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没有追上去,任由那个带着火气的背影从眼前消失,周围的空气回归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站的笔直,手握弯弓,身上白色的T恤蹭了些灰尘,如一颗落了霜的孤树。
静谧中,云川朝右边侧了侧头,声音薄凉。
“藏够了吗。”
一片树叶从枝桠处掉落,在空中旋转了几个圈后掉落在地,悄无声息。
‘啪’,一只脚踩在了那片树叶上,那是刚才一直藏在树后的男人。
他双手举在头两侧,修长的手指随意的微蜷,笑吟吟地看着云川。
“别误会,我只是路过,没有想偷听的意思。”
“方景柏。”云川面向他,“你越界了。”
方景柏依旧在笑,语气温和的让人提不起敌意:“真的对不起了,我只是因为营地没有食物,实在饿得不行,出来找东西吃而已,如果打扰到你,我很抱歉。”
他的话语真诚谦逊,挑不出一点毛病,但云川却没从他弯起的双眼中,看出一丁点歉意。
道歉的只是嘴,不是心。
云川忽然扬了扬嘴角,是个很小的弧度,像是笑,也像是嘲讽。
好像每一次云川和于笙在林子里谈话,都能“恰好”碰见他。
“我觉得于笙的那个问题不该问我,而是你,你是来这里干嘛的?”
方景柏不掩饰自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无辜地耸了下肩膀:“谈恋爱啊,不然呢,在恋综不谈恋爱——”他挑眉,“还能是来挖金子的吗?”
云川空出的手插进兜里,拉拢着眼皮看方景柏,似乎想透过他外面的那层包装,看到其中的内里。
“不要把话题转移到我身上。”方景柏眼中的笑意减淡,“那样会显得你在心虚。”
云川没接他的话茬,只是陈述:“你在于笙面前伪装的很好。”
“你知道的,我喜欢她。”方景柏很坦然,“在喜欢的人面前想让自己的形象更完美些,有什么错?”
他顿了顿,意味不明的盯着云川,又道:“用伪装这个词形容我没必要,我没什么好装的,反倒是你,刻意接近小于有什么目的?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云川握住弓的手紧了些:“我和她只是朋友,你没必要总往别的地方想。”
方景柏弯唇:“是吗,那不好意思了,我这人恋爱脑。”
云川:“…”
他懒得继续跟方景柏废话下去,一个正经,一个不正经,说起话来真的很费劲。
云川拎着兔子离去,眨眼间就消失在丛林中。
方景柏没着急走,他若有所思地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鼻腔里哼着柔调的歌,方景柏背着手无所事事地往前走,打量着周围似乎在寻找食物,直到他路过一颗略微壮实的树木,才停下了脚步。
这棵树的枝干很粗,上面延伸出的树杈围成了一个圈,搭配着树叶,乍一看竟然像是个……
“嗯,好像个篮筐?”
方景柏自言自语,在岛上的日子实在把他憋坏了,平常他经常会跟朋友们一起打球,已经习惯了隔三岔五摸一次球筐。
弯腰从地上捡起个青果子,方景柏两只手一高一低,模仿投篮的姿势把果子投进了那个圈之中。
对着空气投篮,是男生成长的必修路,难不倒方景柏。
他投完又自嘲的笑了声,觉得自己太傻,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做这种幼稚的事,真是在荒岛呆久把人的智商呆倒退了。
方景柏垂下手,朝着前方走,路过那个“篮筐”的时候,像是觉得它碍眼,突然蹦起来用力的扯了它一下,整个树枝剧烈的上下弹跳,树枝围绕的圆圈被毁灭。
诡异的是,方景柏只是拽了一根树枝,却带动着周围都开始不平静起来,像是有一阵大风吹过,叶片疯狂抖动,枝桠上下乱晃。
方景柏神色未变,似不经意间朝右迈了一步。
下一秒,一个大活人突然从天而降!
随着一声惊呼,那人正好落在了方景柏怀里,不偏不歪,是一个漂亮的公主抱。
方景柏一副被吓到的表情,身体僵成直线。
他怔愣地垂下俊脸,与那个惊慌失措的女人对视,声音像是变调了的大提琴。
“小、小于?!”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中秋节快乐,今天有节日红包~
突然落在方景柏怀里的时候, 于笙是懵逼的。
有什么比偷听偷着从树上掉下来了这事还要尴尬?她觉得自己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男人温暖宽阔的怀抱很有安全感,但于笙还是下意识用双手捂住胸口,企图掩盖自己惊吓过度加快的心跳声。
从她的角度看去, 方景柏俊秀如玉,剑眉星目,饱满的唇微微张开,显示着主人的惊讶。
他的手臂一只托在她肩部, 一只跨过她腿弯,看起来身形不算壮实的人, 身上却出奇的有力,精瘦的肌肉藏于衣服之下,此刻紧紧的绷着。
两人的距离很近,于笙能看到他脸上透明的绒毛,还有眼中的惊喜与慌张。
回过神来后, 于笙立刻挺了下腰,利落的从他怀里翻身出去,脚踩在地上的时候还轻飘飘的,双手尴尬的不知道该往哪放,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我在树上摘果子。”于笙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说完就忍不住谴责自己。
呸,什么烂借口。
但是方景柏却信了:“原来是这样!都怪我小于, 要不是我拽树枝你也不会掉下来,差点就摔倒了,真的不好意思!”
方景柏咬着唇挠挠头, 脸颊有点红, 不知道是因为害羞, 还是觉得抱歉。
他永远是这样, 第一个关照的永远是别人,对人彬彬有礼,说话温情脉脉。
“不怪你,是我没站稳。”于笙揽下责任。
方景柏偷偷看了她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小于,冒昧的问一下,你听到我和云川的对话了吗?”
听见什么,听见他说喜欢她吗?
于笙扬起一个标准微笑,口齿清晰丢出两个字:“没有。”
方景柏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他上前帮着于笙拎起木薯,眼睛亮晶晶的:“走吧,我们一起回营地。”
“额,我还要去椰子树那摘椰子,你先回去吧。”于笙说着想拿回自己的袋子,却被方景柏不留痕迹地躲了过去。
“我们一起去。”他看着她,“我想陪着你。”
方景柏率先朝着那边走,没再给于笙拒绝的机会,于笙没办法,只能默默地跟了上去。
斑驳的光影穿过片片树叶,落在树荫下的人身上,随着行动的脚步,光影错乱,一会凉飕飕,一会暖洋洋。
于笙稍微落后了男人一点,用余光瞟了瞟他的背影。
挺拔优雅,风度翩翩,是个把“正人君子”四个字写在身上的人。
或许是因为第一印象就很好,他的性格又正直的独特,方景柏是于笙最难提起戒心的一个人,他也从来都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她唯一不能理解的就是,方景柏为什么会喜欢她?
现在吃喝发愁,火都快烧到屁股上了,这人该不会还把这当恋综来拍呢吧。
于笙为了不被听力优越的云川发现,刚才离着有点远,听到的内容有限,除去方景柏提高音量的那句“我喜欢她”,就是云川的那句“你在她面前伪装的很好”。
于笙眼波流转,在心里泛着嘀咕,按云川这意思,难道方景柏不像是表面那么温文尔雅?
那么……她抬眼看向头顶遮天蔽日的茂密树枝,瞳色微沉。
方景柏刚才,会是故意的吗?
“小于。”
于笙蓦然回神,她一转头撞进了那双褐眸之中,心头霎时一紧。
方景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旁,与她的距离极近。
他双手背在身后,微弯着腰,嘴角噙着抹多情的笑,与矮了他半头的于笙平视,眼眸发亮。
“你在想什么?”
于笙掐住手心,勉强摆出一个自然的表情,呼吸小幅度的加快:“我在想……你走的好快,我追不上了。”
方景柏定定的凝望着她,眼中看不出情绪,片刻后,他直起身,伸手在于笙头上揉了下,莞尔而笑。
“我不需要你追,你叫我,我就会停下。”
什么鬼!
于笙心里乱糟糟的,她宁愿方景柏跟她的相处方式是和云川那样吵吵闹闹,也不愿意听他说这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效果堪比土味情话。
方景柏表现的比以前还要直白,就像是下定决心想要攻略她一样。
不行,她得和他说清楚。
“景柏我有事和你说,你是不是——”
“小于。”方景柏打断她。
“你失踪以后,我好几天都没睡着觉。”他望向身后已经走出的树林,“我一直在找你,晚上也偷偷出来找过你,但是都没有找到,我不知道你心里装着什么事,也不想逼你告诉我,就让我像朋友一样呆在你的身边,可以吗?”
方景柏的神色怎么看怎么脆弱,像是在强颜欢笑。
于笙抿抿唇,方景柏都这么说了,还能让她说什么?
保持分寸,进退得当,没说出一句让人不舒服的话,也成功堵回去了她那些伤人的话。
于笙憋了半天,凶巴巴瞪他一眼:“恋爱脑僵尸都不吃!”
方景柏轻笑:“那太好了,我可以活下来陪你。”
于笙:“……”
最后这趟摘椰子,在于笙全程气鼓鼓,方景柏无限纵容之下结束。
他们两个人回到营地的时候,手上拿着许多东西,石永年是狗眼睛,闻着味就来了,嬉皮笑脸凑在于笙身边,就跟上午那个对于笙大咋呼小叫的不是他一样。
“笙姐!你回来啦!”石永年对她称呼又改变,像苍蝇一样搓着双手,“今天我们吃什么啊?”
于笙瞥他一眼,知道他是厚着脸皮来蹭吃蹭喝,本来不想搭理,但想到她受伤后石永年也假模假样出去找过她,便把木薯给了他两根,算是偿还,还上人情后她就不会再管他。
“这东西有毒,记得放水里泡几天再吃,煮的时候最好多煮几遍,不要喝汤。”
叮嘱过后,于笙也不管石永年是不是嫌少,转头就到一边砸椰子,再没给他一个眼神。
石永年拎着两块木薯,只觉得很眼熟,这不就是上次他挖到但没带回来的那个吗?没想到还真的有毒。
不过这东西长得跟大地瓜似的,哪能有于笙讲的那么玄乎,还要泡好几天,那等到能吃的时候他都快饿死了。
今天本来是石永年想耍点小心眼,让人心涣散一下,结果没想到挨饿的反而是他自己。
揉了揉饿的咕咕叫的肚子,石永年想到自己那还藏了五个芋头,能再撑一晚上,也最多一晚上,不过明天他还是没时间找食物,他还要出去找金子呢。
没错,石永年今天并非没找到食物,而是压根没去找,他一点都不感到心虚,其他人不也没找到食物吗,不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要是稍微慢一点说不定金子被挖走了。
石永年一分一秒都不想耽误,他看了看手中的木薯,双眼微眯,心里生出个鬼点子。
木薯到底有没有毒,找人试试不就知道了?
石永年掩盖住眼底的算计,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老实憨厚的秦山身上,他脸上堆出亲切笑容,大步走到他身边,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举起手上的东西。
“山啊,看看这是什么?”
秦山顺着石永年的手看过去,惊讶道:“这是木薯?”
“嗯哼。”石永年大方道,“笙姐挖来给我的,我怕你饿着,过来分给我的好兄弟一块,怎么样,你一个我一个?”
秦山又惊喜又感动:“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石永年锤他一拳:“一家兄弟不说二话,拿去拿去,这玩意这么大个,我要一个就够了。”
秦山满口谢谢地接过去,那么大个的木薯,在他的宽厚的手掌上硬是小了一圈:“小于说这东西怎么吃了吗?是不是有毒啊?”
“哪有这么夸张!”石永年啧啧两声,装作不在意道,“于笙确实说有毒来着,不过顶多也就像豆角那样,随便拿水泡泡,然后把它煮熟了就行了,完全没问题。”
听他这么说,秦山顿时放下了心:“太好了,那我今天晚上就有东西吃了!”
这话正和石永年的意,他笑眯眯地点头,心道快吃吧快吃吧,你不吃我怎么知道这东西有没有毒呢。
石永年良心很安,没有找小白鼠的愧疚感,反正应该毒不死人,最多也就肚子疼疼,没有他秦山还得饿肚子呢,他这是热心肠!
美美地计划完,石永年看着秦山拿着木薯去处理,自己则偷偷摸摸地把食物换成了芋头。
当天晚上,营地里第一次没有聚集在一起吃东西,分开各吃各的,一道无形的墙在众人之中升起。
于笙原本拿回来的东西不少,但是左分分右分分,剩下的就不多了,今晚吃饱还是可以的,明天还得出去找食物。
岛上的日子没有手机,枯燥无聊,时间过得却很快,随便做点事情一天就会过去,夜幕降临,于笙敞开帐篷的帘子,上半身躺在帐篷里,下半身弯曲踩在沙子上,双手交叠垫在脑袋后面,无所事事地望着黑漆漆的天空。
漫天的星星一闪一闪,像是在眨眼睛,忽明忽暗,于笙忽然想到了那首儿歌,轻轻的用鼻音哼唱起来。
星河璀璨美丽,却遥远无比,她脚下灰蒙蒙的沙子倒是触手可及,但只能一次又一次迷住迷住她的眼。
从一开始隔三岔五的期待节目组来到,再到崩溃过后的绝望,最后是现在的坦然接受,于笙已经好久没有听到有人问“什么时候能离开”这种话了,大家好像都接受了现实,挣扎着在岛上过着每一天。
所以这个时候金子的出现,才能更加放大人们的欲望,就像是无趣日子中的一束光,也像是流落荒岛后的使命,吊在毛驴面前的红萝卜没了,变成了金子。
云川说得对,这些人以后只会更疯。
于笙只能许愿,让那一天晚点来到。
大病初愈,于笙有些疲倦了,她坐起身想要收拾一下睡觉,一道声音突然划破夜空,在于笙耳边响起。
“快来人啊!秦山好像吃坏肚子了!”
于笙愣了半拍,反应过来后立马起身,大步朝着秦山的帐篷走去,其他人听到了动静,也都一脸懵的聚集了过来。
喊话的人是戴洁,她刚才正好路过秦山的帐篷,就见他弯着腰在帐篷前不停呕吐,脸色发青,这阵仗吓得她几乎想都没想的就叫人来了。
于笙到的时候,方景柏已经在秦山帐篷里查看状况了,云川在外面站着侧耳听里面的对话,表情沉重,于笙绕过那摊呕吐物,走到云川身边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云川低头看她,抿了下唇:“木薯中毒,吐了第二次了。”
木薯中毒?!
于笙的神色瞬间就变了,这可不是小事,比当初石永年喝坏椰子还严重,分分钟就要命的!
秦山为什么会吃了木薯,于笙记得自己回来以后只给过石永年啊?
恰好石永年走了过来,一脸胆战心惊的模样,于笙揪住他的袖子,一把将人扯了过来,拧着眉毛问。
“秦山怎么吃了木薯?你给他的?你没跟他说木薯有毒?”
石永年眨眨眼,脑子飞快地转动了一瞬后,立马趴在于笙耳朵边告状:“是呢,我不让他吃还非吃,说中毒没事,不吃饭就要饿死了,实在没办法我只能给了他一根,也交代了他有毒,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中毒了吗?严重吗?”
于笙半信半疑:“秦山是这种会问你要东西的人吗?”
石永年点头如捣蒜:“他平常肯定不会这样,今天是饿得狠了,估计是出去找金子的时候累的吧。”
语言是门艺术,他暗中又往秦山身上添了一笔。
于笙没全信石永年的话,也没继续质问,两个人中躺了一个,她再质疑也得不到有用的结果,她简单说了说情况:“秦山木薯中毒了,看样子症状不轻,具体会怎么样我说不准,这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见,没什么经验。”
肖萌萌从后面探了个头出来,用手捏住鼻子隔绝呕吐的气味,脸上带了点担心:“那怎么办啊,中毒该吃什么药?胃药吗?”
说着她又瞟了眼那摊呕吐物,皱皱眉,朝后退了几步:“帐篷口这太挤了,你们先商量着,我去后面等着,有需要的叫我。”
那摊东西气味确实大,戴洁也紧跟肖萌萌后面离远了帐篷,两人在那边交头接耳,时不时踮脚查看一下这边的情况。
脸上是带着关心的,但不多。
片刻后,方景柏从帐篷里出来了,略显凝重地说:“秦山状况不太好,不仅一直在呕吐,还头晕乏力,腹部有重物下坠感,我估计是中毒后的初步反应,再不干预的话可能会更加严重。”
他停顿了下,试探性地看着于笙:“所以,我觉得应该把汤凡带过来,让她看看怎么弄,虽然她是外科医生,但肯定比我们这些门外汉强得多。”
云川和石永年也在看于笙,毕竟汤凡得罪的人是她,这件事肯定得尊重她的意见。
人命关天的事,于笙没法拒绝,把汤凡带过来简单,只要她在这盯着就好,但问题是她今天饿了汤凡一天,也让汤凡喂了一天的蚊子,那人愿不愿意帮这个忙才是最关键的。
她没有直接说这事行不行的通,只是道:“我去试试吧。”
于笙没让其他人跟来,她拿上手电筒,朝着汤凡那个方向走去。
还没靠近的时候,灯光遥遥地打在那个位置,只能看到汤凡侧着的身子,于笙以为她睡了,走近一看才发现她睁着眼,神情懒散的扬头看着星空。
直到于笙站到身边,汤凡才歪了下脑袋看于笙:“干什么?想骂我告诉了他们金子的事?省省那点口水吧,我一丁点都不后悔。”
于笙蹲下身子,在汤凡略带惊讶的眼神中给她解绑:“我现在没工夫跟你计较那些,你跟我回一趟营地。”
汤凡眯了下眼,大脑飞快地转动,这个时间,这么突然,甚至不惜把她给解开……汤凡了然地勾唇,面露讽刺。
“该不会是营地有人生病了吧?”
于笙动作顿了一秒才继续,没有说话,默认了汤凡问的问题。
绳子解开,汤凡身上瞬间一松,她活动了下酸痛的腰背和手臂,嗤笑一声。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巴不得营地的那群人全都死光,怎么可能会救人呢,再说你把我放在这饿了一天,我凭什么帮你的忙?”
“你帮我救人,我会给你吃的。”于笙直视她,带着压迫,“你可以不救,如果你希望被继续饿上几天的话。”
汤凡脸上的笑意消失,她神色阴冷,手掌攥得死死的。
她当然不想答应于笙,但现实却是她饥肠辘辘,饿得手脚发虚,喝的嗓子发痒,撑不了多久,于笙这个死女人又是个狠的下心的,说不给她东西吃,就一定不会给她东西吃。
汤凡压住心中的厌恶,不情不愿道:“生了什么病?我是外科医生,内科我可管不着。”
于笙揪住汤凡的后衣领,一使劲就把人拎了起来,然后抓住她的手臂带着人往营地走。
“木薯中毒,刚刚吐过两次。”
“噗,木薯中毒?”汤凡一边被于笙拽的身体晃悠,一边无情地扯了扯嘴角,“那你还是提前准备好纸钱吧,到时候给那人烧一烧,这病我可治不了,亚麻苦素进到身体里释放氰/化物,在这破岛上没器械没药品,我甚至还不专业对口,治哪门子的病?”
于笙猛地停住脚步,转头看汤凡,声音硬邦邦的:“那你就一点都不尝试,眼睁睁看着秦山去死?”
汤凡怔愣,轻轻皱起眉头:“中毒的人是秦山?”
于笙重新拖着她走:“不然呢,你以为是谁。”
“我以为……”汤凡冷哼,“会是营地里那几个得瑟没脑子的,中毒的怎么会是秦山?他虽然老实但又不傻,为什么会不知道木薯有毒。”
于笙瞧她一眼:“废话真话,所以你治还是不治?”
汤凡低下头,头顶的发丝乱糟糟的,还带着树皮碎屑,她沉默了许久才道:“我跟秦山做过搭档,他没主见是没主见了点,但人不坏,算是营地里唯一一个跟我没仇的,我试试吧,能治就治,治不了也没办法,不管结果怎么样,你答应了给我食物的。”
听到于笙冷淡的嗯了一声,汤凡又觉得顺了于笙的意很不爽,鄙夷地补充:“也就中毒的是那个傻大个我才答应,如果是你,我会笑着看你毒发身亡,就算知道怎么治疗也不会动手的。”
走到营地,朦胧的火光打在两人身上,于笙关掉手电筒,似笑非笑地瞧汤凡。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要是死了,也一定会拽你一起下地狱,要么治,要么死,你猜猜那时候的你会怎么选?”
汤凡不说话了,她愤恨地瞪着于笙,目光锋利如刃,似乎是想用眼神杀死她。
于笙铜墙铁壁,统统无视,拎着人就到了秦山的帐篷前。
其他人见到于笙真把汤凡带来了,还挺惊讶的,由于要用到汤凡,没人给她脸色看,只是默默的让出位置,再窃窃私语地说坏话。
汤凡无视别人,看了眼地上的呕吐物,倒是挺有职业素养,没有像肖萌萌和戴洁一样躲开老远,她进了秦山的帐篷里查看了一下情况,当即准备人工洗胃,越快越好。
其他人手忙脚乱地拿来温水,又把秦山扶出了帐篷,所谓恶劣条件下的人工洗胃,就是往肚子里面灌水,然后抠嗓子眼,让他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
“我记得医药箱里东西挺全的,里面应该有利尿剂一类的药,找人帮我拿过来。”
汤凡指挥于笙,于笙指挥肖萌萌,肖萌萌没人指挥,只能屁颠颠去拿医药箱,拿来以后,几个人围着医药箱一通翻找,总算是找出了个作用是利尿剂的,药名很长,读上三遍都不会通顺。
汤凡刚给秦山扣完嗓子眼,她简单清洗了一下手,跟于笙说明情况。
“条件有限,没有特效药,也没法打补液,我只能尽量让他把毒素排出来,其他的药用处不大,还是得靠他自己扛过去,不过幸亏秦山身体条件不错,再加上他中毒症状不重,不会涉及生命危险,休息几天应该就能恢复过来。”
于笙松了口气,她挥了下手,示意石永年把提前准备好的食物给汤凡,石永年撇撇嘴,万分不舍地举起手,还不等把东西放在汤凡手上,突然被一个人拦住。
戴洁挡在中间,发狠的盯着汤凡:“凭什么给她食物,这女人做了这么多坏事,救人是她应该的!她就活该被饿,食物进了她的肚子里才叫浪费!”
石永年也顺势往杆子上爬,这东西剩下来说不定他还能吃呢:“是啊是啊,要我说笙姐你就没必要惯她毛病,该饿死她才对——”
“给她。”
于笙打断石永年,静静的望着他:“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现在把东西给她。”
于笙声音不大,却极具压迫力,石永年心里一咯噔,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双手把食物递上了。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心脏跳的厉害,石永年偷瞄了于笙一眼,默默泛着嘀咕。
于笙,好像不太一样了。
她以前虽然能力强,但对他们都是以一个平等的位置对待,说话鲜有强势的时候,更多的是商量,所以石永年和肖萌萌这种人才敢死皮赖脸的凑上,并且得寸进尺。
但现在,他突然觉得这尺无法再进了,于笙…开始正式俯视他们了。
云川淡然的把这幕尽收眼底,他眼珠移动几毫米,又看向眸子发光盯着于笙的方景柏。
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涌现,眼前的场景突然刺眼起来,就像是盯着熊熊燃烧的火十分钟一样,两眼发干,嗓子发痒。
旁人的动静于笙没再关注,她达成承诺,给了汤凡食物和水,看着汤凡狼吞虎咽用几分钟就吃饱喝足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又把人拎回了那颗大树旁。
重新用绳子把汤凡绑起来,于笙起身想走,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等等。”
于笙停下,扭头看去,手电筒的光柱打在了汤凡的身边,她的脸庞在炽白的光线与黑暗的阴影中模糊不清。
两人对视了许久,汤凡都没有说下一句话,直到她垂下眼眸,重新摆出一副请勿打扰的表情。
“没事了,你走吧。”
于笙挑眉,直觉汤凡是有话想说,看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可能是比较重要的话。
于笙很好奇汤凡会说什么,但她更清楚闭上的河蚌不会再张开口,她回过神,手电筒的光线改变,朝着营地的方向照射过去。
等等吧,没有多久了,等到一天时间经过,她的读心术刷新以后,答案自会揭晓。
于笙迈开步伐,大步走向前方,快到营地的时候关上了手电筒,身影模糊在黑暗之中。
再混乱的夜晚,也阻挡不了日升月落。
泼了墨般的黑夜度过,天空泛起鱼肚白,没过多久,太阳就高高挂起。
于笙没有刻意起早,昨晚熬了夜她也没法早起,等到阳光透过帐篷洒落在她眼皮上,她才把眼撑开一条小缝,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
嗯,差不多了,昨天她就是这个点之前抓到的汤凡,她可以先去汤凡那边搭话,让汤凡放松警惕了。
于笙出了帐篷,简单洗漱了下,昨天大家都折腾到很晚,外面还没有人起来,正好方便她行动。
清晨的温度有些偏低,中和了岛上逐渐炎热的天气,清风拂过于笙的衣摆,那块布料在空中波浪式的飞舞了一小下。
远远看到了汤凡低着头靠着树,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于笙也不客气,走到汤凡的身边就开始叫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