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程就穿着深蓝色的吊带体操服、白色的紧身裤袜,头发绾成发髻,一个人在舞蹈教室里跳舞。
关卫民蹿进这栋楼里是为了好玩儿、使坏,却没有想到在玻璃窗后偷窥到了一个跳舞的女孩儿。
他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孩儿,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眼睛里是头晕目眩之后的无所适从。
李海伦的镜头稳定的像海水,波澜不兴。
在他的镜头里,田月月跳着《艾斯梅达拉》——他的镜头,其实就是关卫民的眼睛,关卫民的眼睛看到了什么,他的镜头就拍到了什么。
年少的关卫民看到了从未看过的风景,看到了青春的躯体里叫人着迷的活力——澎湃的像是春水,慢慢涨起来之后,饱满又晶莹剔透。
关卫民被征服了。
李海伦被征服了,所以透过他的镜头看到‘田月月’的人,就都被征服了。
程程跳了四遍《艾斯梅达拉》,除了正常的拍摄,保一条,还因为要拍摄不同的角度什么的。跳了四遍《艾斯梅达拉》之后,即使是体力很好的她,也微微气喘了起来,眼睛更加水润,脸颊上的红晕扩散开,真像书里写的,是‘玫瑰的色泽’。
这个时候拍下一段,她听到了窗后的动静,忽然停下舞步,说:“谁!是谁?”
真是合适极了!这样的话,关卫民下意识躲开,根本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就是很自然的事了。他的无所适从,不只是因为一个少年初遇爱情所以手足无措,还因为她仿佛是青春女神,艳光不可逼视。
拍完这一场,就是吃午饭的时候了,后勤送来饭菜,大家吃饭的吃饭,休息的休息。
放饭的时候祖小福就和张原重新调出了李海伦拍的素材,看了一会儿,祖小福忽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又很快,他脸上的表情回归正常,抬头看了看站在离程程很远位置的李海伦。
忍不住摇头:“真是青春啊......摄影师的激情。”
张原到底不是摄影师,再加上也不擅长表现细腻的情感,这个时候并没有祖小福那样的敏锐。以为祖小福是在说刚刚的镜头,所以赞同着说:“确实非常青春,程程应该完全点燃了海伦的激情。”
“不过这也不奇怪,程程出现在的镜头里真是合适啊。”
“所以,老张你果然还是纯直男,只能一直拍你的男人戏了——答应我,这辈子都不要拍爱情电影。”祖小福嗤笑了一声,面对疑惑的张原,摆摆手就走开了。
“程程你吃这个啊...”乔杰今天没和堂哥一起吃饭,特别来了程程和张子平这边,看到程程的饮食...怎么说呢,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还是会觉得佩服。
程程的形体没得说的,之前穿着冬装,都看不出来的。昨天虽然在戏里穿了健美裤,但健美裤也不能看到全身。还是今天,体操服、白色紧身裤袜,将她整个人都紧紧包裹住,到底什么样就全看清了。
他自己就是学舞蹈的,这方面的鉴赏力很高的。而以他的眼光来看,就是完美。
她将自己的身体打造成了一件艺术品。
光想想其中的难度,他就觉得头皮发麻——他之前学了十多年的舞蹈,现在想要进演艺圈,一部分原因固然是是圈子的光鲜吸引了他,而且还有堂哥可以依靠。但他其实还有另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没和人说,那就是跳舞太辛苦了!
每天的练习强度,实在遭不住了。
再一想到要和那么多舞蹈天赋超强的人卷,他就畏惧了...卷不过卷不过,只能改行演戏,做个明星这样子了。
学舞蹈也是需要塑造自己的身体的,乔杰记得他们班上最勤奋的人也没有练出这么完美的形体,就知道这是什么级别的任务——当然,程程能这样也和她本身先天条件足够优越有关。如果先天条件没有这么好,塑造形体只会更难!甚至再努力,也不能达到这种程度。
程程的午餐不是后勤采购的盒饭。
她不是群演,餐食预算要高一些,送来的盒饭也很不错,她不吃不是嫌弃,而是为了控制饮食——盒饭给了表哥周亚杰,午餐时间周亚杰给她送了她吃的东西来,两人就交换了吃。
“就吃这些...”程程吃了一口煮熟的番茄——番茄是她现在最常吃的食物之一,各种健康就不说了,还能美白。虽然说,靠吃番茄美白基本上就是心理安慰,但吃了总比不吃强。做女演员的,谁又会嫌自己白呢?
“女演员...果然美丽都是有代价的,平常看不到而已。”说话时候,忽然远处有一队人过来了。乔杰‘咦’了一声:“是佟雪啊,她来探班的吧?她现在也在东驿拍戏呢...探谁的班啊?”
佟雪来探乔迪的班......
乔杰真没想到吃瓜能吃到自家堂哥身上, 他百分百确定,自己从没听堂哥说过他和佟雪很熟...这两个人是能探班的关系吗?
然后他就被打脸了,去上厕所的时候听到剧组的人小声说起了佟雪和乔迪——说他们是不是想炒绯闻, 因为最近乔迪也去过佟雪的剧组,还有人在佟雪住的酒店那边看到过乔迪。
大概是因为觉得传闻实在没什么可信度,就像平常看的大多数娱乐新闻一样。所以乔杰和程程、张子平两个同龄人说起这个的时候十分坦然, 一点儿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感觉我就少瞄了一眼,怎么就像错过了十集的剧情啊?”这话也只有乔杰能说。别人说了,都像是在阴阳怪气乔迪。而整个剧组, 像张原这样的大佬是不会平白无故做这种事的, 人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了。而其他人, 得罪剧组男主角,不怕吃挂落?
对于这个话,程程和张子平都不接茬。人家是亲兄弟,说两句没什么的, 他们在事情明朗前反而不能多说话, 没得给自己招麻烦。
另一边佟雪一边安排人给工作人员送酸奶、零食什么的,一边给助理留了拍照的空间——要不是张原对剧组管理严格,除了做宣传,都不让记者进来,她这里应该是直接带记者进来的。
现在只能自己拍照,事后再安排人发新闻了。
看起来,两人是真的打算认真炒一次绯闻了,说说笑笑,都很敬业的样子。
他们说说笑笑的时候,其他工作人员虽然是在为下午的戏做准备,却还是分了一点儿注意力, 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想着吃瓜。就连张原都过去说了几句话,尽到了圈内熟人的客套。
只有李海伦,按道理来说他和佟雪应该挺熟的,这个时候该去交际交际——《观音》这部戏里,李海伦的镜头成就了佟雪,让她得以翻红。但反过来说,镜头里的佟雪也成就了李海伦,让他能够在行内声名鹊起。
这对于他这样的年轻人来说,是最重要的一步。
他们其实是相互成就的关系。
所以,哪怕他们并不那么亲近,也应该做出亲近的样子,然后就可以在圈内互相借用人脉、资源了。
圈内讲究这些,一些东西都是这样慢慢经营起来的。
然而李海伦就是不动,他见程程吃完饭了,还朝她招了招手,把她叫到身边,一起看布置好的景——今天下午,程程可能就要杀青了,主要的戏就三场,一场是关卫民纠缠田月月,一场是关卫民的母亲找到田月月威胁她,以及最后的,田月月之死。
换成别人不见得这么快杀青,毕竟电影的要求会高一些。但以程程之前表现出来的演技,没有人觉得这些戏会有问题。李海伦找程程来,是为了确定田月月自杀时的镜头,田月月自杀是投水,整个过程具有象征意义,又要有美感,李海伦自己做了分镜头,为了呈现出他设计的分镜头,程程得配合他。
李海伦只说了一遍,程程就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理解他不是问题,但她另有一个小小的问题。她看着他:“李师兄,你这完全把我当道具用了啊...‘田月月’是我的角色,可不是你的——”
“就是这样,小李就有这种习惯,把镜头里的演员当成是他的工具,掌控欲太强了!他以后一定会转行做导演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佟雪走了过来,笑着打断了程程。
摄影师转导演,在业内并不罕见,说这个倒也不是问题。
程程本来还有想说的,这个时候也不好继续说了,只点头问好了一下,叫了一声‘佟雪姐’。
佟雪的目光在程程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又转向了李海伦,以一种熟悉又随意的口吻问他:“这是你的小师妹,京影的?今年多大了?...圈子里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压力好大。”
仿佛是女强人在示弱爱娇,对于年轻的男孩儿是很有吸引力的。
而李海伦只想到了佟雪四年前演过的一个角色,第一个念头是表演偷懒了,直接用了之前一个角色的表演方法。
他觉得有点儿好笑,但没有直接笑出来,端着对程程示意:“先去准备,张导一会儿要叫开工了...你不愿意那么演,到时候先按你自己的演法演一遍,我们用不同的演法多拍几条也可以。”
佟雪以一个女演员的洞见,分明察觉到了此刻的微妙——她印象中的李海伦应该是绝不会放弃掌控演员的,在拍摄《观音》的时候,她是大明星,他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摄影,他却一点儿让步的意思都没有。
最后,他靠美的不像话的镜头让她妥协了。
她退后了一点点,退到了乔迪身边,视线还一直停在程程身上,看她为接下来的戏做准备。乔迪在一旁有点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怎么样,碰钉子了?我觉得吧,人李海伦审美非常高的,小师妹确实好看——怎么突然对个小摄影感兴趣了?大有哥告诉你李铮导演和李海伦的关系了?”
最后那个是乔迪猜的,但他觉得自己没猜错。
佟雪在圈子里很出名的一点就是总是会想办法抓住能抓的机会,她的野心明明白白——不过这也没什么,圈子里的演员,绝大多数都是这种类型,大多数也只有有这份心性,才能出头。
她也不是要靠勾搭小弟弟搭上老一辈高端圈子,只不过是借这种事做个由头而已,有点儿像是商场上搞活动,用赠送的餐具,吸引商场外的人走进商场,选购比较贵的电器。
圈子里很多桃色交易也基本上是这个套路,一些很大的项目,里面牵扯了多少利益?怎么可能因为某个演员和某个主创人员,或者和所有主创人员,乃至后面的金主睡了,就获得了重要角色。
投入项目中的钱是多少,想要睡美女的话,这份钱不知道能睡多少了!
说到底,那就是个搭头。只有竞争对手们别的方面都差不多的时候,别人狠不下这个心,你能狠下这个心,才能发挥作用。
不一会儿,张原让所有人开工。程程前面的戏完成的很快,关卫民纠缠田月月,关卫民的妈妈威胁田月月,对于早就沉浸到田月月这个角色里的程程,一点儿难度也没有。
小时候的经历让她对强权有阴影,当关卫民的妈妈威胁田月月后,因为害怕,也因为她要保护安思北,她决定去死。
如果这部戏讲的是田月月的故事,中间肯定得拍很多过渡的内容,但这部戏是一场安思北对关卫民的复仇,所以就略过了。只有从背景设计显示了一些端倪,让人知道田月月不止一次被关卫民的母亲威胁。与此同时,她持续被关卫民纠缠,身边一些长辈,一些父母曾经的同事,都给她做‘思想工作’。
最后一场戏,‘田月月’要死了,她是投水死的。
投水而死是凄美的意向,选择这个死法本身就说明了田月月这个人物的象征意义。
偏僻的湖边,穿挂颈红裙的年轻女孩儿——这条裙子是安思北去年买来送她的,但因为实在是太扎眼了,怕被人说‘骚’,她想穿,但一直没穿。她现在决定要去死了,一点儿也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了,所以她穿上了最想穿的红裙。
程程是慢慢走进冰凉的湖水里的,现在是冬天,冷的够呛,但程程一点儿没表现出来。这个时候她需要做出的其实不是‘真实的表演’,而是一场艺术化的死亡。在慢慢走向湖底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期末大戏时她饰演的‘鸣凤’。
‘鸣凤’也是投水而死的。
鸣凤其实和田月月有相似之处,她们都受到了强迫,都因为不愿意,选择了干干净净地去死。她们的区别是,鸣凤要更加卑微,这和她丫鬟的身份有关,她始终想的是,爱一个人是要为一个人铺路的,只要那个人能平平顺顺的就好。
所以她没有想过真的和觉慧在一起,哪怕没有人强迫她去做妾,她也不会嫁给觉慧,她觉得觉慧应该娶一个更好的女子。这个女子读过书,知书达理,和觉慧身份相当,嫁给他不会给他带来一点儿麻烦,还能帮到他,让他得到所有亲友的祝福。
田月月内心深处却深知安思北爱自己,他们在一起也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她保护安思北的心,和鸣凤想要为觉慧铺路的心是一样的。
本来程程应该就这样静静地走下去,直到湖水淹没她才对。但她想到了鸣凤,忽然低低地喊:“思北。”
大声一些:“思北。”
高声喊道:“思北——”
“你怎么不来啊——”如诉如泣,像是彻夜歌唱的鸟儿,要呕出鲜血。
安思北人在军营,当然来不了,他如果在田月月身边,故事就不会是这个故事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了得啊,第一次演戏就能演的这么好了...钟姐你看,是不是有点儿你刚出来时的样子了。”乔迪看的有意思了,问一旁的钟斯咏。
钟斯咏比乔迪只大一岁,但早出道了好几年,因为她入行真的太早了!十五岁时就给人家做模特拍挂历,十七岁时演了第一个角色,所以才说她三十几岁的人,出道有近二十年。
钟斯咏点了一支烟,缓缓地抽着,烟雾里笑着摇了摇头:“不像,我年轻时演不出这种角色,说不定现在也演不出......”
笃定自己是被爱着的,这很简单,这也很难。钟斯咏为情所困半生,终其一生也想演出这个,但最终也没能演出来——她想要被爱,又不相信自己能够被爱,说服不了自己,所以演不出来。
钟斯咏年轻时就很擅长饰演爱而不得的痴心女子,又或者爱过恨过,最终释然了的风尘玫瑰,这都是超越她年龄的。只唯独‘田月月’这种被爱的角色,正适合年轻女子,她却反而演不好了。
水中的程程在镜头里呈现出微妙的样子,像是能看清脸的,又像是看不清的。只能看到红色的裙子纠缠包裹住她,像是一团血,落在水里也不散去。
这个镜头没有喊停,程程就放任自己的身体沉在水底。
她本身是很会游泳的,毕竟游泳的锻炼效果很好。她对水并不害怕,这场戏在入水这个阶段,不至于因为过于恐惧而影响到表演。现在她整个人沉在水中了,她也只是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在导演不喊停之前,任由身体往下沉。
这其实是不真实的,真实的投水应该会出于求生本能挣扎,绝对不会这么平静,这么‘漂亮’。
但戏拍到这里,这一段本身就很难说是真实场景,更像是导演在展现安思北的回忆,是他想象中的场景——真实还是虚假,这其实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直到导演叫停,程程也不知道,她只是憋气憋不住了,才自动冒出水面。然后周亚杰就赶紧跑了上去,给她披了一条大毛巾。
张原也挺有‘人情味’的,再三确定刚刚那条没什么问题后,也没有为了‘保一条’,就让程程再下水一遍。
等程程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厚衣服出来,她就杀青了。
李海伦拿了一束花给她,是庆祝杀青的。
抱着花,程程有点儿兴奋地蹦跶了一下:“这就杀青了啊...谢谢师兄,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想到呢。”
演员杀青的时候会有专门的活动,但那是主要演员才有的待遇,再不然就是杀青的演员咖位大的没边了。现在程程显然两边不靠,李海伦记得给她送花,纯粹就是他记得而已。
程程看看花,又看看李海伦,笑了起来:“师兄,刚刚是按照我的想法演的,导演没有喊停昂!”
不只是按照她的想法演的,她还加了台词呢!结果张原导演连说她一句都没有。
李海伦‘嗯’了一声:“不错,你了不起。”
看着程程转身,去和张子平、乔杰说杀青了,准备明天晚上就走的事。李海伦靠在了一旁墙边,摸出了烟盒,没点上,就只是夹着烟,站了有好一会儿。
直到祖小福过来,站在他旁边的位置看程程,笑了:“小师妹漂亮吧?演技好,性格也好...真让人喜欢啊。”
李海伦看了他一眼:“她又不是你师妹,莫名其妙。”
祖小福不是京影出来的,但他也知道李海伦不是要说这个,所以听到这话也只是但笑不语——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呢?摄影师爱上自己拍摄的对象,祖小福自己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毕竟他一直拍男人,而他性取向为女。
但这种事同行有过太多了,因此搞出杰作的,那就是佳话。没有搞出杰作,而且有违道德的,就会成为圈子里的谈资。如此而已。
程程这边杀青之后,张原也宣布今天的工作就到这里了。因为结束的早,剧组的人除了一些要回酒店休息的,都选择了一起去吃饭、去玩。程程想做回酒店的人,但乔杰拉住了他,剧组一些跟她比较熟的工作人员也不让她走。
不少人倒是有心结交她...主要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她很有大火的潜力。
没办法,程程只好和大家一起出去,还带上了周亚杰,真有什么不对的,表哥还是可以依靠的。
吃了饭,大家又去唱歌,去了KTV程程一直在用手扇风——她还不算成年,但刚才饭桌上的人显然不在意这点,不知道是真不了解,还是故意装什么都不知道,拿她今天杀青做理由,给她劝酒。
程程说了自己没成年,他们也都笑,该劝劝。
还是乔杰给她挡了两回,她才只喝了两杯啤酒(周亚杰也替她喝酒了,但对于那些劝酒的人来说,周亚杰喝多少都没用,他们只想看她喝)。还是后来李海伦来了,冷了脸,劝酒的事才不了了之了。
这个时候程程才真正明白了余萌之前说过的,见到李海伦就发怵是怎么回事。
有的人好像天生就有派头,他们一冷脸,其他人就不敢‘造次’了。
因为喝了酒的关系,脸上有点儿烫。扇了一会儿风,温度降不下来,程程干脆找了个理由出了包厢,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大包厢自带洗手间,但大包厢人多,洗手间一直有人在用。
洗完脸之后她就不太想回包厢了,觉得里面特别闷,空气也不好。
然后她就想到了,之前来KTV开包的时候,不止开了一个能把所有人都装进去的大包,还开了几个小包。有些人喜欢自己几个要好的玩,又有的是钟斯咏、乔迪这种大明星,大家想和他们玩儿,还怕人家不喜欢呢——小包就是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的。
小包人少,可能会好一点。抱着这样的想法,程程想去小包那边碰碰运气。
然后她就找到了一个没人用的小包,心里庆贺地叫了一声,然后就自己呆着了。还发短信告诉了周亚杰自己这边的情况,让他不要担心。
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程程并没有点歌,就静静坐着。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脸热,就又去了小包的洗手间(剧组的人订的包厢都比较高级,即使是小包,也带着洗手间)。
就在她洗了脸,要出来时,手搭在把手上不动了。
她的耳朵很灵的,她听到外面的动静不太正常,有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肉碰肉的声音——她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而且听声音她知道这两个人是谁。
是乔迪和佟雪。
虽然惊讶于两个并没有谈恋爱的人,只是炒绯闻而已,竟然这么‘拼’,但程程还是比较镇定的。她就一直在洗手间呆着,准备等人走了再出来。
不然呢,直接出去?到时候尴尬的倒不是她,但得罪两个业内大前辈,这种事还是算了。
一开始程程还是比较轻松的,但随着怎么也等不到外面两个人走,完事了之后还温存着,程程有点儿担心了...她担心外面的人也会想要来洗手间,洗手洗脸、整理衣服什么的,既然他们这样不紧不慢,有这种需求也很正常吧。
就是这个时候,周亚杰给程程打电话打不通,开始给她发短信——程程怕有人打电话给她,惊动外面,屏蔽了电话。
程程只能找个理由应付过去,说自己这就回去了。
就在她蹲在洗手间角落里回短信的时候,新的短信又来了。
怎么了?——李海伦
程程不知道李海伦是怎么知道自己现在不对劲的,或许这就是圈内人的敏锐,不是表哥那种社会新人可以比的。
程程抿了抿嘴,她当然是相信李海伦的——所以她把事情全说了。
那边回信也很快。
别动,我来解决——李海伦
大约过了有半分钟,外面传来了动静,乔迪的电话响了。
又过了一会儿,乔迪和佟雪前后脚走出的包厢,再一会儿,李海伦推开洗手间的门,就看到程程可怜巴巴地蹲在角落里。
李海伦走到她身前,蹲下身,视线大约和她平齐,稍微高一点儿:“长了一张聪明脸,怎么这么笨,笨死了。”
“我也没想到前辈们这么大胆,这种半公共的场合...”程程很想解释一下,替自己挽尊的。
李海伦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乱跑什么?”
这种大家一起出来的场合,确实忌讳一个人乱跑。程程是好久不做明星了,上辈子学到的一些东西都忘了。
程程:“哦。”
干巴巴的,不情不愿。
恃宠而骄。
李海伦站起身,朝她伸手,拉她起来:“回去了,和你表哥回酒店。”
回忆篇拍的很顺利, 程程这个回忆篇里最重要的角色,两天杀青。
至于张子平和乔迪,他们还有一些零碎戏, 也在第三天拍完了。这对张原来说,算是‘幸福的烦恼’——拍摄顺利当然是好事,但之后怎么办呢?
没有杨新泽, 就只能先拍其他人的戏,但杨新泽怎么说也是主角啊!之前别人的戏本来就进度快一些(杨新泽时不时请假来着),现在先拍别人的戏, 又能顶多久?
乔迪和钟斯咏都是十分有实力的演员, 还是商业片, 他们拍戏进度可不慢。
等到几乎把没有‘安思北’的戏拍完了,杨新泽才姗姗来到...也没办法,就快点儿进戏呗。
张原这边先让拍了杨新泽自己的独角戏,然后拍了和其他小角色的戏, 总之就是先把比较简单的戏拍了。至于后面和乔迪饰演的关卫民的对手戏, 那是最难的,就放到最后,做好准备要慢慢磨了。
拍这些戏的时候,张原在监控器后面都坐不住了,皱着眉头看演员们走完整场。然后就和自己信任的副导演、摄影祖小福等人看拍出来的东西,心里很不满意。
“这杨新泽会不会演戏...”副导演这话是私下里说的,但也能看出很不满了。镜头里,明明应该是两人相互拉扯的对手戏,却是失衡的,杨新泽被乔迪压的厉害。
明明戏里是杨新泽将乔迪玩弄于股掌之中,结果呈现在镜头里, 杨新泽这个上位者却显得虚势。
反倒是乔迪这个被动陷入‘游戏’,一直疲于奔命,甚至命悬一线的人,在恐惧、疲惫、压力中,强大的心里压力让他这个角色张力十足,衬得杨新泽像个风一吹就跑的纸片人。
“乔迪彻底没收着了,也是不客气。”祖小福随口说了一句。这话其实是有点儿点了乔迪的意思,成熟的演员在演戏的时候也不会炫耀一样放出全部的气势,好像要击垮演对手戏的演员一样。
简单的说,要顾及到整部戏的表演风格,以及演对手戏的演员的情况。这不是说别的演员差劲,自己也要跟着摆烂,而是一种分寸...如果没有这种分寸,都去争着压戏,那就没法搞好一个项目了。
但祖小福也就是点了一下,语气也很随意。毕竟这种事,根子还是在杨新泽太菜。演员对戏,一个人接不住,那不就是菜么,而菜就是原罪。
杨新泽其实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尴尬处境...真要说的话,杨新泽的演技不差,今年刚好三十岁的他在业内也是实力与偶像兼具的男演员了。发挥好而宣传得力的情况下,吹一波神演技也是有的。
但凡事就怕对比,和乔迪比起来,他可不就不行了么。
特别是乔迪火力全开了,更是将他比成了一个不会演戏的木头人。
中午的时候乔迪请假出去了——其实剧组的人眼尖,心知肚明他最近和佟雪打得火热,但大家都知道行内的规矩,闭紧了嘴巴,没人多嘴多舌。
这时候杨新泽就和剧组内另一位大咖,钟斯咏一起吃饭。钟斯咏在业内有‘性情中人’的标签,一直都是很受信任的那种姐姐,再加上杨新泽早前和她也有过合作,这个时候倒是能对钟斯咏说出自己的苦恼。
“...安思北这个角色,我其实树立不来信念感...姐你是知道我的,信念感不足,角色就使不上力。之前不需要太用力的戏还好,现在要和乔哥对戏,那就不同了——我知道安思北是要复仇,但有必要这么变态吗?”
听一个故事,故事里的人和另一个人有仇,于是采取了报复手段,手段还很变态。
这样的事,在故事里,人能明白其中的逻辑,但明白不代表理解,理解也不代表自己认同...于是无解了。
钟斯咏想了想,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你去找导演,要前面拍的东西,就是安思北回忆里的那些,多看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