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挂账,你去了就跟海棠说一声,她记个账,月底去给钱。”她带着鸟回去,进门让婆子打热水来。
“来看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海珠从怀里掏出一把零散的羽毛,说:“拿去给你垫窝。”
“丑死了,鸟不要。”
“不要算了,我拿去给猫玩。”
鸟犹豫了,海珠洗澡洗头的时候它在外面瞪着摊在桌上的羽毛,实在是太丑了,还有股腥咸味,它碰都不想碰。
海珠洗澡出来,它立马说:“拿去给臭猫。”拿去恶心猫。
头发擦得半干,海珠带着鸟回了娘家,贝娘带着潮平去卖卤菜了还没回来,冬珠和齐阿奶在厨房做饭,风平和长命在教星珠数她的胖手指。
“大姐——”星珠看见人如遇救星,一骨碌爬起来就跑,生怕又被逮回去数数。
“猫在不在家?”海珠问。
“不在家,出去逮老鼠了。”齐二叔笑,被沈遂借去的两只猫光荣地完成了任务,回来后就经常带着另外两只猫出门溜达,在外面巡逻逮鼠,广受欢迎,这几天还有人送玩具和吃的来感谢猫。
海珠拿根绣线把鸟毛绑一起挂在窗上,她扎起头发进屋做饭。
“姐,不要你帮忙,我做的简单,一锅就蒸了,待会儿再煮罐蛤蜊汤就能吃饭了。”冬珠说。
“你姐夫走了,你晚上要不要去跟我睡?”海珠问。
“鸟睡。”鸟抢答,“鸟陪你。”
“我也去。”星珠忙出声。
冬珠看着院子里并排坐的一人一鸟,问:“床够睡吗?”
“够,他家床宽敞。”
“什么他家你家,都是你家。”齐阿奶纠正她的话。
“噢——”海珠拖长了调子。
“噢——”鸟有样学样。
一人一鸟都挨了瞪,海珠哈哈大笑,鸟也跟着嘎嘎叫。
“原来是海珠回来了,难怪家里这么热闹。”齐老三背着渔网回来,住着大宅子,他还是天天撒网逮鱼,遇到商船回来,他偶尔还会卸货赚钱。
“爹——”星珠乐颠颠地迎过去,跑过去抬腿就让抱。
“我身上脏,你离远点。”齐老三推开她,“去跟明珠喂大龟,我带了鱼回来。”
人换了大宅子,大龟也换了大窝,它在后院有个活水池塘,每天有干净的淡水流进去,隔四天再倒进去两车海水。
鸟跟星珠去了后院,大龟听到声音就游出水面,趴在水边的沙石上等投喂。
“姐姐,给鸟撕条鱼肉吃。”鹦鹉凑过去。
“你也好意思,你比星珠大多少你心里没数?”齐老三走进来打水洗澡。
鸟不搭理他,等着星珠掐了鱼腹肉喂它嘴里。
海珠不放心,她走过来看一眼,说:“明珠,你是不是饿了?回去找海棠给你喂食,别使唤星珠,她还小。”
“我发现啊,你真把一只鸟当孩子养了,这尖嘴子也在学人。”齐阿奶开口,“我说的对不对?”
“它不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它比孩子有意思多了,我养的得心应手。”海珠拎来椅子坐下,说:“我若是有个亲生的孩子估计都没它有趣,它能自己照顾自己,我不怎么费心。”
鸟听到她的话喜晕了头,它猛地扑过去,捏着嗓子问:“那鸟喊你喊什么?n……”
“闭嘴。”海珠恶寒,“不准喊,就喊名字。”
齐二叔大笑,真是有意思,这只鸟有趣的地方就在于总让人猜不准它的心思。
贝娘和潮平回来了就开饭,人吃饭的时候,鸟站在房顶上唱曲子,海珠嫌它闹人,吃完饭就带着冬珠和星珠走了。
“走了,回去了。”她吆喝一声。
晚上三姐妹带着一只鹦鹉睡在床上,床上的被褥都是新换的,冬珠跟海珠并头躺着说悄悄话,余光暼到鸟走过来,她问:“你来做什么?”
“小猪崽睡着了。”
海珠坐起来,见星珠是跪着睡的,估计是睡的不舒服,打起了小呼噜,她抱着人放平,说:“明珠,你晚上睡在星珠旁边,她踹被子了你喊我。”
鸟不情不愿地应了。
第236章 像以前一样生活
天色方晓, 家家户户的大门先后响起吱呀声,穿着皂衣的兵卒从门内快速涌出,迈动双腿往军营跑去, 一日的早训要开始了。
沈遂也要去训练, 姚青曼送他到门口,说:“昨天二嫂来找我了,约我今天去将军府走一趟,找海珠说说话。”
“没旁的事?”沈遂问。
“没有, 就是相熟的人来往一下。”
“那就去吧, 把孩子也带去, 我晌午下值了去接你们。”沈遂抬腿支在墙上,绑上裤腿就出门。
“沈参将快跟上,要晚了。”过路的小将笑言。
“来了。”沈遂提了提腰带, 迈开两腿大步跑。
上万人在街头巷尾快速跑过, 这动静宛如群马疾驰,一瞬间,海岛苏醒了。
海珠站在街边感受脚下的咚咚声, 大地都在颤动, 待声音消失,她带着冬珠和星珠去早肆吃饭, 折腾的人不在家, 她又恢复了规律的作息,睡得早醒的也早。
从早肆里出来,三人一鸟去海边看龟, 此时红日初升, 日出东方,海水被映得通红, 水中如有火烧,煞是惊艳。
“真美啊——”冬珠张开双臂对着大海呐喊。
星珠也跟着学,脚下却没站稳,咚的一下摔在沙滩上。
“呀!”鸟惊讶,“摔了?”
“摔哪儿了?”海珠去拉她,还没碰到人她自己爬起来了,还自己拍衣裳上沾的沙子,笑呵呵地说:“一点都不疼。”
之后冬珠就拉着她走,走到老龟的巢穴,这里只余沙坑,里面没有龟,海珠猜测它是下海捕食了。
“退潮了,先赶海吧,逮了鱼就带回去喂大龟,蛤蜊和海螺晌午做汤,哎,我想吃鲍鱼了。”海珠说。
冬珠丢开星珠去捡贝壳,没带竹耙就用贝壳挖沙找蛤蜊,鸟被派出去沿着海岸飞,看哪里有大货。
早上的海风有些凉,手触到湿润的细沙,被风一吹还有点冷,海珠挖一会儿隐隐有流鼻涕的感觉,她扔了手上的贝壳,说:“不挖了,冷了。”
“我也觉得有点冷。”冬珠也扔了贝壳,她拉起星珠给她洗手擦手,说:“不玩了,我们去看看明珠在凑什么热闹。”
鸟胆大且自来熟,让它去找大货,它凑在人堆里看热闹,落在一个小姑娘的肩膀上伸长了脖子,听得入迷,有人戳它尾巴它才回神,“是海珠啊?你找鸟?”
“少夫人好。”小姑娘笑。
“你也好。”海珠探头,问:“逮着什么好东西了?”
“一条死带鱼,两个人同时发现的,一前一后摸到手,正在争论归谁。”小姑娘说。
鸟落海珠肩上,啾啾道:“带鱼好吃吗?”
不出意外,海珠等人争出带鱼的归属后掏钱买了下来,她拎着带鱼又去看老龟,它已经从海里起来了,正趴在巢穴边晒太阳,见人来了也只是翘了下脖子。
海珠跟它打声招呼,捡起挖的十来个蛤蜊和三个海螺打道回府,路上碰到齐老三背着渔网准备出船打渔,星珠欢快地跑过去。
齐老三一手抱起星珠,在手上颠了颠,说:“跟你大姐二姐回去吧,爹去打渔赚钱,给你买肉吃。”
“晌午回来吃饭,我买了条死带鱼。”海珠走近开口。
“好,我早点回去。”齐老三放下星珠,说:“入冬了,眼瞅着要降温,你们少往海边跑,吹风就头疼。”
知道他更多的是担心星珠吹风生病,回去的路上路过布庄,海珠进去给她买顶小帽戴上,布庄隔壁就是侯夫人建的首饰铺,掌柜见到人连忙见礼请安。
半道出街入巷,冬珠笑嘻嘻地问:“姐,遇到给你请安的人你紧不紧张?局不局促?”
“不紧张,也不局促,你紧张?”
冬珠哈哈笑,不回答。
“傻笑。”鸟嘀咕。
“你说什么?”冬珠斜眼瞪它。
鸟不吭声了,扭着脖子唱小调。
回到将军府,海珠拎着带鱼回跨院,这里有小厨房,晌午她多烧几个菜,喊娘家人到这边吃。
“带鱼打算怎么吃?红烧?”她问。
“我喜欢吃炸过再焖煮的,出锅前再撒层芝麻。”冬珠说。
“鸟……”鹦鹉沉思,不知道它吃什么。
海珠也没考虑它的意见,带鱼让掌管小厨房的婆子收拾,她去了趟大厨房,送菜的已经过来了,她看了下,拿坨前腿肉,提条五花肉,海虾提一兜,紫菜和鱿鱼干各拿些,见洗菜的丫鬟在刮着什么,她过去问:“这是什么?”
“前天商船运来了些乌芋,采买的管事买了一筐,厨娘试着做了些菜,适合跟肉拌一起做菜,也能生吃。”丫鬟见厨娘出来了,忙问:“李姑,少夫人问乌芋打算怎么做菜。”
“乌芋脆甜,剁碎拌着肉沫混着鸡蛋炸丸子好吃,这不天冷了,老奴打算炖锅子的时候加些肉丸子进去。”
海珠稍稍琢磨一番,说:“去找卖豆腐的买几张浆皮回来,浆皮包肉入油锅,肉不散馅不糊。”又指着丫鬟刮去皮的那些,说:“装起来我带回去喂鸟。”
最后从厨房里收拾了一竹篮的东西走,得知厨娘打算炖羊肉锅子,海珠嘱咐多炖点,炖好后连炉子带锅一起送去。
回去了发现沈二嫂和姚青曼妯娌俩来了,海珠笑着说:“来的巧,我正要重操旧业掂锅勺,晌午你俩都留下吃饭,我奶和我叔婶都过来。”
“行,那我们就凑凑热闹。”沈二嫂见海珠脸色红润,一看就知道她嫁人后过得不错。也是,上无公婆管束,下无妯娌挤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婆家跟娘家隔条路,回娘家跟串门似的,这日子谁过谁滋润。
海珠出来看姚青曼的两个闺女,两个丫头不算胖也不算瘦,其中一个眼睛下方却有乌痕。
“这么小就熬夜了?”她抱起一个放臂弯里,说:“再有几个月就满周岁了。”
“她睡的不怎么好,夜里频繁醒,睡着了也睡不久。”姚青曼长吁一口气,说:“养孩子操心死了。”
鸟凑过来看,看了一眼就飞走了,它站在桌上咔咔啄乌芋,清脆汁水又多,它可喜欢吃了。
“两个小的叫什么?”海珠问。
“大的叫青贝,小的叫青石,我娘说孩子不好养要起个贱名,小姑娘起贱名多不好听,我就捡海边常见的石头贝壳来当名字。”
“叫青贝青石的孩子多,挺好的。”海珠见星珠探头过来,说:“你小时候也是这样。”
星珠不信,“我才不这么小。”
“你生来就会吃东西?”海珠逗她。
星珠重重点头,拿了啃碎的乌芋要喂小孩,海珠拿开她的手,让她喂鸟去。
姚青曼看星珠胖墩墩的,能吃能玩,眼里都是羡慕。
“沈二哥在不在家?晌午让他也过来吃饭。”海珠问。
“他不在家,跟船出去了,绕海北上,我也不清楚去了哪里。”沈二嫂摇头。
“那你们在家也清闲,没事了就来我这里玩,天冷我出不了海,天天就在家里待着。”
沈二嫂跟姚青曼俱是点头。
海珠放下眯眼的女娃,她让冬珠回去通知一声,让齐阿奶和贝娘推着齐二叔过来说话,她进厨房洗手做饭。
沈二嫂要去给她帮忙,海珠连口拒绝:“我还不知道你,灶火都没烧过的人,你给我帮忙我害怕。”
“我已经在学了,我跟你学。”沈二嫂笑,她跟进厨房,说:“我陪你说话,哪能我们坐外面吃吃喝喝,让你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有丫鬟婆子打下手,我还真忙不了什么。”
她拿回来的菜婆子已经收拾好了,海珠撸起袖子开始剁肉切乌芋,切菜的活她不让人代劳,不然做菜没什么意思。猪腿肉剁成肉糜用甜酒和姜片腌着,乌芋剁成沫倒进猪肉糜里,完整的虾尾肉也倒进去,择出姜片敲入鸡蛋撒上葱花搅散,稀了再拌进一勺面粉,混着海盐继续搅。
“这是要烙肉饼?”沈二嫂问。
“炸丸子。”海珠从盆里拎起泡发的浆皮摊菜板上,肉馅摊上去再卷起来,用剪刀剪成小坨,两头沾面粉,油锅烧热了就下锅炸。
“你心态挺好,还按以前的方式生活。”沈二嫂喟叹,她有些佩服,她以为今天过来会见到一个锦衣华服坐高堂的贵夫人,是她低瞧了海珠。见海珠这副做派却又不算意外,这个样子的人才是海珠,她见到人时甚至喊不出“少夫人”三个字。
海珠用篦子拨动油锅里的肉丸子,说:“怎么舒服怎么过,自己的日子又不是表演给外人看的。”
“你说得对。”
肉丸子捞起油锅,海珠让婆子往灶里多加两根柴,油锅里冒油泡了,肉丸子再倒进锅里。
有人进来了,海珠回头,是贝娘,“三婶你出去,厨房不要帮忙的,二嫂你也出去,你们在厨房还让我觉得绊脚。”
“行,要帮忙你喊一声。”沈二嫂推着贝娘走出小厨房,说:“你把星珠那丫头养得真好,肉嘟嘟的,看着就喜人。”
贝娘抿嘴笑。
声音远了,海珠专心致志开始做菜,肉丸子捞出下带鱼,带鱼炸酥捞出油锅,她开始切鱿鱼丁,切五花肉,拍蒜切萝卜。
“少夫人,锅洗干净了。”
“去大厨房看看,米饭蒸好了端一盆来。”海珠拿起干紫菜扔锅里,铲子按着紫菜转动,不一会儿,紫菜就炕出了香味,她捏了一片尝尝,脆香脆香的。
紫菜起锅,倒油煎鸡蛋,鸡蛋起锅煎五花肉,此时厨房里香气萦绕,海珠闻着味馋了,锅里的油花飞溅,她忙里偷闲挟肉丸子吃,外面的浆皮酥酥脆脆,里面的肉糜是嫩的,咬到乌芋沫是脆口的,虾尾肉很大一块儿,吃着很满足。
“你偷吃。”鸟在窗外嘀咕。
“你离远点,毛上沾了油烟味,晚上别想上床睡觉。”海珠警告它。
“鸟也要吃。”
海珠不搭理它,没一会儿听到挥翅膀声,鸟飞走了。
五花肉煸出油,海珠用勺子撇起来,留个底油炸蒜,再倒入鱿鱼丁翻炒。
“少夫人,米饭端来了,大厨房那边的羊肉锅子也快炖好了。”两个丫鬟抬盆热气腾腾的米饭进来。
“好,知道了。”海珠反手将煎鸡蛋倒进锅里,萝卜丝也倒进去,萝卜丝炒软倒入米饭,再撒上紫菜,她大力挥动铲子搅拌,锅里的米饭上了色,又混了紫菜碎,看着就好吃。
炒饭起锅,婆子接手洗锅的事,锅洗干净就让开地方,海珠继续做红烧带鱼,焖煮的时候加了一勺肉丸子,起锅后,酥脆的浆皮又煮软了,像颗皱巴的枣子,透过浆皮能看清里面的馅。
每样饭菜给丫鬟和婆子留一些,海珠去喊人来端饭端菜,齐老三也回来了,怀里抱着星珠。
“呦,你也在?”海珠见屋里多了个人,说:“我都没邀请你,你来做什么?”
“家里的饭菜没你这里的香,我过来讨口饭吃。”沈遂点了点摇篮里躺的孩子,说:“你见过了?我闺女长得如何?”
“长得不像你,像青曼。”
“两个孩子会长,是该随她们娘,为了生她们,命差点没了。”沈遂往海珠肚子上瞅一眼,他也不见外,说:“你细着心,别做重活。”
海珠敷衍地应一声,饭菜都上桌了,说:“入座吃饭了。”
满满当当一桌人,仅是出气呼气的声音就凑出了热闹的感觉。
饭桌中间摆着一锅羊肉炖萝卜,炉子里的火还煮着,铜锅里的汤咕噜冒泡,海珠先舀一碗凉着,又盛一碗炒饭,炒饭里有鸡蛋又有鱿鱼要趁热吃,她尝一口,说:“紫菜炒饭味道还挺不错。”
“是不错。”齐阿奶点头。
长命端起碗大口扒饭,他练武饿得快,食量也大,觉得红烧带鱼里肉丸子好吃,他又舀一勺放羊肉汤里煮,煮软了皮拌在炒饭里,觉得太满足了。
“小婶,以后我们来陪你吃饭吧,你一个人吃饭多寂寞啊。”他觉得她小婶这里的菜好吃,更有味道。
“行啊,来之前给丫鬟说一声,让大厨房多做些菜。”海珠咽下羊肉,说:“明天你们跟我回府城,我开船带你们回提督府住几天。”
“我们也去?”风平问。
“都去,星珠要是能离家她也去。”
齐老三跟贝娘对视一眼,说:“算了,我担心她见不到我跟她娘夜里哭,她留家里。”
然而海珠带着三个弟妹和长命出门的时候,星珠也哭唧唧地要跟着走,娘拉爹喊都留不住人。
“让她去,隔个两天老三再搭船去看看,她要是闹着回来你再接回来。”齐阿奶被吵得头疼,嫌弃道:“都走都走,去了多住几天,让我们多清静几天。”
“嘴上这么说,估计我们还没坐船你就想了。”海珠轻哼。
“我可不想,十天半月不回来我都不想。”齐阿奶言不由衷地说。
海珠领走了星珠,把老龟托给了齐老三,说:“三叔,你每天早上去海边看看老龟,傍晚的时候也去看看,跟它唠几句。”
“我不唠,万一它趁你不在开口说话呢。”
“会啊, 你不知道?”冬珠惊讶,“你没听它说过话?”
鸟仔细回想一番,又看看其他人, 嘀咕说:“鸟没怎么见过它。”
“之前它不是在家里住了小半个月?你还操心喂它吃鱼。”船离开码头, 海珠固定住船帆,走过去一本正经地问:“它没跟你说过话?”
鸟越发迷惑了,它老实回答:“没有。”
“那它可能看不起你吧,老龟跟你一样喜欢人, 只跟人说话。”长命忍笑道。
“鸟也看不起它, 长得丑, 吃得多。”鸟忍不住恶言恶语了。
海珠拍了长命一下,说:“别挑拨离间啊。”
“龟不会说话。”星珠稚声稚气地说。
鸟不信她,还是气鼓鼓的, 它飞上栏杆迎风唱曲, 等消气了又下来跟人说话。
楼船在海上航行近两个时辰才抵达府城的码头,此时已是正午,海珠带着人和鸟去街上找食肆吃饭, 饭后在街上闲逛, 消食了才去找马倌。
“我骑马,你们坐马车。”海珠选匹母马牵出马厩。
“姐, 你还会骑马?”冬珠好奇。
“嗯, 跟你姐夫学的。”海珠翻身上马,拍了拍肩头,说:“明珠过来。”
鸟落马屁股上, 高喊:“娶媳妇了。”
“傻子, 这会儿犯什么傻?”海珠捞起它放肩头,说:“抓紧我的衣裳, 但别勾着我的肉。”
五个小的都坐上马车了,海珠看了一眼,驱马先行,车夫立马扬鞭,吆喝一声,拉车的马也动了。
因着并不赶路,一路上慢悠悠的,半道一辆马车赶上来,海珠好奇地往车里看,马车里面的女子也探头出来。
“少夫人,您可还记得我?”马车里的姑娘激动。
“记得,你是我选的女官之一。”
“是,我叫春苜。”
海珠记起来了,这个名字少见又好听,当时她还赞叹过,“你这是从哪里回来?”
“外出巡查刚下船,回府跟夫人禀报这个月的情况。”
两驾马车一路同行,到了将军府已是傍晚,门房听到马蹄声出来,见到人高兴道:“少夫人和孙少爷回来了,快去通传。”
侯夫人接到信迎到二门外,看到春苜,她搂住海珠说:“家里如今有了少夫人,官塾的事我就不管了,以后你们对她负责,有事去岛上的将军府找人。”
海珠没推辞,说:“你明天再来,奔波了一路回去歇着吧,我会在府城多待几天。”
“是。”春苜跟着丫鬟退下。
侯夫人揽住长命,又挨个摸摸其他孩子的头,说:“来了多住几天,我天天都盼着你们,你们今天若是不来,我明天可能就要去岛上了。”
“祖母,你随我们去岛上住,岛上人多热闹。”长命说。
“我去了把你祖父一个人撂家里?短住还行,长住不行,他身上的旧伤怕寒怕潮,岛上水汽太重。”进了屋,帘子掀开,一股香气扑面而来,星珠像小狗一样抽鼻子,说:“好香。”
“就是琼崖运来的沉香,海珠你回去的时候带些回去。”侯夫人说。
“我那里也有,三月还是四月去琼崖的时候老酋长送的,我不怎么用。”海珠端起茶盏,见是茶水,她让丫鬟再送碗温开水来喂鸟。
“明珠今天怎么这么寡言?”侯夫人发现鸟一路无话。
此话一出,除了星珠,其他人都忍不住闷笑。
鸟疑惑,反应过来更气了,说:“鸟是渴了。”
“好好好,水来了。”海珠接过碗放桌上,问:“我爹呢?不在家?”
“出去跟人下棋了,估计快回来了。”侯夫人安排丫鬟下去收拾院子,海珠肯定是住在韩霁以前的院子里,风平和潮平跟长命住。
“星珠……星珠能一个人睡吗?”
“她跟我睡,冬珠和明珠也跟我睡。”海珠开口,“韩霁不在家的时候她们就来跟我睡了。”
“都成亲了还喊韩霁?”侯夫人打趣。
“喊夫君。”鹦鹉冷不丁插话,它那晚在窗外听见了。
海珠慌的脸都红了,好在鸟没有多说,她咬牙切齿地盯着它。
鸟在她的目光下垂下尾巴,它心虚,这时也发觉说错话了,又干巴巴地解释:“鸟乱说的,鸟不知道。”
侯夫人掩嘴大笑,是她多操心了,说:“行了,你们下去收拾收拾,再过半个时辰来吃饭。”
海珠带着两个妹妹出门,见鸟没跟上,她回身喊:“走了,还傻愣着做什么?”
鸟不想走,它犹犹豫豫,滴溜着绿豆眼说:“鸟想伯娘了。”
“你们走,让明珠陪我说说话,我也想它了。”
海珠走进来,鸟吓得飞起来,大叫道:“鸟不乱说话了。”
“吓它做什么,你们走,明珠今晚不跟你们睡。”
“不准乱说话。”海珠警告一句,带着两个妹妹走了。
脚步声远了,鸟垂头丧气从梁上飞下来,它抠着桌子嘀咕:“海珠生气了。”
“她打过你?你这么怕她?”侯夫人轻声问。
“没有,海珠对鸟可好了。”
“又没打过你,你怕她做什么?”
鸟不吱声,它害怕海珠不喜欢它了。
侯夫人让人给它端来松子,一颗一颗剥了壳喂它吃,但海珠一来,它就飞了。
老将军也回来了,他看见一屋小孩,捋着胡须说:“回来了多住几天,家里热闹了你娘也高兴,她高兴了就不念叨我了。”
“就打算的是多住几天,我自己有船,过来一趟也方便,时不时就能过来,我若是不得空,长命也能带着风平他们过来住几天。”海珠不约束风平和潮平,长命有小厮和侍卫跟着,跟着他跑不会出事。
在这边吃饭,席间不能说话,一直到放下筷子,屋里才起说话声。长命和风平向老将军讨教不懂的事,不知道怎么说的,老将军开始讲他征战沙场的事,除了侯夫人和星珠,其他人包括鸟都听得津津有味。
天黑了,星珠来到个陌生的地方开始想家了,她爬到海珠怀里要抱,昏昏欲睡的时候问什么时候回家。
“你先睡,待会儿我送你回家。”海珠轻言。
星珠放心地睡了,她人小瞌睡大,睡着了就睡的沉,打雷都掀不动,确定她睡着了海珠也就放心了。
“这丫头离了家不想她爹娘?”侯夫人走过来,说:“我来抱着,看着挺压手,会不会醒?”
海珠把孩子递给她,说:“不会醒,她睡着了就跟吃了迷魂药一样。”
“肉墩墩的,是不轻。”侯夫人抱着星珠轻轻拍背,她看着屋里的小孩,心叹家里的孩子少了,还好海珠家里的弟弟妹妹多。
“催你三叔和三婶再生个孩子,孩子多了热闹。”她跟海珠说。
海珠摇头,她估计她三叔都怕了,星珠从小长在他身上,好不容易能腾开手去出海打渔了,再生个小的,两个孩子都黏在身上,他天天在家照顾娃算了。
“我奶嫌家里吵,我把人都带走了,她高兴的不得了。”海珠说。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侯夫人只想到了这句话。
“好了,剩下的明晚再讲,夜深了,回去睡觉。”老将军讲得口渴,开始赶人。
潮平从地毯上爬坐起来,他拉着风平,说:“哥,我们去哪儿睡?”
“跟着长命走,大姐二姐,我们先走了。”风平说。
“晚上照顾好潮平。”海珠嘱咐,她接过星珠往外走,还没出门,老嬷嬷拿个薄披风过来搭星珠身上,说:“夜里降温了,外面冷。”
门帘掀开,夜风扑来,海珠打个哆嗦,说:“突然就降温了,入冬了。”
“可带厚衣裳了?没带我明天让人出去买成衣。”侯夫人跟出来问。
“带了,我估计就要冷,都带了两身。娘,你回屋吧,外面冷。”海珠瞥见鸟偷偷摸摸溜出来了,她佯装没看见,跟着打灯笼的丫鬟往外走。
侯夫人一直送她们出门,这才转回去,进屋发现鸟没了,问:“明珠呢?”
“跟出去了。”
“它挺怕海珠生气的。”
“有个怕的好,都惯着它,它越发无法无天。”老将军回后院,说:“不止鸟,你儿子也怕海珠生气。”
侯夫人轻笑,洗漱后躺在床上,她越想越后悔,说:“年轻的时候该多生几个孩子的,你这老鬼害死人,家里冷冷清清的。”
“生的多也养不住。”
侯夫人不吭声了。
“现在这样就挺好,孩子们来看看我们,我们时不时过去住住,该知足了,别贪心。”老将军叹气。
“嗯,也是。”
“多出去走走,广南不小,总有你感兴趣的人和事,再不济你去跟街头巷尾的老婆子们晒太阳拉呱,她们教你赶海,你教她们绣花,你也跟着给孩子们纳鞋底做鞋。”老将军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