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蔺泊洲人呢?船呢!”
芮蕤也是眉心一蹙,迟疑着,按住耳麦低声说:“郑导,蔺先生他好像……不告而别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营地里的红外摄像头给了他们答案。
看完监控,芮蕤的那段解绳子的记忆也终于回归。
郑重咳了咳:“这还真是不巧。”
她沉默半晌,缓缓开口:“蔺先生,会水吗?”
他点头:“游泳他还是会的,而且游得不错。不过这湖的面积这么大,也不能指望他自己游回来。”
会游泳,至少也能有自保的能力,芮蕤松了口气,感受着渐小的风速,突然问:“湖的另一边是什么地方呢?”
郑重徐徐回头:“哎哟,那可都快到国界了。”
两人对视一眼。
郑重当机立断:“现在赶紧先回酒店去借艘快艇吧。”
再晚一点,人就出国了,蔺泊洲漂流记也够拍完了——开头是清清白白,结局是非法入境。
另一方面,节目组虽然事先考察过这片区域,附近没有什么大的危机,但也不能保证不会出意外,总之还是得尽快找到他人。
作为罪魁祸首,芮蕤也主动请缨一同前往。
郑重思索两秒,答应了。
虽然芮蕤大概率起不到什么实质性作用,但这种突发事件在拍摄中很难得,她一起去也算没有浪费掉镜头。
路上,郑重看了看芮蕤。
突然想起,她这两天把蔺泊洲气得好几次说不出话来,现在更是直接把他送走了。
他极力憋住了笑,只是哼哼了两声。
她也是挺有能耐的。
芮蕤莫名地看了郑重两眼,不知道他与蔺泊洲之间有什么恩怨情仇,让蔺泊洲失踪后他都憋不住高兴。
到了酒店,郑重立刻找到了负责人说明来意。
“酒店后头现在倒是停着艘小型游艇,其他更大规格的都送去维护了。”
“小的就够了,那咱们赶快吧。”
对方却有些为难:“可是,平时开游艇的师傅回老家休假了。”
现场一时沉默起来。
身后,芮蕤突然开口:“钥匙在哪里?给我。”
郑重摇了摇头,瞥了她一眼,没放在心上:“行了,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芮蕤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他却挥挥手止住,接着继续问:“那还有别人会开的吗?”
“现在酒店里没人会开。”经理也知道事情紧急:“要不,我现在就叫他回来?”
郑重一愣:“大概需要多久到?”
酒店经理估算了一下:“他家远着呢,估计至少得明天吧。”
芮蕤也算了算,点了点头:“那好像还是等蔺先生被抓起来然后遣送回国更快点。”
郑重:“……都说了别添乱了,哪儿凉快呆哪儿去。”
只是毕竟他们先前包场的时候说了,用不到这些娱乐设施,没有准备也怪不得他们。
他挠了挠板寸,思索着是否要叫外面救援,时间要花多久,身旁的芮蕤收起了笑容,站直了,看向经理,再一次出声:“钥匙给我,我来开。”
经理这才看向眼前这个久负盛名的恋爱脑花瓶,眼神充满了怀疑。
郑重也同时看向她,“怎么?别告诉我你会开?”
“钥匙先给我。”她收起了表情,看向经理,下了命令,语气严肃。
经理一怔,芮蕤一眯眼,他不知怎么就下意识一路小跑去取了钥匙,气喘吁吁交给她。
“带路。”她又下了第二道命令。
接着一行人就迷迷糊糊跟在了芮蕤的身后前往码头。
“燃油加满了吗?”她边走边问。
他紧张道:“还剩一多半,只要不是开到湖的尽头,够是肯定够用。”
“好。”
希望蔺泊洲还没出国。
说完,几人已经来到了酒店后的小码头,这里连接的水域正是那片湖。
郑重停下脚步,眨了眨眼,狐疑的目光从芮蕤的头发根打量到脚底板,又问一次:“芮蕤,你真的会开游艇?”
可按理说,以她的咖位和经济条件,根本买不起游艇才对。
芮蕤没有答话,已经大步踏上了艇,他与摄像小哥也赶紧跟上。
“揽绳。”她朝下方的经理抬了抬下巴。
经理忙不迭把缆绳解开。
干完才回过神来,自己刚才怎么跟个跟班儿似的。
更不知道怎么明明刚才的话事人还是郑重,不知不觉就成了她了。
游艇上的三人快速套好救生衣。
郑重和摄像小哥看着芮蕤一副沉着冷静,胜券在握的模样,虽然不可思议,但也渐渐接受了她会开游艇的设定。
甚至有点兴奋起来:“行啊你,芮蕤,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还挺厉害。”
芮蕤插上了钥匙,然后站在控制台前,抱胸不动,目光炯炯。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郑重疑惑:“芮蕤,怎么还不开啊?泊洲那边正急着呢。”
“再等会儿。”
“等会儿?等谁啊?”
“等我。”
“等我先研究一下怎么开。”
“……”郑重双眸瞪大,立马转身:“不好了小卢!大事不妙!赶快跟我一起下去!”
然而紧接着伴随“轰”的一声,发动机已经启动,一股巨大的推力让他毫无防备往前扑去,差点就要翻出栏杆。
芮蕤好像后脑长了眼睛,向后随手一抓,抓住了他的救生衣领,让他没有翻下艇去。
郑重再一次感受到了被命运扼住喉咙的感觉。
芮蕤单手转了转舵,舷外机的喷口倏然转向左舷,艇身立即剧烈摇摆起来,郑重随之摇晃,两手抓着勒住脖子的救生衣艰难大喊:“你快松手!你管我干什么!你特么管方向盘啊!”
下一秒,他没了支撑,如愿一头栽到了地上,倒吸一口凉气。
摄像小哥倚着栏杆,极力扶住设备,靠着平时练出的稳定下盘,总算没有他这么狼狈。
同情地望着他,拍拍胸口:“导演,你放心,我知道你就喜欢这种镜头,像刚才这么有戏剧性和冲突性的画面,我都给你拍得全全的。”
听到他这么一说,郑重心底升起竖起中指的冲动,又强忍住。
芮蕤松了些油门,轰鸣声减弱,游艇也稳定起来。
她又接连尝试调整,确定了引擎转速,才再次推开油门,全速前进。
郑重忍着疼,拉着摄像小哥勉强站稳了,好像重新认识了一遍芮蕤,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只怪兽。
他咬牙大喊:“芮蕤!你特么根本不会开你拿什么钥匙啊!你想吓死谁啊?!”
芮蕤只是淡声说:“事急从权。”
“还从权,你到底知不知道危险啊!万一翻船了怎么办!”
“我会开。”她转动方向盘,“只是时间问题。”
郑重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居然还挺有道理。
“你,你特么是不是有那个……”大病二字还在口中,芮蕤瞥了他一眼,轻飘飘的,却又极有分量。
“……有那个开游艇的天赋啊。”
说完他别过脸去,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就屈服于芮蕤的一个眼神了。
他静下心来去看芮蕤。
这两天的她已经与传闻中的大相径庭了,此时的她却与前两天还要不同。
他也说不清,就像是进入了某种奇异的状态,周身有着强大的气场。
总之,他的阅历不少了,却从没见过像芮蕤这样的人。
太阳逐渐高升,碧绿的湖中央,孤零零一只小渔船漂着。
蔺泊洲躺在其中,半阖着眼。
泊洲,泊舟,一字之差,却代表着他落入了几乎是一生最落魄的光景。
待在这里,孤立无援,体会着被全世界遗忘的感觉。
他再一次面无表情思索,父母当初给他起名时,到底怀揣着怎样的愿景。
突然,远处隐隐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声。
他抬眸,猜测应该是郑重他们来了。
倒是比他想象的快。
果然,很快他就听到了郑重的声音从喇叭里透出:“泊洲!蔺泊洲?你在这儿吗?!”
只是远处有薄雾笼罩,还看不太清来人。
他提着音量应答后,判定了一下方向,尝试徒手朝那边划去,但效果不佳,于是放弃,低头等待。
恰巧在某个时机,他抬起了头,也恰巧在这个时机,芮蕤那张仕女图般美好的脸从雾中显现出来。
英雄救美,实际上是吊桥效应的一种体现,很容易让身处其中的人陷入美好的幻想。
反过来也一样。
她出现的契机也确实精妙。
芮蕤在同一时刻看到了他。
游艇停靠得很稳,她无师自通,船艏与渔船头接近齐平时,发动机关闭,余力让游艇轻轻触碰到船身便停下。
他这才讶然注意到,竟然是芮蕤在驾驶游艇。
长发被风吹得飘扬,偶有水珠顺着发梢溅起,姣好的脸庞上,明亮的眼眸微眯,形状优美的红唇紧抿着。
眉眼间似乎能看出一丝焦急,但在见到他时,又悄然散去了。
幸好人还没出国。
下一刻,芮蕤起身,走了出来,弯下腰,朝他伸出了手,“上来吧。”
饶是蔺泊洲也不得不承认,仰头的这一秒,他的心脏重重跳跃了一下。
这两天见到了她的很多不同面,比如现在,他从不知道她还会驾驶游艇。
他甚至心头下意识浮想:她刚才的表情看上去这么急迫,这么担心,见到他安然无恙才放松,或许都是因为……
芮蕤张口:“抱歉,都是因为我绳没栓好。”
蔺泊洲:“……”
这一路风驰电掣,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晕艇。
摄像小哥紧随其后,却一脸兴奋地挤开了他,势必要抢到最佳机位,拍到二人牵手的镜头。
蔺泊洲的眼中平静无波,也没有去抓面前的手,径自跃上了艇。
芮蕤叹气,猜他大概是还在生气,没有多想。
郑重才刚站稳,还没来得及骂摄影,又被朝他走来的蔺泊洲撞了一下,差点翻到湖里去,罪魁祸首还好像根本没看见他似的。
摁了摁额角的青紫,又托了托酸疼的腰,他暴躁叫着:“我特么招谁惹谁了!”
芮蕤也回到了艇上。
郑重骂骂咧咧一阵,刚才的晕艇都好了,坐好,舒了口气:“好了,走吧。”
芮蕤却没动作。
“又怎么了?”
芮蕤下巴一抬,指了指那条小渔船。
还要把船系上一起带走。
郑重迟疑地眨了下眼,看看摄影小哥,他正扛着摄像头,拍了这么多镜头,很辛苦,表示爱莫能助。
而蔺泊洲,他的漂流记刚刚结束,还要治愈心理创伤。
芮蕤更是为游艇的发动和救援做出了巨大贡献——
还真就属他最多余,来这一趟也不知道是干嘛来了。
他又骂骂咧咧一瘸一拐跳到了船上,将缆绳系好。
回去的时候,芮蕤开游艇的技术已经娴熟许多了,要不是郑重见证了她摸索的过程,真要以为她是个老手。
蔺泊洲跟郑重并排坐着,向前看,目光所及之处都避不开芮蕤。
他默默侧过头,又对上郑重那张摔得青青紫紫的脸,干脆闭上了眼。
“怎么的,我丑到你了?”郑重阴沉沉说。
回到码头的时候,经理正翘首以盼,担心客人在酒店出事,结果远远就看见飞速驶来的白色游艇,心下安定,又有些惊奇:“还真把人给带回来了。”
因为这次突发事故,芮蕤和蔺泊洲又蹭了一天酒店的餐点,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祸的只有郑重。
芮蕤再次认真向蔺泊洲道了歉,他摇摇头,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对她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事实上,蔺泊洲在船上的时候状态还好,知道总会有人来找他,所以并不慌乱。
反倒重新站到陆地上后,他变得敏感多虑起来。
复盘了一下这几天的经历,蔺泊洲怀疑,芮蕤是在针对他。
而且处处是证据。
对此,郑重拍了拍蔺泊洲的肩:“瞎想什么呢。人家针对你不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别担心,这个问题好解决。芮蕤的第二位前男友嘉宾今天已经到酒店了,明天就会过来陪你了。”
将痛苦转移到别人身上,郑重就舒心了:“她或许对你是没多少感情,但对沈沂清说不定还旧情难忘呢。”
不知为何,蔺泊洲对他的这个猜测有些不舒服。
不过他并没有什么立场不舒服,何况与芮蕤见面之前,他也确实希望其他几个前男友赶紧到来分担火力。
只是芮蕤的火力输出点,好像跟他一开始想的有点不一样。
郑重突然出神,掐指一算,“咦”了一声,“这个沈沂清,看名字跟你一样,命中缺水。”
“……”
他一拍大腿:“我可得把这船给栓好了。”
按照流程,在每次新嘉宾到来之前,都会有个简短的例行采访,这晚也不例外,是关于芮蕤和蔺泊洲对于彼此的看法,后期会根据两人的回答评分心动值。
两人分开接受采访。芮蕤细细想来,她对蔺泊洲并没有什么看法,只觉得船的事挺对不起他的。
“经过两天的相处,你觉得蔺泊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想了想,温和道:“蔺先生是一个不太爱说话的人。”
“那他有什么比较特别的地方吗?”
她想了想,“他比较不太爱说话。”
“……那他有什么优点吗?”
这次她没想:“优,有点不太爱说话。”
郑重从蔺泊洲那边回来,一本正经问了这边的进展:“评价怎么样?”
“郑导,这很难评。”
芮蕤不知道蔺泊洲是怎么评价她的,也无暇顾及,因为她同时得知了第二位前男友即将来临的消息。
这位前男友职业是医生,不过出身医学世家,家中的私人医院已经上市。
不必说,在外人看来,原主也是根本配不上他的。
且芮蕊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比跟上一位霸道总裁还要自卑。
只是两人的相处细节并不在她的记忆中,她也琢磨不出原因。
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第二位女嘉宾,叫许长久,不过对这个女嘉宾,芮蕤倒是没有什么印象。
这一晚,芮蕤主动让蔺泊洲睡了帐篷,自己则睡到了小船上。
睡前确保了绳子绑好,所以无事发生。
凌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芮蕤就已醒来。
她的睡眠不是很好,觉也一直很少。
已经睡不着,她干脆早起去晨练,出去时注意着动静,没有吵醒其他人。
进了林子,寻觅到了一棵大榕树,她后退两步,像前冲刺一跳,借着树干的力,抓住了头顶粗壮的树枝。
接着身体上下起伏,开始做引体向上。
只做到二十个,身体就已经接近极限,她没有下来,只是抓着树干,闭目缓缓呼吸。
当第一缕阳光刚刚照进树叶间隙,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林间几不可闻。
“现在时间还这么早,咱们就悄悄进去营地,把他们吓一跳好了。”许长久笑着放轻了声音。
可惜身后的男人只是垂眸戴着手套,根本不回应她。
想到接下来会遇见的人,他眉头深深皱起,内心一阵烦躁,将手套又拉高了些。
许长久没得到回应,背对镜头,无趣地撇了撇嘴,也不再说话。
虽然不喜欢芮蕤,但她对这个沈沂清同样没有好感。
百无聊赖一转头,远远的就看见树上吊下来一双晃晃悠悠的脚,上半身被树挡着,一时看不出男女。
许长久的瞳孔一缩,捂住了嘴,堪堪将尖叫堵住,接着一把拽起沈沂清就朝身后跑去。
沈沂清毫无防备,被扯得踉跄。
她慌乱之中力气也大,他看着胳膊上的手,心中翻涌一阵不适,等到好不容易挣脱,她已经横冲直撞跑到了节目组的营地,惊慌失措地大喊:“快来人啊!刚才那边树上有个人上吊了!”
芮蕤在她转身的时候就听到了身后有动静。
树上的身影缓缓下降,接着跳了下来,朝后面看去,只看到一男一女狂奔的身影,后面还跟着摄影师。
好像是沈沂清和许长久。
茫然之际,很快耳麦里传来郑重焦急的声音:“芮蕤,你现在是在外面晨练吗?”
她应道:“是。”
郑重长长地松了口气:“太好了,你没事吧?先回营地。许长久刚才跑回来跟我们说她在林子里看到了一具尸体。”
芮蕤面上立即惊疑不定起来:“什么?有尸体?”
说完警惕地望了一圈,“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郑重回过头问了问,过了一阵才继续道:“她说是在湖边一棵特别大的老榕树上吊着。”
隐约还能听到许长久惊魂未定的声音:“你们都没看到,太吓人了,对了,沈沂清应该也看到了吧?”
芮蕤转身,视线定格在眼前这棵附近唯一的老榕树上,又顺着树干向上看了看。
郑重:“我刚才一数人,所有人里就你不在,血都冲到脑门上了。”
他的声音带着懊恼,以及劫后余生般的庆幸:“这块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会出现尸体,这都什么糟心事儿,不过幸好那具尸体不是你,也算是个好消息。”
“郑导,还有个更好的消息你想听吗?”
“什么?”
“那具尸体好像就是我。”
郑重沉默半晌,想明白了,没忍住说她:“你怎么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花样。”
但他好歹是松了口气。
真要出了人命,这节目也别做下去了,前期这么大投入都玩完。
回头又跟惊魂未定的的众人说:“好了,没事了,不用担心了,是芮蕤,她早上挂树上晨练呢。”
其他人听到是芮蕤,愣了一下,但有这两天她各种出人意料的表现打底,很快接受了。
唯有沈沂清和许长久置身事外。
尤其是看其他人一副习惯了的表情,就更是不明所以。
许长久狐疑道:“这个芮蕤,这两天到底干了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这个表情?”
有工作人员听到,神秘兮兮地笑了:“等你跟她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事实上,在芮蕤来之前,绝大部分人对她抱有偏见,但这两天她干活时的主动,与极高的效率,让他们逐渐改观。
尤其是回看了她无师自通开游艇那段视频,英姿飒爽,镇定自若的神情,更大大让他们惊艳。
独自站着的沈沂清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冷冷勾起,充满了不屑。
蔺泊洲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沈沂清的内心在想什么——耍这些小花招,恐怕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毕竟以前的芮蕊就是这样干的。
作为芮蕤的前男友之一,二人的想法高度一致,所以即使换成是他,也会这么想。
如果他没有与芮蕤相处两天的话。
但他什么都没说。
许长久更迷糊了,又问了一个刚刚才注意到的问题:“那郑导的脸,为什么变成那个样子了?”
“撞的。”工作人员一顿,又说:“他自己要求的。”
不多时,芮蕤一路小跑回来了。
郑重看着她的跑步姿势,那像是丈量过的步距,神游了一会儿。
虽然他知道绝对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问:“芮蕤,你以前当过兵吗?”
芮蕤一顿,没说话,转过脸去看他。
他立时摆摆手:“没什么,我瞎说的,我知道,这怎么可能。”
芮蕤的人生履历在网上能找得到,虽说不是一清二楚,但几岁上学,上的什么学,还是有个七七八八的。
尤其是跟当红影帝交往的那段时间,她被他的粉丝们扒了个遍,黑料包括但不限于同学说她假,邻居说她傲,还有路过小狗踹一脚。
绝对不可能有一段空缺时间去当兵。
但他拍纪录片的时候接触过不少军人,她的作风,真的很像训练有素。
芮蕤见他自己回答了,收回了视线。
许长久还是无法相信:“刚才那个树上挂着的,真是你?”
她点点头。
“可是有正经人会大清早的挂在树上做引体向上吗?”
芮蕤:“有啊,我。”
“……”
她终于开始体会到芮蕤的不一样了。
既然是虚惊一场,摄像头便重新开启,刚才暂停的节目录制也继续。
沈沂清和许长久对着镜头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身份信息。
除了与芮蕤的第一面,后面沈沂清眼皮都懒得掀,就没有正眼瞧过她,站位也是离她远远的,生怕沾到边。
不想见到她的决心溢于言表。
而许长久倒是盯着她看了很久:“芮蕤,一直没能跟你合作,但是我是知道你长得好看的,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没想到你还算是不上镜的,真人居然更好看。”
芮蕤觉得,对方似乎是个话痨。
而且就在摄像机开启之前,她清楚地看到许长久翻了个白眼。
不过当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许长久的话痨也止步于此了。
“自己造房子?郑导,你没搞错吧?”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许长久有点后悔接下邀请了。
郑重却一脸理所应当:“这难度已经很低了好吗,你们回头看看,芮蕤和蔺泊洲这两天已经给你们打下很好的基础了,他们刚开始那会儿才是最艰难的时候,感谢他们吧。”
两人这才有心思仔细去看那座搭建了小半个框架的木屋,还有旁边垒成一摞摞的木材。
下意识惊叹,不知道蔺泊洲这两天得有多累。
毕竟芮蕤看上去白白嫩嫩身娇体弱,哪像有什么力气和心性干活呢?
建造家园的每一步对于沈沂清来说都是个大难题。
因为他有严重的洁癖,生理和精神上的都有。
在崭新的棉线手套里又套了副医用橡胶手套,看着沾到衣服上的木屑和枯草叶,他的皮肤都仿佛开始痒了起来。
在木头上做好标记,一抬头,却看见对面的芮蕤似乎在盯着他看。
眼波流转,好像想对他说些什么。
然后抬手指了指他,张口。
看口型,是在说:你小心点。
呵,他立刻垂眸,嘴角拉直,立刻拿起了锯子。
相比于芮蕤的注视,脏乱的环境都没有这么难忍了。
摄像机的画面后,看着这一幕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芮蕤的目光。
郑重洋洋得意:“你们看,我就说嘛,她肯定是对沈沂清念念不忘的,泊洲还不相信。”
他又去看蔺泊洲,他正背对着所有人钉钉子,似乎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接着说:“瞧瞧芮蕤这眼神,是不是满眼都写着担心?”
身旁人有志一同:“确实,简直是毫不掩饰。”
“肯定是知道沈沂清有洁癖,干不来,怕他不舒服呢。”
“都直接说小心点了,明明是担心他的安危。”
头顶的视线越来越炙热,沈沂清烦躁得唇角逐渐抿起,神经也绷紧,手中的锯子一偏。
落下之前,下一秒就听到芮蕤清脆喝了一声:“别动!”
他停下,才发现刚才差一点就据到了手。
同一时刻,前方芮蕤朝他奔过来。
摄像小哥眼睛一亮,马步一蹲,等着拍到她扑进沈沂清怀里的一幕。
沈沂清顿时如临大敌,可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芮蕤奔到面前,然后抢走了他手下的那截木头。
再抬头,她一脸严肃:“就知道你不靠谱,幸好我一直盯着,不然好好的木头就毁了。”
“……”
“你没看图纸吗?切割点根本不在这里,我看你,你转头,我叫你,你低头,怎么,你做贼心虚吗?”
沈沂清:“……”
“还是你也视障?”
竖起耳朵的蔺泊洲:“……”
大家齐齐看向郑重,他咳了一声,低头去数茶杯里的茶叶。
沈沂清看着芮蕤离开的背影,脸色还是铁青的——看来她现在引人注意的手段改路数了。
许长久凑到芮蕤身边:“小芮,你刚才好有气势,居然能把他说得没话讲,连我刚刚也不敢说话了。”
称呼都改了。
再看她一脸淡定地搬运木材,许长久更佩服了。
她从来没有干过这么多这么重的活,才过十分钟就已经快要累趴下。
一转身,芮蕤却依旧挺直着背。
即使已经看多了她独自扛起一截腰那么粗的木头,许长久还是会感到恍惚,整个上午不知道夸过她多少次。
等郑重终于宣布可以休息,蔺泊洲跟沈沂清都停下动作,去湖边洗脸,沈沂清板着脸,将手套摘下。
许长久则跑到芮蕤身边,几乎半瘫在地上,仰视她一截扎在裤腰里的细腰,有些羡慕:“你怎么这么瘦,该有肉的地方还有肉?皮肤也这么好,还很白。”
她在现实中的身材也属于正常范畴,不过上镜后却被网友归类为微胖女演员。
她翻起身:“是不是因为你那个上吊式练引体向上?”
芮蕤顿了顿,“可能算吧。”
说完她胳膊一抬,蹭了蹭额头的汗。
许长久又盯着她看,“真没想到。”
“什么?”
她直接说:“没想到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样,一点都不婊哎。”
芮蕤挑眉,惊诧于她的直言不讳。
毕竟她们现在都戴着麦,说的话都会被录进去。
许长久却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跟其他人呆在一块儿的时候,都得时时刻刻注意,免得同框的时候被比下去,你知道的吧,有的演员很有心机,合照按下快门的时候会故意往别人后头躲,这样显脸小。”
“我可吃过不少亏,最烦这种人。”
“但是你就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形象,虽然随便擦擦汗也好看。”
“是吗。”芮蕤接触到的有心机的人不多,没放在心上,又劈下一块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