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舒宁来,他有些意外。
更多是生疏。
舒宁对他也有很多陌生感,可站在他对面好一会儿后,那种陌生感和生疏感,就莫名少很多。
大概,这就是血缘的神奇。
“爸,我想和你说说她。”
舒宁开门见山道。
舒远辉自然知道她说她是谁。
他常年不在家,舒宁一直都温美华带着。
本来以为舒宁和温美华关系会特别好,可当他看到她们母女吵架情景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们关系一点都不好,甚至可以用糟糕来形容。
“阿宁,你不喜欢她吗?”
舒宁抬头,心莫名酸了一下,鼻尖倏地通红,道,“不是我不喜欢她。是她从来都不喜欢我们。”
“……”舒远辉心狠狠震了一下。
舒宁将自己在公社被朱秋兰谋害、温美华不分青红皂白指责她无理取闹、大题小做、力保朱秋兰的事和舒远辉细细说了一遍。
舒远辉听完,脸色沉了沉。
“她是我妈。但你可知道,我结婚的时候,她在公社,都没送我出嫁。她在陪朱秋兰!”
“她那边有回城的名额,本来是要给朱秋兰的,但朱秋兰在监狱,最后她把这个名额给了朱秋兰现在丈夫的柏志平。”
舒远辉脸色铁青。
他和温美华感情不合,但这些年,他每个月大部分的工资都寄给了她。
这些工资,用做家用,更主要的是希望她用来养育舒宁。
却没想到,舒宁结婚,她在,都没出场。
他给她的这些工资,她都不给自己女儿一点点吗?
“小宁,对不起。是爸连累你。”
爱屋及乌,恨屋及乌。
温美华不喜欢他,所以连他的女儿,她也不喜欢。
“爸,我和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这个婚,她真是一早就想离了。她今天把你照片扔出来,目的很简单,想让你成为过错方,净身出户。”
上辈子就是这样的。
他们离婚的时候,温美华闹了一场,说他出轨,她自然站温美华这边,和温美华联合起来,施压给舒远辉。
舒远辉对这些本就淡漠,且又觉得对不起她们母女,房子和家产都留给温美华。
她天真的认为自己是温美华唯一的女儿,温美华离了后,拿到的房子和家产都是她的。
实际呢?
都变成温美华再婚老公家的,变成朱秋兰和柏志平的。
“小宁,爸知道了。这些年,委屈你了。”
舒远辉愧疚看着舒宁。
“我其实也还挺好的!爸,谢谢你给我的结婚礼物。我很喜欢。你先休息。”
说完后,舒宁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舒远辉的房间。
舒远辉看着温美华甩给他的离婚协议,协议上写的和舒宁说的一模一样。
女方辛勤操持家庭,房产归女方所有,财产存款归女方所有。
他念及这么多年没陪在她身边,本想直接同意的。
可现在看来,这一切,他都要在考虑考虑。
魔都服装市场走访得差不多后,舒宁和顾钊去了公安那边查询顾钊父亲的档案。
若一般人去查档案,肯定被拒绝。
但舒远辉跟着他们去了,公安的人不过他们面子,却很给舒远辉面子。
顾钊顺利看到档案里的所有内容。
档案记录的很多东西很草率,很多事情都是一笔带过,甚至定案都模棱两可,只有最后定的罪是清晰可查的。
这案宗,顾钊越看越觉得恼火。
当他看到父亲罪证证人和证词的时候,眼眸倏地紧缩。
案卷里,一大堆文字积累下来,描述的内容很多。
最后被定罪不是因为他工作没成绩,不是因为工作出现失误,更没不是因为他和什么不该联系的人做出危害组织和祖国的事。
仅仅是因为他和其他人一起说话的时候,说了几句和如今社会相违背的话。
这几句话让他被划为反动者。
定案说他,发言具有煽动性,影响地质工作进展,造成组织动荡,影响祖国局势的稳定。
让顾钊没想到的是,证明他父亲是反动派的证人竟然是许建国。
许建国证明:
1966年6月15日晚,顾子谦辱骂组织。
1967年正月15日晚,顾子谦泄露自己和国外地质人员联系,将国内地质资料寄给对方。
1967年8月15日,顾子谦发表不满言论,说祖国没公平性可言,领导人昏庸无能。
顾钊看着许建国的证词,心头震荡不已,久久不能平复。
许建国和他父亲关系一直很好。
地质工作要走南闯北,爬山下河,很多时候,都在户外,风餐露宿。
两人从开始参加工作后,就一起进行地质勘测,一起走大山,过大河。
户外工作环境非常不稳定,会遇大风大雨,风霜雪冻,住山洞,遇野兽。
在百般艰辛的日子里,两人建立了比亲兄弟还要深厚的感情。
从他记事开始,他经常看到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有时候,一瓶米酒,一碟花生米,他们就能畅谈到半夜。
父亲最信任的人就是他。
父亲口中,最厚道的人也是他!
和许建国真正接触后,他发现许建国并非父亲说的那般顶天立地。
许建国爱出风头,却又没十足的实力,好似墙头草一样,谁态度强硬一点,他就偏向谁。
他虽有这些缺点,但他心里依然他值得尊敬。
直到他看到许建国的证词……
这些证词,都是他们晚上一起喝酒吃饭、吃花生米的时候说的。
父亲脾气有些暴,喝点小酒就容易激动。
看到不平的事,就有些抱打不平。
一抱打不平,说的话,多少有些偏激。
且又是和自己最信任的兄弟喝酒,精神松懈,说话难免会无所顾忌。
却没想到,这些无所顾忌的话,被许建国当成刀和枪,狠狠插进他的后脊梁。
“这句话,我没说。”
舒远辉看着卷宗上一句话,立马澄清。
舒宁说要给顾钊父母澄清案件的时候,他才知道他和顾钊父亲是老同事。
他干的是水利工作,顾钊父亲顾子谦干的是地质工作。
水利工作和地质工作两者关系紧密,关联性极强。
十年前,川渝有个叫香山坳的地方,那地方三面环山,下面有一个小平原,下雨就洪涝,把庄稼淹完,颗粒无收;若是碰上干旱,也一样颗粒无收。
他们决定修大坝,蓄水。
有雨水的时候,拦截上游的洪水,减少对庄稼的危害。
干旱的时候,放大坝水,给庄稼补给。
但这方案需要地质工作人员的配合,因为大坝修在哪里,两边山体会不会引发塌方很重要。
这次和他合作的人刚好是顾子谦。
那时候顾子谦还很年轻,意气风发,做事非常有干劲。
他手下有十几号人,是小组组长,也是地质队的高级研究员。
专业过硬,工作认真。
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的时候脾气有些大。
下面干活摸鱼、混日子的人,会被他骂得很惨。
除了这点,他为人和善,喜欢交朋友。
他和他很投缘,他曾善意提醒他,现在局势有些紧张,说话一定要注意。
顾子谦却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该怎样就怎样。
他想,他最后的时候,一定很后悔自己说的这些话。
“1967年7月7日,那天你父亲和许建国喝酒的时候,我在,但这个证词不是我的。”
舒远辉指着卷宗上的话澄清,而后冷哼一声,“之前知道你父亲出事,我很难过,只当他是祸从口出。却没想到,插他一刀的人,会是许建国。”
“许建国可真是个王八蛋,你父亲是地质工作组队长,他是副队长,是你父亲身后的跟屁虫,不管有什么好事,你父亲都顾着他,他真不错!恩将仇报!”
舒宁直到看到案卷后,才完全明白。
为什么顾钊父母案子被澄清和自己父亲有关系。
原来他们一早就认识。
看来事情原委,舒宁也大概明白了顾钊父亲出事后,许建国如此照顾的原因了,他在愧疚,想赎罪。
“爸,你说这里你的证词,是假的。你可以作证吗?”
舒宁转头问舒远辉。
这案子不光有伪证,还有假证。
舒远辉点头,“自然可以。必须可以!”
“那这事不复杂了,只要许建国证明自己这上面的证词是片面之词,我公公婆婆的案子就有转机了。”
舒宁开口道。
“但这个有点难度。”
舒远辉蹙眉,“要许建国开口说真话,就代表他之前做了假证,做假证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其次,地质队里的关系其实也很复杂,子谦兄出事后,他就从外地调回魔都办公室,不用风吹日晒,这里头肯定有某些利益联系。”
“总之,让他重新开口,难道肯定很大。”
舒宁也知道,道,“如果我们不知道原因,肯定就这样了。”
“可现在我们已经知道问题所在,这是就必须要办。我们不可能让公公一直蒙受不白之冤,一辈子都背着反动者的罪名。”
事情没落在自己身上,旁人永远不知道事情伤害究竟有多大。
更不知道顾钊这些年承受了多少。
舒宁和舒远辉两人说话的时候,顾钊一直没开口。
看着案卷,一遍又一遍。
从公安局出来后,他也没说话,背影寂寥,脚步特别沉重。
那模样,看得舒宁喉咙好似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心头特备塞。
“爸,这事我们要从长计议。”
“我好久没回魔都了,这江边风景挺好的。我和钊哥下去看看,你先回去。”
车上,舒宁开口和舒远辉道。
舒远辉眼眸落在顾钊身上,点了点头,道,“你陪他下去走走。”
这事别说对当事人儿子,对他来说,冲击都很大。
顾钊三兄妹原本可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疼爱,衣食无忧。
可这一切,却因为几句被歪曲本意的话,完全终止。
太荒谬了。
太残忍了。
舒宁带着顾钊下车。
初春的魔都河边,柳树发了新芽,路边小草冒出新绿,春江水川流不息,奔向远方。
工作日,河堤岸边几乎没人。
顾钊依然没说话,俊冷脸庞上,没任何表情,一直往前走。
舒宁越看越觉得难受,越看越觉得心疼。
走到河岸一个无人砂石滩,舒宁停了下来。
顾钊也停了下来,看着滔滔不绝的河水,无波无澜。
“钊哥,你如果想哭,就哭一下。”
顾钊依然看着河水,脸上神情没多少变化。
“钊哥……如果你不想哭,其实也没关系……”
舒宁想安慰他一番。
可她更知道,在生命和磨难面前,所有安慰都苍白无力。
“钊哥……我抱抱你可以吗?”
舒宁走到他身边,伸手轻轻抱着他的腰,将自己脑袋轻轻贴近他心窝。
“呜呜……”在她抱住他的时候,突然间,耳边发出一记低沉且极为隐忍的呜咽声。
男人抱着她,越抱越紧,用尽全身力气一般,狠狠抱着她。
滚烫泪水掉落在她脖颈。
舒宁心揪得一疼,红了眼眶,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这是重生后,她第一次看到他哭。
她男人阳刚,拳头硬,眼神狠,有时候有些无赖、有些会不吝,他会做生意,会抓坏人,是一等一的硬汉。
可他也才二十来岁。
换后世,这个年纪,是才上大学的年纪。
是躲在能遮风避雨父母羽翼下的孩子。
而他却一早就经历了人世冷暖。
谁都不知道这些年他经受的冷漠、无助、羞辱。。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活在父母是反动者的影响下,直到现在他才知道,父母的事,是被人做了手脚的。
他需要一个发泄口,将这些年饱受的委屈和无辜倾泄出来。
她无法平复他这些年遭遇的不平,只能用力抱着他,让他能在感受到世间并非只有丑陋的背叛和恶毒的陷害,这世间还有温暖,还有在他最难过的时候、能温暖他的怀抱。
顾钊抱着舒宁,哭得不能自已。
这是他长大后,哭得最凶的一次。
心好似被刀划开,鲜血直流,泪水和这滔滔江水一样,汹涌不绝。
这些年,他给自己安上盔甲,给自己带上面具,让自己又狠又凶……他所有伪装,都不过是为了让别人看不出他的自卑和无助。
他不敢来是了解父母案子的始末,害怕父母是真的犯了滔天大罪,害怕他知道后,父母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从此崩塌。
现在案卷一翻,他父亲无法翻身的原因竟是这样。
只是因为这些简简单单的话。
他父母是真的没问题。
真的是冤枉的。
他憎恨这个世界的制度,如此草菅人命。
恨所有背叛者,他们蝇营狗苟,为自己那一点点既得利益,陷人于深渊。
舒宁一直稳稳抱着顾钊,她很庆幸,在顾钊需要情感倾泻的时候,她陪在他身边;他需要怀抱的时候,她也陪在他身边。
哭出就好。
积压的情绪,只要发泄出来,阴霾就不会一直萦绕在心头。
所有负面情绪消散后,他们依然可以坦荡前行。
顾钊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感觉河边的风将自己眼睛都吹干了。
他松开舒宁,这一松开,发现舒宁也哭得很惨。
潋滟眼眸通红,鼻尖也通红,精致小脸蛋上都是泪珠,我见犹怜。
“我没事,就是看你伤心难过,我也很伤心很难过,然后没忍住,就哭了。”舒宁酝着水雾眼睛看着他,醒着鼻子、声音哽咽解释道。
顾钊眸光深深看着她,而后捧着她精致小脸,俯身吻下去。
吻得很轻,似暖风拂过,吹散雾霾;似雨露浸入大地,滋润心田。
吻了很久很久,顾钊才松开。
舒宁被他吻得脸颊通红,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钊哥,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顾钊漆黑眼眸深邃,眸光里没了之前的压抑和悲痛,取而代之是坚定和坚毅,“先还原事情真相。”
拨乱反正。
还父母清白。
至于这中间涉及的其他人,能处置的处置,不能处置的,那就来日方长!
“嗯。”舒宁点头,“我支持你!”
“这件事没结果,我们暂时不回红旗公社!”
顾钊心坎发软,将她轻轻抱在身边。
他身边还有她。
回家路上,舒宁琢磨着如何撬开许建国的嘴。
无疑,仅靠情谊,许建国是绝对不会改口的。
这一改口,他这个人的信誉会直接崩塌,他不会允许所有人知道他是个忘恩负义之徒。
且会丢掉工作,还会被刑罚。
舒远辉也在考虑如何让许建国说真话。
“许建国这个人虽是墙头草,但非常会权衡权势。他以前说了假话,现在让他说真话。他肯定不会。”
“但现在案件的转折点就是他!”
“除非有比他丢工作、坐牢还要严重的惩罚,否则他绝不开口。”
舒宁也觉得是的。
他们这倒有一件让许建国忌惮的事,但若真拿这事去威胁他,多少有些阴暗。
“要不钊哥,我们先去找找许建国,先探探他口风。”舒宁和顾钊提议道。
“好。”顾钊点头。
先去看看许建国的反应,他才有好对策。
若许建国良心未泯,愿意说真话,他会和他好好说。
他若是死不悔改、死不改口,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两人说走就走,坐车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许建国家。
许建国不在家,张晓洁开的门。
张晓洁见门外的人是顾钊和舒宁,两人站在她门前,啥东西都没拿,以为他们没钱了,来找他们打秋风的。
轻笑一声,嘴角都是嘲讽的道,“哟,这么快就来了!不是很有钱吗?这么有钱,来找我们做什么?我可没什么钱给你!”
“那我等等。”顾钊声音低沉,深邃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道。
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能保持这种冷静,已经是他最大的忍耐。
“你爱等就等,我家现在有客人。不方便邀请你们进屋。”
张晓洁冷漠道。
“妈,谁呀?”
许书婷听到门口说话、好似不太和谐声音从客厅走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顾钊和舒宁站在门外。
“你们啊……”许书婷很意外,愣了一会,不冷不热邀请道,“都来了,那你们进来坐一会儿。”
张晓洁惊讶看着许书婷,看着她道,“书婷,不方便!”
“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人家大老远来做客,连口热茶都喝不到?你这样对待客人,谁愿意和你结亲家?”
她这话直接将张晓洁梗死。
“……”
张晓洁有些恼怒看着她,许书婷这段时间真和刺猬一样,阴晴不定,偶尔说句话,就能将人气死。
但也没办法,最后打开门。
顾钊一点都不客气,抬腿就进门。
和在外面等相比,呆屋子里肯定要很好。
现在虽然三月了,但是魔都这边天气依然很冷。
他媳妇陪他一起来,不能冻着他媳妇。
舒宁跟着顾钊进屋。
许建国家里确实有客人。
屋子沙发长凳上坐着两个人,一个中年妇女,一个年轻男子。
中年妇女穿着长款风衣,带着银耳环,前面头发微卷,黑皮鞋,一看就是讲究人。
她身边的年轻男子,二十多岁,个子不高,眉毛有些淡,鼻子有些塌,相貌极为一般,眼眸漆黑好似无底深渊一样的,那让人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凭空多了几分阴冷。
舒宁眸光落在男子身上,脑海中晃过一些画面。
上辈子,她在一些场合,看到他和许书婷一起出现的画面。
她想起来了,这年轻男子是许书婷未来的老公。
“老许乡下亲戚的孩子,刚好路过我们家,就进来坐坐。”
张晓洁和中年妇女介绍顾钊和舒宁。
“我记得这孩子,以前养在你们家的?”
“是的。孩子大了不中留,很多年没来了。去年年底刚结了婚,老许不放心,还特地去参加他的婚礼。”
“他父母不在,他这终身大事终于搞定,老许总算放心了。”
言外之意—
他们家不会因为顾钊拖后腿了。
“那还挺好的。”中年妇女点头,皮笑肉不笑的道。
“对啊!现在最操心的就是我家婷婷的婚事了。”
张晓洁趁机道。
“您还操心什么?这不,我们来了!昨天书婷答应长平,长平一分钟都不愿耽搁,说要立马将她娶回家。”
中年妇女笑眯眯道。
梅长平也抬头看许书婷,眼神炙热。
顾钊和舒宁立马搞清楚了状况,原来张晓洁再和这两人在商量许书婷的结婚大事,难怪不让他们进门,这是怕他们两个来,让对方觉得他们是他们家的负担,将事情谈崩。
舒宁有些想笑。
张晓洁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扬的,在这两人面前,态度竟然这么低,好似舔狗一样。
许书婷心烦意乱。
梅长平那眼神看得她有些窒息。
他是她众多追求者,最入不了她眼的男人。
阴差阳错,她却被他知晓了所有秘密。
连续几天一大清早起来,干呕不断,她万分忐忑,昨天她偷偷去了一个小诊所,让医生给她检查。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如她自己所预料的一般,她真怀孕了。
那日被人糟蹋后,医生虽给她吃了药,但她还是怀孕了。
怀上了畜生的孩子。
两个多月了。
为了让自己忘记那肮脏的经历,她选择警察抓到抢劫她的人后不再继续追究,让自己和别人都以为,自己只是被抢劫。
仅仅被抢劫。
却没想到,那天杀的王八蛋,还在她肚子里留个种。
捂都捂不住。
而这时,还被阴差阳错来诊所看病的梅长平发现。
“书婷,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见。”
“让我照顾你好吗?”
“我对当它是我自己生的。”
“让这事成为我们彼此的秘密,你知我知。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欢你。从初中开始,这些年,我心都没变过。”
“我爱你的一切。只要你愿意嫁给我。”
许书婷被他的话打动。
他知道她未婚先孕,她也知道他一直喜欢她。
若不选择他,他一个口不遮拦,将她这丑事宣扬出去,她以后再也找不到对象。
见他态度还算真诚,她点了点头。
没料到,今天他立马带她来他们家商量结婚的事了。
只是再看到他的时候,她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特别想反悔,可自己已经没了选择,更没反悔的资本。
和他母子相对的时候,她觉得特别压抑。
所以顾钊和舒宁一来,她都毫不犹豫将两人请进屋里。
希望家里多两个人,能缓解一下这尴尬又窒息的氛围。
糟糕的事,这氛围让她更无法纾解。
和顾钊一对比,梅长平就和一小丑似的。
个子没顾钊高。
模样没顾钊俊。
气势没顾钊足。
甚至还莫名给她一种猥琐的感觉。
“两个孩子情投意合,是好事。长平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不爱说话,但人和扎实。”
“既然这样,我找人看了几个好日子,这个月把两人的事给办了?”
“……”张晓洁惊愣了一下,道,“啊,这么快?”
今天上门谈婚事,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月就结婚?
“好事,宜快不宜缓。他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不算快。若真快,两人都结婚好久了。”
“……”
舒宁听着他们的谈话,慢条斯理喝着茶。
顾钊也一样,慢慢喝茶,一句话都没说。
这是许家的家事,他毫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有许建国什么时候回来。
快傍晚的时候,许建国回来了,手上提着一堆吃的东西。
看到顾钊和舒宁在,他很意外。
笑着招呼他们两个,“顾钊,顾钊媳妇,晚上留下来吃晚饭,我买了很多东西。”
顾钊眼眸淡凉扫过他买的东西,道,“不用客气。我们和你聊完就走。”
“是专程来找我的?行,行!”
许建国心情明显很好,招呼梅长平母子,道,“长平娘,长平,你们在外面坐坐。我和顾钊谈点事。”
而后吩咐张晓洁,“多做几个菜,准备点酒菜,晚上我和长平、顾钊喝几杯,好久没和年轻人喝酒了。”
说完后,带着顾钊和舒宁进了他自己房间。
“呵呵,还说不是来打秋风的!看,还不是留下来吃饭!”
张晓洁走在许建国身后,嘀嘀咕咕讥讽道。
“……”
顾钊,舒宁。
“大妈!我们已经说了,等会就走!你家就这点东西,我和顾钊还真没看上。少煮点,不然我担心你们等会吃不完的喂狗,狗都不吃!”
舒宁倏地转头,笑语盈盈看着他,眸底却没一丝温度的道。
敲开门的时候,她忍她一手。
这会她还说,那她就不客气了。
既然你不给我们面子,那我何须给你们面子?
她和顾钊可不是好欺负的!
论怼人,她真没觉得会是谁的手下败将!
“……”张晓洁脸直接青了,抬头看顾钊,用告状的语气道,“顾钊,这就是你娶的媳妇?她就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第247章 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顾钊眼眸含笑看着舒宁,而后转头看着张晓洁,道,“首先,你得是长辈。”
“其次,我和我媳妇确实不会在你家吃饭。”
“再次,少煮点,狗不吃,是真的会很丢脸!”
张晓洁被顾钊的话气得头顶冒青烟,上气不接下气冲许建国道,“许建国,你看看你帮的是什么人!跑家里来气我!赶紧给我赶出去!”
许建国看看顾钊、舒宁,这两年轻人,真是锋芒毕露,越来越不好惹。
赶紧打圆场,道,“顾钊他们大老远从公社来,你尽说不该说的。赶紧去做饭!”
张晓洁怒火冲天,但一想自己未来女婿还在家,忍了下来。
走进厨房,一脸怨气地开始做饭。
许家不是很大。
房间只有三间房。
许建国夫妻睡一间,许书婷睡一间,许建国儿子许书杰睡一间。
他们现在所在的房间便是许书杰的房间,也是以前他带着顾凯顾瑶睡的房间。
许书杰去部队后,房间空了下来。
里面没放什么东西,空间大,适合谈事。
“顾钊,以前你们住的房间,我让你张姨每天都收拾,房间在,就感觉你和书杰还在家。”
“今晚吃完饭,在家里住一晚。家里有房间,这房间你和小宁住,是够的。”
一进房间,许建国就打了一记亲情牌。
顾钊看着桌上许书杰,这家里,唯一让他觉得自在的人就是许书杰,也是因为许书杰,他至今还保持着冷静。
但这也够他保持冷静。
“许叔,我今天来,是有件事要和你聊。”
“我去公安那边查了我父亲的案卷。”
“我要给我父亲洗刷冤屈,请你和公安那边,说实话,将我父亲说的话,全部都说出来,而不是只说只言片语。”
顾钊言简意赅和许建国说明来意。
“……”许建国听完顾钊的话,难以置信看着,久久不能言语。
顾钊眸光沉沉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