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原以为还得费一番口舌才能让周年年安分地跟着她,谁知这次周年年乖巧得不得了,倒也让她松了口气。
看来崔嬷嬷说的也不无道理,年年或许,真的长大了。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沐国使者团的动作再慢,还是来到了周京城。
终于到了瞒不住周年年的时候,实际上,沐国来使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宫中。
正当周年年故意装作不明白地问她大嫂:“沐国突然派使者过来做什么?”的时候,崔嬷嬷来了。
她对着周年年难得的表表情严肃,“公主殿下,皇后娘娘让您去一趟凤鸣宫,娘娘有事与您说。”她的眼神格外慈爱。
来了。周年年想。
她站起身,姿态从容雍雅,像是一瞬间从含苞待放开成华丽的牡丹。
“走吧,嬷嬷。”
这一刻,她的背影,就是一位真正的公主。
作者有话说:
周年年一步一步地走进凤鸣宫, “母后,崔嬷嬷说您要话和儿臣说。”
皇后难得表情肃穆,“年年, 你可知顺康公主?”
周年年脑子里搜索了一圈这个人,迟疑道:“是三姑姑?”
当今皇帝共有四个妹妹, 皆非嫡出,二十年前, 圣上初登基不久, 朝堂正是不稳之时,又刚好到了与沐国和亲的年月, 当时的几个公主里,大公主、二公主已经嫁人,还剩下三公主、四公主。
都是自己的妹妹, 派谁去成了一件难事。后来三公主主动请缨为皇帝排解忧难,出嫁之时, 被封为顺康公主, 嫁与沐国先帝为妃。
“正是。你三姑姑为保我国与沐国百年合盟,当年主动请缨去往沐国和亲,至今,已经二十年了。”
周年年脸色一变,“母后, 您突然和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皇后握住了她的手,“年年, 周国与沐国百年前互相争斗倾轧, 死伤的百姓无数。定下合盟条约后, 战火平息数百年, 百姓安居乐业,这其中,两国的公主功不可没。”
“这百年来,每隔二十年,两国就会互相派遣公主和亲。你可还记得你父皇后宫中的豫妃,就是二十年前沐国派来和亲的公主。”
她当然知道,可事实上,原身出生至今,从未见过那位豫妃,听说那位豫妃的身体一直不好,皇上皇后也免了她的请安,她成年累月地待在她的宫里,从不出门。
周年年脸色煞白,“三姑姑,在沐国过的也是豫妃一般的日子吗?”
皇后叹气,“虽身份尊贵,但到底是他国人,又能得多少真心?能安稳度日,便不错了。”那位豫妃进宫后,从未侍寝过,虽享着妃位待遇,在这宫里却像个隐形人。她心中又何尝不知自己与周国格格不入,所以一进宫便称自己身体病弱,从不出门。
皇后心善,从不苛待豫妃份例。但远在沐国的顺康公主境况如何,却不可知。
“母后与儿臣说这些,是二十年又到了,是……要让女儿去沐国和亲?”周年年还带着一丝希冀地看着皇后,希望她说“不”。
但皇后眼眶泛红,“年年,你父皇只有你一个女儿。”
除了你,还能有谁呢?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将哪个叔伯的女儿封为公主或者哪个大臣的女儿封为公主嫁过去不就完了!”她像是接受不了一般,“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呢?”
可她很快又抱着皇后痛哭出声,“母后,只能是我对不对?她们的父母,肯定也不希望她们被嫁去那么远的地方。”
皇后流着泪,“这些年,父皇和母后一直将此事瞒着你,就是希望你能快活地长大。可是年年,你身为周国的公主,享受了这十多年的尊荣,你也该承担起身位公主的责任。”
“沐国新皇也派了他的妹妹前来和亲,定下的人,正是你的九弟。”
“九弟?可九弟才十三岁!”周年年讶然。
“那位公主也将将十二岁,她会先嫁过来,等及笄后,再正式与你九弟成亲。”九皇子,是皇后的亲儿子。
现如今,宫里只剩下八皇子和九皇子没有开府成亲。而这两位皇子,也只有九皇子是中宫嫡子身份尊贵,配得上远嫁而来的沐国公主,如此,才能彰显两国友好关系。
可尚了他国公主,便也注定了九皇子日后只能做一个闲散王爷。
皇后抱着周年年叹道:“也好,你九弟无心学术,日后做个富贵闲人也不错。”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事实却不该如此。要不要做富贵闲人,该是长大后的九皇子自己选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一场亲事就定下了他的未来。
可,这就是命,谁也抵抗不了。至少,如今的周国是抵抗不了的。
沐国倒是有心改变这种现状,所以,陆逢钧才会有吞灭周国的意图。
但陆逢钧的做法就是正确的吗?
是牺牲一人换取千万人的安宁还是为保一人却很可能会至千万人生于战火之中?
选择不同,对错也不同。
连九弟也要承担起自己周国皇子的责任,周年年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她静默坐着,仿佛接受了现实一般。
见她这般懂事,皇后心里却难受极了。
“时辰不早了,母后先休息吧。儿臣先行告退。”周年年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宫里,见她神色郁郁,多福多寿也不敢出声,公主将要和亲之事,已经传出来了。她们作为贴身伺候的,最清楚公主与陆霁之间的事,自然明白此时公主心中的难受。
周年年躺在床上沉思,是时候该进行下一步了。
刚来到这个世界,只看过原剧情的她,对陆逢钧这个人只有文字上的了解。
整个剧情梗概透露出来的陆逢钧,就是一个“野心勃勃、骄傲自矜、心思深沉、装模作样、翻脸无情”的人,但到底具体表现在日常生活中是什么模样的,周年年并不清楚。
那时候,她定下的初步攻略计划是,先将人绑到身边当马奴羞辱一番,既是给原身报一下上一世的仇更是为了将人拘在自己身边好监察。
如果能够顺便PUA一下,那就更好了。
可是,她虽然成功地绑到了陆霁,但陆霁所表现出来的形象和原剧情中的形象却有很大的差距,至少给刻她的木雕像、陪她滑雪这种事,周年年不认为原剧情中的陆逢钧能做得出来。
而且,在让人监视他的过程中,她发现,在她刻意给的机会里,陆霁虽然的确放出消息与人联系过,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比如告诉使者团的人他无事,他们可以先行一步去往周京。
他仿佛就像是真的爱上了周年年一样,甚至都不在意她之前给他的羞辱。
直到进周京城的前一天晚上,周年年又得到消息,他再次联络了沐国的使者,而目的,正是让他们进入周国皇宫后想办法打探出皇宫侍卫换班的时间。
周年年立刻就明白了,他其实从未放弃过来周国的目的,只不过,这一次或许是真的对周年年有情,没有从她这儿下手罢了。
对此周年年冷笑许久。
在来到这个任务世界前,她就已经决定了,要全身心地投入这个任务,不能在像以前一样,觉得自己只是在玩一场游戏。她要认真地感受最后一个任务世界里的好与坏。
可以说,她现在就是原身,就是周国的福嘉公主。
所以,她尽情地享受着皇上皇后对她的纵容,哥哥嫂嫂对她的疼爱,在大周无法无天。
而素来骄傲的她,自然也不能容忍自己身边有一个居心叵测的人。
陆霁对她有情?那她就要断了他的情。
她要让他知道,她周年年,绝对不能容忍欺骗。
周年年坐了起来,“多福多寿!”她唤两人进来,“你们给府里传个消息,让陆霁去钟山等我。”
“公主?您要出宫?”多福紧张问她。
周年年让她放心,“这次,我会提前和母后说的。”
皇后一直相信,她这个女儿平时虽然顽劣,但大事上还是靠得住的。
果然,皇后听了她想出宫的请求,并没有阻拦,还主动道:“你也顺便去你几个哥哥府上,与你嫂嫂侄儿侄女们聚一聚。”顺便告诉她,皇上已经接见了沐国使臣,三日后将设宴款待,周年年也得出席。
周年年点头称是。
出宫前,周年年换了身衣裳。
“公主,这鞭子可还要带上?”多福问她。
周年年瞥了软鞭一眼,“我记得,大哥之前送过我一柄开刃后的剑?”
也是送给她的及笄之礼。
“是,奴婢给您拿过来?”那剑进宫前也带了进来的。
“嗯。”
出了宫,才发现天空中竟然飘起了小雪。
周年年不由想到了苍山上的那一晚,有些怅然。
她之前还和陆霁说,周京城很少下雪,谁知,就在今日,偏偏是今日,周京城下了雪。
去往钟山的路畅通无阻。
钟山是周京城内的一座矮山,矮山虽矮,地势还是比内城高。周年年到达山顶之时,山上的雪已经铺了薄薄一层。
陆霁一身灰色大髦站在山顶。
听到动静,他转过了身,嘴边轻勾,朝她的方向张开手:“公主。”【gzh:又得浮生一日凉呀~】
周年年慢慢走向他,随后被他拉入怀中,“公主怎么约在钟山?”
“不过也好,今日正好下了雪。公主上次说,周京城不易下雪,今日你我相见,上天却很给面子。”他也想到了周年年的话。
陆霁说了几句话,也没见周年年应声,他终于察觉到了怀中女人的情绪有些不对。
“公主,你怎么了?”
“陆霁,你到底是谁?”周年年突然出声。
陆霁一默, “公主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陆霁就是陆霁,还能是谁?”
周年年猛地推开他,“我到底,该叫你陆霁,还是陆逢钧?”
陆霁瞳孔一缩。
“沐国的皇帝陛下,我的未来夫婿,您还是真是能装啊!”她咬牙切齿。
“放下你的朝堂不管,不惜乔装打扮做行商,混入我周国,还假装喜欢我与我在一起,陆逢钧,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陆霁像是明白了什么,他脸色如寒冰一般冷硬,“公主殿下是何时开始怀疑我的身份的?”
“是回到周京城,还是在狼城时,又或者,从一开始你便认定我是陆逢钧?”他一步步逼近周年年。
周年年拉起腰间的佩剑挡在两人中间。
明明是他有问题,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质问她?
周年年昂起下巴,“你以为你行事低调别人就看不出你的身份了?你沐国想要率先违背合盟,我周国自不会坐以待毙!”
“违背合盟?”陆霁重复了一遍周年年的话,忽而笑了,“公主觉得,我乔装至周国,与你在一起,只是为了刺探周国情况,等待来日撕毁两国合盟,对周国进军?”
“不是吗?”周年年看他。
“若是如此 ,公主即将和亲至沐国,为何今日要将我的身份挑明?就不怕我沐国即日出军吗?”他冷冷问道。
周年年气势丝毫不弱于他,“你沐国敢吗?我周国的大军也不是摆设,银狼兵驻守狼城更是无懈可击,只要你此番无获而归,我周国自然不惧。”
原身上一世,周国之所以那么快沦陷,是因为陆霁掌握了周京城的布局防守,他让提前训练好的军队乔装成普通商人百姓进入周国,然后潜进皇宫暗杀原身父皇母后以及哥哥们。
一国之君骤崩,周国群龙无首,百姓惊魂未定又得知周国重要官员皆被挟持更是乱上加乱,周京城便是有军队也不敢轻动。而远在狼城的周雄安得知国丧,悲愤之下带着银狼兵返回周京杀敌,狼城防御大降,给了沐国军队可乘之机,这才导致周国很快就被沐国吞灭。
但这一次,陆逢钧毫无所得,周年年也会在走之前叮嘱,沐国便是真想开战,周国也不是没有抵抗之力。
“所以,公主殿下曾经说过的,’喜欢我‘,’要嫁给我‘的话,都是哄骗我的?对吗?”陆霁眼中满是被欺骗的悲伤与愤怒。
周年年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麻麻的,她压下那股怪异的感觉,“怎么,只允许你骗我?不允许我骗你啊?”
“绑我当你的马奴,说什么喜好我的容貌,甚至与我在一起,都是因为我是陆逢钧,都是,你的报复?”陆霁举起左手,那只奴镯仍带在他的手上。
“是,本公主就是想羞辱你!反正日后也得嫁给你,和你说那些话做那些事也不亏!”
“原来如此。”陆霁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低下头良久,再抬起来时,眼里已是一片冰原。犹如两人初见之时。
“公主此番将事情挑的如此明白,不怕嫁到沐国后,遭到一些偏颇对待吗?”
周年年不屑,“本公主宁愿被偏颇对待,也不愿意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陆逢钧,心痛吧?你是在为你的计划失败心痛?还是因为知道了我从来没有爱过你而心痛?”
她想,前者有,后者应该也不少。
可这些,都比不过原身上一世的心痛。
周年年冷冷地看着陆霁,上一世的一切还未发生,她不能将陆逢钧视为凶手,也只能这样简单地报复,算是对原身的宽慰。当然了,也是因为她还要完成自己的任务,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
先浅虐一波,等到了沐国再想办法让陆逢钧爱上她,这就是她早就做好的决定。
陆霁的确心痛,与此时的心痛比起来,之前“软骨丸”导致的心痛根本不值一提。
“但这,还不够。”周年年抽出剑,毫不犹豫地刺进了陆霁的胸口,当然,没太深。
鲜血瞬间染红了陆霁胸膛。
“这是,你骗我的代价。”
周年年并没有意外陆霁毫无反抗,生生接了这一剑。软骨丸的解药需要半个月才能起效,今日,正是半个月的最后一天。她出剑太快,陆霁闪躲不及也是正常。
周年年从怀中拿出一柄钥匙,丢到陆霁身上,陆霁没接,钥匙落到雪中悄然无声。
“这是奴镯的钥匙。陆逢钧,我们沐国见。”
周年年没有丝毫留恋转头离开。
陆霁看着她的背影,胸膛的血流不止,他任由自己倒在雪地之中。
三天后款待沐国使者的宴会,周年年盛装出席。
她一出现,瞬间吸引了沐国使者的眼光。
“这位,便是福嘉公主了吧?”使者满意地打量她。别的不说,周年年的脸还是很能迷惑人的。
上首,皇帝皇后并列而坐,皇后出言问使者道:“贵国新帝登基不久,尚未立后 。至今也不曾告知立福嘉为何位份,到底是何意?”
使者的态度还是很恭敬的,“皇后娘娘,在下只是普通官员,焉敢揣测主上心意?只是两国交往至今,关系友好,周国以往嫁到沐国的公主,最低也是妃位,就如顺康公主,如今的顺太妃,依旧荣养在宫里。福嘉公主乃是贵国嫡公主,又颇受贵国皇上皇后宠爱,这些我们陛下也是知道的,自然会更加优待福嘉公主。”
他说话滴水不漏,但还是什么信息都没透露,皇后只得心里叹气。
据他们得来的消息,两国风土人情不同,就连皇室对子嗣的教养要求也不一样。
沐国皇室规矩森严,年年嫁过去,只怕要吃苦头,若是位份高点,多少能有几分保障。
想到此,她不由看向女儿,却见她面带笑意,礼仪周到,完全像是个大人一般,终于放了点心。
十日后,福嘉公主正式于大周皇宫出嫁,前往沐国。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宝子说不明白女主的行为,加了点东西用作解释。
其实从上个世界就有表明女主意识到了自己对于这些任务世界的态度是有点问题的,对前几个皇帝的“放过”根本上是因为她只是把这些世界当成是磨练自己演技的游戏,她从未推原身及己身,所以只是轻飘飘地虐了一下前面的男主们。对于一个攻略游戏,谁会当真呢(这就是女主的想法,当然也有担心万一弄死了男主世界崩溃导致系统受损自己回不去这种原因)。直到上一个世界她被姜钰禁锢了人身自由且没有办法逃脱的时候,女主才意识到,她是玩游戏的没错,但游戏从来不是由她掌控的,任务世界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影响到她以及她的计划。所以,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女主,在最后一个任务世界也就是现在这个,是准备全身心的投入的,那既然是全身心的投入,肯定要考虑到原身的结局,所以才有了羞辱陆霁、刺陆霁这样的行为,反之,攻略男主被女主放到了第二位置。
之所以给女主设置这样的一个成长线,是因为在前面的某一个篇章里,女主与系统讨论演技的问题时,提到了有些演员入戏很深,会出现入戏后出不来仍然沉浸在角色中的情况,女主觉得自己就不会这样(同时系统给设定了保护女主的方法即在每个任务完成后抽取情感记忆),但真正的演员,没有感同身受,又如何真正的领悟觉得的内涵呢?(这一点仅作者自己的结论,也不代表作者认为好演员就得出不了戏或者诅咒演员必须出不了戏——求生欲爆棚)所以,有了这样的一个成长路线。这个任务世界结束后,也会对女主回归现实世界后的演艺道路有更好的帮助。
公主出嫁, 别的不说,阵仗还是很大的。
如长龙般的送嫁队伍从周京城出发,先至狼城, 再去往沐国到达沐国的都城沐京。
而按照和亲公主的规格,周年年是可以带自己的侍卫队的, 不多,五十人而已。但这些侍卫仅能护送她至沐京, 却不能跟着她进宫。
周年年早就做好决定, 与其跟着她在他乡老死,不如送她到了沐京后就返回周国。为此皇上又寻了一些会点腿脚功夫的侍女让她带着。
或许与沐国后宫中的其他嫔妃比起来, 她有一点优势就是她身边的侍女永远都不会背主吧,因为她们都是周国人,身契都在她手里, 在沐国唯一能倚仗的只有她这个主子。
走了差不多半个月,一行人来到了狼城, 送亲队伍会在狼城停留一日。
周年年又见到了她三哥三嫂还有小侄女周雪。
以及她的小狼崽阿吉。
阔别将近两个月, 阿吉已经长大许多。
刚见到她时还有些陌生,被她抱着摸了几下后很快就记起了她,疯狂地对她摇着尾巴。
这一点倒是与狗有些像,不过狼和狗好像也算是亲戚?
“那只母狼呢?”周年年没见到母狼的身影,便问周雪。
“阿吉和雪花长大了些后, 那只母狼就离开了。我想了好些办法都没法阻止它。”周雪失落道。
狼虽是群居动物,但也并非要将子女带在身边的动物。随着阿吉与雪花长大,不再需要它这个母亲, 更加喜欢狼山生活的母狼还是选择了回归山林。
“回去也好, 母狼野性未驯, 一直留在府里, 说不定就会伤害到谁,狼山才是它的家。”
周雪抱着雪花,望着她道:“姑姑,爹爹说你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阿雪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周年年捏捏她的小脸,“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姑姑是换一个地方去享福了!你皇祖父皇祖母啊,说姑姑我太闹腾了,皇宫的房顶都要被我拆了,所以呢,就把我送去了另一个大宫殿,让我随便拆!”
她还记得离开宫里时,母后抱着她痛苦,父皇也看着她唉声叹气,谁都知道,这一别,很可能就再难相见了。听说,她才刚出宫门,母后就倒下了。可她却只能向前走,不能回头。
周年年带着笑意说话,可她身后的周雄安和魏氏都红了眼眶。
但周雪尚小,还分辨不出她的谎话,高兴地拍起了掌,“那姑姑定能开心!”小姑娘只以为她姑姑再也不用受束缚。
虽然为周年年开心,可等周年年真要离开的时候,周雪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抱着雪花拉着周年年不松手,“姑姑,等雪花长大了,我就让它带着我去找你!它与阿吉是兄弟,它一定能找到阿吉的!”
周年年笑着说好。
周雄安粗声道:“年年,若是到了沐国受了委屈千万要忍,你身后是我大周,你是我大周的公主,便是那沐国皇帝,也不敢对你如何的!”
周年年依然笑着说好,同时告诉周雄安,她在房间留了一封信,他一定要仔细看。
类似的信,她也留了一封给父皇。都是让他们警惕沐国的话。
终于,周年年辞别周雄安和魏氏,送亲队伍离开了狼城,向着远处而去。
从狼城到沐京的路上,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
路程无聊,周年年每天的乐趣就是逗弄阿吉,有着驯兽技能事半功倍,阿吉很快就能听懂一些简单的命令。
与周年年也愈加亲厚,可以说周年年指哪它就打哪。
多福多寿两人在一旁看着不免啧啧称奇。连连称叹多吉是只好狼。
“多吉”是她俩对阿吉的称呼,这样叫的理由也很有道理,“我们俩叫多福多寿,它自然该排我们的辈分,叫多吉啦!”
周年年虽然不明白她们俩为什么要与一只狼论资排辈,但也随她们去叫了,反正只有她们给阿吉送饭的时候,阿吉才会理会她们。
很快,送亲的队伍到了沐京。
与周京城律法民俗不同,沐京作为沐国的皇城各色建筑格外庄正古朴,街上行人稀少,两旁不见任何行商摊贩,因此也无人驻足在摊位面前导致道路拥挤,看着很是安静。
知道她好奇,多福便找了使者团中的一个小官前来为周年年解惑。
“沐京城严格划分了坊市、住宅等区域。从城门至皇宫的这条大道乃是官道,轻易不开放,道路两旁也都是官府要地,寻常人不得入内。若想行买卖,可前往固定的坊市区域,那里才是真正的热闹地方呢!这些自先帝时期便就开始实行了,至今也有好多年了,沐京城的百姓们也都习惯了。”
周年年恍然,这种行政上的区域划分还是挺先进的,就这一点来说,沐京城的确要比周京城的管理要好。
周京城那般虽然热闹,但每到节日之时,大街小巷都是人,管理起来确实不宜,但沐京城这般划分区域后,想要买东西卖东西的去一个地方,住处又是另一个地方的,每一个地方都配备相应的官方机构,管理起来就方便多了。
沐国皇宫的正门乃是正元门,只有皇帝登基、皇上皇后大婚、皇帝驾崩抬灵之时才会开放。她虽是和亲而来,可至今未曾定下具体的位份,却是不能从正元门进的。
只得走西崇门,好在周年年也不在乎这些,她现在紧张的是又要与陆逢钧见面了。
上次故意挑明他的身份,摊牌自己根本就不喜欢他和他在一起也是为了羞辱他,临走时还刺了他一剑。陆逢钧怕是要气死了吧?
等进了沐国后宫,也许受羞辱的人就要反过来了。
但做出那些事之前,周年年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男人嘛,有时候你虐虐他他反而越爱你。周年年这样安慰自己。
马车一路行至内宫门前,终于停下。
那里已经守了一队人,为首的应该是宫里的嬷嬷。
“恭请福嘉公主下车,请福嘉公主安!”那嬷嬷高声道。
马车内,周年年能清楚地听到,外边的人都跪下了。
她眉毛轻扬,这面子工程做的还是很不错的嘛。
多福先下车,多寿再次给她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才扶着她下了马车。
周年年肃着脸,“都起来吧。”
她开了口,跪了一地的嬷嬷宫女们才起了身。
“请问嬷嬷如何称呼?”多福问打头的那嬷嬷。
“奴婢姓万,姑娘唤奴婢一声万嬷嬷便是。”万嬷嬷又朝周年年一拜,“福嘉公主初来乍到,皇上派奴婢前来迎接。”像是怕周年年误会,她立刻又道:“宫中无后,最高位份的妃嫔也不过嫔位,倒是老奴曾经伺候过太后娘娘,也乳过皇上一段时间,在这宫里尚有几分薄面,陛下这才派老奴领着尚宫局女官前来迎接公主。”
这还差不多,她毕竟是和亲而来,是两国友好关系的象征,沐国没有太后,若是有皇后,就该皇后前来迎接,没有皇后,有执掌宫权的贵妃妃位也行,但却没想到,这沐国皇帝的后宫中,如今最高位份只是嫔位,若只是嫔位前来,又有些看不起周年年的意思。
现在派一个曾侍奉过太后,又是皇帝乳母的嬷嬷,也算是尽了体面,就算有些不足,又有尚宫局女官作陪,也补足了这份不足了。
“不知万嬷嬷,我们公主的住处在何处?”开口的仍是多福。
“皇上尚未给公主定位份,这宫殿也不好随意而定,皇上特赐‘福嘉楼’供公主居住,还请公主移步。“
周年年眼睛微眯,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跟着万嬷嬷前往所谓的福嘉楼。
这福嘉楼特地以她的公主封号命名,看似给了她尊荣,可她既已来到沐国,陆逢钧却还不给她定位份,已经算是一种轻视了。
总不能,来到了沐国皇宫,她还以一个他国公主的身份住在宫里吧?
等到了福嘉楼,那万嬷嬷又道皇上近些日子身子不适,不会召见公主,还请公主自行收拾后,多福多寿都感受到了被轻视之意。
“公主,这沐国皇帝到底什么意思啊?不给您定位份,也不安排宫殿居住,住到这个福嘉楼里。如今又说什么身体不适,连见您一面都不见了,这是在给您下马威吗?”
大概就是在给她下马威吧。
也能理解,要是自己是陆逢钧发现被戏耍了一遭,也肯定是会生气的。
不过,装病这种理由也太烂吧?
“先去让她们把东西收拾好吧。”她带的嫁妆可不少,得收拾好些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