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还行。”林舒月回答得很谨慎。
姜欣欣仿佛也就随意问一句,然后跟林舒月道:“走走走,去那边练。”
姜欣欣带着林舒月往办公室另外一边的门进去,短发姑娘在她们的身后。
穿过拿起山门,是一间跟办公室一样大的屋子,屋子的地上铺满了原木色的地板,正中间克莱因蓝色的正方形泡沫垫。姜欣欣脱了鞋先走上去:“来吧。”
林舒月解下双肩包放在墙边,也拖了鞋跟了上去。
还没等林舒月站稳,姜欣欣的腿边攻了上来,林舒月立马后仰避让,还没等站稳,姜欣欣的拳便到了。
因为之前两人已经交过手,互相知底,这一次,两人直接对战,都拿出了自己百分百的专注力来。
眨眼间,两人便你来我往的打了好几个回合,一会儿林舒月占上风,一会儿姜欣欣占上风。
十五分钟后,姜欣欣被林舒月压在了地上,林舒月喘着粗气把姜欣欣拉起来。
姜欣欣对林舒月竖起大拇指:“跟上次相比,你进步得很快,看来你这段时间也没有懈怠。但是有些动作太过于优柔寡断,来,我们针对这些动作再练练。”
林舒月从上午待到了下午,中午饭都是在姜欣欣的武馆吃的,这段时间,她跟那名短发姑娘也互相报了姓名,那叫胡芯蕊,根据她的说法,她是姜欣欣的表妹。
中午饭是她做的,做了很多,但林舒月上了个厕所回来后就少了一半,林舒月啥也没说,当做没看见。
时间很快就到了五点半,林舒月开车到西郊的岁三村市场,她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五月份的岁山女童被杀案,她觉醒时就在此处。为了去岁山村,她还打了个摩的,被坑了几块钱。
这不过是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现在想来,却像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之前一样。
林舒月将红色瓷瓶放在兜里,将板砖挪到背包中,然后她找到了杨记大排档。
因为还早,大排档没什么人,大排档外面的空地上摆了四五张桌子,粉红色的塑料椅围了一圈。、
在大排档内,坐着四个人,一个六十岁出头,头发花白的老年妇女,一个二十上下满脸稚嫩的年轻姑娘,一个戴着眼镜的二十五六岁的姑娘,以及一个四十来岁的坐着轮椅的中年妇女。
“林记者吗?来坐吧。”戴着眼镜的姑娘朝她走来,老年妇女跟少女也站了起来,一脸紧张地看着林舒月。那名坐着轮椅的妇女也紧紧地盯着她。
“林记者能找到海角论坛,能找到我们,应该是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吧?”
林舒月在看到她们的那一瞬间,就打开了善恶雷达系统,打开的结果让林舒月特别想哭。
她们四人,手里至少有两条人命,可她们的善恶值,竟然连百分之三十都不满。
第067章 (一更)
林舒月没说话, 她也不需要林舒月进屋,便指了一把椅子,让林舒月坐下, 为了安林舒月的心, 她也没有给林舒月倒水。
林舒月坐下后, 问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电话的?”
对面女人说:“我从昨天开始, 就把整个鹏城的记者都查了个遍,到了晚上的时候,我正好看到你在浏览帖子, 所以我想,你应该也在找我们吧。”
“林记者,我看过你发的报道, 知道你是个为女性说话的人,所以我才主动约你过来。”
林舒月看着她,惊讶于她知道自己在浏览贴子,也惊讶于她会因为自己曾经发过的报道要找自己。
这是在容梨水后,第二个因为她曾经发的报道, 找自己的人。她问:“我在浏览帖子你都知道?”
“是, 我曾经是海角论坛的员工, 我叫杨宁,我在今年七月份离职了。”杨宁坦然地说。
“我想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离职。”杨宁转头看了坐着轮椅的那个女人,笑了笑, 又眨了眨眼, 眼泪水湿了睫毛。
林舒月从包里拿出录音笔:“介意吗?”
杨宁笑着摇摇头:“不介意, 您请便。”
林舒月摁下开关, 不再说话,那个老年妇女和珠珠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坐到了杨宁的旁边。
杨宁看着那支录音笔,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我叫杨宁,是曾经的一名网络工作者,大学毕业后,我就留在了魔都,在那边生活,工作。”
“今年七月份的一天,我像平常一样给我妈妈打电话,我们聊着家常,说着每日遇到的事,特别开心。然后就在这个时候,我父亲回来了,然后,我听到了叮铃哐当的一阵响,我知道,他又打我妈了,我在那边等着,等他发泄完,我妈给我保平安。但那天,我一直没等到。”
“从我记事起,他就喜欢打人,我和我妈,就是他殴打的对象。他在外面受气了回来打,睡醒心情不好也要打,有时候我妈做饭口清了淡了,我回答他说的话慢了一两秒钟,都会挨巴掌。”
“他从小打我们打到我大,打到我有了工作,还不肯停手。那一天,我给我妈打了好几个电话,我妈都没接,我担心得很,连忙赶往机场,坐上了回鹏城的飞机。”
“当我到家时,他已经不在家了,我妈躺在血泊里,呼吸微弱。”
“到了医院,医生说,我妈的手筋脚筋,都被他挑了,已经过了最佳的链接时间,我妈往后这一辈子,都得在轮椅上过了,她的手也动不了了。”
“我从小就是我妈养大的,我妈妈为了供我上学,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好不容易开了一家大排档,生意也还可以,家里生活富裕了,他拿着我妈赚的钱在外面潇洒,却在回来后说我妈因为做生意跟男人多看两眼,是不检点。我问他为什么那么对我妈,他说,我妈抛头露面,丢了他的脸。”
“我恨啊,我恨死了。所以我在我妈的身体好转后,起了杀他的心思。我提前在周围的领居面前说他要出远门的事,然后又在他有一天深夜喝醉回来时,将他绑了起来,拖到后院里,浇了汽油,一把火烧掉了。”
“那天也是下雨天,雨特别大,我把烧他的灰骨头还有轮椅的支架,都埋进了土里。”
杨宁说着自己的作案过程,语气非常平静,平静得仿佛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林舒月的心里梗得难受。
当受害者等不到法律上给的公平正义时,便由受害者,化身为施暴者,这样的报复,不是不行,可是她们杀了人,这是不行的,她们触犯法律了。
杨宁看着林舒月眼里那感同身受的难受,忽然笑了:“我们是打算去自首的,林记者不用为我们难过。能手刃仇人,我们死而无憾。”
林舒月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杨宁说:“林记者,我已经想好要给我妈妈送到养老院去了,钱也交得足够了,我也没有别的亲近的亲戚,能不能请你,时常帮我去看看她呢?”
杨宁什么都不怕,她怕的,是她妈后半辈子,无所依。
林舒月看向那个坐在轮椅里的中年妇女:“既然你知道你妈妈这个情况,当初,你为什么不留留手呢?”
杨宁苦笑一声:“当时什么也想不到了,就想让他的命,你不知道我多恨他。我在十三岁的时候,他招呼他的朋友在家里喝酒,他甚至做得出让我陪他朋友睡觉的事情。还好我妈妈提前把我的房间上锁,否则,我还不知道要经受什么事情呢。”
杨宁摸上她耳朵:“我的有一只耳朵听力很差很差,那也是被他打的。”
她看了看林舒月,又看了看身边的两人,然后道:“我的事情说完了,林记者,她们的事情,让她们自己说吧。”
杨宁起身,回到坐轮椅的中年妇女身边蹲下,将头埋在她的膝盖上,她妈妈用力抬起手,将手放在她的头上。
林舒月收回目光,开始听另外两个人的陈述。
六十多岁的妇女叫任先英,她的经历就跟她在帖子里发的事情一样,她男人一辈子对她不好,现在退休了,看上了一个同样有退休金的寡妇,他不想一把年纪还离婚,就希望她自杀。
任先英说:“我本来都已经走到了天台了。我这人,软弱了一辈子,从嫁到他家开始,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他不把我放在心上,我的子女们也有样学样,我儿子,从上初中开始,就没有再叫我一声妈。有一次,我去老年活动中心叫他回来吃饭,却在老年活动中心,看到我儿子,一口一个阿姨的叫那个寡妇。”
任先英现在说起这件事情,还觉得痛苦:“我觉得这个日子过得真的没有意思。我把我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为了他,我忍受了他爸爸他奶奶一辈子,到最后,我什么都没有得到。”
“我啊,懦弱了一辈子,临老了,我终于硬气一回了,林记者,你知道你的仇人被大火一点点烧灭的感觉吗?太爽了。”老太太那满是沟壑的脸上,挂上了一抹笑容。
林舒月却觉得难受极了,她看了一眼杨宁,问她:“你和杨宁怎么联系上的?”
“通过海角论坛的注册电话,联系上了以后,她要经过走访,确定我在海角论坛里说的话是不是事实,要是事实,她才会帮我。”任先英道。
珠珠此时也插入两人的话题:“我也是的。我的一辈子都被周翔给毁了,我以前有多爱他,现在就有多恨他,阿宁姐看了我们的聊天记录,她说,周翔从一开始,就在引诱我,他一开始就看上了我的房子。”
果然是周翔,林舒月看着珠珠稚嫩青涩的脸,忽然觉得难受极了。
杨宁一直在听她们说话,等珠珠叙述完自己的事情了,杨宁从里面站起来,对林舒月说:“林记者,都说你认识刑警队的人,那你帮我们jiao-人吧。我想跟我妈妈再待一会儿。”
“好。”林舒月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吴冬艳没接电话,她转而打给杭嘉白,杭嘉白听到她现在在跟焚尸案的凶手在一起时,吓得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凳子经受不住这个力道,倒在了地上。
“你别挂电话,我们现在就过去。”杭嘉白迅速拿上武器,叫上队员,开上警车乌拉乌拉的往岁山村菜市场走。
林舒月她们在等待。
杨宁、任先英、珠珠都很从容,她们把塑料凳,椅子,全都收起来,放进大排档的里面,林舒月要帮忙,杨宁制止了她。
她说:“林记者,我以后,没有机会再帮我妈妈收拾摊子了,这一次,就让我们自己来吧。”
林舒月站在边上没有动,她拿起照相机,给她们拍了个照,杨宁看见了,请求她给她和她妈妈拍一张照,林舒月同意了,杨宁跟她妈妈都笑了。
林舒月的心里像是哽着一块大石头。
杭嘉白到的时候,大排档已经被打扫得很干净了。
叶雪玉跟吴冬艳也来了,吴冬艳跟林舒月道:“我手机放在办公室充电,没有带。”
“没事。”林舒月将手里的录音笔递给她:“听听吧。”
吴冬艳没有听,她拍了拍林舒月的肩膀:“走吧,你也跟我们去做个笔录。”
杨宁三人已经被戴上了手铐,杨宁在最后上警车,她一步三回头的往坐在大排档里痛哭不止的中年妇女看。
林舒月想了想,去轮椅后面,把她也推上,中年妇女不哭了,她不住地朝林舒月道谢,林舒月这才知道,她有口吃。
林舒月在刑警大队呆到了晚上十点,杨宁的妈妈已经被刑警队的人送到了杨宁给她定好的养老院。
林舒月靠在审讯室外面的墙上发呆,一个小面包递到了她的面前,林舒月侧头,杭嘉白就站在她的身边,林舒月接了小面包:“杭队,你说,她们会被判死刑吗?”
杭嘉白摇摇头:“不敢保证,但我们会像检察机关说出她们的情况,以及杨宁递交给我们的证据。”
法律,是社会的道德底线的兜底措施。法不容情,她们犯了法,她们应该被法律处罚。可林舒月又希望法律有情,她们是杀人了没有错,可她们在成为施暴者之前,也是受害者啊。
杭嘉白看出林舒月的难受,他道:“我们查了,岁山派出所有多次出警杨宁家的记录。大多都是因为家暴,她妈妈的身上,有多处陈年旧伤,杨宁的身上也有。”
“去走访任先英家附近的人也回来了,他们带回来的消息,跟任先英的口供对得上,我们还在死者孙显顺的电脑中,找到了一个调/教群,那个群中,都是教导男人怎么去驯化女人、子女的。孙显顺多次在群里发言,要让他的老婆听听话话的去死,还每日在群里汇报进度。”
“我们去探访周翔的家中,从周翔的电脑中,找到了至少五名受害女孩的信息。珠珠,并不是他唯一的目标。其中有两三个,还是未成年。”
林舒月将手横在眼睛上,任由眼泪水打湿了她的手臂。
杭嘉白拍拍她的肩膀:“去外面待会儿吧,雪玉跟冬艳都在外面呢,雪玉已经哭了一鼻子了。”
人世间太苦,杨宁三人的经历,就算是他,也忍不住动容。为案件受害者或者施害者哭的事情并不丢人,他们这些大男人有时候也会因此掉眼泪。
毕竟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啊?
第068章 (二更)
林舒月当天夜里便将报道写了出来, 事情的前因后果,她都写在了报道里,并且一如既往, 在文章内输出自己的观点, 味道从未变过, 她永远站在女性的立场看待问题。
王明政看完她发来的文章, 又是半晌无言,哪怕已经是半夜,也要给老总荀恒打去电话。
荀恒刚刚处理完工作, 正准备睡觉,接到电话,起来打开电脑, 看王明政转发给他的报道,看完后,道:“以后都发吧。时代在发展,人类在进步,女性的地位, 终究还是太低了, 我们现在要做的, 就是顺应时代的发展。”
王明政将原先的头版头条撤下来,联系印刷厂,将这篇报道放在头版。
林舒月次日一早起来, 任务已经显示完成, 她得了四千块钱的奖励, 以及三个月的生命时长。
得了这么多的钱, 林舒月却并不高兴,她只觉得内心沉重。
她看向枕头边, 果然那里又有一张来自未来的报纸,标题为:《论坛互助杀人案告破 ,涉案之人高达数十位》
林舒月的目光落在数十位那个数字上,久久挪不开。涉案人员数十位,死亡的人员也必定有这么多,可跟上次贾永常案件中的那数十人不同,上次她满心愤怒。可这一次,她却觉得深深地悲哀。
死在贾永常手下的人,是因为他的私欲,他的残忍。死在杨宁她们手里的人,是她们忍无可忍后的反击啊,是她们寻求不到生活中的公平,法律上的公正后,展开的私人报复啊。
林舒月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一句话,当受害者得不到公平公正后,私人的报复从一开始,便是理所应当甚至是高尚的。
可她们私人的报复,却触犯了法律,她们都知道杀人要偿命,可她们依旧做了,何其悲哀啊?
怔了许久,她展开文章往下读。
杨宁在杀了她父亲后,内心的愤怒久久未消,也有杀人后回不了头的愤怒,于是她在逛论坛时,看到了任先英发的帖子,于是她主动联系任先英,帮助她宰了她男人,又在论坛里看到了珠珠的发言,将周翔也宰了。
从此之后,她们暂时潜伏,在警察迟迟破获不了这个案子后,她又在论坛中寻找可以帮助的人,当初她互助过的人也坚定地跟在她的身后,她们成了一个团伙。
一直到2017年,随着摄像头的大量运用、普及,刑侦技术的发达,她们在作案时被发现了。
随着调查,一个高达三十多人的互助团伙浮出水面,而那些被杀被焚烧的人的姓名以及过往,也都清晰了。那些被焚烧的人,各有各的恶,而那些互助团伙,在成为凶手之前,她们全都是受害者。
经过审理,杨宁作为整个事件的主谋、发起人,因为被害人员之广,她被判了死立执。其余的参与案件的人员,也各有各的罪。
林舒月已经不记得自己这两天叹了多少气了。
夜里睡觉林舒月都睡不安稳,次日一早起来天还没亮,林舒月起来到街口吃了一个鲜肉米粉,然后驱车前往杨宁她妈妈所在的养老院。
杨宁的妈妈叫李金草,她也起来了,她已经在护工的帮助下,洗了脸,刷了牙。见到林舒月,她眨了眨眼,泪水当即落下。
“难为你还来看我。”李金草的声音沙哑,她大概是哭得太多了,眼睛也肿胀不堪。
“我答应过杨宁的,会多来看看你。”李金草听到杨宁的名字,又忍不住了。
她侧头,用肩膀上的衣服,擦掉眼泪:“是我太懦弱了,我要是早点醒悟,跟杨树国离了婚,阿宁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李金草已经决定了,等她女儿的判刑下来,她哪天被执行,她就哪天跟着走。
李金草依旧是自责的,作为母亲,看着女儿走向这条道路,她的自责将她淹没,她更是无法原谅她自己,曾经,杨宁无数次劝她离婚。她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答应。她这几天无数次都在想,她当初为什么不离婚呢?
因为总是被家暴,对她的闲言碎语从未少过,她明明都已经活成了别人的饭后谈资,她为什么不再勇敢一点,直接把婚离了?她为什么要惧怕别人的眼光,她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呢?
因为她的懦弱,最终害了她的女儿。她的女儿从小就优秀,小小年纪就考上了魔都的大学,一毕业就拿着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工资,就因为她的怯懦,她一辈子都毁了。
林舒月不知道说些什么。家暴就跟出轨一样,有了第一次就有无数次,李金草在第一次被杨树国打的时候反抗不了杨树国,那么他尝到了打人的甜头,就会变本加厉。
可反抗家暴又是真的那么容易吗?有几个天生是贱皮子喜欢被打的?女性在身体力量方面,身体优势方面,怎么能比得过男性?更何况,此时的刑法中,家庭暴力还没有立法。
林舒月想起了妇联部那个采访入狱之人的想法,林舒月想了想,干脆就以家暴为主题吧。
跟李金草聊了一会儿天,林舒月便去了报社,正好黄强跟李伟生都在。林舒月便趁机寻求她们的帮助,黄强跟李伟生互相看了一眼,点头同意了。
中午李明芳跟林舒月吃饭,她到现在还精神恍惚:“阿月,周翔真的被杀了啊?”
林舒月点头。李明芳继续问:“所以那天你问我周翔有没有去上班,就是在确定这件事吗?”
“是啊,那天我上论坛,看到了那个帖子,看到了珠珠发的文章,就联想到了周翔。”
海角论坛今天早上已经被浏览了无数遍了,李明芳也是看过那个帖子的,但她从头看到尾,也没有办法把论坛中说的人,跟焚烧案的人联想在一起。
她看着林舒月专心吃饭的侧脸,忍不住道:“阿月,你其实更应该去做刑警的。你这对案件的敏锐度,简直无敌了。”
林舒月深深叹气:“当记者也挺好的。”她也不是不想去当刑警,这不是没办法么?
李明芳觉得林舒月当记者也确实挺好的,她的那些报道,她哪一篇都爱看,她问林舒月下午的工作安排,林舒月道:“我想做一个专题,关于家庭暴力的。”
林舒月的一句话,让李明芳愣了愣。
林舒月见她不应答,转头看去:“你怎么了?”
李明芳眨眨眼:“家庭暴力不是很常见吗?自古以来,谁家男人不打女人啊?”
李明芳的话,让林舒月的心更沉,她知道的,从古至今,打男人的女人多了去了,甚至这些年来,衡量一个好丈夫的标准,其中一条就是不打老婆。
男人女人都是人,凭什么男人不打女人,就是好丈夫呢?
她看着李明芳说:“阿芳,不是自古以来的东西就是对的,现在是新时代了,男性能做的工作女人也一样能做,甚至在某些方面,女性比男性做得更好,但你看看,我们女人跟男人一样出去赚钱,男人回家后往沙发上床上一躺,就看电视喝茶。”
“女人呢?下班回到家,把外套一脱,包包一放,就开始做饭打扫家伺候公婆孩子,就这,还要时长被男人打,凭什么啊?你知道吗阿芳,男性对女性的家暴,大人对小孩儿的殴打,有时候是要人命的。”
“可偏偏现在的法律,没有制裁家暴的刑法,所以我想做一起这样的专题,如果家暴能立法,能救多少人啊?我做不了决策国家法律的人,但是我能做燎原的星火,哪怕只是一瞬间的闪亮,也亮过,等到老了,我还能拿这件事出来吹嘘吹嘘。”
李明芳沉默了很久,她说:“阿月,我也加入你的专题里吧?”
“欢迎你加入。”林舒月伸出手,两人紧紧地握在一起。
下午,林舒月、黄强、李伟生、李明芳就各自动了起来。
黄强跟李伟生去印刷厂,他们上午时设计出了一个调查表格,已经传到了印刷厂,他们下午要去拿了,到大街上去发。
李明芳将这件事情,发送到了她的一个堂姐的手里,她的堂姐李明欣的手里,李明欣看完李明芳发的信息后,当即便决定要做这件事情。
而林舒月则在下午拿着妇联何干事给的资料,来到了政府大楼,找到了妇联部。
鹏城妇联部的郑主席正在忙着工作,听到林舒月来访,还愣了愣,但依旧接待了她。
林舒月坐在郑主席的办工作对面,将她早上写的计划书递交到郑主席的面前,同时跟她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她还太弱小了,她们四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她的这个专题,需要更多的数据支持。她个人的力量,哪里比得上国家的力量呢?
郑主席对林舒月很有好感,看完了林舒月的企划案,最后再看林舒月做出的问卷调查,这个问卷调查简单极了,只有三个问题。
你见过家庭暴力吗?是口 否口
你寻求过妇联的帮助吗?是口否口
如果家暴可以立法,你愿意吗?是口否口
郑主席看着这三个问题,久久无言。而后,她说:“林记者请放心,我会将这个问卷调查,发到鹏城所有的区县乡镇。”
林舒月站起来,朝郑主席鞠了一躬:“谢谢您。”
郑主席站起来,避让开,惭愧道:“是我要谢谢你,林记者,枉我做了十多年的妇联工作,却从来没有做过这个调查。”
林舒月摇摇头:“郑主席言重了,如果没有你们这些妇联工作者百年来的艰辛努力,就不会有今天女性的地位,我们生在这个时代,已经很满足了。”
郑主席拍拍她的手:“长江后浪推前浪,小林,妇女工作,还需要万千女性,共同努力。”
郑主席亲自将林舒月送到楼下,看着林舒月走远,她回到办公室,打开省妇联刘主席的企鹅号,把这件事情向他回报。
林舒月从妇联部出来,她直奔鹏城女子监狱。
黄强他们在统计被家暴的人员,她要统计的,是女性犯罪者走上犯罪这条路中,家暴对她们的影响。
在她的上辈子,家暴立法,是2012年提出,2015年才立法的,她希望,这辈子,她能做那只改变历史的蝴蝶,她希望她这么努力的煽动翅膀,能让家暴立法提前出现,帮助万千女性。
就像她跟李明芳说的那样,她想要做燎原的星火,夜空中闪烁过的流萤。
第069章 (二合一)
鹏城女子监狱早就知道了会有记者来采访监狱里的重刑犯, 林舒月的到来,在她们的预料之中,在看到林舒月一叠调查问卷后, 女子监狱警明显愣了愣, 但在看到上面的内容后, 还是接了过去。
“林记者, 这张问卷调查,我会在傍晚大家休息看报纸时间发放下去,等八点, 你过来拿。”
“谢谢杜警官。”林舒月朝接待她的监狱警道谢。
杜警官摇摇头:“不必谢,我们也是希望家暴立法的。”
作为监狱警,她们对于家庭暴力的感触更深一些, 这个问卷调查,作为一名女性,杜警官是百分百支持的。
林舒月从监狱出来,去了报社附近的商场,李伟生跟黄强都在这里发问卷调查。
作为最大鹏城数得上号儿的商场, 哪怕是炎热的下午, 这里也有很多人, 林舒月手里提着三瓶冰镇过的饮料找到他们,一人给了一瓶。
李伟生跟黄强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头发,接过林舒月给的水, 就吨吨吨地喝了起来。之后三人找了个阴凉地聊天。
黄强将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的饮料盖上盖子, 擦了擦额头的汗:“我们今天下午跑了好几个地方, 都是人流量比较多的, 问卷调查做了有三四十份了,男的女的都有做, 情况很不理想。”
李伟生在边上接话:“我重点采访了十个男人,这些男人里,十个中有四个承认自己打过老婆或者女儿,还有两个承认自己小时候,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
这是个什么样的比例呢?十个里面有四个,那么等比例放大,100里面有40个,1000里面有400个。
黄强深深吸气:“我刚刚休息的时候翻了一下问卷调查,一百张里面,有40张是经历过家暴,有70-80张,是见到过家庭暴力的。那些被家暴过的女性,几乎都是没有寻求过有关单位的帮助的。我问她们为什么。她们说,就算是报到有关单位,最后也是以家庭矛盾为由调解。”
“尤其是夫妻家庭矛盾。在结婚前,一个男人如果打一个女人,女人可以告男人故意伤害。但是结了婚,男人打女人,在这些调解员的眼里,就是家事了,调解也以劝和为由。根本没有什么用,男人该打还会打,会打得更加严重。”
林舒月看着商场里来来往往的人。她知道,家暴就算是立法了,也不会阻止这类施暴的人,但多少是一个震慑,是个女性可以寻求帮助的武器,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