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女赶海发家记—— by绿豆红汤
绿豆红汤  发于:2023年10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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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平烧着了炉子,他烧火的手艺经风平指点后已经有模有样了,一股青烟飙出,火苗冲上来就没烟了。
“大姐。”他往外喊一声。
“来了。”海珠拿着洗干净劈成两半的鳗鱼头进来,平底锅烧热倒油煎鱼头,鳗鱼的尾巴也放进去油煎。两面煎得金黄倒上水,煮沸了倒进瓦罐里,同时把剖洗干净的整只三黄鸡也塞进瓦罐里,再加一瓢水漫过鸡背,盖上盖子架在炉子上就开炖。
日头西垂,面朝东的房子在院子里洒下的阴影已盖过大门的屋脊,海珠感觉没忙什么,已经到了半下午。她进屋从药箱里择一撮当归、黄芪和红枣,进厨房用湿抹布揭开瓦罐盖子,一把药材撒进去再盖上。
“姑娘,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洪阿嬷问。
“再过半个时辰你淘五碗米蒸上,晚上我有用。”海珠说,“奶,你进来给我烧火。”
她端一盆海蟹进屋,青蟹和馒头蟹连壳斩开,一分四瓣,断裂面沾上黄豆粉,她准备海蟹油炸了再淋酱红烧,红油蟹油脂多适合清蒸,梭子蟹壳上刺多,也只适合清蒸。
哭声又近,齐老三抱着他的哭包闺女过来了,院子里有葱味又有韭菜味,还有飘出去的油味,他一进来星珠就打喷嚏,他赶忙又抱着孩子出去。
“婴儿也会打喷嚏?”海珠惊奇。
“会。”锅里的油烧热了,齐阿奶用火钳扒灰压住火苗,她纳闷道:“你怎么像是头一次见到才出生的娃?一惊一乍的。”
“最小的潮平已经三岁了,三年过去了,我哪还记得这种小事。”海珠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再打听了。
盆子和筛箩准备好,海珠挟着裹了黄豆粉的蟹块丢进油锅,蟹块一入油锅就变色,油锅里也泛起细密的油泡。
蟹壳炸得完全变色再捞出,枯白色的筛箩里金黄色的蟹块越堆越高,油锅里最后一块蟹挟出来,海珠让她奶停火。
“来,先尝一个。”海珠捏一只蟹钳递给潮平,“菜的味道好不好,厨子和伙夫先尝。”
“难怪厨子都是胖子。”潮平嘀咕。
海珠笑几声,做菜的哪会亏了自己的嘴,吃多了可不就胖了。她咬个炸蟹,又挟一碗给她二叔端出去,高温油炸完全锁住了蟹肉里的汁水,蟹肉鲜嫩又多汁,咀嚼的时候混着炸熟的黄豆粉粒,嘴里又多一分香味。
两块炸蟹吃香了嘴,油锅里的温度也降下来了,海珠挟着鳗鱼块再丢进油锅用低温慢炸,蛇鳗剁成小段也丢进去。
瓦罐里飘出香味了,海珠拧着湿抹布揭开盖子,热气消散后,她拿根筷子戳鸡肉,三黄鸡肉嫩,这会儿已经戳得动了。她舀半勺盐倒进去,搅匀了舀点汤尝尝味,咸淡合宜。
“大姐,还烧火吗?”潮平热出了一脸汗。
“不烧了,你出去玩吧。”
“我去看小妹。”
油锅里的鳗鱼肉炸出微黄色,海珠拿起竹钳子挟起来放木盆里,炸的蛇鳗则是倒瓦罐里,炉子里还有火炭,她盖上盖子就着余火继续焖着。
“只有这一罐也不够卖啊。”齐阿奶说。
“我们自己吃,不卖。”
油锅里的油都舀起来,齐阿奶从灶下铲两铲子柴灰倒锅里,柴灰化水去油,多洗两遍锅里就干净了。锅里添水,再架上篦子,海珠出去提一桶红油蟹进来,螃蟹还是活的,钳子已经缠住了,直接码在篦子上烧大火蒸。
红油蟹蒸了两锅还有剩的,最后的十来个跟着梭子蟹和兰花蟹又蒸一锅,海虾和海螺海贝清水煮,鲜活的虾蟹螺都是清蒸的最鲜嫩,最重要的是不费事。
“星珠睡了,潮平在看着,我过来看看我能帮什么忙。”齐老三大步走进来。
海珠见他换了短衫,嬉笑一声问:“星珠尿你身上了?”
“何止是尿,算了,不说了。”
“虾蟹螺都端到你那边去,灶里烧上火,别让虾蟹螺凉了,我这就开始炖鳗鱼,你朝巷子里喊一声,可以先寻位置坐了。”海珠一一安排好,又说:“奶,不让你烧火了,你去把十五条黄花鱼清理了,鳗鱼起锅了我就烧炭烤鱼。”
“黄花鱼不清蒸?我觉得清蒸就好吃,还不费事。”齐阿奶觉得累。
“上午那会儿逮的,这会儿已经不是最新鲜的时候了,清蒸不好吃。”
锅里倒油,油热了加半瓢热水,再倒秋油和醋汁,花生芝麻酱添一勺,搅开了再下炸过的鳗鱼块,三尺多长的鳗鱼切了三十六块,都放进锅里焖,足有大半锅。
盖上锅盖,海珠坐灶下烧火,她盘算着菜,又进屋拿半捆米粉泡着。
冬珠和风平下学了,两人一路快跑回来,冬珠进门就喊:“有用得上我的吗?”
“有啊,就等你俩了。”齐阿奶往库房里指,说:“你姐要烤小黄鱼,估计还要煎豆腐,你俩把铁架子搬出来,炭先烧好。”
食客已经到了,空有桌椅没有饭菜她们也不催,韩家的院子不小,她们饶有兴致的在里面转,青砖铺的院子,院子里还堆有一座假山,绕着假山种的有花木,最引人新奇的是垂花门,门上的图案每个看到的人都要来细看一番,甚至有人琢磨着记住样式,回去了自家也弄一个。
鳗鱼炖好了,海珠过来让洪阿嬷盛了米饭端过去,米饭先用盆子盛过去,再分装在盘子里,米饭上盖上一大块厚实软糯赤红色的鳗鱼,淋上汤汁撒上芝麻,放在灶台上摆了十六盘,剩下的二十盘摆在饭桌上。
海珠喊冬珠进来烧火,她洗锅添水,水开了烫豌豆苗和豆芽,豌豆苗微微烫变色就捞起来,和豆芽一起摆鳗鱼饭上。
“端过去吧,先紧着食客吃,有剩下的我们再吃。”海珠说,“瓦罐里炖的还有补汤,这是我们的菜,可别手快端走了。”
齐老三去隔壁喊了个男人来,两人抬着饭桌过去,冬珠提着竹篮跟上,端走一盘饭,她收一百六十六文钱。
齐阿奶和洪阿嬷端了红油蟹和虾螺过来,海珠送来蘸汁,说:“我锅里还在烧蟹块儿,马上就送来,不想吃蒸蟹的就等那份菜。”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有人问。
“还有烤黄花鱼和煎豆腐,黄花鱼只有十五条,卖完就没了,烧蟹块出锅了我就抬着铁架子过来烤,你们先慢慢吃。”
“行,你忙去。”
“一盘饭下去我就饱了,大嫂,我俩分一盘?”红油蟹大个大个的,虾子也新鲜,刚落座的食客只恨自己没两个肚子装饭。
被喊的人摆手,她就看中了鳗鱼,想自己独吃一份。鳗鱼炖耙了有半指那么厚,宽有一掌长,长有半臂,盖在米饭上铺满了盘子,浓稠的酱汁附在鱼肉上,她只是看着就口齿生津。她挟起一边咬一口,果然没让她失望,肉嫩又鲜,一口下去满嘴软糯的肉,鱼皮炖耙了还有弹性,咬的时候黏嘴唇。
之前说要分食的妇人在尝到味后也不怕撑了,这么厚实的鳗鱼肉难得,吃到就是赚到。
庭院里没有说话声,筷子敲在盘子边缘声声入耳,音色清脆,混着咀嚼和吞咽声,冬珠馋了,她留了两盘饭放一边,打算跟家里人分着吃尝尝味。
海珠端着一大盆红烧炸蟹过来了,炸过的蟹块回锅又混着糖醋酱汁回温,她端过来盛盘子里,说:“谁吃谁过来端啊,一盘两只蟹,五十文一盘。”
齐老三和齐阿奶抬着烧着炭的铁盆过来了,铁架子套在上面,洪阿嬷跟在后面端着鱼和豆腐。
新来的食客进门问:“今天有什么菜?好久没尝海珠的厨艺了。”
“丰哥,鳗鱼饭好吃,你端一盘鳗鱼饭。”认识他的人说。
“鳗鱼饭,红烧炸蟹,碳烤黄花鱼,油煎豆腐,红油蟹,白灼虾,水煮螺,还有海贝,要是觉得贝子味淡,可以等我煎豆腐的时候再给你油煎一下。”海珠说。
“菜还不少,你们先吃,我回去喊我媳妇和老娘来,家里晚上不煮饭了。”新进门的人又快速出去。
冬珠和风平还有潮平分吃一份鳗鱼饭,在座的食客问:“怎么还分着吃?舍不得啊?都拿出来卖钱了?”
“才不是,我还要留着肚子吃好的。”冬珠摇头,“家里还有一罐补汤,等我姐忙完了,我们就吃饭。”
“呦,好东西留着自己吃了?”
海珠笑着给黄花鱼翻面,说:“不够卖,就留着自家人吃了。”
十五条黄花鱼在炭火的炙烤下发出香味,黄花鱼肉嫩,像雪花片一样,海珠没用油炙酱烤,就用葱姜水腌过后放在铁架上借着火炭的温度慢慢烘熟。
齐老三在门口站一会儿,看这里用不上他,他快步回家照看月子里的母女俩。
天色渐渐转暗,洪阿嬷拿出火折子点燃庭院里的灯笼,灯笼一亮,吃饭的小孩惊喜地“哇”了一声,灯笼不似广南的圆筒灯笼,是京都那边的六角宫灯,六角有六个画样,图案雕刻在木片上,洒在地上的光晕是莲花和福字。
“真好看。”冬珠也是头一次看见。
“这会儿要是有个唱曲的姑娘就好了。”坐在墙边的男人嚼着蟹肉,他带了酒壶自斟自饮,吃着喝着闻着花香和菜香,他惬意地靠在椅子上,问:“海珠,明天还做菜卖吗?”
“不一定,看能不能逮到好东西。”黄花鱼烘熟了,海珠留了五条自家人吃,剩下的卖出去,她架上铁板继续煎豆腐。
“我们仨分吃一条鱼。”冬珠捏一条鱼走。
海珠捏一条,剩下的三条是齐阿奶、洪阿嬷和齐二叔吃。
烘烤熟的黄花鱼肉质紧实,又保留了海鱼特有的鲜,鱼皮咸香,鱼肉细嫩,海珠吃得仔细,吃到最后鱼骨鱼刺还是完整的。
“奶,盆里泡的有米粉,你回去煮熟端过来,汤里再撒撮葱花也端过来。”豆腐煎出香味了,海珠琢磨起自家人的饭,“冬珠也回去,豌豆苗清炒一下,再去问三婶,看她的吃米饭还是吃粉。”
“好。”冬珠应的脆响。
鳗鱼饭卖完了,后面又来了食客,海珠扫了一眼说:“没饭了,红油蟹和白灼虾还有,还有煎豆腐,我再给你炒盘鸡蛋炒粉?”
“行,我闻着香味过来的。”
海珠让洪阿嬷回去捞盘粉来,鸡蛋、豆芽、豌豆苗都端过来。
煎豆腐装盘,再撒上葱花,海珠往铁盆里加两块炭,火苗起来了倒油炒鸡蛋。
“让一让,让一让,别烫着了。”洪阿嬷端着瓦罐过来,齐阿奶跟在后面端一盆米粉,冬珠、风平、潮平端着清炒豌豆苗、碗和筷子。
吃饱了要出门的食客笑言:“你们家是大大小小的人都用上了,能走会跑的就有用。”
“我来看看你们吃的是什么好的?”红珊娘跟过去。
瓦罐揭开盖子,齐阿奶拽着鸡腿先把炖鸡拽出来,鸡肉微烫,她吸着气用手撕肉。
鸡蛋炒粉给食客端过去了,海珠走过去说:“我来弄。”
米粉捞碗里,乳白色泛着油光的汤浇米粉上,炸酥又炖得软烂的蛇鳗铺在粉上,最后还有两个巴掌大的鱼头,红枣飘在汤上,再撒上葱花,颜色清淡又好看。
“果然是好的都留给自家人吃了,这罐汤煲的好,香味勾人。”红珊娘感慨。
“你们先吃,我给你三叔三婶送两碗去。”齐阿奶一手端一碗米粉走,粉上铺着鸡肉和鱼头。
海珠去推她二叔过来,坐下了先端碗喝口汤,汤水浓香不油腻,有淡淡的甜味,还有淡淡的药香,她心想要是药能熬成这个味,她才不排斥喝药。

第164章 海龟认家
食客都走了, 庭院里的桌子上摆着只余了米饭的盘子,蟹壳虾壳和海螺贝壳都堆在桌上,鱼骨丢在装豆腐的盘子里, 齐阿奶和洪阿嬷提来泔水桶收拾, 冬珠、风平和潮平也没闲着,忙着端盘子放木盆里。
齐老三把他闺女哄睡了,端着木盆回隔壁洗。
海珠坐在一旁歇过气了舀水浇灭铁盆里的炭火,齐二叔抱着装铜板的竹篮坐在六角宫灯下数钱串钱串子。
人多忙起来也快, 小半个时辰就把庭院和锅碗瓢盆收拾干净了, 就是人也累瘫了, 老老少少靠坐在椅子上不吱声。
“一共十六两又七百六十六文钱,可算数完了,手皮都要磨破了。”齐二叔叹。
海珠接过竹篮发工钱, 齐阿奶和洪阿嬷每人两百文, 小姐弟三个一人五十文。
“洗澡水烧好了。”齐老三过来喊。
海珠递一串铜板给他,他斜愣她一眼,恼火道:“少膈应我。”
“发工钱有什么膈应的?”
“那我是不是还给你交伙食费?”齐老三越想越气, 他大步过去拧海珠的耳朵, “真当我是码头扛货的脚夫了?抬桌子搬椅子,但凡动手就要钱?”
“好好好——松手。”海珠蹦起来捶他, “给你钱你还打人, 不识好歹。”
齐老三挨了几拳,说:“再有下一次我还拧你。”
“懒得理你。”海珠瞪他一眼,转手把钱串子递给她二叔, 齐二叔接了, 她这意思是见者有份,不论多少, 是个心意。
齐老三瞄了一圈,伸手说:“行,给我吧。”
“不是不要?”海珠抓一把碎铜板给他。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行为就像猫老大,逮到老鼠了让手下的猫都看一眼舔一口,自己吃肉也让手下的小弟跟着喝口汤。”齐老三暗哼,“你爷要是活着,他做这事不奇怪。”
海珠心想她不就是家里的大家长,有实无名罢了,不过她不敢说,说了就要挨揍。
齐阿奶不理他们的嘴头官司,攥着铜板起身,说:“走了,回去洗澡,我满身的鱼腥味招虫咬。”
其他人也跟着往外走,海珠走在最后,叮嘱洪阿嬷锁了门早些休息。
“对了,碗柜里还有一盘像猪油一样的东西,留着喂猫的?”齐老三问。
“是鱼膏,忘了做了。”海珠跑进厨房端起来闻了下,腥味还在,没有坏。
“缸里还有十来条章鱼,我煮了你们再吃点。”她说。
“我不吃了,不饿。”齐二叔说:“老三,你打水给我洗澡,免得待会儿星珠醒了。”
齐阿奶也说不吃,她人老了,晚上吃多了受不了。海珠看向三个小的,她也担心再吃点他们会坏肚子,就说算了,“我端过去喂大龟,你们先洗了睡。”
“今天是不是只有早上喂过龟?”齐阿奶问。
“晚上也喂过,巷子里的孩子赶海捡了死鱼拿去喂过它。”齐老三说,这只龟养在他家里,喂食的人可不止他一家,半条巷子的孩子都有参与。
海珠打捞了章鱼装网兜里,她端着鱼膏提着灯笼出门,隔壁的门从外面挂了锁,她取了锁进门先轻声说:“三婶是我。”
爬出水坑的老龟翘着脖子盯着进门的人,海珠走近了见它呲着一口牙,要是能出声,估计像看门狗一样吠起来了。
“不是小偷,是来给你喂饭的,睁眼瞎龟。”海珠提着灯笼照自己的脸,“认出来了吧?来,吃饭,这可是好东西,你一准爱吃。”
鱼膏倒进水坑里,章鱼也都倒下去,大海龟闻着腥味爬进水坑,它一口衔住鱼膏,不用嚼,大口大口吞咽。海珠蹲在水坑边看了一会儿,等它狼吞虎咽吃完鱼膏,她提起灯笼往屋里走。
晌午时开窗散过味,之前闻到的血腥味已经淡了,多了奶味和皂角香,海珠走到床边才发现,床边的木箱里全是洗过晒干的尿布。
“我小妹睡了?”海珠轻声问。
贝娘摇头,她抱过躺在床里侧的娃放腿上,星珠睁着眼在四处乱看,难得醒了没哭。
“真小,还没我胳膊长。”海珠手上脏,她没去碰小孩,微微弯着腰站床边看,嘴上问:“三婶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要是不舒服可别忍着,我们找大夫来看看。”
贝娘摆手,里里外外都有男人操持,她就吃喝拉撒的时候下床,孩子都不怎么抱,养的可好了。她娘过来看过两次就没来了,说不操心她了。
听到院子里有人进来了,海珠往外走,见是她三叔回来了,她侧身说:“三婶我走了,明天有没有想吃的?”
贝娘还是摆手。
“那我就随便做了。”
“你做的饭可不随便,有荤有素还有汤,味道又好,你三婶可喜欢吃了。”齐老三送她出门,说:“我跟你三婶记着你这份心意。”
“行了,客气话别多说,你锁门吧。”
齐老三目送她进门,又听到门栓落下了,他才转身进门。
冬珠还在洗澡,海珠坐在院子里给猫梳毛,她嘀咕说:“一抓一把肉,大坨大坨的肉,天天吃天天长肉,脖子都没了……好大的猫头,肚腩上也是肉,别舔我,一嘴的腥味……鼻子还挺好摸,耳朵的手感也行……”
“姐,该你洗了。”冬珠带着一身水汽开门出来,“是不是要下雨?天上怎么没星星了?”
海珠抬头,还真是,看样子今天夜里就要下雨。
“明天睡懒觉,猫,下去……”
海珠开门出去,站在门口大声喊:“要变天了,夜里估计要下雨,院子里晒的有东西的都起来收一收。”
巷子里接二连三响起开门声,袒露着上半身的男人抬头往天上看,天上的星星看不到几颗。
“孩他娘,起来收衣裳,看样子夜里要落雨。”男人则是忙着端着虾干鱼干往屋里跑。
海珠喊了几声见人都起来了,她进门去洗澡。披着头发出来时察觉到脖子上落了雨点,她抬头,就见一连串闪电从天上劈了下来,接着是一声轰隆的雷鸣,雷声一声接一声。
海珠吓得赶紧往屋里跑。
镇上已经睡着的人被雷声惊醒,众人骂骂咧咧地淋着雨开门收衣裳收咸鱼,住在靠海的渔民一开门差点没闪瞎眼,闪电像是下雨一样落在海上,如绳子似的缠在一起,半边海亮如白昼。
看见的人不少,这下哪还有心思收东西,门一关都躲在家里。

第165章 心疼姐姐
雷声响了一夜, 临近早上的时候才消停下来,天上像漏了个洞,连绵不绝的雨点子砸下来, 落在瓦片上像是扬了沙, 屋脊下的人被吵得睡不着。
待天色放亮,海珠乌青着眼打开房门,昏沉的天,连绵的雨, 放眼望去, 门扉、墙壁都出现了重影。
这种天气显然不适合做饭, 但家里还有坐月子的人,海珠披上蓑衣戴着斗笠还举着伞跑进厨房。听到对面的门开了,她高声喊:“风大雨大, 奶你别出来, 走摔了不得了。”
“随便煮点粉就行了,别太麻烦了。”齐阿奶喊。
家里只有鸡蛋和韭菜,海珠想麻烦也麻烦不了, 她拿火折子点亮灯笼, 屋里有了光,隐隐作痛的脑门也好受了些。
炉子点火, 青烟刚飙出来, 倒灌进屋里的风瞬间扑灭了火,海珠咳了两声去关上门,再拿火折子点火。燃起来的柴烟充斥着不大的厨房, 海珠匆忙搬着装了水的瓦罐架上炉子, 她则是跑到窗子边开个小缝大声咳。
冬珠静静地顺着被风吹破的窗纱洞往外看,大雨模糊了视线, 但隔绝不了声音,踩断木柴的咔咔声,端盆舀水声,闷闷的咳嗽声,略带无奈的叹气声。
大门被敲响,冬珠拿起桌上的头巾包着头发,再拿起斗笠戴上,她猛然拉开门冲进雨里。
“你好歹打把伞啊!”海珠透过木窗大喊。
“怎么没打伞就出来了?快回屋换身衣裳,别着凉了。”齐老三推门进来,“屋里不漏雨吧?都醒了吧?看看屋里漏不漏雨。”
“我跟我姐的屋里没漏雨。”冬珠站在雨里说。
“你个鬼丫头,回屋去。”齐阿奶喊。
冬珠偏不听,衣裳和鞋都打湿了,她展开胳膊在院子里转圈,背着手在雨里蹦,嘻嘻哈哈跑到厨房窗边大声喊:“姐,我衣裳已经湿了,你快跟我说,要不要我给你拿东西。”
海珠往后指了下,冬珠回头,她三叔扬着巴掌过来了,她当做没看到,梗着脖子站在原地动都不动,振振有词地说:“夏天的雨又不冷,我倒要看看淋一场雨会不会生病,我姐出船下海也没怎么着。”
“你就犟吧,都心疼你你还不领情。”齐老三拍她一巴掌,越过她抬起水缸上的木板舀水,端着凉水盆走进他二哥的屋。
他也只戴了个斗笠,浑身湿得透透的,进屋了先脱鞋扒外褂。
“拉不拉屎?几天没拉屎了?”
“扶我起来,便桶拿进来,你先出去。”齐二叔说。
齐老三扶起他抽开轮椅上的一块板子,再撑开窗透气,他赤着膀子穿着湿裤子先出去。见冬珠傻愣愣地靠在木板车上淋雨,他立马跟海珠告状,说:“你打不打?你不打我打了啊?”
海珠无暇搭理外面的人,她没应声,捞起泡发的米粉丢进烧开的水里煮,盖上盖子了又走到窗边呼吸新鲜空气。
远处传来锣响,冬珠一蹦站了起来,她顶着比肩膀还宽的斗笠跑出去,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低洼的地方积的水能养鱼了。
锣声越来越近,巷子里接二连三响起开门声,人的身子站在屋檐下,头探出来往巷子口看。
“海边有死鱼,每家每户派个人过去,能吃的捡回来,不能吃的打捞起来挖坑埋了。”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衙役高声通知,雨大风大,他穿着蓑衣也挡不住风雨,下半身湿透了。
“哪里来的死鱼?昨夜的风不算大,不是被风吹上岸的吧?”巷子头住的男人问。
“闪电打死的,昨夜海上的闪电比渔网还密,鱼死了飘起来了,半夜涨潮的时候都冲沙滩上来了。”
“那也不用打捞起来挖坑埋了,等退潮的时候再带去海里喂鱼不就行了,这风大雨大的,人出去不是受罪?”宋老头不愿意出门,这天他就想吃饱了肚子躺屋里睡觉。
“问题是没被潮水带走,不然我吃饱了撑的淋雨来通知?”被问的多了,衙役也没了脾气,他耐心解释说:“官塾里新来的夫子说死鱼成瘟,鱼死了臭了堆在海滩上,鸟飞来吃了会生病,到时候会传染瘟病。”
一提瘟病没人犟嘴了,大家伙回屋扛着铁锹就出门,齐老三也掂着铁锹跟上去,冬珠也麻利的跟上。
“你一个小丫头跟过来做什么?回家待着去。”红珊爹说。
“我去看看就回来,反正衣裳也湿了。”冬珠说。
“海边风大,你小心吹病了。”另有相熟的人说。
“不会病。”冬珠肯定,她拽着齐老三的衣摆小跑着。
能看见海了,离得老远就闻到了腥臭味,白浪翻滚的海边堆着半腿高的死鱼,如礁石滩一般,从东蔓延到西。先过来的渔民已经在忙了,有人拉了木板车来,有人挑着筐提着桶。
“还有没臭的,可惜天不好,不能拉回去腌咸鱼。”蹲在礁石上的男人满腔遗憾。
群鸟低飞,各色的海鸟穿过雨幕从岛上飞过来,它们相继落在死鱼堆上,坚硬又锋利的鸟喙破开鼓胀的鱼腹啄食鱼籽鱼鳔,海边的气味越发难闻。
离得近的人扬手驱赶,鸟群呼啦啦飞起来,转而又落在人少的死鱼堆上。
“别愣着了,抓紧时间干活。”巡逻的守卫过来了,其中一人扬手,“带锹的人跟我走。”
“能不能直接推进海里?晌午退潮的时候潮水不就给带走了。”二旺爹问。
“这么多鱼推进海里糟蹋了,官塾里来的夫子说鱼埋地里能肥土,土肥了能种菜种花种粮食。”领头的守卫解释,他领着人往空旷的地方走,离海远了土里的沙也少了,他指着地方让人挖坑,说:“这个夫子是从中原过来的,中原的人会种地,他说得应该差不了。”
“没错没错,我家的韭菜地里埋的就有鱼骨头鸡骨头,还有鱼鳞鱼肠子。”冬珠出声。
其他人看过来,齐老三点头说:“是这样,海珠弄的,家里的韭菜地是挺肥,种的葱蒜和韭菜都长得不错。”
“行,那就开挖。”
大几十个男人分散开,淋着雨开始挖地,过了一会儿又来一群扛着铁锹的男人,人多了挖地的速度就快,铁锹踩下去,石子和铁器相击发出刺耳的嚓嚓声,一锹土别上来,带着草根的土抛到身后,转身铁锹又踩进土里。
“让一让,拉鱼的车过来了。”冬珠站在高处喊。
齐老三听到她的声音回头,皱眉说:“你还在这儿?快回去。”
冬珠还没来得及回话,一车的死鱼掀倒进坑里,鱼在水里泡了半夜,又堆在沙滩上发酵了不短的时间,被掀下车的时候压破了鱼腹,恶心人的腥臭味弥漫开,就是闻惯了臭咸鱼味的渔民都忍不住皱眉头。
冬珠哕了一声,从土包上跳下来就往回跑。
街上的铺子都没开门,巷子里也没人出来走动,偶尔有人声从墙头飘出来,冬珠路过时会透过敞开的门往里看。
“哪家的小丫头在外面跑?快回去,雨凉风冷,小心病了。”门内的阿婶撑着伞撵出来。
“知道啦。”冬珠加快脚步往家跑。
拐进巷子时迎面走来一个人,冬珠还没认出人,对方先喊住她,“冬珠,下这么大雨你在外面跑什么?你姐呢?”
“在家里做饭,于叔你怎么来了?”冬珠认出了声音。
“村外面的海滩上遍地都是蛤蜊,我挖一桶给你们送来。”昨夜海上的动静他看见了,电闪雷鸣,水下的潮流估计发生了变化,一早醒来他出门先往海边去,潮水退了之后,海滩上遍地都是蛤蜊和青口,他家里水盆木桶都装满了,锅都用上了。
“你一大早没打伞又没穿蓑衣在外面跑什么?”于来顺又问。
冬珠支吾着说看热闹,进了自家的门,她先开口喊:“姐,你快出来。”
“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不吃饭了……”海珠绷着脸探头出来,看见院子里多了个人,她立马换上笑,“于叔,你一大早怎么过来?吃饭了吗?没吃进来吃点。”
“给你们送桶蛤蜊。”于来顺看见盆了,他提着桶倒蛤蜊,满满一桶,不掺一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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