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却?为了复刻这传统技艺,放弃了很多。
江言想: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能最终成功吧?
这些大师们,都有着持之以恒的信念和坚持的动力?。
这些才是他们华夏工匠最值得敬佩的。
这天江言依旧是在旁边看着,她甚至已经能背出?步骤来?了。
可是这一次,方裕庭的神情却?有一些不一样。
他难得露出?了几分期待来?。
他将做好?的丝弦上在那把用?来?试音的古琴上,他是会弹古琴的,随手一拨弦就?是一串美妙的音符。
江言欣赏来?一阵才惊觉,今天这弦居然没断?
要知?道之前这些被做出?来?的弦可都是撑不过几次拨弦就?会断的。
毕竟丝弦不比钢弦,其制作难度上最难克服的一点就?是怎么让其坚韧。
要知?道蚕丝又细又软,要将它制作出?琴弦,也只有华夏的先人们能够想到。
方裕庭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脸上闪过几分惊喜之色,他改单手拨弦为双手拨弦,也加入了一些技巧。
丝弦依旧没有断。
一旁的潘仁旭直接咋呼出?声:“师父!是不是成了!!”
方裕庭停下手说:“……好?像是。”
不过他不能肯定,又说:“咱们再试一次!!”
说着他们就?又行动起来?。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两人做了一堆琴弦,没有一份失败品。
一向注重形象的方裕庭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脸上带着笑:“成了!丝弦成了!”
江言在旁边心里也跟着高兴,可是却?也有一个疑问升起——
方裕庭刚才制弦的步骤和潘仁旭和她一起制作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啊。
潘仁旭几乎是一比一在复刻这方裕庭的方法。
可是为什?么他会失败?
难道是因为蚕丝质量?可是他们使用?的蚕丝是还?在博物馆里用?灵气滋养过的,不可能会有质量问题啊。
这一点冯二的反应也可以证明。
那问题出?在哪里?
江言开始一步步回想刚才那些细节,而这时,APP跳出?来?提示。
【书籍内容已完全展示结束,连线即将中断。】
怎么比她家?APP的阅读模式还?坑啊!你这样不行啊!还?想不想她帮忙写情书了啊?
信不信她就?给写半份啊?
可惜江言的吐槽没有任何用?处,十?秒后她看着在自己面前蹦跶的那本恋爱脑书籍,满脸无奈。
帮它写好?情书之后,江言又坐上了返程的飞机。
她一路都没有说话,脑子里一遍遍在回想着方裕庭制丝弦的细节,一定是有哪里被她遗漏了。
就?在这时,空姐过来?询问她要喝什?么,江言想也没想直接答:“矿泉水,谢谢。”
这话刚一出?口她就?愣住了。
对……是水啊!
方裕庭制作丝弦的时候,不管是煮丝分丝还?是缠丝的时候,用?的都是他院子里的井水!
而潘仁旭用?的是自来?水。
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格外细小的差异了!
江言心里一阵激动,虽然不知?道这对不对,但是至少是有一个方向了。
一下飞机她立马开始查潘仁旭所在的地方的关于水的变化。
然后她发现?,在方裕庭去世后,今虞琴弦制弦的地方经过了两次搬迁,而当地的水厂也改良过水处理?的模式。
有变化,就?说明有变量!
说明这可能就?真的是突破口!
江言立马就?去了潘仁旭的家?,她行色匆匆连门都没有来?得及敲。
“潘老师!”
此时的潘仁旭正在屋子里整理?自己以前的笔记。
他本来?想的是自己就?算收不了徒弟,有这些笔记流传下去,以后万一有人有兴趣也可以把他们今虞琴弦的制作手艺传承下去。
只是现?在他觉得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就?连他自己按照师父教的来?都做不出?成功的今虞琴弦呢,还?指望别人看这些笔记学会?
还?是别丢这个人。
他准备将笔记给烧了。
只是这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就?听到江言的声音,他探出?头去,就?听江言又说:“潘老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制弦失败的?!”
“……”
潘仁旭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然后又隐约有了几分气愤。
他不知?道江言问这个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嘲讽他只能做失败品吗?
可是他又知?道江言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自己是在迁怒。
他只能压在这怒火说道:“……是在我们第二次搬迁的时候。”
那次之后本来?他能稳定制作的琴弦突然开始出?问题了。
开始还?是很少的一些有问题,后来?却?变成了十?个里有七八个都不行。
最终他也只能放弃了。
江言一听这话面色一喜:“对上了!潘老师你们第二次搬迁是不是十?七年前?”
那时候正好?是水厂二次改进滤水和净水技术的时候,加入一些新的东西的投放。
潘仁旭满脸疑惑,江言直接说道:“潘老师,您的技术一直没有出?问题!您是方老先生?最好?的学生?。”
毕竟他的每一个步骤都和江言所看到的方老先生?的制作步骤一模一样。
潘仁旭神色一僵:“不……是我砸了师父的招牌。”
他想起十?几年前那些对他失望的人。
他不止一次听到有人在背后说:“唉,也不知?道方先生?为什?么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他们今虞琴弦这块招牌算是被他砸了。”
而他最后选择放弃也是因为他师父当年好?友气愤地指责他让他的师父断了传承。
他确实让他师父断了传承啊。
如果他当年学习的时候再努力?一点……
江言看着陷入了回忆里的潘仁旭说:“不是您的问题,是水!”
就?在这时潘仁旭的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他没有反应过来?江言说了什?么而是转身先去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一个人说道:“请问是潘仁旭潘先生?吗?”
“很抱歉打?扰您,我们是霓虹丸三公司,我们一直仰慕方老先生?的丝弦制作手艺,现?在我们复刻出?了他老人家?当年那样的丝弦。”
“我们想邀请您来?亲自看一看。”
潘仁旭听着电话那头还?在不断说着的话脸色一白。
他做不出?的琴弦,被霓虹人做出?来?了。
他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师父啊……
第79章
江言听到屋里传来的声响立马走?了进去, 就见潘仁旭扶着面?前的桌子?,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纸张。
看着潘仁旭显得格外苍白的脸色她上前将人扶到一边,确认没有大问题才将地上那些纸都捡了起?来。
捡的时候她才发现那些都是潘仁旭的笔记。
江言准备开口?问, 就听潘仁旭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呢喃道:“我对不起师父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委屈得像个孩子?,声音里隐约带了一点哭腔。
“怎么能让霓虹人给做成了呢?我真是不中用啊。”
江言从这些话里已?经听出了些端倪,她将手里的笔记整理好重新放到桌上, 然?后对潘仁旭说?:“潘老师,我有个好消息告诉您。”
潘仁旭不为所动,连头也没抬, 好似丢了魂一样。
江言自顾自己?地继续说?:“我发现了我们丝弦制作失败的原因了。”
听到这话潘仁旭才有了一点反应,他说?:“是我没有和师父好好学……”
“不是。”
江言直接反驳。
“是因为水的原因。”
“我查过了方老师最初研究复刻丝弦的时候一直使用的是井水, 你们第一次搬迁的时候使用的水也主要来自于地下水, 但是第二次搬迁后接入了自来水。”
“而这时候也正是当地自来水厂改革技术的时候, 在处理自来水的时候会?加入氯。”
“而桑蚕丝其实是蚕吐出体内的蛋白质,它遇到氯之后可能会?导致蚕丝蛋白发生变性,纤维受损。”
“这也就是您后来制作的丝弦容易断裂的原因。”
江言看向?潘仁旭一脸郑重:“您的手艺从来没有出过任何问题, 所以?,并不怪您。”
潘仁旭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好几次试图张口?却都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身, 似乎又有些犹豫地问:“这是真的吗?”
他因为自己?的“无用”愧疚了十多年, 到如今大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才有人告诉他,不是他的错。
他有些无措, 心里激动,可是又愉快不起?来。
压在他心上那块大石头略有松动, 却依旧沉甸甸地压着。
江言点头:“当然?,潘老师不信的话, 我们再来试一次。”
潘仁旭的脸恢复了血色,他好像是重新找回了什?么一般,他看着桌上的笔记本说?道:“好。”
他将那些“近乡情怯”给压了下去。
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好失去的了,最难的时刻他都过来了,也不过是再试一次罢了。
潘仁旭又一次踏进了江言租的那座宅子?,他熟门熟路进了蚕房,里面?还有一些丝茧没有用。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问江言去哪里打水,就见一直跟在江言身边的两个人一人提了好几桶水放到了院子?里。
“潘老师,这是我去方老师的旧宅那边打的井水。”
其实用其他不含氯的水可以?,只是江言想完全控制变量,并且这水都还是已?经检测过的,保证里面?真的不含氯。
潘仁旭看着那些水,他知?道现在是万事俱备了。
他戴上老花镜,将衣袖细致的卷好,然?后就去把手洗干净。
这次他很谨慎,最后一次洗手还是用的那些井水。
他正准备开始,突然?说?:“小江,不如你也一起?来。”
之前都是他一边做一边教,而江言在旁边看着。
江言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她可不只是看过潘仁旭做的步骤啊,她还看了方裕庭。
她也准备好站到了操作台前。
偏僻的小院子?里陷入了一片安静,只有两人操作的声音。
潘仁旭偶尔偏头看着江言,发现她虽然?动作里透着点滞涩,可是手却一点不慢,像是已?经把这些步骤看过无数次然?后牢牢记在了脑海里。
他突然?想起?几十年前,他也是这么跟着他师父的。
他突然?就笑了,也许这就是传承的意义吧。
江言和潘仁旭又花了十来天才完成了他们“新的”丝弦。
他们现在剩下的依旧是检验和试音。
江言本想和上次一样上前去把拉伸着晾晒的丝弦取下,却被潘仁旭叫住:“这次我来吧。”
“我师父那次……也是我取的。”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的背有些佝偻,垫脚去取丝弦的时候其实并没有那么利落。
江言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她想起?了几十年前方裕庭第一次制作丝弦成功的时候,确实是潘仁旭去取的。
那时候方裕庭其实也并没有料到会?成功,只是随口?就唤了潘仁旭去取。
结果成功了。
那也是他第一次拥抱他这个唯一的弟子?。
那时候华夏的人表达总是含蓄的,特别是为师为父,方裕庭就是这样,他甚没有直接夸潘仁旭半句,只是说?“你小子?就是运气?好”。
可就这一句也已?经足够让潘仁旭笑得合不拢嘴了。
而现在,几十年前的尚年轻的潘仁旭和现在的已?经垂垂老矣的潘仁旭的背影仿佛合在一处。
他们一起?伸出手,取下来那些丝弦。
他又拿出他师父传下来的那把用来试音的古琴,熟练地上弦。
这次他依旧没有叫江言来试音,而是将琴抱到了门廊下。
他坐在那里将琴横在腿上,随手弹出几个音节。
江言听出来了,那是方裕庭当年弹的那曲。
潘仁旭这次一刻也没有停,手指在琴弦上来回弹扫,泛音,散音,按音,每每一个音色都格外悦耳。
一曲终了,弦未断。
潘仁旭双手覆在那琴弦上,他低着头,却有几滴水滴落下去,正落在那弦上。
他赶紧用衣袖去擦,可是依旧止不住泪。
他声音微微发抖,却是带着笑的:“成了……又成了……”
“我也算是能去见师父了。”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他师父站在院子?的角落看着他说?“臭小子?,这不是能行吗?”。
下一刻他不禁又一次抱着怀里的琴老泪纵横。
江言没有打扰他,而是默默站到一边,到这时候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这样信誓旦旦地打包票,万一没成……
成了就好。
过了一会?儿,潘仁旭终于算是收拾好了情绪,他进了屋子?,从一个柜子?的最底层拿出了一堆已?经有些泛黄的包装纸。
纸上写着“今虞琴弦”。
他郑重其事地将一组琴弦收理好然?后放进里面?,这才转身对着江言招手:“小江啊,这给你。”
“你本来只是来买琴弦的,结果还陪着我这个老家伙……”
“我也没有别的能感谢你。”
潘仁旭又拿起?桌上的那一本笔记,连着琴弦一起?递给江言:“你应该是会?了,以?后你做不做琴弦我都不强求,只希望你遇到有兴趣学的能帮我师父和我找个继承人。”
“我老了,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了!也见不着什?么年轻人,我就希望啊,咱们今虞琴弦的制作手艺别再断了。”
江言看着手里那看着其实并没有多厚,却承载着太多的笔记,这里面?是华夏几千年制琴技术的沉淀,是方裕庭和潘仁旭两代人的开拓和传承。
她摇了摇头:“潘老师,这我不能帮您。”
潘仁旭脸上露出一点失落,他也知?道他们这手艺现在没有人愿意学了。
他正想开口?再说?点什?么,就听江言继续说?:“因为这还是得您亲自去教,我这学了几天的半吊子?可不敢打着您的旗号去误人子?弟啊!”
“潘老师,我这边正在筹备一个保护和传承咱们华夏传统技艺的学校,您老要是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去里面?当老师?”
“至于今虞琴弦,我入股,咱们给重新开起?来!等学生们都出师了,咱们人多了就能走?上批量化生产了!”
此时的潘仁秀根本来不及消化这么多信息,他喃喃道:“当老师收学生?还要重新开咱们今虞琴弦社??”
这里面?不管是哪一件都是他这十几年来从不敢想的事,可是江言现在却告诉他都能做了……
他忽然?有了些“今夕何夕”的感慨。
等潘仁旭理清了思绪,那点高兴刚上头又被担忧取代:“小江啊,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没有和你说?,你知?道霓虹那个丸三社?吧?他们也研究出咱们这丝弦了,还要在上海那边首发,请我了……”
“我们和人家比,先不说?知?名度,就是现在规模也不够啊,还得从零开始培养学生。”
说?着他又叹口?气?,要是他早一点遇到江言就好了,怎么就偏偏是这时候呢。
他本以?为这样就能劝退江言,谁知?道江言听完却笑了。
“潘老师,就算同一类东西,也分个三六九等,难道您接到我们的今虞琴弦会?比霓虹的差?”
“这可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霓虹人能把这个开辟成一门大生意,您这老祖宗级别的还不行?”
“他们不是想借您宣传吗?正好,我们也靠他们宣传一波,反正最后还是质量上见真章。”
那些霓虹人打什?么如意算盘江言是一清二楚,名义上说?得好听是请潘仁旭过去看看,去探讨,实际上也不过是想踩着老今虞琴弦去捧他们的新丝弦。
他们不仁,也就不怪她不义了。
她就是要借着他们搭好的这个台子?唱她的戏。
霓虹丸三社?。
“这次我们在华夏那边的宣传一定要到位,华夏现在依旧是古琴最大的琴弦市场,只有攻占了这个市场,我们的丝弦才能真的盈利。”
丸三社?的社?长?一边挑选着最好的丝弦,一边对身后的人说?着。
而他身后人立马答:“社?长?放心吧,宣传我们这边已?经在跟进了。”
“其实我觉得并不需要太担心,因为现在我们根本没有任何竞品,华夏那边的丝弦手艺已?经绝代了。”
丸三社?长?听了这话停下了脚步,他故意叹口?气?,可是脸上却带着笑:“是
啊,华夏人真的身在宝山而不自知?,他们那悠久的历史里流传下来的技术居然?自己?都不知?道珍惜。”
“听说?方老先生的唯一传人潘仁旭先生到现在都还没有收到弟子?吧?”
“这要是在我们霓虹,这样的大工匠可是会?很受尊敬,也不可能收不到徒弟的,他们自己?不珍惜这些,也就不怪我们去抢了。”
丸三说?着又跳转了话题:“不过为了表明我们丝弦的正宗,还是可以?请这位老先生来当个顾问的,虽然?他好像已?经十多年没有成功制作过今虞琴弦了吧?”
“真是可惜了方老先生当年的努力啊。”
他嘴里说?着遗憾,脸上却满是庆幸:“我们能成功,也要感谢当年我的父亲去华夏的时候,方老先生的教导啊。”
“不过……”
“只有我们能做出这样的丝弦当然?是更好了,定价那边可以?再提高一点。”
“以?后,丝弦前面?打上的国?籍可就不是华夏了。”
热搜:#霓虹复刻出华夏失传丝弦#
【不是吧!华夏正宗在霓虹?我们的东西怎么都让那小日子?过得挺好的国?家给抢去了?】
【这也不叫抢吧?技术就在那里,谁能够研究出来就是谁的,难道我们自己?做不来还不允许别人做?】
【所以?以?后该叫霓虹丝弦了吧,毕竟咱们华夏没有,这要是人家拿去申遗我们都没有办法?,谁叫人家有现货,咱们没有吗?】
【谁说?我们没有的?能不能多读点书,早在好几十年前就有我们华夏的制弦师成功复刻了好吗?只是后来又……】
【合着就是昙花一现啊,人家都要流水线作业了,我们搁这儿聊几十年前的辉煌往事呢,笑死。】
很快这个一开始在热搜上排名并不太高的词条就飞到了热搜榜一。
这时一个古琴演奏家出来发了一篇科普。
【古琴周芷V:看到这个热搜的时候我心里也有几分难受,但是也有庆幸,不过我发现很多朋友并不了解这个热搜背后真正的意义,我只能斗胆来给大家说?一下了。
咱们华夏古琴的琴弦,现在一般分为三种,冰弦,钢弦和尼龙弦。
钢弦声音明亮,表面?光滑,手感不会?摩得太痛,但音色问题无法?解决。
因为古琴音色讲究的是古朴和静美,而钢弦自带的那点金属味,是东方音乐区别于西方音乐的核心。
而尼龙弦张力大,比较铿锵,但是手感润滑,容易护理,不易断弦,余韵长?,而且价格较便宜。只是也因为余韵过长?,音偏甜腻,失去了古琴的清朗。
而冰弦,是以?人造纤维为原料的古琴丝弦,是完全的工业化的产物,虽然?也有传统丝弦的一些优点,可是懂行的人都知?道,其中相差十万八千里。
而丝弦,现在基本上是指的市面?上还能掏到的今虞琴弦。
但是今虞琴弦已?经在十几年前已?经没有再生产了,因为其成品质量下降太厉害。
这也是我们所有古琴人的一大伤痛。
可是现在霓虹制作出来了丝弦,虽然?我也因为这不是我们华夏制作出来的而感到心痛,可是更多的我是为我们有丝弦用了而开心。
只是暂时我还不知?道这丸三琴弦的质量,到时候我会?去发售现场的。】
周芷发完这条之后也长?叹一口?气?,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自己?花高价淘来的今虞琴弦看了又看。
这时她妈妈正好路过,好奇问她:“看什?么呢?”
“看一个时代的彻底陨落啊。”
“以?后啊,估计就没有人再高价求今虞琴弦了,有更好的替代品了啊。”
江言带着潘仁旭来到了上海。
他们刚一落地,就被丸三社?来接机的人给“逮住”了。
不过江言是自愿的。
有人给免费提供食宿多好啊!都不用她再单独花钱了!
她和潘仁旭一起?被接到了下榻的酒店,工作人员帮潘仁旭放好行李后就问:“潘先生,我们丸三社?长?很想和您先见上一面?。”
潘仁旭有些惊讶,他偏头看了看江言,他有些心虚,毕竟他这次可是来砸场子?的。
江言对他点了点头,他这才答应下来。
他们跟着工作人员一起?到了酒店的另一间房,丸三健正在里面?。
他一见潘仁旭就立马露出笑容来,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说?道:“潘先生,久仰大名!”
潘仁旭被对方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丸三健见状也就稍微收敛了一些,不过依旧健谈:“潘先生,我的父亲和您其实很有渊源的!”
潘仁旭这才有了一点兴趣:“你父亲认识我?”
丸三健笑着答:“当然?!按理来说?,我的父亲应该算是您的师弟。”
听到这里江言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个关系可不兴攀啊。
潘仁旭倒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格外实诚地说?:“可是我师父就收了我一个弟子?。”
丸三健马上摇头:“不,是师弟,潘先生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一个叫陈丸的人?”
潘仁旭仔细一回想,突然?恍然?大悟:“就是那个在我师父那儿帮工三个月的陈丸?”
丸三健笑着说?:“是的,那就是我的父亲,陈丸只是一个化名。”
“当时方老先生亲自教导了我是父亲,也正因为这个指导使得我父亲后来回国?之后可以?琢磨出丝弦的制作方法?,还原方老先生的今虞琴弦。”
潘仁旭不免赞叹:“那也不容易啊,只学了三个月居然?就能复刻了。”
这是真的有天赋啊,不过他怎么记得当时那个陈丸一心想拜师,却被他师父给拒绝了。
他后来也问过师父为什?么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学的反而不教了。
他师父当时回答的是“心术不正,人还愚笨”。
也正因为这样他师父当年是没有把真正是制丝弦技艺交给陈丸的。
但是他居然?就靠自己?研究出来了,虽然?花的时间有些多。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唏嘘起?来。
丸三健依旧在笑,他给潘仁旭斟了茶,似乎觉得叙旧已?经差不多,于是整了整衣服站起?来一下就跪到了潘仁旭面?前。
“潘先生!不,师伯,我听闻您现在已?经不再制作今虞琴弦深感心痛,为了我父亲的遗愿,也为了我们门派的传承,希望潘师叔您可以?将今虞琴弦的招牌赐给我!”
“我一定不会?辱没了我们今虞琴弦……”
丸三健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就差指天发誓了。
潘仁旭被这场面?吓到了,他和丝弦打了一辈子?交道,人际关系也相对单纯,完全没有见过这阵势。
他心中甚至有了一丝动摇,自己?确实老了,现在开始带徒弟,等徒弟成了再来发展他们今虞琴弦其实有些晚了。
还不如……
“丸三先生。”
就在这时一旁的江言出声了。
她知?道霓虹人一向?不要脸又擅长?做一些表面?工夫,所以?知?道这次来肯定免不了要吃点丸三社?这边的算计
只是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人何止是算计,简直就是想直接吃干抹净啊。
一上来就攀关系,为的可不是认亲,而是确立自己?“正宗”的地位。
要知?道在国?内古琴圈,宣传自己?的丝弦多好可能不一定见效,但是一打上今虞琴弦的招牌那可就不一样了。
这是多少古琴爱好者当年共同的认可啊。
只要他确立了自己?今虞琴弦传人的身份,又得到潘仁旭认可拿了这招牌,他们的琴弦在国?内可就真的不愁卖了。
而且他们居然?连真的署名权都想拿去,要是潘仁旭今天松了口?,他们可能就能做出明天在展览会?场上直接打出今虞琴弦的旗号。
这如意算盘就差蹦她脸上了。
丸三健听到这声音才抬头去看了一眼一直潘仁旭身后的小姑娘。
他刚刚一直没有注意到她,现在一看却觉得这个小姑娘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他没有回答江言,而是问潘仁旭:“这是……”
江言抢先一步答道:“我是潘老师的学生,不过按理我是不能叫你师兄的,毕竟咱们师祖名下可就潘老师一个徒弟。”
其他的少来沾边。
丸三健的脸上有一瞬凝固,不过下一刻他还是笑了:“小辈不懂很正常。”
说?着他站起?来又继续对潘仁旭说?道:“潘师伯,您要是答应了我还会?邀请您来给咱们当技术顾问!”
“薪资待遇方面?……”
他知?道潘仁旭并不富裕,华夏不重视这些老工匠们,他们不但技术得不到传承,自身的生活也很拮据。
这就让他更好能引人上钩了。
江言冷笑,画大饼了啊。
潘仁旭也不傻,一看江言态度瞬间就从刚才那差点被说?动的情绪里跳了出来,他退后一步:“不用了。”
丸三健发现自己?被彻底拒绝了,这下立马知?道了症结在哪里。
他倒是不知?道潘仁旭还有个这么不好忽悠的学生。
他这才重新看上江言:“瞧我,都还没有问问潘师伯这弟子?名字了。”
丸三健语气?依旧是和先前一样热情,只是看向?江言的眼神格外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