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帮夫君金榜题名—— by画三春
画三春  发于:2023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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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把家具摆放好,近日新?添的家用?也全摆上去,几间屋子便粗略置办好了,再剩下的也只剩小院和厨房。
如?今已是夏末,菜圃和果园来不及翻耕下种,索性就先荒废着,等之后哪天有?闲暇了,再慢慢打理?。
而?厨房里的灶台等都是好的,只是做饭用?的铁具等需要?衙门批,陆尚递了条子上去,什么时候批下来还是未知。
院里的那口水井打理?疏通后已经能正常使用?了,家里吃水用?水更是方?便,而?在水井不远处,就是从陆家带来的那一批鸡鸭鹅兔。
该说不说,兔子的繁衍能力是真的强。
这才几天没注意,等陆尚再去看的时候,只见母兔已然?大了肚子。
“那行吧。”陆尚也分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抓紧时间开辟了一块新?地方?出来,把兔子和其他家禽分开。
至于陆尚想了好几次的分居,他又换了新?想法——
不是他贪恋温柔不肯分,只是才搬来新?地方?,初来乍到,骤然?分了房,只怕阿宁会害怕,他也是为了叫阿宁安心,才压下不提的。
反正有?理?没理?都在他。

随着新家收拾好, 一切也重新走上正轨。
原本该请熟人或街坊邻居吃一顿乔迁宴的,只是观鹤楼的肉鸭不好再拖,陆尚思量过后, 决定等把这趟货谈好送完再办。
便是席面他都想好了,届时叫上福掌柜冯少东家一起, 摆上一场全鱼宴。
说?起观鹤楼,陆尚骤然想起:“阿宁你记不记得, 上次少东家想请人指点一二,好考个秀才回?来?”
姜婉宁想了半天,可?算扒拉出点印象来, 她对那位少东家没甚记忆, 却依稀记得陆尚说?过:“夫君说?认识一个老先生?”
陆尚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摆了摆:“非也, 不是老先生。”
不等?姜婉宁疑问, 他指尖一转:“是你。”
“我?”姜婉宁满目的惊诧, “我怎么会是老先……”
未及说?完, 她蓦然反应过来:“夫君是说?, 想叫我指点他考上秀才?”而就在不久前,这话她也跟庞亮说?过。
陆尚只关心一点:“阿宁可?以做到,对吗?”
“我——”区区秀才, 姜婉宁自是无妨, 只是这需要教导的人不一样了, 后面的诸多情况自然也不一样了。
若只是给几岁的幼童启蒙,姜婉宁是丝毫不惧的,且小孩子?最是好懂,跟他们相处起来, 可?远比跟大人在一起轻快。
可?要是把这学生换成成年男人,她便有些迟疑了。
陆尚没有强求, 只是问:“阿宁是有什么顾虑吗?”
姜婉宁张了张口,她已经想了好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到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一句:“我不想……”
陆尚面容一顿,却很快收拾好表情。
他没有问为什么不想,轻笑一声:“那便罢了,等?下次再见了他,我就回?绝了,还?是以你的意愿为主。”
偏就是这份体?谅,又叫姜婉宁拧起了眉。
她想了想,复说?:“上次夫君说?,你是受了那位先生的教导,才能一举考上秀才,而我来陆家村才不到半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事,稍微一问就能问出来,那位少东家看我是个女子?,万一生疑去?查了,只怕会生了误会,反生了怨怼,那就不好了。”
“若不然我们不见面,只通过书?本功课来交流,只是一个秀才,便是不见面也不碍的,还?能叫他承夫君的情。”
陆尚不觉眼前一亮:“不见面也可??”
“除非朽木,自无不可?。”
“那可?实在太好了!”陆尚笑出声,看着姜婉宁矜傲地?微扬下颔,只觉她愈发耀眼了起来。
但书?本教授这些,能动?手脚的地?方太多,要叫冯贺信服,总要彰显出三五分水准来。
“我知道用什么取信于他。”姜婉宁站起身,去?床头柜子?里翻找片刻,将藏在最底的一册书?取了出来。
等?她带着书?回?来,陆尚瞧着扉页上的字却有几分眼熟。
只听姜婉宁道:“这是我抄写?的《时政论》,上面粗浅做了些批注,便是冯少东家看不出好坏,想必他身边也有能看出的人。”
“这些批注有些是父亲讲给我的,有些是我自己的浅薄见解,因当初没想着送人,便全写?在这上面了,不过只看父亲讲过的那些,也非市面上的书?册能比的。”
姜婉宁解释完,抬头却见陆尚惊讶地?看着她。
她不知对方所想,又怕对方误会了什么,放在书?上的手往后缩了缩,下意识道:“这是给大宝他们上课的闲暇时抄的,亮亮受了他母亲的叮咛,每回?来都要带上,我有时无事,便借来抄了一份,原是想着——”
原本她是想着,可?以把书?送给陆尚,那他以后再参加会试殿试也比旁人多了几分胜算。
只是后来陆尚起了改入商籍的心思,姜婉宁摸不准他对未来的规划,便也不好再提,批注好的手抄书?也被压在了箱底。
而陆尚便是在柜子?里翻找衣裳,也从来不会去?看底下的纸笔书?册,自然也没有发现?多了这一册手抄本。
姜婉宁含糊了一句:“再有谁用,也不用花大银子?去?买了。”
陆尚却并未体?悟到她的言外之?意,他把书?拿过来,随手翻了几页,整齐端正的小楷周围,又用不同的字迹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单是批注都比得上正文了。
“把这给冯少东家?”
姜婉宁点头:“应是足够了。”
“肯定是够了呀!”陆尚说?,“我的意思是,一开始就给他这么好的东西,是不是太便宜了他,之?前听庞大爷说?,光这书?就找了好些人,花了足足十两才买来的,如今又得了你的精心批注,岂不是要值上百两?”
姜婉宁打量着他的神色,好像确是觉得惋惜,她这才松了口气,莞尔道:“不拿出诚意来,如何叫人信服呢?”
“夫君瞧着要是合适,就把这给少东家吧,等?后面亮亮再来了,我重新抄一份就是,也废不了多大功夫。”
陆尚知道,学霸和学渣做功课是不一样的。
要是叫他抄书?批注,还?是连着两遍,那他一准儿抓耳挠腮,又烦又燥,恨不得把书?全扬了。
可?要是换成本就于学问一途有成就的人,抄书?也好,批注也罢,多半就如喝水吃饭一般简单又习以为常。
显然,姜婉宁便是后者。
但陆尚还?是说?:“你自己多估摸着,不要累到就好。”
“这如今搬来了镇上,要是缺了纸笔什么的你就直接去?买,不认识路便叫上两个邻居陪你一起,之?后再多多感谢就是。”
“家里的钱都在你那,要是哪里缺了少了,你看着调度就是,再不够了便找我说?,我来想办法。”
陆尚自认自己已是一家之?主,什么赚钱养家,便成了他的责任,犯不着再有第二人为此?劳心劳神。
姜婉宁一一应了,又寻了一块还?算规整的布料,将批注后的手抄本包起来,随手放在桌上,也方便陆尚随时拿取。
后面又休息了一天,转天辰时一到,庞大爷带着两个孩子?准时抵达,庞大爷从家里捎了新鲜蔬菜来,分给姜婉宁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拿去?集市上卖,借此?消磨时间。
“那我就先走了,等?晚上再来接他们。”庞大爷说?道。
乍一下子?从村里来到镇上,两个孩子?是又胆怯又新奇,就连一贯胆大活泼的大宝也有些生怯,跟庞亮手牵着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姜婉宁身后,参观他们念书?的新房间。
西厢的两间房中?,一间按着卧房收拾的,另一间就是给孩子?们念书?的地?方,里面少了床铺柜子?等?,只摆了方桌和书?架,方桌有大有小,一起识字时就去?大桌,自己练时便去?小桌。
而且姜婉宁还?给他们每人准备了一套沙盘,不用时堆在书?架上,若要画画或练笔画了,就把沙盘拿下来。
因着两个孩子?正是看什么都新奇的时候,姜婉宁便带他们四?下里转了转,一起爬了假山,又看了假山后的禽畜。
随后看快到晌午了,姜婉宁便带着他们两个出去?买饭。
家里的铁锅还?没批下来,这段时间也只能买着吃,偶尔有好心的邻居给端点什么,也能将就一顿。
新家就在县衙周围,附近的摊贩也比较少,要买物美价廉的吃食,还?要去?两条街之?外的地?方去?,田婶家的杂货铺也在那边。
街上人多眼杂,姜婉宁就怕不小心把孩子?弄丢,只好就近寻了一家小铺,买了四?个素包两个肉包,包好后便原路回?家。
却不想,这一趟反把两个孩子?的好奇心彻底勾了出来。
一直到吃完饭午休的时候,两人还?缠在姜婉宁身边,你一句我一句,句句不离出去?玩。
“姨姨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去?呀,外面真的好热闹!”
“姐姐等?我们念完书?,可?以再出去?吗?”
姜婉宁哭笑不得,却又不敢真的应下,顺便还?要吓唬一句:“这可?不是村子?里,你们千万不能自己跑出去?,要不然碰上人牙子?,小心把你们拐走卖了去?,那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啊!”大宝惊呼一声,扭头看向庞亮。
两个小豆丁用眼神交流一番,不约而同道:“不去?了不去?了!”很明显,在姜婉宁没注意到的时候,两人才商量了偷溜计划,还?好胎死腹中?,不然真出了什么事,谁也承担不起。
姜婉宁后怕的同时,只坚定了一定要把俩豆丁看好的决心。
就在姜婉宁带着两个孩子?适应新环境的时候,陆尚也忙碌了起来。
塘镇不大,出门在外难免碰上熟人。
陆尚是准备直接去?葛家村的,谁成想才去?车马行租了车,一出门却碰见了冯贺。
或者说?,还?是冯贺先发现?了他。
“陆秀才!陆秀才!”冯贺这一喊可?不要紧,大半个车马行的人都看过来,就连刚跟他签好协议的车马行管事都显了几分诧异。
陆尚满脸无奈,只好叫等?在一边的车夫暂候片刻,而后拉上冯贺,先去?外面说?话。
冯贺一开口,果不其然就是:“陆秀才,上回?你说?的先生?”
陆尚没想着会碰到他,自然也没带那份批注过的手抄书?,最不是不能回?去?拿,但就怕哪里不小心露了端倪,反辛苦了姜婉宁的一番思量。
他回?答道:“说?了说?了,只是先生说?还?要仔细考量几日,少东家莫急,静静等?结果就是了。”
“哎呀陆秀才你不懂,这实在不是想不着急就能不急的,主要是我跟家里放了话,说?寻到了一位大儒,想叫我爹重新接管家里的生意呢!你给我个准话,我也早做准备嘛!”
陆尚苦笑:“这……那我这么说?吧,先生其实也是想收下你的,只是他许久不出山,对于是否去?你家还?迟疑着,正好我这几天搬家,先生就说?等?我这边安生了再去?,他再给我明确答复。”
听了这话,冯贺只觉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当、当真?”
不等?陆尚回?答,他一拍手:“我今天就回?府城,去?找我爹!等?我把家里的生意跟我爹交接好了,我就回?来专心念书?,争取下次考试榜上有名!”
“哎不是——”陆尚想劝他别这么激动?,可?冯贺正是兴奋着,根本不听他说?话,他原地?转了两圈,回?神给了陆尚一个熊抱,再一转眼,已然快步离开了。
至于陆尚所在意的观鹤楼生意,人家更是提都没提。
陆尚:……行吧。
冯贺不着急观鹤楼的生意,陆尚却不能不上心。
他在车马行里雇了一驾驴车,一天三十文钱,连驴带车带车夫,这一整天全听他的调遣。
他乘着驴车先去?了葛家村,找到上次收鸭子?的那几户人家,禀明欲长期合作的来意后,当即便被奉为上宾。
几家农户没想到会有这等?好事找上门来,又是沏茶又是煮糖水,一群人全挤在一间屋里,就等?着陆尚给个好价钱。
家养的鸭子?若是拿去?集市售卖,多半是在四?十文左右的,夏秋鸭子?多卖的便宜点,春冬肉鸭少时卖到四?十二、四?十三文也不是不可?能,要是村里有人买,那更是能卖到五六十文钱。
什么乡亲间实惠便宜,那是不存在的,就连月前陆奶奶买的那只大公鸡,不也花了六十文钱。
以至当陆尚提出二十文的价格后,一群人全炸了。
“老爷您可?别拿我们寻开心,二十文一只鸭子?,您便是四?处走走瞧瞧,谁家能卖给您!”
“咱也不说?要四?十文,只要也要三十文吧?咱们的肉鸭都是好料养起来的,跟旁人家的可?不一样……”
“老爷要是没诚意,那咱们也就不谈了,大不了我们继续自找销路,也不能把大家伙的辛苦贱卖了去?!”
陆尚并无反驳,静静听着,直到他们情绪渐渐平息了,他才摆摆手,将他近来了解到的一一点明。
“乡亲们说?的我都理解,只是这长期供货,和散卖却是不同的,单说?稳定,就不是一只只零卖能比的吧?”
有人还?要反驳,陆尚抬手止住他:“不如先听我讲?”
“说?完稳定,咱们再算算成本和利润,署西村的养鸭户大家都知道吧?也巧,我在他们那问了问,如今的鸭苗一文钱三只,一千只鸭苗也不过三百文左右,去?除饲养途中?死去?的,这三百文的鸭子?,最后怎么也能剩下五百只。“
而他这还?是往最低处算的,像署西村的杨家,他家养鸭苗,十只里面也只会死一只,碰上气候适宜的时候,整个鸭舍也没多少损耗,真正费钱的只有饲料。”
有人心虚了些,有人却还?是嘴硬:“那、那把鸭苗养大就不费钱了吗?我们用的都是好料!”
“这就要说?到鸭饲料了,莫急。”陆尚喝了口水,继续道,“我之?前也看过,葛家村的鸭饲料是掺了麦谷吧?”
“我承认,麦谷是费钱些,但一般情况下,鸭子?养到五六个月就能出栏了,前一个月用不到麦谷,后面几个月又是麦麸掺谷物,一天三顿算,一千只鸭,一天的饲料也只二十文左右,合到一只鸭子?上,也才不过四?五文钱。”
“我算的可?对?”
村里的百姓或许不如他这般精通算数,可?毕竟是养了这么多年,一只鸭子?从出生到售卖,花销几何,他们心里也有数。
且他们这边的饲料掺的麦谷少,更多还?是从周边山上打来的草料,除了日常费些力气,真涉及到银钱的,却是不多了。
陆尚笑问:“我给二十文的价格,诸位扪心自问,真的没有赚头吗?且这可?是与镇上大酒楼的合作,非天灾人祸,一旦定下来,那可?就是一辈子?的担保了。”
对于村子?里的庄稼汉来说?,他们所求不多,不敢奢望大富大贵,能保一世安稳,吃喝不愁就很好了。
便是有人还?想纠缠,可?总有那禁不住诱惑的:“老爷说?……跟大酒楼的合作是指?”
“观鹤楼啊。”陆尚道,“观鹤楼欲换一批养鸭户合作,我便是代他们来谈这桩合作的。”
此?话一出,动?心的人更多了。
“老爷行行好,再给添点钱吧,可?怜我们全家的心血都放在鸭舍上,全家一年的嚼头就全在这上面了。”
陆尚故作为难,好半天才说?:“二十二文,不能再多了。”
“若是还?不可?以,那我也只能再去?寻其他养鸭户,毕竟我只是管牵线的,主家给的价格,我也做不了主。”
几户人家犹犹豫豫的,借口商量走了出去?,只留了三五人在里面作陪,然庄稼汉也不会说?什么话,只好不停给陆尚倒茶倒水,最后生意成不成不知道,陆尚却是喝了个水饱。
又过许久,出去?商量的人陆续走了回?来。
其中?一人站出来:“老爷,我们都答应了。”
陆尚放下茶杯,露出大大的笑容。
双方都同意了,后面就是关于合作的具体?事宜。
养鸭户们原本还?担心运送,可?听陆尚说?:“你们只管把鸭子?准备好,后面的运送全由我来负责,便是路上出了事,鸭子?的钱款也不会少了你们,酒楼那边的损失也由我赔偿。”
这等?事大家伙还?是头一回?见,可?相关条款都写?到了契书?上,等?后面去?衙门盖了章,便是受到了律法的保护。
“那我们真只管养鸭子?了?”养鸭户仍觉不敢置信。
陆尚再三保证,终于叫众人信了去?。
契书?一式四?份,养鸭户一份,观鹤楼一份,衙门备案一份,再就是陆尚自己留一份。
只是因他尚未转商籍,去?衙门盖章的事还?要暂缓。
陆尚先付了这次鸭子?的定金,约定好最迟三日便来取货,此?番合计八百只鸭子?,下月同一时间,同样的需求量。
葛家村的九家养鸭户一同供货,至于谁家出几只拿多少钱,全由他们私下里商量,陆尚等?九户人家全押了指印,带上契书?从这边离开。
达成了合作的农户们一齐送他出村,出去?的路上,听陆尚问及村里的鸡和其他东西,更是热情地?介绍起来。
等?陆尚把契书?送去?观鹤楼,叫福掌柜画了押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看了看时辰,便不打算再去?做旁的。
赶巧,他回?去?时庞大爷也刚到,看见陆尚从外面回?来倒也不惊讶,熟稔地?打了个招呼,又把车上剩了大半的蔬菜全留给他。
那些蔬菜都是自己种的,闷了一天有些蔫巴,却并不影响吃,而把最上面那层拨下去?,底下的仍旧水灵。
陆尚道了谢,乐呵呵地?收下。
等?回?去?后他和姜婉宁把蔬菜整理了一番,留下了两天的量,剩下的则分成十几份,全给周围的邻居送了去?。
东西不值钱,却也算份心意。
是夜,两人早早上了床。
陆尚习惯性?地?将一天发生的事讲给姜婉宁,而后说?:“我打算明天回?陆家村一趟,一是为了户籍,转商籍这事拖延不得了,我得回?去?看看,是不是尽快分了家,也省得拖累了一家人。”
“再就是物流运输单我一个办不成,临时找人总有不便,我便想着去?陆家村找些,好歹也是知根知底的,出了问题也知道他家在哪,跑他一个,尚有家人在。”
姜婉宁沉默片刻,轻声问:“转籍的事……夫君想好了吗?”
大昭转籍手续复杂,士农工商多是出生便注定的,偶有农户工匠跃身士族,可?那数量也只寥寥,至于商转士,近百年来也只一家,除此?再无前例。
黑暗中?,陆尚叹了一口:“先顾眼前吧。”
但凡他能识点字,又或者有一点科考的基础,兴许还?会迟疑几分,可?科举这事,对现?在的陆尚来讲,前途太过渺茫了。
商户在大昭的地?位是不高,可?若是能做成皇商或一方豪绅,在当地?也能有几分话语权,便是后代有想入仕的,大不了学冯贺,把后辈的户籍挂靠到亲戚家里。
姜婉宁便不再劝,最后添了一句:“到时也可?以把奶奶接来住几天,等?办完乔迁宴了,再送她老人家回?去?。”
“好,我记下了。”
屋内声音渐熄,姜婉宁翻了个身,半睡半醒间,仿佛碰到了什么。
新家的床比之?前大了一倍有余,再没有之?前拥簇,可?要是半夜点了蜡烛来看,却能一眼看出,两人左右都留了空,反而是中?间的间隔极小,稍微一动?,就能碰上对方。

转天大早, 陆尚乘着驴车回到陆家村。
他走了这小半个月,陆老二家却?是闹翻了天,追其?缘由, 还要从?那天王占先的到来说起。
那日他被王翠莲拦在门口不许走,有好事?的人?去田里找陆老二告状, 初听大儿子要带着媳妇儿搬去镇上?住,陆老二也是懵的。
只陆奶奶也在旁边, 一听这话,当即从?田垄上?站了起来,顾不得腿脚的酸痛, 拽着陆老二就往家里跑。
然而等他们到家时, 陆尚已经离开了, 看热闹的村民们也散了大半, 只剩王翠莲抱着弟弟在院子里哭。
“你个混账东西, 你怎么就赶去赌坊了啊!那里的人?都是不要命的, 你还不上?钱, 这次只是打了你一顿,谁知道下次会不会要你一条腿一只胳膊,下下次直接要了你的命——”
王占先被她念得心烦, 可为了她兜里的几?两银子, 不得不强忍着:“姐你别说了, 我已经把钱欠下了,除了还上?根本没有别的办法,不过姐你放心,等下次我有了钱, 一定能翻倍赢回来。”
“你还赢回来!”王翠莲气得直拍他的后背,“你还赌你还赌, 你是不是不把自己小命赌进去不死心!你给?我去看看,那些赌博的人?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怎就你能例外!”
“不赌了不赌了,我不再去赌了还不行!”王占先心里骂她妇人?短见,嘴上?却?只能顺着说,“姐你先帮我把这次的钱还上?,等把赌坊的人?送走了,我一定老实种地,再也不去赌了。”
“当真?”
“当真当真!姐你还信不过我吗?”王占先哄道,“姐你先借点?钱给?我,等以后我有了钱肯定还给?你。”
“亲姐弟说什么还不还的,你是我亲弟弟,我有了钱难道还会不给?你吗……弟你欠了多少啊?”
“六两……姐你有吗?”
王翠莲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她攒了十来年,也不过攒下十两左右,便是加上?前几?天从?陆尚那骗来的,也堪堪十二三两,王占先这一要可就是要走一半。
“你、你等我缓缓,你——你怎么欠了这么多啊!”王翠莲又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锤他。
王占先只好左右躲着:“姐你要是有就先帮帮我,你也不想见我被打死吧!求你了姐,姐你先给?我点?银子,就算没有六两,三两总有吧?先借我点?应应急。”
哪成?想,等王翠莲哭够了,她说:“六两是吧?我这次把钱给?你垫上?,可你要是再敢去赌——”
“不去了不去了,姐我发誓,我发誓还不行吗!”王占先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三两步冲上?去,抱住王翠莲就是亲,“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有钱,姐你对我最好了!”
王翠莲破涕为笑,便是再生气再心疼,可这钱也只能掏。
可巧,这姐弟俩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叫陆老二和陆奶奶听了去。
眼见王翠莲真要去给?他拿银子,陆老二再也忍不住了,他一脚踹开家门,气势汹汹地闯了进去。
王翠莲被门口?的声响吓了一跳,回头看清来人?,面上?闪过一抹心虚,她下意识把弟弟护在身后,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当、当家的,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不回来?我不回来是等你把家里的钱全给?了王占先吗!”陆老二勃然大怒。
当天下午,陆家院子里全是哭嚷声。
一直到傍晚时,王翠莲和王占先才跑了出来,两人?皆是形容狼狈,王占先被打了耳光,半张脸都是肿起来的,王翠莲亦是披头散发,耳朵上?的银环被扯下去一只,另一只也将掉不掉。
可比起他们的模样,两人?的表情却?存了几?分轻松。
王翠莲一边跑一边催促:“快跑快跑,揣好了银子跑快点?,不然叫陆老二追出来了,你就没钱还债了!”
王占先抓着沉甸甸的钱袋,粗略估摸着,里面至少也有十两,他乐得合不拢嘴,不过顷刻就把王翠莲落了老远,自顾自逃了去。
而陆家家里,陆老二抄着铁锹就要追出去,忽听背后传来惊呼声,再一看,竟是陆奶奶气急晕了过去。
他只好丢下农具,转去背起亲娘,送回屋里又是灌水又是喊,折腾了好半天,总算叫老太太睁了眼。
之后几?天,王翠莲和王占先都没在村里露面,陆老二要照顾气急攻心的陆奶奶,也只能一直守在家里,便是田里的活儿都只能交给?陆显带着陆光宗陆耀祖去做。
一日之间,家里乱成?一团,自然也没人?再有精力去找陆尚了。
这些事?陆尚一概不知,还是进了村子下了驴车,正巧遇上?了旁边的邻居,一起往家走时,才被对方告诉的。
陆尚早料到王占龙会去大闹一场,可这事?要是牵扯到了陆奶奶,便非他所?愿了。
听着听着,陆尚的脸色难堪起来。
交谈间到了家门口?,陆显三兄弟刚从?田里回来,几?天不见,陆光宗和陆耀祖都黑了一度,蔫头蔫脑的,从?头顶流下来的脏汗糊了一脸,全是一条条的泥印子。
陆光宗看见家门口?站了人?,刚想问“谁不长眼地挡人?家门口?”,话说了一半,抬头就望见了陆尚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他生生打了个嗝,后半句全咽了回去。
陆尚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追究,只问道:“奶奶生病了?”
陆奶奶生病的原因,这一家子全知道,那日王翠莲和王占先干的好事?,兄弟几?个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如今被陆尚一问,饶是这事?跟他们没什么干系,也生出几?分心虚来。
要不是陆老二出来丢东西,兄弟几?个还要僵持着。
陆老二好几?天没看见陆尚,猛一见着他还呆了一下,回神后忍不住问一句:“你这些天是去哪里了?你奶奶生病了知道吗?”
“刚知道,这不就回来了。”陆尚说着,快步走到陆奶奶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奶奶,我是陆尚,我能进去吗?”
只听屋里响起一阵凌乱的声音,而后便是陆奶奶年迈的声响:“快进快进,真的是尚儿回来了吗?”
陆尚没有再应,推门走进去,叫陆奶奶亲眼见着人?。
只一眼,陆奶奶便落了泪:“真的是尚儿啊……”
陆尚几?步坐到她床边,右手被陆奶奶包进粗粝的掌心里,摸一会儿道一句:“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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