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摁回自己的怀里,秦清遥眼神变得幽深:“公主想要的,我一定都会为公主达成。”
蒙玉灵眨动了下眼,眼泪溢出漫流。
“我想过了,我们可以抓到五里和余二。”秦清遥指腹轻摩着蒙玉灵的耳骨。
方阔话本的事愈闹愈大,最近蒙玉灵心里很不安,在想是不是要提早服百汇丸调理?身子:“那二人?武艺高深,怕是不好?得手,万一有?失…”
“好?得手。”秦清遥眼睫下落,看?向怀里的女人?:“公主听说过投鼠忌器吗?”
蒙玉灵拨开耳上的手,撑起身子,看?向清遥。
秦清遥微笑:“让戚赟把他们约到一处,咱们抓点?五里、余二在乎的。”
“在乎的?”
“无辜。”
荀家?屯,辛珊思?知道奔波的劳累,吃完晚饭便催着各人?回房收拾收拾歇息。地方有?限,但够住了。外祖、外婆睡正房西屋,冰寜拉李阿婆跟她一屋。大舅、大舅母住东厢北屋。二舅、二舅母住西厢南屋。三舅、小舅、华勤表哥睡到程晔他们院里。至于几个未成家?的表哥表弟,是睡通铺还是睡父母屋的外间炕榻,随意。
“还真就住的开。”洪老太泡着脚,看?着给他们铺炕的外孙女。
“都带话让你们过来了,那肯定是好?住。”辛珊思?把一对枕头放好?:“外祖…”下炕转身,“您有?没有?想过搬离昌河镇?”
搬离?洪南枫洗了头,坐在书架边手里拿着本书,有?些微的愣神:“搬到哪去?”
“盛冉山。”辛珊思?不夸张地说:“盛冉山那一百多?顷地,我们全买下了,准备建个村子。黎大夫还想让您当村长呢。”
“哈哈…”洪老太乐了:“村长好?,你外祖就爱操心事儿。”
一看?外婆的样儿,辛珊思?便知其没当真,倒是外祖拧眉深思?了起来。她决定郑重地将他们的打算详细说予两位老人?家?听听:“盛冉山的地理?位置,那是极好?的。不但去哪都便利,还要水有?水要山有?山。我和黎大夫的想法是,以我的茶庄和他的医馆为起点?,慢慢地扩展,建个武林村。”
“武林村?”字面懂,但深意…洪南枫摸不准。
辛珊思?解释:“对,就是武林村。世道不好?,咱们得聚众自保。村里必须得有?学堂,等他日世道好?了,科举恢复公正…”见?外祖拿书的手收紧,她心一疼,“咱们村里的娃子也可以考科举入仕。黎大夫有?句话,我非常认同,这?个天下终究还是要贤士来治。”
心怦然,洪南枫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读书不能考科举。是男儿,哪个没有?一腔抱负?
洪老太不笑了,看?着老头子。
“我今日只是先跟您提一下,您思?量思?量。”辛珊思?笑言:“反正我说服不了您,还有?黎大夫。他肯定能说动您。”
“哈哈…”洪老太被逗乐了,她对昌河镇有?感情但遭今年这?几闹…生了怵。有?绢子在前,她怕极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大之?前染上伤寒,她是日夜不宁。老头子给黎上的信都写好?了,求医,只是后来老大好?转了,就没送出去。
洪南枫低头,看?向手里的书。
这?一夜,洪家?的人?没有?因为身处异乡而难眠,相反他们睡得很好?。翌日,个个都缓过来了,连洪稼维气?色也好?看?不少。风笑不客气?地叫上洪稼隆和洪稼润去城里,辛珊思?则领着满绣和几个舅娘逛大石集。
“别说,这?虽是个屯子,但咱昌河镇真没法比。”梁凝盈看?着东边的空旷深吸,试图将心里的那点?恐惧吐尽。
叶明丽怀里抱着小胖丫:“这?可不是普通的屯子,此地离崇州城东就十几二十里路。”
昨夜里,相公不住感叹,说珊思?运道好?,虽被关?了十三年,但遇上的人?都实?在;说珊思?前十几年把一辈子的苦都吃了,剩下的全是甜。说说他又淌眼泪,讲绢子命不好?,不然现在该带外孙女了,最后又骂辛良友…
她也觉得是,掏巾子出来给外甥孙女擦擦口水。黎久久一点?不闹,两眼滴溜溜地看?着四周。
“姗娘,你一直在这?住了吗?”满绣问。
辛珊思?摇头:“不会,等盛冉山那建好?,我们要搬到那去。”
“我一定要去你盛冉山那瞅瞅。”再见?好?姐妹,满绣欣喜得很,可一想到他们还要回昌河镇又不免失落。
蒙都戚家?大宅,戚赟听完蒙玉灵的指示,脸都黑了,一把将桌几上的茶盏扫到地上。让他约五里、余二?蒙玉灵是不是昏头了?五里和余二都去查那十一家?了,不定是知道了什么。这?个时候,他与他们见?着面都有?可能丢命。
蒙玉灵是根本没把他的命当回事。
“老太爷…”管家?重端了杯茶来:“您消消火。”
戚赟气?粗,双眉紧锁。自宁恕彻底掌控了石耀山,蒙玉灵就没过往好?骗了。她处处提防着宁恕,近来更是死死握着百汇丸的药方,说什么百汇丸是新药,需验过之?后确定了药效再给石耀山用。哼,她真的会给吗?
幸在他戚家?也早已看?透,另做了打算。只是五里和余二…戚赟接了管家?奉来的茶,沉定心神。这?二人?不除,他确是寝食难安。还有?黎上,那个小子命是真硬。
命硬的黎上此刻已到彭合江白狐山,白狐山过去便是鲁家?。图八抬手握拳,十人?拎着笼上前,笼中关?着的都是狐。这?些狐,全部来自白狐山。开笼放狐,狐离笼子立马飞奔入山林。
程余粱带着一兜石子跟上,图八图六随后,黎上被护在中间。追在狐后,程余粱时不时地弹出一石子。石子触动机关?,机关?动,人?绕开行。两个半时辰,一行人?丝毫无伤地出了白狐山,来到了彭河谷。
彭河谷,就是鲁家?的族地所在。黎上望着日头下的宁静,羡慕极了。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在灭了别人?一族后还能如此心安地享受?鹰盘旋在上空,监视着下方。
尺剑打开主上的药箱,小心地取出一只白瓷瓶,交给图六。图六立马拔了塞子,倒出瓶中的药丸。药丸极小,米粒大点?,大家?一人?一粒。
看?他们都吞服下后,尺剑又拿出一只红色的小盒子。图六不接手,掏了块方巾出来,裹到箭头上。尺剑打开盒子,他用箭头蘸了蘸盒中猪油样的油冻子,上树拉弓瞄准鲁家?屋顶,于一声鹰叫后松手。
箭矢破空而去,几息后嗙一声打在了瓦上,滚滚而下。
“谁?”屋中歇息的人?冲出,低头看?了眼箭矢,一跃上了屋顶,查看?四周。黎上一行不避,就那么招摇地站在谷外的老榕树下。屋顶上的人?凝目细看?,同时取哨箭升空。
图六跟手下要了两块布,再来两箭,也不管鲁家?是不是在看?着。
仅片刻,鲁家?人?就全部聚集到了班胜苑。族长鲁涛鸿问:“什么事?”
还站在屋顶上的人?,指着谷外的大榕树:“箭是那些人?射的。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穿过白狐山的,也看?不清他们是谁。他们就站在谷外。”
闻言,五六男子上了屋顶,朝着指向望去。几个年老的围着地上的三支箭,低头看?着。
黎上闭目,静静地等待。风轻轻地吹,地上的残叶颤了颤。一息两息…他在心中默数,终于在数到一百零三息的时候,身后的白狐山里来了动静。
鲁家?人?也察觉不对了,纷纷亮出兵器,神情紧张。一只只狐从四面八方来,伴随着暴躁的狐叫。彭河谷处处是机关?,有?狐不慎触动机关?,死于锋利的铁齿。血腥流散,狐更是狂躁。
“白狐山的狐吃人?…”黎上慢慢掀起眼睫,望向鲁家?:“不知道它们吃不吃主人??”
“等会就晓得了。”图八双手抱臂,鲁家?为试机关?,在白狐山养了不少狐。一界楼给的信,为祭狐仙,每年的几个日子里鲁家?都会买些人?丢进白狐山。这?事做得非常隐秘,外头少有?人?知。刚他们来的路上,还见?到几块碎骨。
班胜苑,人?狐大战,十分激烈。有?狐死有?人?伤,人?是伤一个倒一个,狐却是源源不绝。有?人?想逃,可无论?逃到哪里,都有?狐追。
一个半时辰后,黎上抬腿:“我们下去看?看?。”
成百上千只狐帮他们蹚过了,入谷很顺利。不等进到班胜苑,弓箭手已拔箭上弓,提高警戒。
狐尸、伤者横七竖八,地上血迹斑斑。黎上找到图六设的三支箭,布巾上的油冻已经散尽。
“你是黎上?”一位上了年纪的鲁家?人?还没倒,他左手撑着檐下的柱子右手紧握着把滴血的刀。
黎上抬眼望去:“是我。”
“今日这?出…”老人?目光下落,望着这?一地的族人?,咬牙质问:“你就是为了图个痛快?”
“不。”黎上冷淡道:“我来不是为痛快,而是讨债。你鲁家?二十年前干了什么,还需要我提醒吗?”
“二十年前的事…”
“别说时间过去太久,你们不知道。”黎上直言:“鲁庆易做了什么,你们清楚得很,不然也不会帮蒙玉灵抓了史宁。”
老人?两眼睁大,似诧异似惊骇。
黎上没工夫跟他废话,转身面向图八:“动手搜吧。”这?一家?除了,还剩三家?。用不了几天,他就可以回家?了。
次日一早,一行人?分开出白狐山。他们才走不过半个时辰,五里从狈口崖进入白狐山,一路畅通地抵达彭河谷,闻到腻人?的腥味,他色变,跺足直上,几个翻身飞跃就落到了班胜苑。班胜苑,已经没有?活人?。他查了两具尸,返身急追,只刚出白狐山就迎面撞上余二。
见?好?友神色不对,余二心一沉:“鲁家?怎么了?”
五里深吸长叹,沉重道:“狐仙灭门。”
谁有?这?本事…余二眨动了下眼睛:“一报还一报,我无话可说。”
“一样,”五里仰首望天:“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那你追什么?”
“我想见?见?黎上。”
“见黎上做什么?”余二嘲道:“买话本吗?”
五里苦笑, 收回目光看向好友:“你也别挖苦我,我与你,我们…”笑意退去, 凝滞两息, “都跟黎家遭灭门脱不了干系。”近日暗访了几家,他发现那几家的日子过得真是相当不错。就?说?南高城刘家,一整只烧鸡, 仅拽了根翅膀,剩下的就?丢在泔水里。
除了富足, 他们还有个共通,便是对二十年前黎家灭门之事十分?忌讳。
“你既不是要买话本,那暂时就别去讨嫌了。”余二侧身?,示意好友一道走:“欠债还债,天经地义。蔡、孙、宋等十一家要还, 你我也不例外。”
五里点点头?:“是。”缓步而?行,望着天际, “余二,你有后悔建立绝煞楼吗?”
这个问题,他最近都在想。余二背手:“不可否认绝煞楼的初衷是好的、正义的,我也曾为它骄傲过。但…”转头?看向旁,“我后悔建了它。”
他也后悔了,黎家两百零九条命, 血淋淋的。五里嗤笑:“明明有很多种方法?锄强扶弱匡扶正义, 可我们却自以为是建了一个专做人命买卖的楼。那楼竟还叫绝煞楼。”
“你我不仅有眼无珠, 还低估了人性。”余二叹气, 有些事他不愿去想但又不得不去细细分?析:“凤玉…应该就?是戚赟利用庾祈年安插到我身?边的‘戚麟’。照这个时间计较,可知?戚赟在绝煞楼建立之初就?已经打?上主意了。”
“相较孤山, 凤玉算好的,他在武当这些年到底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五里也不怕好友笑话:“阎晴当街拧了孤山脑袋,我都想当街谢谢她。”
“那方阔呢?”
五里气哼:“让他慢慢死。”换作他年轻时候,面对方阔、孤山这样的,他的手段绝对不比黎上、阎晴温和多少。“你刚说?的那话很对,你我都有眼无珠。”不说?孤山,方阔在未离开释峰山前,他确是常常见着。
余二想问五里最后一个问题:“贤语书肆明天就?要售卖方阔的话本,若少林因此?遭殃,你打?算如何?”
驻足,五里转身?:“少林教养了方阔,方阔那些话本也是在少林写的。他从黎家借得的六十万金藏在少林,也是在少林丢失。偷盗的孤山虽是戚家人,但其是在少林长大。还有我,绝煞楼我是东家之一。诸此?种种,少林遭殃实属应该。”
“若少林被围…”
“释峰山崩塌,那便是气数已尽。我会?跟少林一起亡。”
余二点点头?:“我离山前,已经交代我师兄了,他会?为我收尸。你死的时候,记得离我近点,这样我师兄会?顺手连你一块埋了。”
五里笑了:“好。”
两人继续走。沉默几息,余二又道:“黎上应是从崇州出发的,那裕阳、陇西、岭州…几家该都没了。”
“不怪他。”五里道:“他们当年做得也是太绝了,说?到底黎家跟他们并无仇怨。他们谋财就?谋财,做什么害命?害命,一刀封喉便是,非要活拧人头?。今日下场,全是各家咎由自取。”
“刚我看你追的那么急,还以为你是要劝黎上良善?”
“不是,就?是单纯地想见见他。”
“我也有点想见,他真不愧是黎家人,卖方阔话本?”余二笑着摇了摇头?。
五里笑不出来?:“估计他收拾完十一家,就?该轮到绝煞楼了。到时,绝煞楼三东家还能?藏得住吗?你我,等着扬名?立万吧。”
“那咱们是去绝煞楼还是往蒙都?”
五里脚下一顿,沉凝了两息道:“余二,你这辈子还有什么想做却一直没能?做的事吗?”
还真有,余二道:“想跟你再切磋一回。”
“可以。”
“那你呢,你有什么想做的?”
五里露怀念:“我想回黄家营看看。”
他出生的地方。余二道:“我陪你一起,去完黄家营咱们就?往蒙都找戚赟。”
中?午时分?,三辆马车进?了裕阳城,驶到宋家大宅。中?间那辆马车的车夫下辕座,跪倒地上俯身?拱起腰。一戴了一全套红宝石头?面的妇人,踩着车夫的背下了马车。婢子、婆子簇拥着她,往宋家大门口去。
宋家大门紧闭,几个下人轮流敲都没人回应。
“怎么回事?”妇人拧眉露不悦,一月前她就?着人送信到崇州,说?要回家省亲。可今日马车到城门口了,她都不见人来?迎。大哥和母亲不在府里吗?
“再敲。”
啪啪…下人又敲了许久,还是没人应。
“门房呢?”妇人生了怒,拨开搀扶的婆子,往边上围墙去,跺足而?上翻身?越过墙头?,入了宅内。见四?下无人,她快步走向垂花门。长廊围栏都是积尘,一看就?是有些日子没打?扫了。
过了垂花门,妇人隐隐约约闻到股…腐臭,心发沉,预感很不好。她疾走向主院,到了地方,都不用入内便已看到院内境况,眼仁暴突,慌得后退一步。
仅仅半日,裕阳城宋家遭灭门的事就?被传开了。宋家宅子外围的都是人,水泄不通。
“听说?人都烂了。”
“肯定死了有些日子了。”
“我就?说?宋家这些日子怎么总关着门?”
“多大仇啊,把人一家都杀了?”
“那要看宋家造过什么孽了?”挤在人群里的周福恒忍不住插了一嘴,他和世宁师太去过坦州方林巷子了。方林巷子里,魏舫的屋子被人翻得乱糟糟,林中?不少地方都被刨过。他在林中?找着个小盒子,盒里装了散碎的金银,没别的了。
原他们还要去一趟西陵城,只才离坦州,就?有一界楼的人给世宁师太送来?信。峨眉让她回山。师门有令,世宁师太不得不从。他一个人就?没去西陵城。
傍晚,消息传到崇州,辛珊思听过就?罢。明天便是话本开卖的日子,今个她二舅和华勤表哥也跟着风笑进?城忙活了。
“送粮的车来?了。”薛冰寕等了一下午,赶紧将院门大开。天冷了,家里人口多,不赶着天晴的时候把粮备足了,冰天雪地的谁给送?
洪华启抱着他的小外甥女?出屋,站在檐下。黎久久眼盯着院门,见到大牛停门口尖起小嗓子来?叫。
“太好热闹了!”辛珊思手里拿着只鞋底在纳。四?个舅娘加上满绣,都在裁裁剪剪缝缝补补。炕上摞了好几匹布。
洪老太眯着眼睛,用她们裁下的碎布,给久久又做了几块尿布:“小娃子就?这样。现在还好,等她会?走了,你眨个眼都得快点,不然看不住她那两小腿。”
厨房里,陆爻帮着李阿婆将两个猪头?劈好放到锅中?。这回来?,李阿婆带了一坛自己秘制的酱,舀了一勺倒在猪头?上,再将几样料下锅,加足水开始烧。
陆耀祖领着洪南枫和洪稼维到屯里转了一圈回来?,粮都进?仓了。檐下,黎久久意犹未尽,还想让小表舅带她出院子送送粮行的人。
洪华启假装不懂,站着不动。黎久久身?子一歪,倒向朝这来?的曾外祖。洪南枫一脸慈爱,伸手抱过:“咱们去后院走走好不好?”
“小没良心。”洪华启拽着她的小脚:“我带了你一下午,你说?抛弃就?抛弃啊?”
小脚脚收不回来?,黎久久也不看院门了,低头?找她的脚。
“珊思心思怪巧,瞧这帽子做的…”洪稼维摸摸小外甥孙女?帽上的鹿角。
“还有鞋。”洪华启托高久久的脚:“跟小窝窝一样,我已经把样子都记下了。等以后有了闺女?,我也这样打?扮她。”
“这话我可听到了。”梁凝盈走到堂屋门口:“你娘也给你撂个话,你要真能?得个闺女?,这些小鞋啊帽子什么的,不用你媳妇动手,都我来?做。”
洪华启也不害臊:“那您现在就?开始存料子吧。等表姐夫回来?,我就?向他打?听打?听,看有没有生女?秘方?”
听听这表姐夫叫的…洪老太笑得眼都没了。
天黑,风笑带回一信儿,一剑山庄没能?杀掉东明生。
对此?,辛珊思也不意外:“没杀掉,东明生也不好过。顾家都知?道他觊觎一剑山庄,还算计了顾铭亦,哪里会?轻易放下这仇怨?你且等着瞧,咱们话本一卖,一剑山庄肯定要问罪湖山廊亭东家,让江湖武林皆知?东明生的阴损。”
“这些人啊…”洪南枫道:“无事生非。”
洪稼润犹豫再三,还是张开了嘴问:“珊思,之前在书肆,我听有人嘀咕说?裕阳宋家被灭门跟黎上有关?”
这个事?辛珊思低垂眼眸。一屋人看着她。
呼出口气,她不打?算隐瞒:“宋家灭门确是黎大夫做的。”见大家没急着问为什么,她便从二十年前坦州黎家遭灭门的事说?起,“方阔那本状元郎里的大奸商,就?是黎大夫家。黎大夫家挺无辜的,一个积善之家,只因为在南方洪涝时…”
洪家人静静听着,她娓娓道来?。听完后,全都沉默了。片刻后,洪华勤轻嗤出声:“换我是黎上,我也是不死不休。”
“一门两百零九口…”洪老太念了声阿弥陀佛。洪稼润双眉紧锁:“就?这品性,姓戚的还想谋天下?”
“他那样的主,竟也有人敢效忠?”洪稼维摇头?不理解。洪稼隆就?比较直接了:“一群匪类。”
“黎上这不是在报仇。”洪稼昇道:“他这是在积大福。戚赟、戚宁恕品性如此?,若是叫他们登高,那乾坤还能?朗朗吗?”
“我说?一句。”钱英手落在丈夫的肩上:“方阔拿戚宁恕的名?义去向黎家借的银,他戚宁恕可以顺势而?为。但在黎家倾囊相助后,戚家就?应该把对黎家的所有坏心思掐灭。在你万分?紧急火烧眉毛的时候,黎家伸出双手拉你,这是多难能?可贵?此?般情谊,戚家都不知?珍惜,足见愚蠢。”
“鬼鬼祟祟,蝇营狗苟,一点不磊落,还想当皇帝老爷?”满绣冷哼:“他先钻出他那耗子洞吧。”
“说?得好!”洪南枫道:“德不孤必有邻,得人心者得天下。”看向外孙女?,“你和黎上这话本卖得好,循序渐进?着来?,一点一点地揭穿戚家,让天下百姓都知?道他们的丑陋。如此?,他们必成不了事。”
“就?是这样想的。”看着这一屋人,辛珊思心里暖和:“你们能?理解,我…”不知?该怎么说?,有点词穷,“我…”
“不用感动。”洪华启道:“我们是站在大是大非上说?话。”
“我还是要感动的。你们都是我的至亲,我出个什么事很容易殃及到你们。”辛珊思笑起,眼里晃过晶莹,目光转向外祖:“所以您也别犹豫了,明年开春后,咱们一起动土建村。”
“什么建村?”洪稼维问。
洪南枫笑言:“这个事为父之后与你们细说?。”珊思有一话很打?动他,一个村子,必须得有学堂。盛冉山那,他肯定是要去看一看,与黎上也要谈一谈。谈过了,他再做决定。
“明早上你你你…”洪稼昇把儿子侄子全点到:“都去书肆帮忙。”
“行。”叶明丽说?:“那就?早点休息。”
次日天没亮,三辆驴车就?往城里了。辰时,贤语书肆开门,门外乌泱泱的人。这一天,架上的话本是空了又上上了又空。洪家开了几十年书斋,都没见过这场面。书肆十几号人,一直忙到晚上关门。
回到荀家屯,一进?院洪华启就?喊起来?了:“久久,快来?给你小表舅捏捏胳膊腿。”
“你做什么大梦?”洪老太笑骂。
黎久久已经睡了。辛珊思迎出来?:“都累了吧,赶紧去洗洗,我去热菜。”
“累才好。”洪稼隆接过媳妇递来?的巾子:“今天一共卖了七千六百五十四?册话本,两百零九文一本,你们算算。”还是珊思两口子本事大。方阔的话本,他也翻过。这要是普通人卖,蒙人早把书肆围了。
“这么多!”洪稼维坐不住了:“明天我也去帮忙。”
“您在家养着,”洪华勤道:“我们忙得过来?。”在书肆待了两天,他可听闻不少事。珊思在江湖上名?声挺大,是个煞神。因为师承,她并不惧蒙人势力。像崇州达鲁花赤,都绕着她走。依西佛隆寺的辈分?来?,诚南王蒙曜还得唤珊思师叔。他这小表妹,了不得!
洪稼润洗了手脸:“我怎么听人说?你和黎上前两天进?过城?”
“那不是他。”辛珊思让他们去堂屋坐。
洪华启一脚踩在厨房门槛上:“城里好些人在议论裕阳宋家被灭门的事,不少都提及表姐夫。”
辛珊思拿了大陶盆放到灶台上:“由着,很快就?要真相大白了。”
坐在灶膛后的薛冰寕,用烧火棍拨了拨灰:“真相大白那天,我们买两挂鞭放放。”
“好。”辛珊思欣然应允。
一夜过去,崇州大街小巷基本都在说?方阔话本里的内容。
“神剑山庄孤家不就?是一剑山庄顾家吗?顾家读了这话本,不得被气冒烟?”
“顾尘的爹跟秦向宁的爹是至交。秦向宁爹娘死在莫鞍山那,顾家定下秦向宁做儿媳妇怎么了?秦向宁祖父祖母,劳心劳力挣的家底不给自己血脉给谁?秦家嫡支见天的盼秦向宁死,顾尘到处给秦向宁寻医。秦向宁福气多好,方阔怎么能?这么写?”
“一剑山庄用得着吃绝户吗?”
“眼脏看什么都脏,方阔还出自少林呢?呸…”
“还有那个土家,跟那个房家交好,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说?的不就?是西陵方家跟东太山姚家的那点恩怨吗?姚家祖姑奶奶可不是非方家不嫁。方家摆擂台招镖还月河图,那是真想害姚家。”
“这几本话本一出,俺现在是信了黎上了。他说?木偶是西陵方家养的,那绝对是方家养的。”
“肯定是的。”
“状元郎那本你们看了没?”
“看了,不太敢说?。少林哪天没了,别怪这个那个,就?怪方阔。什么都敢写,他咋不上天把佛主从莲花宝座上踹下来?,自个坐上去?”
“我直觉卖话本只是个开始,后头?还有大戏。”
“裕阳宋家被灭门,九成九跟二十年前坦州黎家那惨事有关。”
南高城刘家正用午饭,门房跑来?说?有人送了一物给家主刘从喜。刘丛喜让门房将包袱打?开,一只长条盒子映入眼帘。
刘从喜的儿媳妇王氏嫣嫣一笑,搁下筷子,伸手向旁:“肯定又是谁给爹送好了。”
伺候在侧的婢女?,小心翼翼地将巾子放到主子手上。王氏翘着兰花指用巾子轻柔地拭了拭嘴。
“打?开。”刘从喜夹了块红烧肉,当看到盒中?物时,他双目微微一缩。
长条盒中?,躺着支箭矢。王氏没留意姑舅的神色,擦完嘴手就?向盒子:“这箭头?是纯金打?的吗?送礼的人不知?道我们刘家是干什…”
“闭嘴。”刘从喜喝住儿媳妇,抬眼望向门房:“人呢?”
门房低着头?:“对方放下东西就?走了,说?让您先回忆回忆过去,他过会?再来?。”
握紧筷子,刘从喜目光回到盒中?的那支箭矢上,又问:“那人长什么样?”他若没看错的话,这箭就?出自刘家四?号铁铺。四?号铁铺都是在为石耀山干。对方把箭送来?他这,是警告威胁还是挑衅?
当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漫步入刘家主院。闻脚步,刘家众人纷纷看向外。
黎上一眼锁定刘从喜,品着他的神色:“看你的样儿,我就?知?这箭没送错地方。”
“黎上。”刘从喜心紧,夹着的红烧肉掉了,他慢慢搁下筷子。
“想知?道我是怎么得到这箭的吗?”黎上上台阶,跨进?门槛,目光离开刘从喜的脸,落到大圆桌上,“还挺丰盛。”让放下筷子的几位都把筷子拿起来?,“多吃点,这是最后一餐了。”
“你在胡说?什么?”刘从喜的大儿刘越霍得站起身?:“黎上,刘家敬你,但你也别把我刘家当软柿子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