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建国心头掀起骇然大波，脸上早就没之前的热情，脸色僵硬问，“顾钊，你什么意思？”
“许叔，你说我什么意思？”顾钊深邃眼眸倏地冷光四现，如锋如刀般反问。
许建国忐忑看着顾钊。
顾钊眼神锋冷，脸庞冷峻，眼眸好似刀一般，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他知道了。
他全知道了。
知道他扭曲顾子谦的话，害死顾子谦的事了。
所以他来找他算账了。
“顾钊，许叔不是故意的。许叔也是迫于压力，许叔也没办法！”
“顾钊，看在许叔这些年照顾你们兄妹三人的份上，你不要计较这个事好吗？”
许建国手足无措地和顾钊道。
他完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顾钊会去翻案卷，去那里了解真相。
既然辩驳不了，那他就承认。
只要他不改口，顾钊拿他没点办法。
“您这话说得真有意思，您害死人家父母，还能说出让人家不要计较这事的话。”
舒宁被许建国这话气得够呛。
之前许建国在公社，他就觉得他说话很白莲花。
果然，一到关键时候，这白莲花属性全出来了。
顾钊没说话，许建国见舒宁先开口，非常羞恼，但声音依然很轻柔地道，“小宁，这是我和顾钊之间的事，你先出去可以吗？”
顾钊拉住舒宁，道，“她是我妻子。她说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
两人这一互动，落在许建国眼中，那是妥妥的气势逼人。
“顾钊，叔是真错了。你看在你和书杰的关系上，这事咱不计较可以吗？”
许建国跌落在椅子上，颓败且无助地道。
心头恼怒，怒气却没上脸，说话的语气卑微又愧疚，许建国这一手演得非常成功，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是他们夫妻在欺负他一个人。
舒宁看得老火，这老男人，真够不要脸的！
“许叔，既然你知道错了，那就主动承认错误。你主动承认错误，我和书杰还是兄弟。”
顾钊俊朗脸庞神色紧绷，泛着的冷光的双眸沉冷看着他，声音冷冽的道。
分明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眼中压迫感却能压死人，许建国看懂了顾钊眼中的坚定。
既然情义牌打动不了他，他索性摆烂。
“顾钊你非要这么逼我是吗？”
“那你打死我算了！”
“你为我想过没？我若是翻供，那我就是做伪证，要坐牢。我若坐牢，工作没了，下半生就完了。书杰在部队被因为我的事受到牵连，书婷找对象也会受到影响！”
“……”这话让舒宁见识到无耻的至高境界。
这个时候想到自己要坐牢，想到会影响子女。
当初自己虚荣，自己背叛陷害兄弟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这话，他怎么说得出口的？
“我可以年年给你父母扫墓，但绝对不会去翻供，你死了这个心！”
“还有，你别想威胁我！我不会被你威胁的！书婷那点的事，对我来说，微不足道！”
顾钊眸色清寒看许建国亲手将自己虚伪面目撕开，神色平静，镇定自若，道，“许叔，我来不是要听你诉苦。我只是来告诉你，这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
“明天下午两点，你若没来找我。我会来找你！”
顾钊说完，拉着舒宁出了屋子。
“顾钊，你威胁我是不是？老子在江湖混迹这么多年，你个小崽子真觉得自己有通天的本领，奈何得了老子！”
“你奈何不了老子！”
两人还没走出许家大门，便听到屋子里许建国的咆哮。
“……”许书婷。
“……”张晓洁。

舒宁和顾钊抬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晓洁满脸疑惑，要知道，这么多年来，许建国从来没凶过顾钊。
对顾钊比对自己家两个孩子还要好，重话都没说过一句。
可见他这会爆粗口有多生气。
“亲家母，怎么回事？”
梅长平母亲明显惊了惊，询问张晓洁。
张晓洁也一头雾水，道，“不是什么大问题。你都看到了，那臭小子脾气那么大，很容易将人惹毛。”
梅长平母子将信将疑。
“亲家母，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张晓洁笑了笑，放下锅铲，手往围裙上擦了擦，道，“我去看看。”
一推开屋子门，便看到许建国坐在凳子上，唬着脸，沉得吓人。
“老许，啥事把你气成这样？”
许建国见进来的人是张晓洁，心微微安了安。
许久他才开口，“没啥事，那小子说话有点不客气，我有些生气。”
张晓洁一听这解释，立马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那小崽子不好相处，你偏不信！”
“这些年，哪件事你没掏心掏肺对他，结果呢，还这样气你！”
“枉费你刚还想留他吃饭！”
“他来就是为了找茬的吧？书婷马上要结婚了，我觉得咱们还是和他保持距离好！能不来往就不来往比较好！”
许建国第一次正视张晓洁说的这些话。
以前他觉得张晓洁对顾钊三兄妹很苛刻，现在一想到顾钊那一定要将他摁死的态度，瞬间觉得张晓洁以前那样做也没什么错！
顾钊这种臭小子太可怕了！
若不打击，他真是那种入水就成龙、入地就成魔的人。
“以后也应该来往不了。”
张晓洁笑得心花怒放，道，“这样最好了！”
“长平是知道书婷喜欢顾钊的，我们不和顾钊来往这样刚好避嫌。”
许建国沉沉点了点头，道，“也好！你先去做饭，我有点事要加班一下！”
“好！今晚我顿好吃的。”
张晓洁离开后，许建国陷入沉思中。
刚顾钊离开的时候，说“那事，他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他如此笃定他会屈服，是要许书婷在红旗公社发生的事和他做条件？让他妥协？
书婷不过是个女儿，是要嫁人的。
平常，许书婷要什么，他有的都会给她。
她任性，撒娇，他都会包容。
但若要她换他的工作、他的前程，是不可能的。
顾钊除了这张底牌，好像没其他的了。
许建国冷笑一声，顾钊手里就这张底牌，还想和他博弈，终究，他还是太嫩了！
之前他之所以心慌，不过是因为顾钊突然将这件事摆出来，让他有些无措！
将事情原委细细想了一圈后，许建国瞬间轻松了，步履从容地走出房间。
这顿饭，许家和梅家吃得非常和谐。
许家承诺给会给许书婷丰厚的彩礼，这承诺让张晓洁开心不已。
许建国也很开心。
大家都很开心，唯独许书婷看起来有些别扭。
梅长平母子离开后，张晓洁笑得和花一般，道，“看人家梅家多大方！若是找顾钊，指不定还要倒贴！”
许建国没笑了。
许书婷情绪更低落。
张晓洁是不知道顾钊结婚时候那排场到底有多大！
更不知道顾钊为结婚准备了多少东西！、
比城里人结婚不知大气多少倍！
张晓洁话还没说完，她便兴致缺缺，转身回了屋。
“这孩子啊……”张晓洁气恼，“都要出嫁了，对我们态度都不好了！”
“好了。不要说她了。今天辛苦了！”
许建国把张晓洁抱在怀里，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特别想抱着她。
张晓洁许久没见许建国这么热情，轻拍他胸膛，道，“死鬼，现在还早呢！”
许建国很想笑，但笑容怎么都舒展不开。
两人一早就钻进被窝，那久违的激情，激荡的感觉让两人兴奋不已。
“不要来了，不要来了！”
一轮过后，张晓洁觉得自己招架不住，连连拒绝。
自然，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会是自己和许建国最后一次夫妻生活。
许建国没勉强，哪怕大汗淋漓，精疲力尽，也总觉得不心安。
梅长平母子走出许家后，梅长平母亲问，“儿子，她肚子里的孩子真是你的？”
梅长平转头，点了点头。
“但我觉得，书婷看那顾钊的眼神很不正常。”
“你不会是喜当爹吧？”
“妈，你说什么呢？书婷都说嫁我了，我不管，这婚我结定了！”梅长平有些激动的道。
“结婚就结婚，都依你行吧？”
“但你也要争气点！要把人家的心也拐回来才行。”
梅长平眼神冷了冷，道，“让她多生几个孩子，她就跑不掉了。”
舒远辉询问了舒宁两人去许家的情况，舒宁和他如实说了。
“我就知道，许建国这家伙不会良心发现！”
“顾钊，你先不要急。地质队那边我也认识一些人，咱们明天开始，一个一个联系，他们很多人都很正义。会如实反映情况的。”
“这件事不复杂，还你父母清白不是难事，只是需要点时间。”
顾钊感激地看着舒远辉。
没想到，最后帮自己的人，竟是之前素未见面的老丈人。
“爸，谢谢！我不急。”
“还我父母清白是一码事，许建国为他自己做的无耻事付出代价是另外一码事！”
“我会让他主动开口的。”
顾钊神色沉冷道。
“……”
有那么一瞬间，舒远辉感觉看到年轻时候的顾子谦，但和顾子谦不一样的事，顾钊比他多几分冷静和沉稳。
看他这胸有成竹的态度，他觉得他女婿绝对不是一般人。
一般年轻人，遇到这种事，会很冲动。
可他没有，从得知真相开始，他态度一直很镇定。
这种镇定不是松弛，而是徐徐图之的从容。
和他接触短短几天，舒远辉觉得他这女婿绝对不是平凡之辈！
这一晚，舒宁睡得不是很踏实。
顾钊从身后抱着她，将她抱进怀里。
舒宁没乱动，看着窗外月光，琢磨着这件事的如何快速解决。
第二天，舒宁一早就起来。
吃完早餐，就和舒远辉商量，如何联系顾钊父亲之前那些同事，如果可以，她和顾钊可以去找他们。
“钊哥，你觉得我这计划怎么样？”
顾钊点头，道，“很好。”
三人忙活了一个上午。
时间一点点过去，顾钊时不时抬头看墙上的钟表，越到中午，顾钊眸光越沉越冷。
许建国果然没将他当一回事！
那他也不用客气了！

吃完中饭后，顾钊准备出门，舒宁随即跟上，拉住他。
顾钊转头，眸眼含笑看着她，问道，“媳妇，你觉得我是去打架的吗？”
舒宁没回答。
她还真怕他去打架。
这里不比红旗公社，用拳头就能解决问题。
“我知道这是哪里，你放心。我有分寸，会很快回来的。”
顾钊轻轻刮了她鼻子，冲她笑了笑后，走了。
许建国一整天心神不宁。
虽知道顾钊奈何不了他，可他心却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灼得不行。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镇定，总觉得顾钊手上有什么能让他万劫不复的东西。
自然，这种想法很快就被他否则。
“咚咚咚……”
“许处长，有人找您。”
办公室门被敲开。
外头接待员领进一个人。
许建国抬头，当他看到进来的人是顾钊的时候，脸上明显有不悦。
“咱们地质局，现在不管什么人都能进了吗？”
接待员被他这态度吓到，委屈得不行。
“许处长，我们昨日早就约好今天见面的，难道不是吗？”
顾钊开口。
许建国眼睛沉沉道，“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
“我和你谈的也是工作！”顾钊后背笔直，气势丝毫不差的回。
接待员斜睨眼眸，多看了顾钊一眼。
这年轻人，多年前的顾组长好像。
唯一不一样的是，若别人用这种语气和顾组长说话，顾组长早就暴跳如雷了。
但他没有，他比顾组长模样更镇定，更从容。
“谢谢您带我进来！”顾钊转头和接待员道谢，“我和许处长聊两句就走！”
接待员怕自己被波及，赶紧走了。
顾钊将许建国办公室的门关上。
而后一屁股坐到许建国的办公室对面的椅子上，眼神锋冷看着办公室里的一切。
那年，他听他父亲说起，组织要调他回总部，要给他升职。
父亲出事后，他的位置被许建国坐了，许建国回了魔都，成为处级干部。
“许处长，昨日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顾钊眸眼眸微抬，目光沉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看他的模样，有很多不屑，更有几分吊儿郎当。
好似他是地上的蚂蚁，只要他踩一脚，他就万劫不复。
狂妄得很。
许建国心头皆是恼怒，“顾钊，我休想威胁我！”
“事情已成定局，地质局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我们的领导也很清楚案子原委！哪怕你现在地质局闹翻天，也无济于事！”
顾钊嚼了嚼后牙根，轻轻笑了笑，问道，“你是打定主意，拒绝自首？”
“……”
许建国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怎么还能笑出来，只觉得他的笑，笑得人毛骨悚然。
“你奈何得了我？”
“我还真有点你的东西在手上！”顾钊眼眸微低，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这办公室，其实原本是我父亲的啊！”
“……”
许建国脸色一变。
“只可惜，他遇人不淑。”
“顾钊，你说够了吗?说够了你给我滚出去！”
“毕竟我叫过你好长时间许叔，我得先礼后兵。”顾钊笑着看着他，笑里都是冷意和狠绝。
“顾钊，你想用书婷在公社发生的事来威胁我？我昨天就和你说了，那点事，威胁不到我！”
“所以，在名利面前，你女儿的幸福不足一谈。”
顾钊再次撕破许建国的假面目。
“所以，你还能怎么的？”许建国无所顾忌地问。
“我不能怎样。但它能做点事！”
顾钊从自己裤兜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张，将纸张捋平，四平八稳地平铺在许建国办公桌上。
许建国开始不以为意，当他看见桌上纸张上内容的时候，神色骇然，脸色大变，声音颤抖地问，“这东西，不是让你烧了的吗？”
这是五年前一个材料。
这材料里面随便拿出一页，他就能身败名裂，牢底坐穿。
不仅他，他上面的领导也一样。
那个晚上，他们事情差点败露，他拿着资料跑，顾钊见他没回来，接应了他。
他将东西递给顾钊，再三交代顾钊，一定要将这材料烧掉。
顾钊点头。
他跑掉很远后，看到顾钊去往的地方，燃起一堆火。
他一直以为这资料早就不在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能销毁？”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其实从未想过要拿出来！”
那时候的他，信任许叔叔。
觉得许叔叔遇上这种事是倒霉，是了身不由己。
他甚至想过，这些东西就烂在他这里，永远不面世。
“顾钊，你阴我！枉我这么相信你！！枉我当你是我自己亲儿子！”
许建国气急败坏，拿起杯子，一杯水直接泼他脸上。
顾钊没生气，舔了舔脸上的水，眼眸微眯，笑了笑，嘲讽道，“我父亲还当你是自己亲兄弟。”
“若说阴，谁阴得过许处长？”
许建国看着桌上被茶水泼湿的纸张，快速伸手，捏在一起，然后撕成碎片。
顾钊没抢夺，不急不缓开口，“无碍。这不过是其中一两页，其他的都被我保存得很好。字迹清晰，内容完整。”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做人留一手，备条后路走。”
“我只不过让自己多条路而已。”
“这条路挺长的，你撕不完。”
“……”镇定的态度，从容的语气，许建国听着犹如泰山压顶。
命运咽喉被狠狠扼死，他双眸猩红，完全喘不过气。
顾钊神情平静，深邃眼眸无任何波澜，再次开口，“现在时间下午两点四十分，三点，你若不去公安局自首，三点二十点这些资料会出现在公安局和检察局两个地方。”
“你有四十分钟时间考虑。”
“自然，你不要妄想找人来做我。因为，你没时间。”
顾钊说完，大步离开。
“狼崽子！”
“王八蛋！”
“忘恩负义的东西！”
许建国自昨日失控后，今日再次失控，狠狠将自己水杯扔在地上。
“顾钊，你回来！你别走！”
东西刚砸完，许建国立马冲出来，惊慌叫住顾钊。

办公室里，顾钊拢了拢自己衣裳，脸上表情极为平静。
许建国拿出一个毛巾，道，“刚许叔有些冲动，你自己擦擦。”
顾钊撩了一下自己因为被他泼水而弄得湿哒哒的衣服，道，“小事。”
而后看着许建国，眸底一丝温度，提醒道，“许叔，你只有十五分钟了！”
墙面上时钟滴答滴答响，许建国抬头看了一眼，心慌得一塌糊涂。
顾钊是真的油盐不进，又狠又无情。
连和他再次谈判的时间都不给。
“我可以去自首，但你要把那些资料还给我。”
许建国道。
顾钊深邃眼眸缓缓落在他脸庞，这个面容和善的男人，现在气势虽软了下去，可眼眸确实狰狞的。
能做到这个办公室的男人，怎么可能没点厉害手段？
怎么可能是个和善的人？
“你好像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本。”
顾钊不缓不慢的道。
那低沉清洌的声音，好似重重鼓声敲打在许建国心中，震得他心虚、心发软。
“但你若真是良心发现，这些东西，我会让他永远不见天日！”
“我顾钊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绝不食言。”
“只要你遵守诺言！”
顾钊继续道。
“你自己权衡一下。”
“我父亲的事，我会追究到底。你自首，或者你不自首，我都会还他清白！”
“但，你自首，还是我送你进去。对你们家来说，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许建国愣愣看着顾钊。
这臭小子又在威胁他！
他怎么这么黑？
心怎么这么狠？
可他更清楚，顾钊不是在和他商量。
他是个极为有主见的人，当年，他劝他不要去钢铁厂做临时工，他却说去就去。
他要回红旗公社的时候，他也一个劲儿挽留，他却说走就走，背上背包，左手抱顾瑶、右手抱顾钊，一个人走路到火车站。
他身上有股子让人胆寒的劲。
他要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
“顾钊，你非要这样？”
许建国双眼含着水珠地反问，“你非要把你许叔逼到这份上。”
顾钊眉头蹙了蹙，冷笑一声道，“眼泪若有用，我父母就不会死了！你直接害死我父母，我只是让你说真相。”
“如果你觉得这还委屈，那你大可不必和我谈！”
顾钊手一甩，态度坚决。
“我去，我去！”
许建国拦住顾钊。
“好！我要的，只是我父亲案子沉冤昭雪，仅此而已！”
顾钊给他承诺。
他手上是有掌管别人生死的资料。
但他更知道，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农民，无权无势，要和那么多有权势的人对抗，无疑是螳臂当车。
他现在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他有知冷知热的妻子，有可爱的弟弟妹妹。
不追穷寇，对自己来说，是最安全的。
“好！我知道了。”
许建国颓败抬头，再看顾钊的时候，他觉得眼前这个稚嫩的男娃，真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十五岁时候的他，就有那么多心眼。
以后的顾钊，他不敢想象。
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是真的老了。
连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都干不过了。
干不过，更不敢和他对抗干。
他若将这些资料拿出来，他整个圈子都会受到牵连，他之前努力的东西，会轰然坍塌。
他会定比诬陷人更重的刑罚。
那时候，张晓洁会被连累，许书杰会永无出头之日，许书婷更别说。
他若自己去自首。
那他只是因为嫉妒说错了一些话，会被处罚，会被判几年刑罚。
但他只是个人问题。
张晓洁的工作不会受影响，生活不成问题。
在部队的许书杰大概率会受到影响，但最大影响就是退伍，退伍后，他还能被分配工作，能生活下去。
许书婷和梅长平的事，不会受影响。
他还是那个知错能改的父亲。
“顾钊，如果，我说如果书杰受到我影响，退伍回来，他若遇到什么事，你能看到他以前和你也是好兄弟的份上，帮帮他吗？”
许建国态度有些卑微，“这件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是你逼我的。这事是我自己日夜不能寐，良心发现后做的决定。”
“你若守诺，我定不毁约。”
许建国连连点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去公安局。你要陪我去一起吗？”
“好。”
顾钊自然不拒绝。
许建国拿起自己外套，眼中皆是不舍、深深看了看自己办公室，而后走出了地质局。
走进公安局，许建国一五一十和公安局同志将自己以前断章取义的话招了出来。
将自己诬陷顾子谦的原因道了出来。
“他是组长，也是高级地质专员。当时局里在选拔干部，我琢磨着，只要将他干下去，我就能上。”
“然后我就鬼迷心窍，找人举报他，说他有危险发言，分裂祖国。”
“且找人一起证明。”
“顾组长被关起来，定罪很快下来，他喊冤，没抗住，然后死了。”
“这些年，我日日夜夜不能寐。夜夜梦见他晚上来索魂，我万分愧疚。决定来自首。”
顾钊申请重新调查案件后，许建国立马来投案自首，公安这边立马成立专案组，对案件进行重新调查。
“顾钊同志，案件调查需要一些时间，我们会尽快调查清楚。”
公安那边的同志和顾钊道。
顾钊点了点头。
调查速度很快，但他知道，翻案时间没这么快，可这和之前比起来，进展已经很快了。
舒宁知道许建国自动投案自首后，完全惊了。
“他有点小把柄在我手上。”
“相比之下，对他来说，坦白的道路更宽一些。”
“这是他权衡之后的选择。”
顾钊简单和舒宁解释。
舒宁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若大的小把柄，才会让许建国这么快妥协？
“他愿意说真话就好。”
舒宁松了一口气，他愿意开口，比她们找其他的证据更有力。
这边许建国刚被关押起来，许家就闹翻了天。

“顾子谦都死这么多年了，你爸怎么还去自首？”
“在红旗公社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张晓洁知道许建国被关起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抓着许书婷就是一顿质问。
许书婷脸唰地白了，立马尖声道，“我们能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就说你们从那破公社回来之后，就鬼鬼祟祟，大大小小都不正常。”
“这眼看着你要结婚了，你爸却搞这种事，他想干什么？想干什么！”
张晓洁一边骂一边哭，“他费了老大劲才坐上现在的位置！才涨了工资，才多了福利！他脑袋抽了，干这种蠢事！”
“顾钊昨日来，我就觉得来势汹汹！可我怎么都没想到他是为他父亲的案子来的！”
“你爸现在也算是有点地位的人，怎么可能应付不了他？所以我才问，你们是不是把柄在他们手上？”
难道顾钊和舒宁是拿她被糟蹋的事，威胁许建国？
许建国为了她的婚姻，放弃自己下半辈子的名和利？
许书婷顿时心乱如麻。
“你们肯定是有事瞒着我，是不是？”
张晓洁见许书婷这六神无主模样，立马肯定自己的猜测。
“书婷，你爸是我们家顶梁柱，我们家不能没他！他如果真被判刑，你妈工作可能保不住。你也分配不了工作。你哥在部队，也肯定会受牵连。”
“我们家就垮了，你知道吗？”
“到时候我们可能比农村的还要惨！农村还有工赚，我们家若都没工作，饭都没得吃！我们现在住的房子，也会被收回。”
张晓洁越说越严重，许书婷哇的一声哭出来。
“妈！我怀崽了！”
“……”这句话好似一个晴天霹雳一样砸在张晓洁脑袋上，“书婷，你在说什么？你怀崽？”
“你还没结婚！孩子哪里来的？”
张晓洁暴跳如雷，一个巴掌拍在许书婷脑袋上，气急败坏问，“谁的孩子？”
“顾钊的？”
“梅长平的？”
许书婷哭得难以自制，道，“不是，都不是！”
而后将自己在红旗镇遭遇的一切全部都说了出来。
张晓洁瞪大眼睛，道，“这么说来，是顾钊拿着你的事在威胁你爸？”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女儿！”
“你真是害死我们家了！”
许书婷愣愣看着张晓洁，心好似被千万把刀子扎进去，血淋淋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