个人的可能性更大,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很符合他们两人胆子不大却又野心大的德行。
各种猜测从于笙脑子里闪过,最后成了一声叹息。
无论她多么努力的阻止,也依旧阻拦不了那四个字的来到。
——自相残杀。
为了那所谓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金子,宁可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之前那些共患难的情谊就像是纸片一样脆弱,分分钟就被撕了个稀巴烂。
于笙一脸菜色的爬下石壁,抬脚就朝着营地走,她不能再放任不管了,这两个家伙简直越来越过分,必须要警告一下,否则以后还不一定做出什么事情!
没心情再捡贝壳海螺,于笙径直走向营地,炽白的光柱像是她此刻烦闷的心情一样一起一伏,照射在面前的沙滩上。
隔着老远,于笙就看到了肖萌萌来回踱步的身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她以为肖萌萌又想来巴结人的那一套,眉头当即就拧住了,毫不客气地把手电筒照到肖萌萌身上晃她。
被灯光刺到眼睛,肖萌萌本能地用手挡了挡,发觉是于笙回来了,脸上竟也没有对于笙的不悦,反而急不可耐的快步朝着于笙走来,表情火急火燎的。
没等于笙反应过来,肖萌萌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压低声音迫切又慌张的说:“笙姐你可算回来了!快快快,云川他一个人偷偷去树林了!只有我看到了!别人都以为他进帐篷睡觉了!!”
于笙一震,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他走了多久了?身上有没有带武器?”
肖萌萌:“才走五分钟!现在追过去应该还来得及!至于武器…这个我真没注意到,可以确定的是他没背弓箭,但是刀之类的我就不确定了。”
她说完见于笙还在原地思考着什么,连忙催促道:“笙姐你还等什么!快点去追吧,等会人真就没了,秦山他有危险!”
于笙不再犹豫,交代了肖萌萌一句:“不要让别人发现我不在,有人问我回没回来你就说我睡了,如果天亮之前我都还没回来……”于笙顿了顿,抿了下唇。
“就把云川的身份告诉其他的所有人,让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卫星手机,逃离这个岛。”
这般像是交代遗言的话让肖萌萌愣了愣,那股子金子要被抢走的危机感退却了些,心里突然出现了更大的恐慌。
肖萌萌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她嗓子眼干涩,眼眶有些发酸。
在于笙抬脚的瞬间,肖萌萌重新拽住了她的手,这一次,比什么时候都要紧。
“笙姐,要不咱不去了吧。”肖萌萌嘴巴发木,弱弱的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以后会找到机会给秦山报仇的,但是你不能也搭在里面,你是我们营地的顶梁柱,可万万不能出事啊!”
说到最后,肖萌萌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哭腔,她想要金子是不假,一直在算计于笙也不假,但是到了这一刻,真的看到于笙可能会意外的时候,她那点未泯的良心涌现了,心里跟被小刀喇了一样难受。
肖萌萌不知道如果她今天让于笙去了,天亮前没等到于笙,自己会是什么心情,说她为了让自己心安也好,说她起了不该有的矫情也好,总之,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于笙去送死。
云川再怎么说是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基因上有优势,万一他藏峰是个比于笙身手还矫健的人呢?于笙还能占的了优势吗?
肖萌萌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左边的叫嚣着利用于笙去对付金子的竞争者,不要心软不然以后有她后悔的,右面的则苦口婆心的劝告她,做人要讲良心,于笙一路以来帮了她不少忙,知道了她的秘密以后也从没亏待过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不能做农夫与蛇的那条蛇。
不管脑海中如何天人交战,痛苦纠结,肖萌萌的手却始终没松开,仿佛是身体已经替她做出了决定。
于笙望向肖萌萌的脸,看到的正是这么一个别扭的表情,一会眼中多出几分贪婪,一会那些贪婪就被泪水覆盖,嘴角也瘪了下去。
顷刻间,于笙在海边看到鱼篓时的恼怒散去,变成了一种并非原谅,而是感悟的情绪。
人永远是最复杂的动物,不是非黑即白,而是由千百种色彩拼凑在一起,像是于笙出生时,她爸挨家挨户敲门低声下气的请求,带着对她的爱意做的百家布那样,五彩斑斓,赏心悦目。
也像是后来,她爸却因为好赌成病,差点把她卖给别人时装她的布袋子一般,黑白分明,冰冷刺骨。
早在为了躲开精神出问题的父亲,被母亲送上山学武的时候,于笙就已经懂了人性的复杂。
所以她没有说肖萌萌矫情,也没有被肖萌萌感动,只是淡笑着握住她的手,轻轻扯开,留下了一句话。
“在营地等我,我会回来的。”
片刻过后,这片空地只剩下了泪眼婆娑的肖萌萌。
关掉手电筒,于笙义无反顾地踏入黑暗中。
她从兜里拿出刀别在后腰处,整理好了有些混乱的心情,全心全意集中在暗夜的世界之中。
她没有时间感悟人生,等解决完云川,活着回来再感悟也不迟,到了现在这般地步,她早就没了回头路。
与其被动地把命放在别人手里,她不如亲自去探个究竟,不仅是为了秦山,也是为了她一直寻找的那个答案。
云川从营地离开了五分钟,于笙从旁边的树林里走远路,则是要用双倍的时间,她得争分夺秒的朝着树林赶去。
不过还好,两块手电筒电池在于笙这里,另外两块在云川那里,他一定会用手电筒照亮前路的,这是对于笙而言最好的指引。
她只需要迎着光去,然后熄灭那束光。
绕过了营地的位置,于笙进入了那片熟悉的树林,黑夜里庞杂的树枝张牙舞爪,如同一只只狰狞的怪物遍布四周,正在幽幽的盯着她。
视线受阻,听力就会变得极其敏锐,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呜咽,一阵低一阵高,让于笙的精神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夜晚的树林实在是太黑了,她就像是滴入黑墨中的颜料,眨眼间就被吞噬不见,看不见的东西总是会让人陷入无尽的想象,正如现在,于笙盯着四面八方无人的树木,心里毛毛的。
忽然间,于笙看到了六点钟方向有一团暗淡的白光,就像是深夜中的一团鬼火,朦胧虚幻,若隐若现。
找到了!
于笙呼吸变快,弯腰降低身体重心,放轻脚步接近那一点亮光,眼神一秒都不敢移开,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把人跟丢,她也不敢离得太近,这与跟踪肖萌萌那晚不同,云川是弓箭手,听力发达,在这种极静的夜,只要她不小心发出一点动静,云川都能立刻发觉。
那团雾蒙蒙的光亮在移动着,迟迟未停下,于笙保持一定的距离紧随其后,精神高度集中,脑子飞快地思索着云川半夜出来的目的,是与秦山相关的事情吗?
不知又前行了多久,前面的灯光忽地不动了,于笙随之停下,静静地观察着那边的动静,只是由于她距离的有些远,看的实在不清晰,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个人影。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必须要知道云川想做什么,于笙闭气凝神,开始缓慢的前行,与前面那个人拉近距离,前行数米后,她终于看清了男人清瘦的背影。
是云川没错。
他果然没背着箭,手上只握着把手电筒,穿着黑色短袖和运动裤,几乎要融于夜色之中,他不断地打量着身边的树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确认云川身上没有攻击人的利器后,于笙轻轻呼了口气,准备再接近一点。
就在这时,云川突然定住身子,一动不动,紧接着,他朝于笙躲藏的大树猛地看来。
于笙在上一秒才收回探视的脑袋,僵直地躲在树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哗啦啦’。
一阵凉风吹过,掀起了于笙的衣摆,吹动了地上的丰草,这种隐约的声音更显得空气安静,静到耳边响起低低的耳鸣声。
‘啪’,手电筒的灯光灭了。
视线从亮猛地转到暗,葱郁的树林中彻底陷入一片漆黑,于笙的眼逐渐瞪大,心跳几乎快跳出了嗓子眼。
云川发现她了吗?
耳边寂静无比,没有一丝声响,于笙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都没有除了树叶摩擦以外的声音。
身后浮出一层薄薄的冷汗,被风一吹阵阵发凉,她的指尖紧紧扣在树皮之中,指腹发麻,长久的宁静让她多出了几分不安。
于笙咬了咬牙,不能在躲下去了,这样就像是掩耳盗铃,她要和云川正面冲突。
下定决定的瞬间,于笙朝右迈了一步,抬头直视前方,本来嗓子里憋了许多跟他谈判的话,却在这一瞬间都化为乌有。
为什么……前面没人呢?
皎洁的月光透过树梢,斑斑点点的洒落在地,于笙的正对面,刚在云川站立的位置,空无一人。
就好像她刚才看到的那个背影,就像是一场梦。
僵硬感从脚底蔓延,一寸寸沿着她的腿向上攀爬,她腿肚子有些发涨,像是奔跑到脱力的人。
云川不见了。
无尽的黑暗之中,仿佛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
于笙因为疏忽被暗算过一次,她对这毛骨悚然的感觉无比清楚,这是她的第六感在警告她,绝不是错觉。
黑暗中,一定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
于笙动了,她绷紧全身的肌肉,迅速朝着反方向移动,脚底下似乎要生出风来,满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逃,快逃。
甩开身后的人!
于笙已经从追踪者变成了被追踪者,只有尽快甩开藏起来窥视她的人,才能重新掌握主动权,否则她可能会被他再次偷袭。
这一次她的头被击中后就不会仅仅是脑震荡,因为那块石头一定会挥动不止一下,她的脖子会被再次勒紧,缠绕住她的气管,让她窒息而亡。
又或者是黑夜中的暗箭,这是对云川最有利的形势,她没有看到他带箭,但他不一定真的没带。
于笙汗如雨下,滴滴砸进泥土之中,她双目清明却又谨慎,嘴唇大张着喘息,视线扫过眼前一颗又一颗的树,企图找到藏身之地。
她的身后,好像一直有一串脚步声在接近,时近时远,隐隐约约……
长时间的奔跑让于笙的胸膛憋闷,气血上涌,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突然,于笙看到了斜侧方的一棵参天大树,粗壮魁梧,紧靠石壁,它浓密的树梢之下是一块可攻可守的有利地形,且树木宽粗容易藏身,她几乎想都不想,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朝它跑去。
‘砰’!
于笙的背部撞在树干上,藏在了这棵巨树之下,汗水一滴滴流过她的面颊,咸涩的味道渗入她的唇部,如同给她沸腾的血液加了催化剂。
激烈的心跳声不绝于耳,于笙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巴,憋住急促的喘息,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她两眼干涩充血,死死盯着眼前漆黑的世界。
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被发现!
落针可闻的静谧中,于笙身体微颤,胸膛剧烈地一起一伏,掌心都是努力克制呼吸后喷洒的热气。
她神经极度绷紧,所有的感官都很敏感,忽然间,于笙感觉脸侧痒痒的,像是有什么在轻轻的抚摸她的脸,她下意识腾出一只手去拂开它,入手的触感柔顺丝滑。
像是溪水般从指缝中流过。
她心跳蓦地漏了一拍,这不像是树叶的触感,而像是……
一阵风吹过,那东西又重新拂过于笙的脸。
她呼吸骤然暂停,瞳孔猛缩,像机器人一般转动僵直的脖颈,一寸寸地抬眼看向斜上方,看清了面前的东西。
扫过她脸的不是树叶。
而是一缕黑色的头发。
于笙血液凝固,寒意缓缓从背后升起,身体像冻住了一般一动不动,手脚冰凉麻木。
于笙记得她的头发绑了起来,不会扫到自己的脸。
她还记得,秦山留的是长发。
所以……这里还有一个人。
一个留着长发,脸紧紧贴在她头顶上方的人。
又或许,是一个死人。
‘啪嗒’。
黑暗中,于笙身旁响起一声鞋底落地的声音。
男人呼吸的热气喷洒在于笙的耳侧。
“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02 21:14:35~2023-10-03 13:2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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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静的夜晚中, 一句很轻的话语,都会字字清晰可闻。
男人动作亲密的像与恋人耳鬓厮磨,嘴里的话却像惊雷一般炸开在于笙耳边。
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冲到了脑袋顶, 大脑一阵嗡鸣,鸡皮疙瘩从脖子一路蔓延至手臂,骨寒毛竖。
几乎是同时,于笙脑袋还未反应过来, 身体就已经凭借肌肉记忆动了,她发酸的双腿弯曲, 稳定重心,手肘重重地怼向旁边的人。
只是她怼了个空,男人如鬼魂般躲开了她的攻击,就像是早已料到她会出手似的。
于笙心脏揪紧,云川当然预料的到, 因为他不止一次被她下意识的动作伤过,一回生二回熟,他完全猜得到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原来,那些所谓冒失的行为,都是对她的试探。
云川早就在计划这一天了。
顾不上查看上方那个垂着头发的人, 于笙咬紧牙关,一击不中继续进行攻击, 不给男人丝毫喘息的机会,一记直拳冲出去,未打中后转龙爪再攻, 男人低头躲避, 连连后退好几步想拉开距离。
于笙终于借助月光看清了面前男人的脸, 正是她一直监视的云川, 他脸沉如墨,双手横在身前做格挡姿势,手臂肌肉紧绷,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里面的神色极其陌生,如冰川般冷峭。
于笙出招极快,云川竟然全躲开了,她眸色一暗,这人果然不是只会箭术,身上有点功夫。
只不过,在于笙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
看出云川不敢直面迎战,于笙哪会给他这种机会,不给他拉远距离的时间,旋身半圈使出截腿踹击中他的膝盖,在云川身体惯性踉跄时,于笙猛跟一计垫步侧踢,将他狠狠踹倒。
几招之间胜负已分,云川毫无反手之力,重摔在地闷哼一声。
于笙从后腰摸出利刀,欺身上前想把人控制住,却不成想云川反应迅速,朝右滚上几圈躲开她的挟制,单手撑地一跃而起,转身朝着丛林中跑。
已经交手,于笙不可能让他逃跑,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只是几步后她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表情冷若冰霜,架在身前的双手攥成拳头,缓缓垂下。
在她的身前几米之外,云川手握弓箭,侧身直立,被火熏黑的尖锐箭头直冲着她,弓弦已经拉开,只需云川右手一松,箭支便可刺入于笙胸膛。
电光火石的工夫,局势已然反转。
于笙沸腾的情绪逐渐冷却下来,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
她曾经问过云川为什么要把箭头放火上烧一下,云川告诉她因为这样木头会变得更硬,更方便攻击猎物。
现在,她成了他的猎物。
于笙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