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掌柜的意思,是孙秀才觉得将话本刊登在柳州小报上,降低了他的话本的格调,于是不准柳州小报再印他的《东厢记》,还说那些下等人不配看。
于是书坊的人只好换一本。
傅文钰:“……”
他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不爱流量,这个孙秀才难道不知道这种方式能够迅速扩大名气,使话本作者获得更多的好处吗?
知道的人越多,买的人才越多啊。
至于挨骂,哪有作者不挨骂的,哪怕一点冲突不写,也会有人骂平淡。
等《真假少爷》的后续剧情出来,傅文钰也不敢保证他不会挨骂。不过《东厢记》撤了也好,那剧情就不是正常人该看的,这样他以后再把报纸带回去,就不用特地嘱咐妹妹不要看孙秀才的文,看了也不能信了。
傅文钰感慨了一会儿,然后把这事放一边。
他把自己的存稿拿了出来。
“张叔,这是我话本的剩下部分,你看一下。”他这次拿过来的,是剩下的所有存稿,一共九万余字,摆在桌上是厚厚的一沓。
“贤侄你全部都写完了?”
张掌柜惊喜地翻看起来,作为一个书铺的掌柜,他的阅读速度自不必说,只略一翻看便发现发现傅文钰拿过来的这部分,质量比之前那四万字还要好。并且其中的一些人物、一些情节、一些话语都蕴含深意。
而且结局也处理得很好,并没有什么不妥的。
“好,好哇!”
他不舍地放了下来,对傅文钰道:“如此一来,贤侄你这本话本,就全部写完了。明日我便安排人印出来。”
“至于印多少嘛,还是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印一千册。等全部印完,应该是两个多月之后了。”张掌柜高兴地看着傅文钰道:“文钰啊,你出的这主意真不错,自从柳州小报登了话本之后,我这儿已经有人来问了。”
“他们不但把三柳先生的《樵夫》全买走了,还有人问你的这篇话本什么时候能卖。哈哈哈,文钰,你可是大功臣啊。”
“我有预感,最后必不会让你失望的。”
傅文钰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拱手道:“承您吉言。”
接下来,傅文钰跟张掌柜商量起了印书的事。
虽然他已经将话本卖给了开元书坊,但怎么印,他还是能发表一些意见的。比如傅文钰就建议,纸张不用太好,一般的就行,主要是要加上标点符号。
标点符号古代也叫‘句读’,流传时间长了后就出现了很多种版本,傅文钰提供的虽然不太一样,但张掌柜略一思索,还是答应了下来。
接着傅文钰又建议加插画。
先找人把插画画好,然后再印在空白的纸张上,最后和其他文字部分的页面一起装订成书。至于画什么他也想好了,第一个当然是换子的画面,两个襁褓在黑暗中被换了过来。另外一个则是张父给王富贵磕头的名场面,这个必须得画。
第三是张狗剩的童年艰苦生活。
第四则是王员外和张狗剩的第一次见面。
第五……
傅文钰一连想出了近十个话本中的名场面,因为其他话本也出现过插画,孙秀才的话本更是经常会画一些美人图,所以他的这个要求张掌柜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贤侄你放心,这些印房都是做熟了的。”
“那边聘了个擅画的书生,你说的这几幅画,他都可以画出来。”
傅文钰马上问道:“是给《樵夫》画插画的那位先生吗?”
三柳先生的《樵夫》,是傅文钰来到古代后看的第一本话本,也是他觉得最好看的一本。该话本情节紧凑、内容精彩。其中里面栩栩如生的插画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现在张掌柜一提到擅画的书生,他就想到了那一位。
谁知张掌柜却摇头。
“《樵夫》上面的画,是慕容柏先生画的。”
“慕容先生的画好我们都知道,但他不慕名利,有缘人才画。比如话本上的画吧,他是一定要看到话本,并且话本内容也要是他喜欢的才会动笔,不然即便是将金山银山摆在面前,他也是不为所动的。”
“既然你喜欢慕容先生的画,那我可以将你的话本拿去问一问,但对方答不答应就难说了,这得看他是否喜欢。”
傅文钰咂舌,这真是好有个性的一位画家啊,或许这就是艺术家的特色吧。
顿了顿,张掌柜又补充,“不过贤侄你放心,印房的那位书生画得也不错。你若是不满意,让他再改也就是了。”
傅文钰遗憾点头。
不过这也没办法,他前世今生都不擅长画画,尤其是古代,因为拜师不易并且颜料金贵的缘故,傅家并不能给原身提供画画的条件。
于是傅文钰放下心思,又建议张掌柜排好的书板不要拆,可以再出一些精装版。
何为‘精装版’呢?
当然是用好纸好墨、插图也手动上色,并且再加上一些简单本没有的插图、人设图、名场面图,以及他这个作者的亲笔签名,一切都用最好的。
不用担心卖不出去,因为可以采用预定模式。
卖多少,印多少。
“张叔,世上总有人不差钱。”傅文钰道。
他觉得古今中外,人性总是有共通之处的,比如‘集邮’、也比如‘炫耀’、‘柠檬’,对于某些喜欢《真假少爷》,又有钱的人来说,一本精装版不但可以让他们满足收藏的心理,还能炫给周围的人看,让人羡慕。
区区几两银子,他们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傅文钰竖起了一根手指,“这些更好的,我们可以定十两银子一套,”他在心里快速地算了一下简单本的成本价,然后道:“一两银子,可以印一本精装版了吧?”
“我这篇话本,一套书是三本,那便是三两银子。卖十两便净赚七两,只要能有十个人买,那便净赚七十两!”
“一百人,便是七百两!”
“整个柳州一共有府城一座,县城十二座,村寨若干。更别说除了柳州之外,还有其他地方了,等柳州小报传扬开来,肯定不止十个人感兴趣。”
“而且买三套,还可以送稀有彩色大图!”到时候他一定亲自指导画家做画,务必要画出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目光的画作。
这下张掌柜打量起傅文钰的目光,都带着诧异了。
“你这个主意,唔……”
他诚恳道:“贤侄啊,若不是认识你爹,我都要以为你家之前是开书铺的了。不错,不错,城里是有这样不差钱的人。”
张掌柜的脑海中,顿时就想起了城内的几位‘豪客’,比如刘少爷,也比如孙少爷,他们都是喜欢话本,并且喜欢呼朋唤友的有钱人。
“待我禀明了东家,可试上一试。”
若此法可行,那店内的其他话本也可如此操作。用不了多久,便可翻倍,甚至翻几倍地挣钱啊。想到这里,张掌柜看向傅文钰的目光,越发地温和起来。
这真是他的福星。
从开元书坊出来,傅文钰决定到处逛逛。
他上回到柳州城,是跟母亲以及妹妹一起来的。当时三人目标明确,先是去书坊,然后去绣庄,接着是西边的集市,事情办完就回去了。
所以傅文钰对于柳州城的印象,还停留在原主的记忆中。
如今他已写完了第一本话本,有大把的空闲时间,于是决定到处逛逛。不但可以增进自己对柳州城的理解,顺便还能取取材,看能不能激发一些关于下个话本的灵感。
柳州城并不大,主要的街道有三条。
一条是傅文钰刚刚出来的状元街,这是县内的主干道,很多经营了许多年的老字号就开在这条街上。比如开元书坊,比如曾经刊登在傅文钰看过的那一期小报上,有‘蒸软羊’、‘羊蹄笋’等招牌菜的富贵酒楼。
第二条街,则是通往码头的。
柳州城位于某条大河的中间,上连京城,下接其他州府,商贸还算发达。所以在通往码头的这条路上,就有很多铺子。
至于第三条街,傅文钰远远的就停住了脚步。
因为这条街里汇聚了三教九流,有的屋子门口挂着红绸和红灯笼,这是青楼的标志。而另一些则是赌坊,门口还有赌客和赌坊的打手拉拉扯扯,好像是欠了银子没还。这两个地方给钱傅文钰都不会去,所以扫了一眼就掉头了。
他最后回到状元街,停在了一家茶楼门口。
茶楼和茶摊不同,这里不单单是喝茶的地方,同时也是听曲、看戏文、甚至是和家人朋友们闲聊的地方,和瓦舍类似。
傅文钰进门时,说书人正说到精彩的地方。
“……樵夫重重地摔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这回凶多吉少!”
“对面那是什么啊?那是山鬼,那是精怪,那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说句不好听的,那老怪物吃过的人,没准比他见过的还多。”
“那自己如何与他抗衡呐?”
“吾命危矣!”
这是三柳先生的那篇《樵夫》?
傅文钰感兴趣地坐了下来。
《樵夫》这篇话本,他也很喜欢,甚至觉得翻译成大白话的话,不比现代那些大神们写出来的志怪小说差。甚至在某些用词,某些描述上还要更强一些。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太太太短了,只有不到五万字。
而这一会儿功夫里,楼下的说书先生已经说到了高潮部分。
“在那个时候,樵夫真的是心疼肝疼肺也疼啊,几欲晕厥。他万分后悔,后悔自己不该不听古人言,选了一个大雾天气进山。”
“这下可好,遇上精怪了!”
“他悔啊,悔得不行。”说书人摆出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就在他走投无路,求救无门的时候,突然间他看到了一把斧头!”
“原来就有那般的巧,那精怪正好将他甩到了斧头掉落的地方,客官们,你们说巧不巧啊?实在是巧得很!”说书人猛地一拍镇尺,慷慨激昂,“说时迟那时快,樵夫心下一横,捞起斧头就打算跟那精怪拼了!”
“好,拼了!”他话音刚落,楼上楼下就传来了附和声。
“说得好!”
“跟它拼了!”
茶楼里面的客人们被气氛渲染,纷纷喝彩,有的还拉开腰间的钱袋,掏出碎银或者铜板往舞台中央扔去,惹得说书人连连作揖道谢。
……这人讲得不错啊。
傅文钰听书之余,在心里暗暗赞叹。觉得他这个水平,赶得上现代的一些专业说书人了,当然比相声演员还是差一些的。
如果他的话本也能被这样说出来,估计能传播得更广一些,不过这是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了,眼下傅文钰只静静欣赏。
听着听着,傅文钰不由得感慨。
三柳先生写得真好啊,有机会得去拜访一番。
正想着,说书人已经说完了今天的部分,他拱手朝四周作揖,然后道:“多谢诸位客官捧场,三柳先生的《樵夫》,今天就说到此处了。”
“在下明日再来。”
……等等,没有了?
傅文钰和在场的许多客人一样,都发出了遗憾的声音。
他正听得入神呢,虽然内容已经看过了,但看和听那是两回事。尤其是这个说书人并不仅仅是将《樵夫》这篇话本按部就班地读出来,而是进行了一点改编。而且整个说书过程也是抑扬顿挫,还变幻过几种声线,所以比简单的读书更引人入胜。
怎么就没有了呢?
同样遗憾的,还有其他的茶客们。
当即便有一人大声说道:“奉先生,再说一段吧!”
“就是就是,再说一段!”其他同样没听尽兴的人看到有人打头,顿时就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再说一段吧,我们就是冲着说书来的。”
“再来一段!”
奉先生迟疑,“这……”
面对着顾客们的热情挽留,这位中年男子左右为难,下意识地看向了侧后方,也就是茶楼掌柜的方向。像他们这样的说书人,是被茶楼聘请,专门来说书的。虽然说什么并不固定,但时间是固定的,每日就那么半个或者一个时辰,其他的则是唱曲、耍杂等等。
也就是说,他耽搁的时间长了,便会影响到别人。
茶楼掌柜也看明白了奉先生的顾虑,他朝对方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着对周围的顾客拱手道:“大家不要为难奉先生。”
“这样,就让奉先生再说一小段。毕竟奉先生今天说了这么久也累了,而且接下来诸位还有茹娘的琴曲可听,剩下的明日再来,明日再来啊。”
言下之意,重点得放到明天。
奉先生秒懂。
于是他又坐了回去,轻咳了两声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再说一段吧。”
在场的茶客们也不全都是无理取闹的,刚才不过是凑热闹罢了,如今见掌柜和奉先生都开口了,便也陆陆续续坐了回去,安静倾听。
傅文钰也是如此。
然后他就听到奉先生开口了,“我这次说的是一个新本子,因为刚练没多久,若有不妥之处,还请诸位客官多多包涵。”
告罪过后,他道:“话说,有一地名‘平安县’。”
“该县有一大善人,姓王,百姓们都称呼其为‘王员外’。王员外此人半生积善行德,济老抚幼,是一个大大的好人呐。”
傅文钰:……好耳熟啊。
然后他又听到奉先生道:“某一日,王员外外出忙碌生意,家中只余一老母、一孕妻,及仆从若干。”
“当天夜里……”
听到此处,傅文钰已经确定及肯定,奉先生说的便是他的第一本话本,《鸠占鹊巢:真假少爷难分辨》了。
没想到居然有说书先生改编了。
……不知道有没有给版权费。
傅文钰一边听着熟悉的剧情,一边分神想着。
《真假少爷》这篇话本,因为是五天印一次,每次也就三千字左右,所以目前连载出来的只有前面的两万字。也就是张狗剩在张家人的磋磨下,运用自己的智慧,解决一个又一个难题,并且得到了村塾夫子青眼的时候。
奉先生一边说,傅文钰一边听周围茶客们讨论。
“咦,这段好耳熟啊。”
“我知道我知道!”某个看过了的客人声音不大地道:“这是柳州小报上的新话本,说的是一个奶嬷嬷,把自家孙子和主家少爷调换了的故事。”
“嘶,竟有这样的人!”
“可不是!”
“那后来怎么样了啊?”
“哎,还没写完呢。”
《真假少爷》的前面两万字,除了开头的换子部分比较狗血之外,后面的一万多字都是张狗剩的成长经历。因为除了家长里短外没有太大的冲突,所以傅文钰在写的时候,就添加了一些搞笑细节,以方便读者阅读。
眼前的这位奉先生,不愧是能被茶楼聘请的说书人,本领不凡。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通过自己独特的停顿,语气等,将傅文钰的那篇话本讲得妙趣横生,个别有趣的地方,更是让客人们哄堂大笑。
傅文钰看时辰不早,不等他说完就离开了。
当然离开之前,他打包了茶楼里的特色茶点,还有香气扑鼻,他刚刚一连炫了三个的茶叶蛋,准备带回去和母亲以及妹妹分享。
从茶楼出来之后,他拐道去了打铁铺以及市集。
去打铁铺是因为在他忙着写话本的时候,周氏和傅蓉已经把之前从绣庄拿的绣活做完了,现在正在用剩下的丝线做各种颜色、不同大小的菊花绒花。傅文钰决定给她们定做一些工具,比如尖嘴钳、镊子等等。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
因为铁制品容易生锈,傅文钰特地让铁匠用铜来制作,于此同时他还定了一些做绒花用的细铜丝,约好明天来拿。
至于市集,则是傅文钰觉得自家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要吃素,对身体不好,所以想买一些补身体的东西。所以最后等他回到傅家村的时候,除了在茶楼打包的点心和茶叶蛋外,他还牵了一头羊。
因为那一头羊,傅文钰这一路吸引了众多目光。
又是熟悉的村口。
因为秋耕完成了,所以这里聚集了更多的人。有的在闲聊、有的在争吵,还有孩子跑来跑去大声尖叫,角落里还有一堆人聚在一起,貌似在赌钱。
傅文钰刚出现在村口,就被他们发现了。
“文钰回来了。”
“是三叔公家的文钰啊,咦,他牵的是什么?”
不等他们起身细看,早有到处跑的孩子们惊喜地喊了出来,“羊,文钰哥牵了一头羊回来,是羊啊!”
“哇——”
没过多久,傅文钰就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围了起来。
羊在傅家村并不常见,上一次还是族长儿子考中童生的时候,他们家从城里买了一头羊来招待贵客,所以围观的村民们稀奇地看着那低头吃草的羊,啧啧称奇。
“文钰,你怎么买了一头羊回来?”
“文钰你是不是发财了?你二叔说你给人抄书,写了什么话本子,还打算建房子了。是不是发大财了啊?可真是出息了。”
“这羊要多少银钱?”
村民们争先恐后的疑问里,一道傅文钰熟悉的嗓音突然冷笑道:“呵,说什么守孝不能吃肉,都是骗人的!这才几天呢,就又牵了一只羊回来了,之前买的那两只鸡,怕是骨头都啃没了吧,就这,还说自己是孝子呢。”
傅文钰:“……?”
原来是上次想帮他们家杀鸡的四婶文氏啊。
傅文钰可不能让村民们误会,于是严肃道:“四婶,话可不能乱说。之前买的两只鸡都好好的养在我们家里呢,已经开始下蛋了。不信你可以问问六婶,她每天都往我们家送菜,知道得一清二楚。”
“至于这只羊……”
傅文钰拉了拉手上用稻草揉制的绳索,将在小孩们好奇抚摸下依然在淡定吃草的羊拉到了身边,然后道:“这是一只刚生完小羊的母羊。”
“我买它不是为了吃肉,而是为了补身子的。羊奶性温,常喝可以强身健体,所以为了让母亲和妹妹的身体好一点,我特地买了一只羊。等过一段时间,这只羊没有羊奶了,养羊的人还会赶着新的母羊跟我换。”
换羊这个方法是傅文钰想出来的,毕竟他们家现在不能吃肉,当时那卖羊的还稀奇地看着他。不过傅文钰承诺会另外再补一部分钱,所以对方也就同意了。
想到一只羊的羊奶,自家也喝不完,所以傅文钰又道:“大家家里如果有体虚的老人和孩子,可以拿鸡蛋跟我换羊奶。”
他这话说完,就有一位枯瘦的老丈道:“这羊奶娃娃能喝?”
“当然能喝!”傅文钰肯定点头。
不过乳糖不耐受的人是不能喝的,但这个就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提了,等真的有人来换的时候再提醒一下就好了。
等这事解释完,傅文钰也没理那些追问他‘羊奶好不好喝’、‘地卖不卖’的人,牵着那只咩咩叫的羊回家去了。
而到家后,傅蓉看到那头乖乖走在傅文钰背后的羊,顿时瞪大了眼睛。
“哥,你怎么买了一头羊?”
“羊奶有营养,我们可以每天喝一些。”傅文钰道:“对了,家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刚刚看你不太开心的样子。”
“娘呢?”
闻言傅蓉微咬着牙,往屋内看了看后小声道:“娘不高兴呢,她早上和二婶出去,回来就不高兴了,估计二婶又气着她了。”
傅二婶又气人了?
傅文钰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而这个时候,刚刚跟傅蓉一块说话的堂妹春花看了一眼傅蓉,小声道:“……我娘和大娘去摘野菜,然后她们吵起来了,后来大娘就回来了。”
周氏和傅二婶吵起来了?
那春花应该知道什么。
傅文钰暗暗想着,而且看她刚才的动作,显然和傅蓉有关。
想到这里,傅文钰的心中已经了然了。
肯定是陈地主那件事,傅二婶又旧事重提了,不然周氏不会被气到,还跟她吵架。所以他将稻草绳递了过去,对刚刚就好奇地盯着羊看的傅蓉道:“你牵着羊去外面找片草地喂一喂吧,不要走远了。”
“对了,我还买了很好吃的茶叶蛋回来,你跟春花一人一个吧。”
春花连忙拒绝,“我,我就不吃了,我不饿。”
“拿去吃,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傅文钰给她们一人分了一个,至于同样从茶楼里打包回来的点心他就没分了,因为懒得拆。
“不要玩太晚,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就要回来了。”
傅蓉高兴地接过茶叶蛋和绳索,“好!”
“春花姐,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傅春花比傅蓉大一岁,身形也要比她高一些,皮肤的颜色也比傅蓉黑。要说姐妹俩有什么共同点,估计是两人的脸上都没什么肉。
傅春花也正是对小动物感兴趣的年纪,傅蓉一问,她就高兴地答应了下来,于是姐妹俩就牵着羊出发了。
“春花姐,羊要吃什么草?”
“和牛一样?”
“那我知道,就在那边有一片很嫩的草,六婶家的牛就是牵到那边去吃的,我们也把羊牵到那里去吧。”
“嗯!”
看着妹妹和春花出了门,傅文钰将在城里买的其他东西放下,然后才向周氏的房间走去。
“娘,春花说你和二婶吵架了?”
屋内,周氏正望着桌上的一篮子野菜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傅文钰开口,她才恍然回神,“文钰回来了啊。”
傅文钰在她对面坐下,认真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周氏犹豫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哎,还是陈地主那事。今天我们一起去挖野菜,路上还好好的,但到了地头,你二婶趁着周围没人的时候,又拉着我提陈地主那儿子了,说他们家怎么怎么好,把蓉儿嫁过去,家里能得多大的好处。”
“我听着实在生气,就跟她吵了一架。”
傅文钰忙安慰,“吵得好!”
“娘,我们家现在不用靠二叔帮忙的,你不用委屈自己。二婶敢三番两次提这样的事,就是不把我们当亲人,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可不能纵容她。”
“娘知道,”周氏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你二婶今天说漏了嘴,原来陈地主说如果做媒成功,就给她二两银子。蓉儿的终身,在她眼里就值二两银子,我和你爹平日里待春花和文举这两个孩子也不薄啊。”
“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之前刘氏一直鼓动着她把女儿嫁到陈家,她还以为对方是想着自家得了十两银子和十亩地后,他们二房能沾沾光,所以才如此积极地劝说。
但没想到却是为了二两银子!
今天要不是担心闹大了影响女儿的名声,她非得请人来评评理不可。
二两银子?
傅文钰猛地握紧了拳头。
他可算是明白傅二婶为什么会抓着这件事不放,几次三番地提起了,原来是陈地主允诺了这么多的谢媒礼。
要知道二两银子够城里的四口之家过一个月了,而在乡下,因为粮食、房子和菜都能自给自足,银子便更值钱。有些人家娶个儿媳妇也只需要两三两的彩礼。
应该庆幸陈地主允诺了二两银子吗?
如果不是为了独占这二两银子,依傅二婶的性子,恐怕早就把这件事宣扬得全村都知道了,不会只在私底下偷偷说。
而不等傅文钰说话,周氏又迟疑着道:“文钰啊,娘刚才想了一下,你之前不是打算再建几间屋子嘛,那不如把墙也建了吧。到时候将咱们家围起来,这样我们的日子也能过得清静些,你觉得呢?”
“这主意好!”
傅文钰竖起大拇指赞同。
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他,其实更喜欢各人管各家事的模式,如今这样和二房一家处成了对门,自己做什么他们都能知道,对他来说很不习惯。更别说上头还有一个祖父了,所以能把围墙建起来,可真是太符合他的心意了。
但与此同时,他又一阵怒气上涌。
傅二婶旧事重提,这不单单是她的事,还是陈地主的事。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他以为那个什么陈地主早就死心了,没想到对方居然一直都没有放弃,还在搞东搞西。
真以为他是好欺负的?
想到这里,傅文钰表情严肃地对周氏道:“娘,这件事的根源在陈地主,只要他还没有放弃,今天有二婶,明天就还会有其他人。”
“我们总不能这样见招拆招,得一劳永逸才行。”
周氏愣住了,喃喃道:“……一劳永逸?”
“对,”傅文钰认真地道:“娘,你给我说一说陈地主这个人吧,他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事情,家里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傅文钰觉得去找陈地主之前,得先了解一下对方的详细情况。换句话说,就是得先握有底牌,才能去找他谈判。不然贸贸然地上门,很容易就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
周氏恍然,接着便解释起来。
陈地主的名字周氏并不知道,因为对方跟傅家村来往不多,只知道他们一家是十年前搬过来的,一来就买下了两百余亩的地。
陈家人深居浅出,家里的地租给了附近几个村子的人种,地租听说收得也不多,遇上灾年还会有所减免,所以在本地的风评不错。他们家很低调,最引人注意的,大概就是陈地主夫妇有个智商只有五六岁的傻儿子了。
也就是说,并无作奸犯科,违法乱纪之事。
这就让傅文钰有些为难了。
因为他的保底计划是收集陈地主一家做坏事的证据,如果谈不拢就找机会向官府告状,让官府把陈地主抓起来。
现在发现保底计划不成,傅文钰也不气馁,他迅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把自己带回来的报纸卷一卷,就出门往陈地主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