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娅僵在原地,身体颤动着,眼中的光亮一点点褪去,她喃喃着,好像在给父亲解释,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可以半工半读,我可以自己负责生活费,我可以自己生活,我可以为我的人生负责。我只喜欢这个,我想为我自己活一次啊,就一次。”
苏永强:“你负什么责,你负的起吗?”
苏娅低着头,斗大的泪水噼里啪啦掉下来。
心理医生见苏娅表情不对,赶紧拦住苏家父母,现在病人情绪不稳定,再这么刺激下去很可能造成病人再次把自己封闭起来。
苏永强还要再说,突然门后冲出来一个小炮弹,一头撞进苏永强怀里,给老爷子撞的哀叫一声,众人大惊,只听那小炮弹挥舞着小拳头猛锤苏爸爸肚子大吼:“不准你欺负苏娅姐姐,不准你欺负她,你是坏人,坏人,你走你走你走。”
苏永强被锤的一脸懵逼,刚才凶巴巴的样子瞬间没了,看着还不到自己腰的小姑娘手足无措,半点不敢碰,就怕自己这蒲扇大的手掌挨着小孩,把小孩碰疼了。
“宁宁?你怎么来了?”心理医生见冲进来的小孩是院长闺女,赶忙过来把孩子抱起来,宇宁宁在他怀里挣扎,哭着说:“霍叔叔他是坏人,把他赶走呜呜呜,不准让他欺负苏娅姐姐,呜呜呜。”
霍医生惊讶地看着宇宁宁,他在这里工作两年多,从来没听见过宇宁宁说过话,偶尔听闻会跟治疗犬们自言自语,但他真是第一次听见孩子的声音,外露情绪还如此明显。
职业习惯,霍医生随口问了几个问题,宇宁宁都抽抽噎噎地回答了,并坚持让霍医生把苏娅父母赶走。
霍医生:“……”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把苏娅弄哭的就是坏人,苏娅姐姐哭的那么伤心,可她的爸爸妈妈还不来关心她,还在凶她,宇宁宁看得十分难过和气愤。
没有人来保护苏娅姐姐,那她就来保护她,苏娅姐姐那么好,为什么大家都欺负她。
宇宁宁也顾不得苏娅不是她心目中的外国小狗子了,她只知道,在这个时候,苏娅姐姐只有她!
宇宁宁凶巴巴,在霍医生怀里也不减气势,杏仁眼瞪得跟铜铃一般,看得苏家父母一阵尴尬。
苏娅也愣了,看着小小的人儿为了她跟炸了毛的小动物一般张牙舞爪,一股暖流流入心田。
现场有点紧张,霍医生觉得这样的气氛不管是对苏娅还是苏家父母都不是个好好交流的地方,加上宇宁宁突然开口说话,急需要好好检查一番。
现在他也看明白了,苏娅这病虽然主体在她身上,但是根源在家庭,这对父母如果不改变与病人的相处问题,病人的病情还得反复。
霍医生将宇宁宁交给外边赶来的护士,并让她带苏娅去康复中心那边,霍医生决定好好跟苏家父母们谈一谈。
结果谈了半天,苏家父母睁着困惑的大眼睛对医生说:“我们这也是为她好哇。”
霍医生保持微笑:你们都好的把孩子逼疯了。
了解过苏娅整个成长经历,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得多多少少有些心理问题,苏娅本就天生敏感,更是无法在这种高压教育下适应下来。
学校也是需要社交的,哪怕是在小学,也需要跟周围同龄人学会交流,院长天天犯愁自己闺女的事儿,其中之一就是她本来是要进入小型社会的年龄,却根本没有社交。
孩子的成长不只是要有学习和成绩,还要有社会的交流和与人交往的能力,如果把这些全部掐断,那么孩子的生活环境就会失去社会性,从心理到能力都会收到极大的影响。
苏家父母不懂,他们觉得孩子就应该好好学习,学习才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是不务正业,朋友这种东西,考上大学也可以交啊,但却没有想过,从来没有学习如何交朋友的人,上了大学也不会无师自通。
苏娅现在缺乏的是社会性,比起读书,她现在更应该学会敞开自己的内心,去多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能够把心理的委屈、渴望表达出来,而不是一个闷嘴葫芦,什么都倒不出来,迟早把自己憋坏。
苏家父母的思想不是一两天能够转变的,霍医生只是告诫他们不要再刺激苏娅,关于上学的问题,医生答应他们会帮忙与苏娅好好交流一下,看看她的想法,但也同时表示,孩子的意愿应该被重视,毕竟人生是她自己的,父母可以给出建议,但不能去主导和控制。
苏家父母带着苏娅离开后,骆芸远远看着离开的少女,内心给小丫头打气:爆发吧妹子,你可以的。
苏娅却是觉得自己可以了,自从那天直面父母的怒火,勇敢说出自己的意愿后,这孩子的主意越来越坚定,甭管父母怎么劝怎么训,她咬死牙关要改行。
苏雅面对父母的哭诉,看着从来都是乖乖女的妹妹突然如此倔强的样子,不禁怀疑,难道是迟来的叛逆期到了?
苏雅看着妹妹,欣慰地红了眼眶:就该这样啊。不在沉默里死亡,就在沉默里爆发,妹妹,爆发吧,姐姐金钱和精神上都支持你!
苏娅:好哒。
星星疗养院今天放假团建, 疗养院里除了住院部的以外,其他工作人员一大早就做大巴车出发了,院里的治疗犬们也因此可以休息一天。
五六伸了个懒腰从被窝里爬出来, 迷迷糊糊走到骆芸和虎子的房门口,趴在门边伸爪子挠门,嗷嗷呜呜的叫唤:老大,好无聊哦,没有工作的日子好寂寞呜呜呜。
它趴了一个上午了,浑身都不舒服, 自从来到疗养院,它还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无人陪玩, 平时这个时候它都在上边照顾那些脆弱的人类, 你哄我, 我哄你地睡觉觉, 现在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没有人类暖呼呼的身体相伴,它睡觉都不舒服了, 呜呜呜。
然而门内半点动静都没有, 也不知道俩老大到底在干什么。五六可怜巴巴在门口呜咽了半响, 见老大们没有出来的意思,便蔫头蔫脑地起来,往其他狗窝走去。
它走到罗格身边,看着大狗双眼发呆地望着屋顶,感觉非常的空虚, 于是考过去, 贴在罗格胸口蹭:你要治疗吗?可以抱抱我哦。
罗格正想念孩子们,此时感到胸口沉沉, 低头看着五六的脑瓜顶,将大脑袋直接放了上去,五六不堪重负,一个后仰被罗格压垮在地。
罗格就这么枕着五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社畜有三喜:升职、加薪、放假期。
可惜对于工作犬来说,一下子脱离工作的环境,寂寞滴很。
就跟动物园里的动物,突然看不到人群,每天都要翘首以盼,险些患上抑郁症,叫饲养员们不得不把它们分批放出来溜,去观摩其他动物——嗯,互相参观,排解寂寞。
治疗犬们关了半天,也开始出现相似行为,它们不需要人溜,它们可以自己溜自己,五六去治疗罗格的寂寞,罗格抱着五六催眠自己这是个娃。
多多叼着球找金毛双胞胎玩,贝妞领着大黄和奶糖绕着海洋球跑圈。
每一条狗子的眼中,都写满了两个字:无聊!
骆芸和虎子睡醒出来,就看到大家精神恍惚,双眼无神,望过来的眼神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他俩吓了一跳,细问下才知道,狗子们工作成规律了,突然放假不习惯了。
天天遛狗的狗子突然有一天不溜了,狗子得多闹心,现在治疗犬们是差不多的心理。
它们寂寞、空虚、冷。
骆芸、虎子:……
五六从罗格身下伸出脑袋,眼泪吧差地看着骆芸和虎子。
骆芸最受不了这种小眼神了,宇文筝带人出去玩,今晚是不会回来的,住院部那边和康复中心是分开的,没有护士带着,狗子也进不去,这可咋办。
多多遛狗遛累了,躺在地上吐舌头,身上俩大金毛正搓磨它,想要让它爬起来接着玩,多多委屈巴巴哼唧:不玩了,玩不动了,你们不要玩我。
金毛双胞胎大爪子在萨摩耶洁白的身上怼,俩狗子嗷嗷叫唤:起来起来,嗨起来!
多多:嗨不动呜呜呜,救命啊老大。
躺在屋子里确实挺没劲的,再不让狗子们忙起来估计这帮家伙要拆家,为了狗子的身心健康,骆芸决定,带它们出去打猎!
骆芸跑到门口,看向多多,嘴巴一扬:去。
多多从俩金毛爪下爬起来,屁颠颠跑到门口人立起来,骆芸踩着多多的后背爬上去,房门上方有个小窗,窗户平时插着,从内就能打开,骆芸站在多多的脑袋上,正好能够到小窗。
骆芸从小窗爬出去,在外边找到备用钥匙调回来,从门缝里塞进去,里面虎子接应,叼着钥匙爬上多多后背,直接从里面打开了大门。
人类都出去疯了,狗子们也出来溜溜,既然是放假团建,都是院里的员工,没道理狗子们区别对待呀。
于是骆芸尾巴一挥,带着狗子们直奔后山。
连华市的自然风光秀美,生态环境生机勃勃,后山物种更是丰富,许久没来狩猎,嗅着山上的野生气息,狗子们体内的祖先本性逐渐唤醒,大家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发泄一番。
骆芸和虎子圈了地盘,玩可以,疯可以,但是不能跑太远,有些东西也不能乱吃,山鸡野兔可以啃,但绝对不能下水——容易被发现偷跑出来的事实。
狗子们表示明白,到达狩猎场后,三两成群地散开,开始自己下午的征途。
骆芸和虎子巡视四周,避免狗子们玩的太开心跑远,也警惕山里出现的小野兽们,山上虽然没有狼、虎、棕熊,但是小型食肉动物还是有的,多多罗格这些大狗还好说,五六奶糖这种小型犬一个看不住,很可能就被叼走了。
作为大家长,骆芸和虎子得为它们的狗身安全负责。
五六从来没打过猎,整条狗子都显得过于亢奋,躲在罗格的屁股后面又怂又起劲儿,罗格把兔子逮到了,就扒拉到五六面前,五六吓得连连后退,龇牙都不会,叫的跟个小猫似的,尾巴尖都在害怕的发抖。
比格犬怎么说也算是一条猎犬,但是五六这个性子真的半点威胁都没有[捂脸]。
罗格见状,几口将兔子咬死,撕下嫩肉哄五六,五六窝在罗格怀里,一边发抖一边啃兔肉,活着的时候很可怕,但是死了吃起来是真香。
看着五六吃那么香,骆芸也饿了,她舔了舔嘴巴,决定也去抓一只兔子来啃。
虎子已经找到了兔子的踪迹,它们穿梭在草丛里,嗅着味儿往森林跑去,这只兔子显然刚离开不久,地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味道,骆芸根据味道的浓淡判断着跟猎物的距离。
气味能够传递出很多讯息,比如这只兔子就是只强壮的公兔,年龄不大,应该刚刚成年,这样的兔子吃起来才是最鲜嫩的,肉汁鲜美,不管是红烧还是麻辣都是不错的珍馐,哪怕是声啃,滋味儿也是极好的。
骆芸越追,口水分泌的越多,两条柯基仗着腿短在草丛里可以站着走,一点都不担心会暴露自己,随着味道的越来越浓,它俩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兔子兔子兔子,她肥美的兔子!
兔子的味道近了,越来越浓,就在前方。骆芸兴奋的猛扑出来,结果一头撞进一条腊肠犬的怀里,两条狗子咕噜噜滚了好几圈停下,骆芸定睛一看,竟然是腊肠小阿姨?
此时腊肠小阿姨正叼着一只兔子,一脸懵逼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骆芸,它扒扒拉开骆芸,叼着兔子跑到旁边生火的罗云生面前,将兔子往他脚边一丢,道:人,我抓到猎物啦,快给我做香喷喷的烤兔肉。
骆芸:???
说好的不要人类的呢?
腊肠小阿姨吃的满嘴流油, 那么肥硕的一只兔子,小阿姨自己啃了大半个,肚子都撑得鼓起来了。
面对骆芸和虎子的疑问, 腊肠小阿姨侧躺在地,拍着自己的肚皮说:这个人类对我是纠缠不舍,痴迷不已,搞得我在家都睡不好觉,走在街上,都没有同类敢接近我, 就连每天给我送食物的小姐姐,都误会我有人, 不理我了, 嗝~~
小阿姨打了个饱隔, 继续道:他每天, 每天都带好多好吃的来找我,我想吃啥都给我,后来我就想, 有这么一个听话的人也不错呀, 我想吃兔, 他绝不烤鸡,在家我还是老大,想出门出门,想回家回家,哎呀真爽。
骆芸:……
有些事情换个角度一想, 就变得简单了, 腊肠小阿姨这思想一转变,立刻拖着狗窝落户罗云生家里, 每天出去巡街,晚上回家睡觉,跟从前的生活没有半点变化,住的环境反而提高了好多,小日子过得那叫个美滋滋。
后来骆芸和虎子去窜门发现,住进罗云生家里的不仅是腊肠小阿姨,还有腊肠三叔和二叔,有时候偶尔还会在院子里发现几条眼熟的流浪犬,都是三兄妹的小弟。他们是把罗云生的院子当成另一个集会点了。
骆芸真心佩服小阿姨,它是自由、食物两爪抓,一个都没放过。
因为有了腊肠小阿姨,罗云生和宇文筝的关系更密切了,成为了你养大哥,我养二哥三哥幺妹的亲属关系,宇宁宁再过几天就要办理入学,自从上次开口说话以后,她就打开了心结,开始与人交流了,让人奇怪的是,闭口不言三年,小孩再开口,居然没有半点语言障碍的问题。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做好了给她联系语言系统呢。
没有多少人知道,宇宁宁说话流利,是因为她私下里经常跟院里的狗子聊天。
自从上次团建以后,狗子们工作情绪更加高涨,用事实证明多放假、多团建有助于员工提高效率。
五六的业绩越来越好,被客人点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反馈都非常不错,宇宁宁会抱着它,跟病人们讲这是一条实验犬,她用稚嫩的声音,很认真的讲五六的经历,从它的出生,到它为社会做了多少贡献,再到它是如何来到疗养院,变成现在这样一条快乐的狗子。
“我爸爸说,你们爱它,它也爱你们,所以它心里的伤口就愈合啦。”
五六在宇宁宁怀里抬起头,温柔地舔了舔她的下巴。
是呀,虽然人类伤害了它,但是五六很难去记恨人类,因为它知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它不能理解那些人为什么伤害它,但是它知道现在围着它的人类是疼爱它的,它在这里得到了很多很多的爱,所以要用更多更多的爱回报这里。
端午节那天,星星疗养院出了一件大事儿,罗英子老奶奶不见了。
看护老奶奶的护士说,她送药进去的时候老太太还在,结果给老奶奶换床单的功夫,人就不见了。院离调监控才发现,老太太居然趁着人不注意,自己跑出去了,她还知道躲着人,除了大门口都没让人发觉。
大家伙赶紧出门找,前前后后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急得不得了,只能报警,生怕吃了一会儿,老太太发生什么事儿,她老年痴呆,万一迷路回不来或者掉进哪个沟里水里的可肿么办啊。
宇文筝更是将妞妞、虎子和贝妞、罗格带了出来,妞妞虎子自己训过,贝妞是淘汰警犬自然也训练过搜寻,至于罗格,虽然导盲犬训练项目不一样,但毕竟也是科班出身的狗子,宇文筝就是想赌一把,万一能帮上忙呢。
他拿来英奶奶的平时贴身衣物给狗子们嗅嗅,然后就让人牵他们出去寻找目标,警察那边也组织人手开始寻找老人,现在距离老人始终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还有很大的希望将人找回来。
寻找失踪人口最佳时间为24小时内,称为黄金24小时,一旦超过这个时间,寻找难度就会增大,尤其是老人和孩童,时间拖得越久,危险就会越大。
四条狗子里,一条是没毕业就被淘汰,一条专业不对口,这能指望的也只有虎子和妞妞,但是其他人不这么想,相比柯基犬,还是科班出身的两条拉布拉多更靠谱,院长训出来的妞妞和虎子明显就是凑数的。
骆芸和虎子不在乎别人怎么想,认真嗅着街道上残留的气息,今天空气湿度大,上午还下了雾,对嗅觉造成了一定的干扰,味道残留的时间也要比平时短,水汽稀释了老奶奶的气息,但对经验老道的俩柯基却影像并不会很大,比起四处搜寻的罗格和贝妞,骆芸和虎子目标明确地往一条街上拉扯着众人。
与此同时,英奶奶穿着朴实的衣服,手里捏着一沓百元大钞,她一边四处寻找着什么一边喃喃:“哪儿去了?卖洋奶粉的哪儿去了,我儿还等着喝呢,平时都会在街上卖,怎么没有了?”
罗英子年少产子,兵荒马乱又家境贫寒,奶水下的不足,平时都给孩子喝米糊糊,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有钱去城里给儿子买一罐洋奶粉,那是稀缺货,乱起来的时候,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如今她有钱了,好大一张钞票,一定可以给儿子买一罐洋奶粉吃,那孩子小脸蜡黄,瘦的让她心疼。
一个瘦巴巴的老太太,手里捏着一沓红灿灿的钱,身边还没有人跟着,心眼坏的就动了歪心思,这条街平时人就不多,此时一条大陆也只有行人两三个,其中一个男人早就注意到老太太,跟了一会儿确定真没有家人跟在身边,紧走几步上前追上英奶奶,伸手就夺老太太手里的钱,结果居然没拽动,还差点把自己拽倒。
男人惊愕地回头,看到老太太疑惑地看着他说:“你干啥?”
男人:“……”
干啥,抢钱啊。
他捏着钱另一头,用力往外拽,可钱纹丝不动,老太太的手指头都没变化分毫。
罗英子皱眉,警惕地看着男人:“你要抢我钱?”
这街上还有其他人在呢,男人害怕老太太喊起来引来路人,赶忙松了手劲儿哄骗道:“老太太你别瞎说哈,我刚才看你钱快掉了,给你把一下,这钱这么多,你可得收好了。”
英奶奶眼神迷糊了下,愣愣地点头迎着,把钱紧紧撰在手里。
男人见状,猜测老太太八成有病,家人没看好跑出来了。
刚才出其不意的方法失效,已经引起一些路人的侧目,他的长相肯定给人留下印象了,男人不敢搞出大动静,决定哄骗老太太到一个背人的地方再下手。他一边陪老太太走一边笑着问:“奶奶,您这是要干啥去呀?是不是在找东西?这一片我熟,找啥你跟我说。”
英奶奶脚下不停,喃喃着回答:“我找洋奶粉,可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呢。”
男人:“找羊奶粉?那得去商店,我就知道一家卖羊奶粉的,就在前面的胡同里,我带你去。”
他拉着英奶奶往那条阴暗的胡同里走,为了降低老人的警觉性,没话找话地跟她聊天:“奶奶,你是给孙子买奶粉啊?”
英奶奶语气不开心地说:“胡说八道什么,我给我儿子买,我看起来那么老吗?”
男人:“不老不老,您年轻着呢。”
好家伙,多大的儿子了,还喝奶?
胡同越来越近,路边行人也没有关注这边,男人看着老人手里那一沓红票子,激动的胸口起伏,他挨得近,还看到老太太袖子里带着的大金镯子呢。
到了胡同门口,男人拖着英奶奶往里冲:“到了到了,快跟我进来,我带你去买奶。”
英奶奶被拖进胡同口,而寻找她的骆芸和虎子从街口拐了进来,跟在它们身边的,还有穿着警服的罗云生,他们远远看到英奶奶被一个壮硕的汉子硬拖进胡同口,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赶紧往这边狂奔。
而胡同里,男人刚把英奶奶拽进来,就准备暴力抢钱,他狰狞着一张凶恶的脸,伸手就往英奶奶手里掏,这一沓钱少说也有两三千,够他花一阵子的了,还有那大金镯子,万把的绝对有,今天他肯定鸿运当头,出门大吉,才能让他碰到这么一条老肥羊。
英奶奶进来还四处找卖洋奶粉的铺子在哪儿,结果就见刚才还老好人面孔的男人突然露出狰狞的面目扑向自己,老人下意识往后躲,避开男人夺钱的手,抬腿横扫,直接把男人踹到墙上去了。
英奶奶脸色铁青,气得龇牙,不等男人反应过来,照着他的脸狠狠抽了一巴掌,声音之大,外边赶来的人和犬听得清清楚楚,只见老太太劈头盖脸一顿抽,抽的男人毫无招架之力,她手上劲儿大,几巴掌下去男人脸就肿起来了,英奶奶还骂呢:“好你个王八羔子,本姑娘的钱也敢抢,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也不出去打听打听你姑奶奶何许人也。”
男人被揍得蹲在地上抱头求饶,哭的那叫个凄惨。
英奶奶对他拳打脚踢,打的起劲儿,听到胡同口的动静,回头一看见着了罗云生,她一边跟着男人走,一边招呼罗云生:“孩儿他爹,你咋来了?快帮我揍这个瘪犊子玩意,他向抢咱娃的奶粉钱!”
罗云生:“???”
罗云生惶恐不已,连连摆手:“奶奶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我没有,我还没结婚!”
抢钱大汉被一花白老太揍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警察把他拎出来的时候还在哭鼻子,殴打他人的老奶奶却精神抖擞,拉着他们的同事罗云生不撒手, 面对罗云生求救的目光,同事们扭头憋笑,他们从来没见过罗云生这么窘迫的样子。
罗云生能不窘迫嘛,二十来岁的年纪还没谈过恋爱,却被人直接抓手叫“孩儿他爹”,这精神冲击多大啊。现在老太太还在众人的解释中坚持拉着他的手, 非说他是自己丈夫,若不是年龄差在这儿, 非解释不清不可。
不管众人怎么说, 英奶奶坚持, 她被说的急了, 抓着罗云生的脖领子从衣领里撤出一根皮绳,那皮绳贴身带着,十分隐蔽, 若不是英奶奶拽出来, 别人根本没发现。
皮绳下吊着一枚金戒指, 款式老旧,像是个老物件。
英奶奶拿着戒指给众人看:“你们这帮人,是不是惦记我男人?我告诉你们,我们已经成亲了,这就是证据。”
英奶奶看着金戒指, 眼神见见茫然:“可惜, 我那枚不见了,丢哪儿去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的戒指呢?结婚戒指呢?”
英奶奶喃喃着,眼神向四周漂移,她轻轻推开众人,一边念叨着戒指,一边四处寻找起来。
众人看得莫名其妙,而罗云生却整个人呆住了。
这枚金戒指,虽然不值多少钱,成色也不好,但却是他们家的传家之物,姥爷说,这是曾姥姥曾姥爷结婚时候的对戒,因为战乱,现在只剩下这一枚了。
看着被医护人员劝走的英奶奶,罗云生若有所思。
这周休假,罗云生离开连华市,去了姥爷家,老爷今年七十多了,但还醉心毛料市场,今天周六,罗云生在家没看到姥爷,就直奔附近的毛料市场去找。
姥爷家里祖上也是穷困的人,新华国解放以后,姥爷跟着亲属搬迁到内地,以采石为生,后来又爱上了赌石,赌石这个行业,一刀穷、一刀富,姥爷那双眼睛,为他积攒下来不少家业,从两块钱的白手起家,到现在资产过亿,不过从外表上,很难把姥爷跟有钱人联系到一起,他是最普通的老头,每天穿着松垮的白背心和橡胶拖鞋到处溜达。
年纪虽然大了,但是老头特别精神。
罗云生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卖石头的地毯上拿着石头观摩呢。
罗云生将姥爷接回家,给姥爷做了一桌好菜,才将前两天发生的事情讲给老人听。
姥爷一脸震惊,他摩挲着那枚金戒指,眼圈泛红:“怎么可能呢?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活着?真的还活着吗?云生,你不要骗姥爷啊,怎么会啊。”
老人哽咽着,眼泪流过干涸的面皮,一路弯弯绕绕而下,老人太过激动,更是不敢置信,罗云生赶忙起身,一边平复姥爷的情绪一边说:“您先别激动,我也不太确定这件事,所以才来找您确认下。”
这枚戒指是他太姥姥和太姥爷当年成亲用的,一枚在太姥姥身上,一枚在太姥爷身上,太姥爷被害死的时候,他那枚戒指跟他的尸身一样找不见了,世上就只剩下这一枚。
据说,这枚戒指是按照太姥姥喜欢的向日葵花做的图样,内侧还刻着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当年是用了两家攒下来的那点金子融的,因为金子不够,还往里加了铜。
可以说,这枚戒指世界上独一无二,能够认出来的,只有他们罗家人。
姥爷拉着罗云生的手,急切地问:“她叫什么名字?”
罗云生:“我听疗养院的人说,她叫罗英子,是个革命军人。”
多多蹲在厕所门口,目光锐利地盯着来往的人,它一动不动,就像一杆标枪,插在地上岿然不动,半点没有刚来时的那股子傻乎劲儿,不看这一身皮毛,就这坐姿和眼神,还以为是条军犬呢。
英奶奶太厉害了,连雪橇三傻都能训。
骆芸绕着多多上下打量,跟虎子说:看到没,谁说三傻不能训,都是偏见,咱多多这气质,这坐姿,这散发着睿智的目光,哪点比军犬差?
虎子点点头,也稀罕地绕着多多转。想当年,他是一条二哈串的时候,为了进警局有个编制,花了多大的功夫,吃了多少苦,还要面对人类对二哈的质疑。
多多低下头,突然吐出舌头,脸上威严瞬间破功,骆芸赶忙说道:别笑别笑,把舌头缩回去,你这张脸不适合吐舌头。
一吐舌头什么威武严肃全都没了。
多多有点委屈,皱眉哼唧了一下,英奶奶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俩柯基站在多多面前,其中妞妞正用眼神命令着多多。
英奶奶训犬多年,狗子什么眼神在她眼里一清二楚,妞妞这眼神明显在对多多下达命令,就是不知道它让多多干嘛,再看多多,也没有什么反应,看起来好似不屑于小狗的命令。
但英奶奶却很清楚,星星疗养院治疗犬的头儿就是这条叫妞妞的犬,就连那条被警犬基地淘汰的拉布拉多都服从于它,她可不认为胆小的多多有胆子反抗这条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