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闲得无聊,干脆将它当盘串。
表姐好奇询问:“你在念阿弥陀佛吗?”
“我在念,”池霜说,“都给我死。”
表姐:……打扰了。
霜霜本就是任性骄纵的性子,从小到大家里人宠着惯着,美貌又是稀缺资源,上哪都有男生女生喜欢跟她玩,这脾气还是进了圈后才收敛了许多。现在好了,这暂时能压制住她的紧箍咒直接被她给甩了。
刚开始知道霜霜要退圈时,她是百思不得其解。
干嘛呢?别的行业即便再暴利,没坐到大佬的位置,会有演艺圈赚得多?
现在倒是有些懂了。
霜霜就是不想忍了,不想干了。一个人如果连钱都不是很想赚了,自然无所畏惧。
这十分钟里,池霜异常淡定。
对外面而言,则是一场兵荒马乱。
温晴的两个助理都快哭瞎了,谁知道来火锅店姐妹俩去洗手间唠嗑都能被正主逮着啊?这正主还格外蛮横!
“她什么意思啊?”温晴气得七窍生烟,“凭什么要我亲自过去赔罪?话是我说的吗,凭什么找我?”
温晴的经纪人也着急上火,在电话那头劝了又劝,“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现在就是心情不好,正好就碰上了,晴晴,你比她大度,你比她识大体,就过去跟她道个歉,行不行?”
“她心情不好?”温晴尖利地喊,“我心情更不好!我招谁惹谁了?怎么,我比她大度比她识大体,我就活该受气吗?孙姐,她在星启的时候你们就让我让着她,现在她走了,我还得让,得,您现在就直接告诉我,咱们刘总是她亲爹,不,她是刘总亲爹!”
经纪人忍无可忍,还要继续忍,“说闲话的人是你的助理,那两个助理还都是你家亲戚,她们口无遮拦,你说这事该不该你负责?”
温晴气到发抖。
经纪人缓了缓语气,压低声音说:“你那两个助理直接开了吧,她们说别的也还行,提到池霜男朋友……这视频一旦放出去了,你惹到的就不只是池霜了,你懂吗?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也想跟池霜一样不干了,直接退休养老,你要也这么想,我不劝你,你俩随便在网上撕吧。”
在离十分钟时限还有三十秒时,有人敲了包厢的门。
表姐:“……”
她白了池霜一眼,走过去,开了门。
见门口的人居然是最近有点小红的温晴,顿时愣住。
温晴没带两个助理,一进来,便极客气热情地朝池霜走去,“霜姐,好巧哦!!早知道你也在这里,咱们就拼个包厢,那该多热闹,姐最近还好吗?”
“有什么事吗?”池霜故作不解地问她。
温晴咬咬牙,挤出了一抹笑容,“霜姐,我心里一直都是特别特别尊敬你的,也许我们之间是有一点误会,但我觉得那都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我已经把那两个人开了。”
池霜若有所思地看她,按了视频的播放键,将音量按到最大。
视频反复播放那几句,如魔音穿耳,温晴脸都绿了。
“你是说这两个人?”池霜问。
温晴脸色难堪地点头,“她们是临时工,我都没怎么跟她们接触。”
池霜反问:“临时工?怎么,我才离开四个月,星启给人派发编制呢?”
表姐在一旁努力憋住笑意。
池霜跟温晴的那点矛盾,她也有所耳闻。
只能说温晴运气不好,撞到了池霜心情最差的时候。
如果今天梁潜还好好的,池霜也只会轻蔑地给一个白眼扭腰走人。
温晴:“……”
池霜摆了摆手,“行了,我虽然退圈了,毕竟也是前辈,这点小事也不会放在心上,犯不着特意来跟我解释。”
温晴恨得牙痒痒,那你倒是把视频删掉啊?!
“霜姐……”温晴只能提醒暗示她,“这个视频要是传出去了,对星启也不好……钟姐现在也很头疼,以前你在的时候,我看她每天高高兴兴的,上次多嘴问了一句,她也说手底下的几个艺人都没你贴心呢。”
池霜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放心,不会传出去的,我手又没残,没有那些手滑的臭毛病。”
温晴已经听懂了她的意思。
去年,她“手滑”点赞了池霜的“黑料”。
几次她都想直接掀翻桌子直接跟池霜干一架。
她早就忍不了了!
她也很想辞职不干了!
目送着温晴宛如灌了铅般沉重离开的背影,池霜偷着乐了好一会儿。
果然快乐就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可随之而来的是,似海水般汹涌而来的孤寂跟落寞。
一个人回了家,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合照,桌上花瓶里的花早已枯萎,她也没让阿姨扔掉,这是梁潜出事前送她的。
她想,她应该做成干花。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池霜跟梁潜的“爱巢”是独栋别墅,一辆黑色的轿车已经在这里停了半个多月了,三个司机八小时轮班制,正在打盹的司机猛地听到声响,赶忙敲了敲车窗,另外两个司机如惊弓之鸟下车。
三个壮汉鬼鬼祟祟地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确定是池霜在哭,熟练地拨通了某个号码。
“孟总。”
“池小姐情绪好像又崩溃了。”
孟总又又又要受苦了。
谁叫现在池小姐的眼泪对孟总来说是硫酸呢?
第07章
这一个星期,池霜本来已经不怎么痛哭了,就算哭也只是掉几滴泪很快就干。今天之所以绷不住,也是因为听外人提及了梁潜的事,她为什么非要出一口气,并不是那两个助理如何评价她,她作为演员的这些年里,早已经看淡了各种褒贬,比这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如果每一句她都放在心上,那她还要不要活了?
她只是非常介意她们用那样的口吻提起梁潜。
回家前她还像打赢了一场仗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当她换鞋下意识地喊一声“梁潜接驾”却无人回应时,她愣了许久,眼泪夺眶而出。
每个人都跟她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很快地她就会好起来。
可她不知道要多久,更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能到来。
她只知道,她好想他。
哭得筋疲力尽时,她干脆躺在地板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别墅门外,孟怀谦倚着墙,她的哭声逐渐越来越轻,直至安静,他抬头看了一眼今晚清冷的月亮。过了一会儿,他才按了门铃,今晚发生了什么事他暂时还不知道,司机只提起一件事,池霜回来时脚步虚浮,身上带着酒气。
她喝了酒。
他有些放心不下。
门铃响了很久,池霜起身,慢慢挪到门口,看着显示屏里的人,她声音沙哑地问:“姓孟的,你又来?”
孟怀谦看不到她,听着她的嗓音仿佛受过伤一般,蹙了蹙眉头,“你还好吗?”
池霜突然庆幸还有个人上赶着要当受气包。
你还好吗?
孟怀谦是不是只会说这句话。
请问,她现在全身上下,有哪里看起来“好”?
她当然不好!!
她气冲冲地大力拉开了门,脱了一只拖鞋狠狠朝他砸去,“白天不是都跟你说过,不要再来找我,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听不懂?孟怀谦,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全靠我这人遵纪守法!”
孟怀谦没有准备,下意识地接过她那只鞋子。
紧接着迎来她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别墅外的三个司机纷纷低头作鹌鹑状,只恨自己不是瞎子聋子。
给孟家当司机也有几年了,哥仨谁见过孟总这般被人对待过?
而且……孟总还低声下气。
孟怀谦弯腰半蹲,将那只拖鞋放在她脚边,“对不起。”
冤冤相报何时了。
池霜脑子里冒出了这句话,今天温晴被她气到想原地去世,现在她又被孟怀谦气到二佛升天,可谓是完美闭环。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孟怀谦刻意忽略了她红肿的眼睛,“我让阿姨给你煮点醒酒汤,好不好?”
池霜本来想恶声恶气地说“你去喝孟婆汤比较好”时,喉咙涌起一股恶心,她脸色一变,连鞋都顾不上穿,转身往洗手间奔去。她今天喝了不少酒,情绪又大怒大喜大悲,肠胃第一个就开始反抗,她蹲在马桶前干呕了好久。
孟怀谦迟疑了数秒,还是进门,怕她会生气,即便焦急,他也没忘记脱了鞋子才进去找她。
洗手间的门也没关上。
池霜眼睛含泪,余光扫见穿着黑色棉袜的一双脚,视线慢慢上挪,是裤线笔直的西裤……最后是那张欠揍的脸。
她艰难地起来。
他想上前来扶她,被她呵斥,“别碰我,滚!”
他只好顿住,目光专注地看她,看她步履虚浮到洗手台前。
她打开水龙头,粗暴地捧起一捧水洗脸,头发都被打湿了些许,又往牙刷上挤了牙膏,没一会儿,安静的屋子里响起了如电流般的轻微声响,她冷冷地看向镜子里的他。
如果说眼神可以杀人。
孟怀谦此刻已经跟梁潜在地府相聚了!
明明她背对着他,两人却能在镜子里对视。
她才难受过,眼尾泛红,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这个耳聋眼瞎听不懂人话的臭狗屎怎么这样讨厌!
孟怀谦有几秒的愣怔,接着注意到了她今天穿的裙子前襟被水打湿,半透明地贴着锁骨,甚至有水珠顺着她的面颊滑落。他败下阵来,暂时离开。
他并不是真的离开,而是来到了厨房。很谨慎地找到食材,先用温水给她冲了蜂蜜水,又打开燃气灶烧水煮鸡蛋。他对这些并不熟练,即便在国外留学那些年里,他一切衣食住行都有人妥帖安排好,这也是他第一次为别人做这些事。
奶锅里的水沸腾着。
这样照顾池霜,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内里已经千疮百孔,可他哭不出来,从小到大,父母也好,老师也罢,几乎所有的人都告诉他,他应该成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应当临危不乱、处变不惊,逐渐地,他也真的变成了这样的人。所有的情绪都被隔绝,哭不出,笑不出,仿佛已然麻木不仁。
如果是真的麻木,倒也好了。
他看池霜,就像在看自己,他想,或许池霜好起来了,那他也该好了。
池霜是他的参照。
池霜又冲了个澡,洗去了一身酒味,当她素面朝天、脸色惨白出来时,早应该滚蛋的人居然还在家里,他手里端着盘子,见她过来,还低声说:“如果胃里有点空,先吃点鸡蛋吧?”
“你怎么还没走?”她没好气地问。
孟怀谦盯着她还没吹干的头发,顿了两秒,“我这就走。”
走出几步后,他停下来,声线在这深夜有几分沙哑,“如果有不舒服,可以给司机打电话,我已经让他们去买了解酒药,现在就在车上。”
冲澡也冲走了池霜的怒火。
夜已经深了,她没力气跟他吵跟他折腾了。
孟怀谦走到玄关处时,看见被他摆在一边的那只拖鞋。粉色拖鞋毛绒绒的。
一旁的鞋架上有着鞋跟如尖刀的高跟鞋。
孟怀谦跟好友程越、容坤在办公室商议着如何将梁氏的影响降到最低,他们四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即便是在不同的国家留学,也经常相约组局,现在梁潜不在了,他们三个人也应该帮他解决所有的问题。
“阿潜没有……遗嘱。”
程越艰难地说,“他名下的那些财产最后可能还是按法律来。”
这一点即便是他们也无能为力。
想到梁潜的那些股份以及不动产会落到那些眼睛里只有利益的梁家人手上,几个发小都无可奈何。
“不着急。”容坤说,“还没到时间,让他们等两年,兴许他们也没命等到。”
“哎。”程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我说,阿潜肯定想给池霜一部分,可惜这件事咱们也没办法。”
“没事。”容坤双手合握,“实在不行,等之后咱们几个出一笔,给她凑一笔钱。就当是阿潜留给她的东西了。”
作为梁潜的发小,他们几个也极有分寸,谁也不会说对发小的女友有什么评价或看法。
更轮不到他们认同或者不认同。
他们彼此了解,知道如果梁潜本人预料到了这场事故,他立遗嘱的话,池霜必定在名在册。没有人不想给爱人更好的生活,也没有人不想将自己最好的跟爱人分享。
只是世事难料。
程越思忖片刻,点了下头,“这倒是行,等之后吧,大家心情都平复下来后,再找她聊聊。”
一直没吭声的孟怀谦开了口,沉声道:“不用。”
见两位朋友齐齐看向他,他才又道:“她的事就不用你们了。我想以她的性子,她也不会接受,她的事还是我来负责,你们也不用去找她,她会有压力。”
他想,池霜应该也不愿意看到他们这些人。
他一个人照顾她就好。
人多了只会令她烦躁。
容坤琢磨了一会儿,应道:“这样也行,我们之前跟她也不是很熟,现在又发生了这事,还真别说,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他还记得池霜那天匆忙赶来时那濒临崩溃的模样。
印象中,她一直都是挺美挺爱跟梁潜撒娇的、说话都甜丝丝的姑娘,谁能想到她会哭成那样,会痛哭到都站不起来。
那情那景,谁能不动容?
可池霜是梁潜的女友,他跟她也不太熟,能怎样安慰她呢?
只怕连出现同她寒暄,都会让她有所压力。
程越心情有些消沉,提及池霜,他又看向孟怀谦,神色复杂地问他:“这段时间都是你在处理她那边的事,她还好吗?情绪还稳定吗?有没有对你……”
话到这里,程越也卡壳词穷。
他们都是至交,梁潜这事事出有因,他们知道内情,退一万步说,即便不知道,都是一样的情谊,自然不会迁怒孟怀谦。失去梁潜,或者失去孟怀谦,对他们而言都是同样的悲恸。
可池霜不一样,池霜跟他们交情浅薄,梁潜是她差点就订婚的未婚夫,她能心平气和地面对孟怀谦吗?
容坤也看了过来。
孟怀谦神情无波无澜平静地说:“她现在的情绪在慢慢变好,只是有时候也会难受。”
“她对我,情绪也很稳定。”
正在这时,他手机响了起来,是池霜打来的电话。
他脸色微变,起身,“我出去接个电话。”
接着他快步离开办公室。
容坤跟程越看他仿佛手里拿着的不是手机、而是定时炸弹般的神情,对视一眼。
程越:“估计又是伯父打来的。”
容坤疑虑:“不应该吧……我听说现在是他爸憷他。而且,你什么时候见他接他爸电话这样的?”
哪路神仙能让孟怀谦这样小心翼翼?
就将眼泪留在深夜。
池霜顶着肿眼泡,一大清早醒来便开车前往餐厅。她也为这家餐厅付出了很多心血,光是找店铺都用了快三个月的时间才确定,餐厅并没有位于商场,而是在一处湖边,这里风景优美,空气清新,建筑物都各有特色。
现在所有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了。
装修也告一段落,只需要来个大清理再安置一段时间就可以开业。
池霜知道餐厅生意想要火爆,除了地理位置优越这个硬性条件以外,厨师更是重要,她跟表姐理念一样,在该用钱的地方绝不含糊。来到餐厅,她跟表姐两人分工明确,两人忙活了快一上午,正准备驱车前往别的餐厅偷师取经时,一辆加长的轿车停在了餐厅门口。
当时池霜就有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果然司机师傅从车上下来后,恭敬地跟她打了招呼,接着车上又下来两个穿正装的年轻人,居然给她们运送价值不菲的茶具,以及品种不一的茶叶。
表姐从来没见过这阵仗,目瞪口呆。
池霜连忙拦住那两个年轻人。
年轻人跟司机师傅都面露难色,委婉地告诉她他们也是被人指派,这里有些茶叶京市也没多少,还是连夜从某处茶园空运而来。
池霜:“……”
表姐:“!”
池霜也不想为难他们,只能拿着手机走出餐厅,找了僻静的角落才拨通了孟怀谦的号码。
她双手抱胸,等待着那头接通。
与此同时,孟怀谦也走出了办公室,脑子转得飞快,去了暂时空着的会客室,一边接通,一边不忘反手将门关上,“喂。”
“你什么意思?”接通的那一刻,池霜就没打算忍耐,扬声道,“孟怀谦你什么意思?赶紧把那些东西给我拿回去!”
孟怀谦缓声道:“你昨天说餐厅没有什么茶叶,我送去的茶叶你可以试试味道,如果有喜欢的以后可以大批量采购,当然,我的意思是说你喜欢并且愿意的话。”
仿佛预料到了池霜会说什么,他又补充道:“池霜,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承认,一开始我也认为代替阿潜照顾你这件事会很容易,你需要帮助我就提供,可现在我发现这件事很难,的确,我应该尊重你所有的选择,可池霜,阿潜是我多年好友,我相信如果那天晚上出事的人是我,阿潜一定会帮我照顾我的父母,你也知道,阿潜的父母在他很小时就不在了,他真正放在心里的人只有你。”
这还是池霜第一次听孟怀谦说这么多的话。
她耐心地听着,也没打断。
“我相信,他最放心不下的人也只有你,我欠他的,我还不了,但我能为他做的,我一定尽全力做到。”
池霜沉默了。
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孟怀谦这个人似翩翩君子,实际上他非常的固执并且傲慢。
他是在用他的方式赎罪。
她怎么想的,她愿意或者不愿意,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她还是厅里的发财树。
或许,她的怒骂还会令他更好受,归根到底,他也想在她身上索取情绪价值。
与其说他在照顾她,不如说他需要她。
多好笑。
孟怀谦现在非常、非常需要她。
她其实也没想过要报复谁,因为她知道,那是梁潜心甘情愿,她一个女朋友凭什么因为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而报复孟怀谦?可孟怀谦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仿佛救世主一样在她面前寻求……心理上的安心跟安慰,那就惹到她了,瞧,他对她是如此的赔着小心,就连表姐都悄悄提醒她,让她不要对他太不客气,毕竟他是奥朗的孟怀谦。
她本应该对这份照顾感恩戴德不是吗?
本来人家也可以对她不闻不问,乐意跟她说一声对不起都算他脾气温良了是吗?
可是,她有没有再三地驱逐过他,有没有或平静或愤怒地告诉他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他听了吗?没有。
他仍然自顾自地想要完成对梁潜对这份兄弟情义的伟大承诺。
池霜甚至还笑了起来。
照顾她,是吧?
她就接受,她要折磨得这位孟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对她敢怒不敢言,直到他自己灰头土脸、饱受折磨、自打嘴脸地离开。
孟怀谦听着电话那头漫长的寂静,他甚至以为她可能已经挂了电话,或者不耐烦听他讲这些事直接将手机扔一边。
“行啊。”
她语气轻快地说,“孟怀谦,你很想照顾我?”
她变化得太快太突然,孟怀谦愣了好几秒,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了,“……嗯。”
“真照顾,还是假照顾?”
“什么?”
“真照顾的话,是要随叫随到,二十四小时听我电话。”
孟怀谦微愣,“好。”
“行,这是你说的,孟总,或许梁潜曾经有没有跟你抱怨过,我这个人特别特别难伺候,难照顾?”
孟怀谦刚才条理清晰的思维完全被打乱。
实在措手不及。
“无所谓了,你会体会到的。”池霜冷笑一声,“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孟怀谦再回到办公室时,容坤跟程越已经讨论过几轮电话那头是哪路神仙了,见他进来,容坤连忙打探:“伯父打来的电话?是不是咱们最近的动作让孟老担心了?”
“不是。”孟怀谦摇头,神色沉静而严肃。
容坤瞥向程越,仿佛在说:看,我说了吧,就不可能是孟老。
孟怀谦是他们四个人中的特例。
就在他们都要向父母伸手拿钱而不得不伏小做低时,孟怀谦早早地就自己创业做了项目,他在国外留学时也在当地混得风生水起,那时就有人断定,即便他不接手奥朗,有生之年再创造另一个奥朗也没问题。他们三个谁没跟孟怀谦打过欠条?很早就有了经济实力的孟怀谦压根就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包括他的父母。
“那是谁?”程越难得开了玩笑,“不是孟老,难道是未来的孟太太?”
孟怀谦皱着眉头:“胡说什么。”
“我们刚才还猜你是不是有了女朋友。”容坤笑,“看来还没有。”
孟怀谦不打算参与这个无聊透顶的话题。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池霜说的话。
她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了态度呢?
是不是他今天送茶叶的行为不太合适,他是不是应该跟她当面道个歉?
“没有才是正常的,说起来,怀谦你是不是就没谈过恋爱?”程越问。
容坤接过话茬,“你看他有时间?读书的时候,孟老管他管得严,这好不容易毕业回国了吧,他直接接手了奥朗,每天连轴转,哪还有时间谈恋爱?”
孟家对孟怀谦管得极其严格。
他的婚姻都在父母的计算中,必然要给孟家以及奥朗带来最大的利益才行。孟怀谦能接触到的异性,基本上都是这个圈子的,那这恋爱能随便谈吗?压根谈不了。
况且,孟怀谦本人也没将心思放在这些事上。
学生时代,他成绩最为优异,满满当当的行程其他人学起来叫苦不迭,他游刃有余。
上了班,他手上的工作太多太多,闲暇时间要么独处要么跟朋友吃饭聊天。
孟怀谦握着手机,神色凝重。
他回想了自己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有哪句话没说对?
或许他今天让人送茶叶时应该提前跟她说一声。
不,不对,他应该先征得她的同意后再做这些事。
“怀谦?”
容坤跟程越见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结果正主一声不吭,完全不给任何反应,不由得推了推他。
孟怀谦回过神来。
“别太无聊。”他平声提醒。
容坤耸了耸肩。
程越也觉得这个话题的确太无趣,看了眼腕表,干脆提议道:“到饭点了,一起?”
三人心里同时掠过一抹阴影。
以前他们都是四个人一起吃饭。
以后就少了一个人。
容坤扯了扯嘴角,努力让气氛不那么悲凉,“行啊,走,咱们再喝点酒放松放松。这段时间一直绷着在,我这颈椎都发作了。”
孟怀谦也点了下头。
三人起身,往门口走去,才来到电梯口,孟怀谦的手机振动了几下,是池霜发来的短信——
【我想吃老城区的那家刘哥锅贴,还有民吴路那里的牛腩面,对了最近很火的手作奶茶我也想喝。】
【你,亲自,给我送来。】
孟怀谦低头看着这些内容,捏了捏鼻梁,后退一步,对两位好友道歉:“我有事,你们去吧,改天咱们再约。”
“什么事啊?”容坤皱眉,“大事?”
孟怀谦抬手看了眼时间,语气沉静地回:“嗯,是大事。”
事发至今,她胃口都不太好,吃得也少,无论她是否在作弄他,他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鉴于孟怀谦几乎没有突然放鸽子的先例,容坤跟程越尽管好奇是什么大事,却也没追问。
孟怀谦来了停车场,司机已经在候着了,他上了车后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报接下来要去的地址,而是打开了地图导航,搜了她说的这几个地名。
他能感觉到,她是想逼退他。
这几个地方都不在一个区,这座城市很大,临近下班高峰期,恐怕等他一一买齐这些东西送到她家去,已经接近晚上九、十点了。无论她此刻抱着的是什么心态,他都没想过要拒绝。
即便她已经打算退圈,但他想,以她过去那些年的积累,至少在物质上,她是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或者帮助。
如果连这点小事他都觉得为难,那他又凭什么说要代替梁潜照顾她?
孟怀谦思忖片刻,很快地想了个比较好的解决办法。
只好兵分三路,他去买锅贴——她短信里第一个提到就是这家,也许这就是她最想吃的,也是最不能出错的。
牛腩面跟手作奶茶交给另外两个司机去购买,他们三人再在中间地点汇合,最后他提着这些送到她手里。
节省时间倒是其次,离饭点很近,她难得有想吃的,自然不能让她空着肚子等待太久。
孟怀谦自己开车来到了老城区,顺着导航指引,七拐八拐,将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后,还要步行五分钟才到目的地。店面很小,里面只摆了三四张桌子,此刻都已经坐满,还有人排队。
等排到孟怀谦时,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竟然瞥见了一边泛黄墙上贴着几张老板跟池霜的合影。
老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乐呵呵地说:“您也是池小姐的粉丝?”
孟怀谦猛地收回视线,“不是。”
“她人挺好的。”老板一边熟练地翻弄锅贴,一边说,“有几次过来吃锅贴,还是我儿子放假来帮忙认出她来的,我儿子特别喜欢她,问能不能合影,她都答应了。人是真不错,还给我儿子签了名,让我儿子好好学习。”
孟怀谦神色如常地听着。
只是在等待锅贴的时候,又抬头扫了一眼,照片里,她看起来比现在年纪要小一些,戴着贝雷帽,对镜头笑得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