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自己快忍不下去,想要跟王大友爹妈同归于尽时她都要咒骂许纯,心说许纯若是听话点没有跑,自己和她弟也不至于天天担惊受怕。
但“罪魁祸首”就是一直没有踪影。
时间久了,她大概清楚许纯不可能乖乖回来,更不可能听她的话为这个家牺牲。
李玉芬找不到人,还得打工养儿子。
既没那么多时间精力跟王大友耗,也没空到榕城找人。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许纯到了榕城肯定要找她二姑。
但凭她跟许慧英的关系,许慧英绝对不可能告诉自己。
没办法,只能把女儿的事放下。
跑去联系许纯大姑和大伯,分别向两家借钱换了房子。
别看几家人都跟许慧英一家关系不好,他们彼此之间却处得不错。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都欠许慧英啊。
看到许慧英他们就不由得心虚,觉得自己矮了一头,所以拼命找许慧英的毛病,彷佛只要许慧英“不好”,当年使进手段推15岁妹妹下乡这事就显得不那么亏心。
甚至觉得许慧英能在那个年代考上大学,留在榕城定居,还多亏了他们让她下乡呢。毕竟前几年渝市还不是直辖市,各方面都比不得省会榕城。
对李玉芬好的理由就更简单了。
想证明不是他们排挤弟弟妹妹,是许慧英太轴,是许慧英不会做人。看,他们对会做人的许宣平就很好,人死了还帮着照顾弟媳妇和侄子。
所以当李玉芬哭哭啼啼要换房子,口口声声扯许宣平时,许通民兄妹俩就算再不乐意还是各自凑了几千。
很讽刺对不对?
在许慧英看不到听不到的情况下,许慧宜和许通民依然在默契的“孤立”她。
这种“孤立”让李玉芬得了好处。
李玉芬每次想到这一茬,都庆幸自己男人跟大哥大姐关系还不错,更加庆幸自己厚着脸皮借钱搬了家。
因为她刚搬走半年,这栋楼就出了大事。
老邻居说王大友爹妈犯事了。
王大妈那个缺德鬼,装瘸腿老太太,利用别人的好心骗了两个女学生回家,把人家给药倒了,非得让人给她生孙子……
还好其中一个姑娘机敏,逮着机会从窗缝儿丢了线索出去。
她运气也好,撕成条的衬衫布头刚好被人捡到,看到了上面的血字报了警,这才把人救出来。
老王夫妻俩被抓时,另一个姑娘已经怀上了。
这事闹得特别大,渝市晚报还发起过一个话题:老弱妇孺求救,帮还是不帮?
辨来辨去,两个可怜姑娘不幸的被拖进舆论漩涡。
毕竟失踪一个多月,周边亲朋好友、同学都知道,报纸一出,认识她们的很容易就联想到了。
王大友爹娘两个被判刑。
可判刑了又如何,那两个姑娘受到的伤害已经存在了,余生可能都要笼罩在被囚禁的阴影里。明明是受害者,却被流言蜚语压得喘不过气。
没过多久,就听说两家人都搬到外地去了。
李玉芬得知后惊出一身汗。
如果许纯也被要求跟王大友他爹那个老王八生孩子,万一事情传出来她和儿子还怎么见人?
儿子在学校肯定要被嘲笑。
这时候她又开始庆幸逆女逃了,才心安理得假借生病给小姑子打电话,打算跟许纯缓和母女关系。
原以为许纯愿意回家看她,就表示她忘了自己让她给王大友守寡的事。
没想到这妮子嘴上不提,心里还记恨着呢。
结婚不提前跟自己通气,肯定是把人带去见她二姑了。
没良心!
早知道她长大这样对亲妈,当初就该把她扔尿桶里淹死算了。
自己可是她亲妈啊,对她不好几天就能掩盖前面十多年的好啊?
没准是二姑子心坏,天天在许纯面前说自己的不是,把许纯笼络过去,让她越来越仇视自己。
想到这儿,李玉芬立马决定这顿饭她得去。
不仅自己要去,还得叫上大哥大姐一块,到时候看许纯让自己坐主桌还是让她二姑坐。
她倒要看看许慧英脸皮是不是那么厚,好不好意思坐主位!
许纯通知亲妈前就担心大伯大姑两家人也跟着来。
是以很犹豫,还是许慧英安慰她没关系。
“二姑,万一他们找事呢?”
许慧英表情未变:“找事就跟他们吵啊,反正也没外人,只是可能会让你在婆家人面前丢脸。”
许慧英才不在乎跟他们见面呢。
自家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她和老丛工作稳定,女儿女婿孝顺,又有两个可爱的小外孙,早把他们甩得远远的了。
他们若是客客气气来吃饭,她呢,也客客气气打个招呼。
若是存了找茬的心思,她也不怕。
“他们知道我跟亲妈那边关系不好,无所谓的。”
确定跟封浩结婚那天,许纯就把自己的事都跟对方说了。
连房子也说了。
倒不是炫耀或是爱到掏心掏肺不想留秘密。
而是打算请客那天让二姑两口子坐主位,怕婆家那边不清楚到时候表情不对,让二姑他们不舒服,这才提前跟封浩提了姑姑一家对自己的再造之恩。
封浩知道这一段后,自是十分心疼,也对许慧英夫妻俩感激不已。
他家里人都很通情达理。
听了非常心疼许纯一个小姑娘走到今天,对许纯想让许慧英和丛智渊上座的打算没有任何意见。
排除情感上的怜惜,功利的角度来看,跟出手就送房子的表姐一家走近些总比跟重男轻女到骨子里的亲妈走得近强。
许纯请客在九月十五号。
定了平安二街街道口的刘老汉火锅。
除了封浩一家,丛琦一家,许纯亲妈亲弟,许慧宜和许通民两家以外,便是封浩的几个好兄弟。
许纯则没有亲近到能被邀请参加新婚酒席的朋友。
这么点人两个包厢,共四桌就足够容纳了。
丛琦一家跟新郎家人在一个包厢,许慧宜三家在隔壁。
封浩家里人都很朴实,看得出来家庭很普通,但在敬酒改口时,公婆、哥哥姐姐给许纯的红包却不薄。
作为被安排在和婆家人一个包厢的“娘家人”,丛智渊和许慧英也给封浩包了大红包。
这边其乐融融,开开心心。
隔壁包厢个顶个的脸黑。
“玉芬,你这个亲妈当得憋屈哦,闺女结婚坐不到主席就算了,男方家里都没怎么跟你打招呼,我看你这个女儿是白养了。”
“我早就说不来吃酒,你们偏要来,现在好嘛,冷板凳坐得安不安逸?”
许通民怒声,用力丢下筷子。
站起身,气势汹汹想到隔壁质问许纯。
还是许慧宜眼疾手快把他给拽住了。
“哥,你现在过去有什么用,先吃饭,我就不信许纯和侄女婿真的不过来走一趟。”
“对啊,爸,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你现在过去肯定要被二姑撅回来,到时候才丢人,要吵也得在私底下吵嘛。”
几个老的气得脸色胀红,觉得面子都被扫到地上。
小一辈儿就很无所谓了。
只要不涉及到自家好处,他们不爱掺和长辈之间的龃龉。
若是争论爷爷/外公丧葬费,奶奶/外婆的养老费,一家老小齐上阵,对着许慧英一家三口开炮就是政治正确。
不过话又说过来,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换了现在,他们肯定不那样干。
二姑一家四口开两辆车,丛琦又当过明星,明星多赚钱啊,人家手头宽裕得很咧。
许纯上次回老家,身边不还跟着保镖吗?
这么富的亲戚,脑壳打铁了才上赶着得罪。
可惜自家跟人关系不好,否则……
不仅小一辈儿这么想,许慧宜和许通民未必没想借着许纯结婚,跟许慧英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
否则凭区别对待如此明显的座位安排,以他们过去跋扈专横的性子早冲到隔壁一通臭骂了。
许通民若执意闹,许慧宜真能拽得住?
一个递了台阶另一个赶紧下罢了。
许纯和封浩在隔壁敬完酒,改了口,这才端着酒到许家这边。
没有女方闺蜜陪着,就由男方的好哥们拎着酒瓶跟在后面。
三人一进包厢,许通民大伯架子顿时摆上了。
“还知道过来?!”
“许纯,你是我们许家的闺女,你亲妈在这里,你却安排姑姑姑父坐隔壁,你不孝啊。”
“大伯,我没请你们,不过你们既然来了我也很欢迎,至于我孝不孝顺就不劳你操心了。”
“许纯,怎么说呢?”许慧宜皱眉,“我们是长辈,教你还教错了?”
“哈哈哈,长辈!”
许纯笑容嘲讽:“大姑,我来榕城投奔二姑前我先找了你,哭着跟你说我妈逼我嫁给死人,当时你怎么说的?你说,那是吓唬我的,我妈不会那样做。我只想找你借五十块路费,结果你答应得好好的,扭头给我妈通风报信。”
被带回家当天,李玉芬拿衣架狠狠抽了她一顿。
许慧宜也记起这件事了,表情讪讪,显得尴尬无比。
“……那你妈跟我说没这事,是你被训了后撒谎闹别扭,我信她了啊。”
“这些事情过去好多年,我已经走出来了,我不想跟你们翻旧账。但我跟我妈的事她最清楚,我通知她来参加请客酒,只是因为她生了我,等她老了我也会按照法律要求给她养老。”
许通民一听这话,猛然有种二妹控诉他们时的错觉。
大抵是常年盘踞在心底的阴影。
于是恼羞成怒,斥责道:“不认亲妈,以为出个养老费就行,这也是你二姑教的?”
“许通民,我在隔壁好好吃饭,你也能骂到我头上?”
包厢门没关,许通民声音雄浑洪亮,隔壁听得一清二楚。
听见一大家子开始围攻许纯,用的还是“孝不孝”那套。
如同许通民心虚幻视一般,许慧英也幻视当年为了点丧葬费老的小的齐刷刷职责她不孝,该多出钱的场景。
当即跑隔壁来跟他撕巴开了:“你除了孝不孝,还会说什么?这么孝顺怎么不舍得给爸买副好棺材,还得找我拿大头?”
许慧英很多年前就想跟他们吵了。
无奈每次都势单力薄,许家三房对他们一家三口,一吵妈就哎哟哎哟说被她气病,许慧英很憋屈。
电话里倒是骂过几次,可电话骂哪有当着面骂舒坦?
“许通民,许慧宜,我恶心你们好多年了。”
“除了道德绑架你们还会什么?哦,还会慷他人之慨,还会先下手为强!”
“恶心我们?不就是下乡嘛?下乡怎么了,不下乡你能认识你老公,你能考大学,你能当老师?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你恨多少年了许慧英?你心眼子就那么点大吗?”
许慧宜在妹妹面前向来理直气壮。
可许慧英耿耿于怀的正是他们的理直气壮。
这些年虽然早就看开了,也没把他们再当一家人,但真的面对面时她还是想为15岁的自己要一句对不起。
大概只有他们道歉这一段才能真正过去。
“对,我心眼子就那么点大,你敢当着你女儿你外孙的面说你没有对不起我过吗?”
许慧宜噎住。
此时丛智渊、丛琦和暨和北也过来了。
丛琦上前,心疼的环住妈妈肩膀,明白她心里还是有这个结在。
或许所有被亲人伤害过的人都这样——
哪怕平时再是不在乎,哪怕时间过得再久,最深处的伤疤其实一直都在。
但当事人站在自己面前,当自己有足够底气去讨回公道时就会忍不住翻旧账,会执拗的想要听到对方的道歉,哪怕她的“对不起”只是走过场。
“做错事的人,不该说声对不起吗?我妈在你们伤害她之前,她没对不起你们吧?”
丛智渊也上前握着妻子的手,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
“许慧宜,许通民,你们的确欠慧英一个道歉。”
许慧英最终得到了那句“对不起”。
她不知道许慧宜和许通民到底是真心觉得自己错了,还是碍于几家人越来越大的差距不得不道歉。
但得到这句“对不起”后,整个人确实豁然开朗。
在对方道歉前,许慧英知道自己介意,却不知道会介意到这个地步。
这句道歉彷佛是一道开关,有了后心里那些陈年垃圾顿时被清扫一空,身体似乎都变得轻盈了。
不过心绪还是挺复杂的。
左右敬酒流程已经走完,许慧英不想再跟徐家人打交道,就算对方道歉他们还是没有跟许通民、许慧宜和好走动的意思。多看一眼她都嫌弃。
一家六口便告辞回家。
她态度表现得那样明显,一家人当然是同进退的。
丛琦和暨和北也没跟其他人打招呼,更没教两个孩子喊人。
许家两房加许慧宜一家见状,知道这门富贵亲戚是沾不上的,心里都不舒坦。
可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摁着人说不介意过去的仇怨,恢复往来。
许慧宜面上火辣辣,刚才的道歉就好像剥了她一层皮,让她浑身不自在。
但既然已经道歉了,能缓和还是缓和的好。
“慧英,妈最近两年身体不好,你有空还是多回去看看她吧。”
许慧英转身时,许慧宜突然说。
许慧英想也不想就道:“养老费我会继续给,看她就不必了。等她去世那天我会回去。”
“……你,你怎么能咒妈死呢?”
“生老病死是寻常事,她快八十就算这时候死了也是喜丧。”
“你还是记恨我们,我们都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大家跟之前一样不来往就好。”
“……”
回去途中丛琦特地把暨和北赶到另一辆车。
她开车,让许慧英和她一辆。
“妈,我以为你会跟大姨他们恢复表面和平呢?”
许慧英面上带着淡淡的笑。
眼神却有些怅然:“我和你爸都多大岁数了,有什么必要做那么多表面功夫?咱们家最需要亲戚帮衬的那些年都过去了,现在搞表面和平反倒是给你和小暨找事。”
她大哥大姐那种作派,养出的孩子说句平庸都是好的。
一个个特别唯利是图,老大老二经常说她不孝,他们那些孩子对他们又孝顺到哪儿去呢?
到时候仗着两家仇怨说开了,跑来找女儿女婿帮忙,帮不帮都膈应死人。
许慧英多么通透的人,怎么可能给亲闺女亲女婿制造麻烦?
何况,她是真的不缺那些人的亲情。其他人割舍不下兄弟姐妹那是因为很要好过,有许多美好的记忆。而她跟他们的记忆大都跟美好无关。
就连十五岁前,许慧英也不记得哥哥姐姐特别护过她。
因为她从小就表现得很会念书的样子,大哥大姐并不喜欢她总被邻居夸奖。可能说已经成年的他们嫉妒半大孩子显得很奇怪,但事实就是这样。
他们跟自己不亲确实有“嫉妒”的因素,虽然他们不会承认。
十多岁的她不会讨好人,没有女儿满嘴甜蜜话的本事,所以兄妹间关系向来冷淡。
对他们实在产生不了怀念的感情。
她说话时,丛琦小眼神就偷偷瞄她,隔一会儿又瞄一眼。
待确认许慧英确实没特别伤心,丛琦松了口气,笑笑道:“听到大姨和舅舅道歉,是不是很开心?”
“开心什么,就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你特地叫我坐这边是怕妈心里还难受,想要安慰两句?”
“嘿嘿,人家是你最贴心的幺儿嘛。”
“三十岁了,还人家人家,当你自己还是小孩呢?”
“三十岁怎么了,就算六十岁也是你幺儿啊,我心态年轻嘛。”
“那幺儿,你安慰人的本事不行,太生硬了,被你安慰还不如让你爸来安慰。”
丛琦:“……”
不带这样的啊。
“那我先安慰你一轮,回家再让爸安慰你,双重安慰,开心加倍!”
许纯结婚后没住浣花溪,她跟着封浩搬到对方的小房子去了。
他俩都开始上班,除了过节时回来窜门聚餐,平日丛琦很少见到他们。
不过大家都这样,结婚后拥有了小家庭,忙工作,忙孩子,一到休息恨不得在床上瘫一整天。哪有空像未婚时那样隔三岔五邀朋友蹦迪唱K呢?
这几年,丛琦跟玩得好的朋友一年见面的次数其实不超过一只手。
顶多对方生日时打打电话,邮寄一份礼物。再就是过年那段时间老同学们找个茶馆聚一聚。
当生活还算愉快时,时间是溜得最快的东西了。
许纯请客两周后,丛琦叫上助理带着胚版去了海市叫梅沙试胚。
对定制来说,试胚非常重要,一般要经过2~3次。不断调整细节和尺寸才能让裙型完美贴合新娘身材,梅沙又提了不少修改意见,她想将领口开得更大一点更性感,原本趋向保守的款式更改了露背的尺度。
等到基础型出来,丛琦又跑了一趟海市。
这几个月她出差时间增多,还好小孩儿如今沉浸在大型实景办家家酒里,每天超忙。
而丛琦出差时间又特意跟暨和北错开,反正家里至少保证爸爸妈妈有一个在,次数多了,小哥俩就习惯了。
对丛琦“出差”适应良好。
梅沙的婚礼定在圣诞节前后,婚纱在十二月初就做好了。
没想到梅沙又通知她最近瘦了几斤,腰细了一点,丛琦又连夜调整尺寸。
她十分期待忙了小半年的作品穿在梅沙身上是什么效果。
结果突然被告知婚礼提前半个月。
婚礼当天她更是无暇顾及这件自个儿无比满意的作品,因为新郎换人了,换的还是熟人。
——梅沙的未婚夫从永爱集团的二公子换成了堂妹的未婚夫王奉松。
丛琦看到王峰松西装笔挺,佩戴着白兰胸花出现时,下巴都要惊掉了。
“……什,什么情况?”
双双摆出司马脸的新郎新娘,还真是难得一见。
丛琦瞠目结舌。
“酒后乱性。”
暨和北侧首,凑到老婆耳畔轻声道。
本就瞪得老大的眼珠子睁得更大了。
丛琦嘴角抽了抽,小眼神略有些鄙视:“啊?他们?”
这年头谁还信酒后乱性啊?
真醉了那儿就没反应了,能乱成功的绝对是有预谋的。
“不是他俩,是永爱老总的二公子搞单身告别仪式,结果喝高了跟王奉松前未婚妻睡到了一块,还被两家人逮了个正着,不巧,女方怀上了。”
否则顶多解除婚约,不会变成交换对象。
说到这儿,暨和北表情快绷不住,居然笑了。
丛琦一脸莫名:“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王奉松说,永爱避孕套质量不行,自家二公子用自家产品居然还能让人怀孕,让咱们别用。”
“……”
“他什么时候说的?”
“前几天。”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新郎换人,却不告诉我,过分。”
“告诉你就不惊喜了,你不是说看八卦最要紧的是那种突然撞破的刺激吗?”
“……”好吧,确实是自己说的。
丛琦摸摸鼻尖,选择跳过这一茬:“……王奉松居然不生气?”
头顶绿油油都能放羊群了,竟还有心思调侃别人家产品质量。
“他生什么气,商业联姻感情本就不深。”
“不过这事确实有点丢脸,毕竟两家都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谁跟谁是一对他们圈子早就传遍了,忽然人选交换就算人家不当面问,背后也少不得嘀咕,你看王奉松今天笑得多僵。”
丛琦顺势又瞥向新郎新娘,确实笑得很僵,两人都像戴了面具。
“其实他俩都挺惨的。嗐,这种大家族也不好,结婚跟配……”种似的。
话太粗俗。
丛琦说一半又咽了回去:“估计又得成一对怨偶。”
暨和北却笑妻子天真:“你以为跟前面那个就不怨偶了?跟谁都是怨,跟王奉松好歹还熟,老婆你仔细看,那两人故意演呢。”
“啊?!”
“梅沙想要当梅家的当家人,他们家其实更看重跟王家联姻,至于永爱嘛,有合作但不深入。而且梅家主要做文化传媒,计生用品对他们的帮助非常小。如今阴差阳错跟王奉松结婚的人换成她,你猜她心里乐不乐?何况这两人还当过几年同学,说不得一拍即合呢。”
对于一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暨和北都会跟丛琦讲。
有的她感兴趣,有的不感兴趣,但多了解总归不是坏事,免得太单纯一不留神就被人当枪使。
“如果想得再奔放点,还能猜是不是梅沙有意为之。”
反正她对经营家庭不感兴趣,又急于压倒梅骏梅毅,还真有可能设局换亲。
因为她知道王奉松对梅宝没感情,王奉松也不会要求妻子对家庭如何,两人正好各取所需。
这场婚礼变动这么大,暨和北敢肯定这两人都松了口气。
“不会吧——”
两人偷偷咬耳朵,丛琦听完大呼套路真深。
他俩聊得来劲儿,压根没想到梅沙安排了自己团队的记者拍摄婚礼过程。
上回成舒结婚,到场的媒体都是跟星空交好的,郦慧心又特意打过招呼,这才没有记者把丛琦一家的照片发出去,连丛琦是星空老板的稿子都没写过。
当天参加婚礼的宾客们看记者提都没提,便知道星空那边打算低调处理,猜不希望别人打搅丛琦的生活,也识趣的没把对方的身份曝露出去。
毕竟说了不仅没好处,还可能得罪整个星空,得不偿失嘛。
但梅沙的团队没管这个。
她本就打算借婚礼宣告自己即将成为梅花集团副总,再公布跟星空影视合作即将成立院线。她想,在商言商,利益最大化丛琦夫妻俩也会认可。
于是第二天,各地电视台娱乐节目都报道了这场盛大的婚礼。
作为星空影视的真老板,丛琦占据了很大篇幅,梅沙为了彰显自己和星空传媒的合作很牢固,花了大篇幅夸赞丛琦给她设计的婚纱……
效果也很显著。
海市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如此推崇丛琦的设计,呈现出来的婚纱栩栩余生的刺绣加搭配得宜的珍珠婚纱,大方优雅,合身的剪裁和面料选取衬得梅沙高贵典雅,美丽动人。又的确足够让人心动,配得上她的推崇。
丛琦再次名声大噪。
这次出镜两秒,竟比当时电视上直播比赛时掀起的风浪大多了。
想想也很好理解。
演艺圈、时尚圈拜高踩低是特性,在这里人跟人的差别会被无限放大。当然,别的行业也有,但会稍微体面些,明面上还是不会把这种势利展现得那么淋漓尽致。
譬如丛琦在兄弟杯拿奖时,他们顶多觉得退圈后的丛琦不算混得太差,但不会有人因为喜欢她的风格而特意找她设计礼服,因为“名声”没打出去,不够有格调!
但一个同圈的媒体人夸奖过后似乎就给丛琦盖了戳,大家立刻产生了一个印象:人家真正的千金小姐都说不错,那咱们穿她的衣服,不就既有话题又有面子吗?
万一借做衣服为由还能搭上星空这条线呢?
总之就是好处颇多。
因此,跟风找丛琦约定制的人一时间数不胜数,其中不乏正当红的艺人,丛琦酌情接了两位的订单。
就在大家以为她要趁机大力营销自己的品牌时,她又消失了。
而因为婚礼现场特意剪辑了丛琦,顺便带了暨和北,尽管两人的镜头只有两秒,但两秒足够人看清他了。
京市某小区。
“爸!”
“爸!!!”
“我好像在电视上看到了那谁。”
“谁啊?”
中年男人专心致志写着书法,不甚在意回答女儿的话。
鞠怜蕾脱口就道:“就是你以前的儿子啊。”
鞠和平手一歪,落笔出错,好好的“安”字直接毁了。
他皱了下眉:“电视上?”
“对,海市某个富家女的婚礼上,镜头刚好扫到他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鞠和平沉默片刻。
“那看来他发展得不错。”
淡淡说完,他冷静换了张宣纸重新练字。
“爸,你不想见见他吗?”鞠怜蕾问。
鞠和平抬头,锐利的眼神透过眼镜直射入继女眼底:“有什么直说。”
鞠怜蕾肩膀缩了缩。
小心翼翼道:“……爸,鸿云已经走了,我觉得您可以先把那谁认回来,不然,咱们家的东西就全变成堂哥他们的了。”
鞠和平又看了鞠怜蕾一眼,不置可否。
鞠怜蕾很着急。
若她是鞠和平亲生的,才不想家里添人跟自己抢家产呢。
可偏偏她不是,亲弟弟两年前又因飙车出车祸死了。
如今爸妈快六十,也不可能再生一个,若是自家没孩子,到时候不仅分不到更多的遗产,连爸手里那一份都得平均分配给大伯三叔家的孩子。
这就是鞠家的规矩。
“爸——”
“您到底怎么想的啊?就不想有儿子养老送终吗?”
鞠和平当然明白继女想说什么,想到榕城就不免想起暨娴那个泼妇。
自从他与暨娴离婚,两人就再也没联系过。
只在儿子十二岁被接来家里住的那阵子,从他嘴里得知暨娴嫁给了一名军人。这么多年没特意关注前妻和前头孩子的消息,鞠和平根本不知道暨娴已死,更不知道暨和北很长一段时间不在榕城。
可以说,他对暨娴没感情,对暨和北自然也没有。
又因为再娶的妻子是年少时求而不得的女人,两人婚后很快有了鞠鸿云,鞠和平几乎想不起自己还有个大儿子。
对他来说,他的儿子只有鞠鸿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