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慕灼华发簪不小心摔碎了,柔嘉公主也没有多问,便取了一根自己的白玉簪赠给她,让蔓儿帮慕灼华重新梳好发髻。
“今日皇叔竟会做出这般举动,真是匪夷所思。”柔嘉公主坐在一旁,看着蔓儿给慕灼华梳头。“不过,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别看他平日里待人温和,不怎么动怒发火,其实极有主见,他认定的事,旁人极难劝退他。”
慕灼华微微笑道:“王爷非寻常之人。”
“当年父皇担心他上战场有危险,他也是执意去了,谁也拦不了。”柔嘉公主轻轻一叹,“难得孙姑娘对皇叔痴心一片,不过皇叔既然愿意陪她去花园走走,此事应该还有些转机吧。”
慕灼华整理完毕,与柔嘉公主说笑了一会儿才走出内室。园子里人已经散去了,慕灼华这才知道刘琛也已经回宫,别苑里只剩自己一人了。
“陛下似乎发了火,闷闷不乐地离开了。”那下人回报说,“大长公主有些倦了,便先回了内室休息,让贵女们自行散去,又让议政王殿下送孙家小姐回府。”
柔嘉公主微微诧异:“皇叔送孙家小姐回去的?”
下人恭敬道:“是的,孙家小姐是乘着自家马车来的,由议政王府的护卫护送回去了。”
柔嘉公主笑道:“想不到皇叔也有这份怜香惜玉的心,看来这桩好事是能成了。”
慕灼华站在一旁微微笑着。
“天色不早了,我派车马送你回去吧。”柔嘉公主转头对慕灼华说道。
自从上次慕灼华出了事,柔嘉公主对此便更加上心了。
“多谢公主,我已让家里人来接了。”慕灼华微笑着拜别。
柔嘉公主闻言也不再坚持,让蔓儿把慕灼华送到门口,见郭巨力赶了马车来接她,这才放心地回去复命。
柔嘉公主正给镇国公主捏着肩膀,笑问道:“方才听说陛下发火了,是谁惹了他生气?”
镇国公主冷哼一声道:“和他皇叔置气呢,让他和贵女们相看,他倒好,躲起来不见人,被他皇叔说了两句,这便生气了。”
“他如今贵为天子,自然不愿意被人说教了。”柔嘉公主笑道,“不过皇叔也是,他极少对陛下说重话的。”
“是陛下任性了。”镇国公主叹了口气,“他如今是国君,怎能还由着自己的性子,国君没有子嗣,江山便难以安稳。太后一心要他娶世家贵女,我倒没有这心思,只要他喜欢,无论是怎样出身的女子,我都为他做主。”
镇国公主虽然出身高贵,却从未有门第之间,甚至当年与武林盟主傅青凤结缘,还是她主动在先。柔嘉公主的生母只是一个地位卑下的婢女,当年昭明帝还只是太子,喜欢这个婢女,与她生下了长女,但她的身份无法成为王妃,周太后做主让昭明帝迎娶了一位周家非嫡系出身的正妃,从而得到周家的支持。
镇国公主生性直率豪爽,也是不喜欢定京这些风气,这才居于江南不回朝。她握住柔嘉公主的手温声道:“皎皎,你三岁半就来到姑祖身边了,姑祖待你就如同亲生骨肉那样疼惜,只盼你能遇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让他代替姑祖照顾你一世。你若是有了意中人,只管说出来,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姑祖都能为你定下来。”
柔嘉公主心中感动,缓缓跪在镇国公主身前,轻轻将脑袋置于她膝上,就如同儿时那样依赖她。“皇姑祖,皎皎不想嫁人,只想陪您一辈子。”
“姑祖若是走了,你可怎么办啊……”镇国公主爱怜地抚摸她的脑袋。
她记得那时昭明帝还是太子,迎娶周家的一个女儿为太子妃,婚宴办得极其隆重,她身为姑姑,自然也是要来的。那日定京一片喜气洋洋,刘俱却避开了所有人,将一个面目如画的女娃娃抱在怀里,来到她面前。
镇国公主膝下只有一子一孙,一直想要个女儿或者孙女,却始终未能如愿。看到皎皎的第一眼她便喜欢上了这个漂亮乖巧的娃娃,她从刘俱手中接过了这个娃娃,她伸出胖胖的小手抱着她的脖子,一点也不怕,乌黑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许久才奶声奶气喊了一声“皇姑祖”。
她的心当时便化了。
之后她才知道,这个孩子的生母刚刚病逝了,而自己的生父又要迎娶另一位贵女为太子妃,在这个府里,她的存在便格外的艰难和尴尬。
不等刘俱开口,她便先说了:“我带她回桃源山庄吧。”
刘俱眼中流露出感激的神色,依依不舍地松开了牵着女儿的手。
皎皎刚到她身边时总是睡不好,半夜经常做噩梦惊醒,哭着要找娘,她心疼她没了母亲,又失去了父亲,便夜夜陪着她入睡,直到这个小姑娘渐渐长大,眼里和心里都只剩下她的皇姑祖,她不再怕黑爱哭了,却还是经常一个人偷偷发呆。
但在镇国公主眼里,她始终还是那个小小的,需要人照顾的小姑娘。四年前她回了定京,不知怎地就被周太后和昭明帝做主,指给了薛笑棠为妻。她还不知道薛笑棠是个什么样的人,便又听说薛笑棠战死沙场了,她当眼珠子一样疼的小公主莫名其妙地嫁了人,又莫名其妙地成了寡妇。当时她气坏了,险些提着诛邪剑就进宫了,是青凤拦住了她。
青凤说,不是所有的公主,都能如她这般幸运。
镇国公主沉默良久,唯有发出心疼的一叹。
被疼爱,是公主的幸运,被牺牲,是公主的宿命。
这一回进京,她不只是为了去皇陵祭拜,也是为了操持皎皎的婚事,守节三年已过,宫里怕是又要催着她成婚了,她不能由着旁人再去摆布她的婚姻了。
马车走出了皇家别苑的范围,议政王府的车队忽地停了下来。
刘衍策马走到了孙家的马车旁停了下来,孙纭纭抬手掀起了帘子,露出含羞带笑的俏脸,一双眉目盈盈望着刘衍,疑惑地看向前来的刘衍。
“王爷?”
刘衍道:“本王有要事需要离开,侍卫会护送孙姑娘回府。”
孙纭纭笑容一僵,贝齿轻咬下唇,重新挤出了一抹微笑:“王爷是要回别苑吗?”
刘衍眉头一皱,面色淡漠,近乎无情。
孙纭纭的手落在自己膝上,紧紧攥着衣裳,面上却依旧是温软的微笑。
“王爷是回去找她吗?”
刘衍的眼中倏然闪过一丝锐意,让孙纭纭不自觉一颤,一种恐惧漫上心头。但世家的教养没有让她露出怯色,她目光缱绻望着这个自己暗自喜欢了七年的男人,忍着心口的绞痛微笑道:“王爷在别苑中说,不能与我成婚,是因为心有所属,我原以为王爷是骗我,没想到竟是真的。”
刘衍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孙纭纭,他也以为自己是个有耐心的人,但此刻他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快用尽了。
“王爷不知道,女子对自己喜欢的人,心思总是更敏感一些的。”孙纭纭苦涩一笑。
在花园里,看到刘衍看着慕灼华的目光,她心中忽然间就明白了。他愿意陪着她在花园里独处,她以为他是愿意和她在一起的,断箫只是个意外。那时她走在他身后,踩着他修长的影子,心中满满都是甜蜜,可结果,他只是为了顾全她的颜面,私下里拒绝她罢了。
——王爷是不愿意与孙家联姻吗?
——本王心有所属,不愿耽误孙姑娘大好年华。
——纭纭心悦王爷多年……
刘衍背对着她看着树梢上初绽的梅花,轻轻打断了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告白。
——孙姑娘,不是所有的种子都能发芽……也不是所有的花开都能结果。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低头黯然一笑道——喜欢是自己的事,旁人不欠你什么。
他的话如尖刀扎在她心上,痛得眼泪落了下来。
她追着他离去的背影,却不期然撞见了那一幕。
听到刘衍说话的语气,还有他的眼神,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也是喜欢了一个得不到的人啊……
孙纭纭缓缓勾起一抹笑容:“既然如此,那王爷便先走吧。”
刘衍见她不再纠缠,脸色便好了一些,再无二话,转身便策马离去。
孙纭纭看着男人的背影,放下了车帘,敛去了所有笑容。
“小姐,王爷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吗?”丫鬟知道她对定王的心,此刻分外担忧她的心情。
孙纭纭却忽地笑了起来:“没关系,那个人与他,有缘无分。”
“但王爷心里喜欢她啊。”丫鬟不解她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孙纭纭扶着窗棂笑道:“那多好啊,我终于知道,王爷喜欢什么样的了……”
刘衍独自一人策马回到了别苑,一打听才知道慕灼华已经上了自家的马车回去了,来接她的是个小姑娘。他闻言便知道是郭巨力来接她,可他回忆来时的路,却并未见到郭巨力的身影。
刘衍心中急切地想见到慕灼华,立刻便策马调转了方向,往着慕灼华回家的路上一路寻找。
刘衍策马疾行,一路上留意着路上的马车,经过一家酒楼时却听到了耳熟的声音。
“我家小姐明明进了你们酒楼,怎么会不见了,你们这是黑店,我要报官!”
刘衍闻言一惊,立刻拉住了缰绳,翻身从马上跃下,往酒楼内奔去。
酒楼内,郭巨力正与店家争执着,她人虽然小,力气却极大,三个大男人都拉不住她一个。小姑娘此刻又气又急,满脸通红,脸上还挂着泪花。
刘衍到来,一脚踢飞了拉着她的一个店小二,抓住了郭巨力的肩膀沉声问道:“你刚才说灼华不见了,到底怎么回事?”
郭巨力定睛一看,见是刘衍顿时大喜,如抓住了救命浮萍似的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带着哭腔喊道:“小姐跟八小姐进了这家酒楼,人就不见了!”
“八小姐?”刘衍一怔。
凤味轩的包厢里,慕明华与慕灼华相对而坐,时隔一年,却恍如隔世。本是慕明华心心念念的姻缘,却因为一场雨而被慕灼华抢走,本是慕灼华该嫁给庄县令为妾,却因为她的逃婚,最终又落到了她身上。这一年来她不时会想起慕灼华怎么样了,自己这个七姐姐城府极深,善于伪装,又有一个力大如牛的丫鬟跟着,应该还好好在外面活着吧。
没想到进京的第一日,她看到了慕灼华,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奇妙。
这回进京,她是跟着庄县令来的。庄县令奉命进京参加外官考绩,据他说他早已打点好,这回考绩必然能得个甲等,升迁江陵知府。因此他进京的时候便拖家带口都带上了,这来了就不再回淮州去了。
慕明华是他还宠着的小妾,自然是跟在她身边的,他也给了她最好的排面。
慕灼华打量着慕明华的装扮,她手腕上戴着一对价值不菲的白玉手镯,一副红宝石头面,衣裳是最新最贵的缎子,她的八妹妹长相中等,却极爱打扮,只是她的生母出身也是普通,在慕家妻妾里不得宠,因此慕明华很难抢到好东西。慕灼华与慕明华住在一个屋子里,她知道慕明华是个有些虚荣,却不太坏的小姑娘,知道庄县令有意纳妾后,她便极其用心地捯饬自己,只盼能叫庄县令看上。庄县令虽然大了她近二十岁,风评也不佳,但庄县令有钱,家中有两个妾侍和一个正妻,正妻虽在,却多病缠身,她见过一回,不是长命相,她算计着自己嫁过去熬上几年,正妻死了,她便有机会抬正,却没想到,庄县令看中了慕灼华。
那日慕明华打听到了庄县令要去上香,她故意带上了慕灼华给自己壮胆,也是有意用她的木讷蠢笨衬托自己的美貌。她精心打扮了自己,磨着慕灼华外出,却不想一场大雨让她的计划毁于一旦。直到那日,她才知道家人眼中貌不惊人憨直木讷的慕灼华,竟一直化妆掩饰自己的美貌,大雨洗去了她的伪装,不施脂粉的容颜清丽无双,却又透着一股天真妩媚。她才知道,自己的七姐姐,才是慕家心机最深的那个人啊……
慕明华给慕灼华倒了杯酒,柔柔浅笑:“七姐姐,想不到你竟来了定京,这一年来过得可好?”
她心里有些奇怪为什么慕灼华穿着男装,但见她身上没戴什么珠翠宝石,料想她一个女子孤身在外过得并不太好。
慕灼华没有喝酒,笑着回道:“托八妹妹的福,还行。”这句话倒是真心的,当初她逃离慕家,慕明华为了如愿嫁给庄县令,还帮她遮掩了几日。“还没恭喜八妹妹大婚,八妹妹可是得偿所愿,嫁给了庄县令了。”
慕明华淡淡一笑:“不过是个贵妾罢了。”
慕灼华道:“看八妹妹装扮贵气,想必庄县令也是很疼妹妹了,都是八妹妹的福气。”
慕明华垂下眼:“当日若不是七姐姐逃婚,这等福气,又怎么会轮到我呢?不知道七姐姐如今住在定京哪里,若是过得不好,便来找我吧,我身边还是有些银两傍身的。”
慕灼华有些想笑,只道是八妹妹得了宠便迫不及待想和她炫耀。
“八妹妹进京应该是和庄县令在驿馆下榻吧,今日天色不早,我还有要事,便不和八妹妹久坐了,改日再和八妹妹叙旧。”
慕灼华说着站了起来,朝慕明华拱了拱手,便要离开。
慕明华也站了起来,拦在了慕灼华身前:“七姐姐,我还有话没和你说完呢,你随我回去一趟,我们姐妹慢慢说吧。”
慕灼华诧异地挑挑眉:“你拦着我,是什么意思?”
慕明华直勾勾盯着慕灼华,忽地笑了一下,这一笑却让慕灼华看得寒意顿生,下意识便要逃走,然而就在此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两个壮硕的仆妇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块白色的帕子,上来就抓住了慕灼华的手臂,白色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
慕灼华一闻便知道是蒙汗药,她不敢置信地瞪着慕明华,慕明华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当慕灼华是个死人,而她自己也是一个死人。
她为什么要让她遇到呢,这岂非是命运的安排,让慕灼华回到她原本的轨迹上。
看到郭巨力的时候,慕明华便恍惚看到了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她的异常让庄县令察觉了,庄县令朝外看去,疑惑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慕明华怔怔道:“是她……郭巨力,是七姐姐的贴身丫鬟,她不是跟着七姐姐跑了吗……”
慕明华的话让庄县令的脑海中又一次浮现了慕灼华的脸。那日的大雨下得可真好,那个穿着藕色襦裙的少女浑身都湿透了,衣裙贴着身子,勾勒出曼妙的曲线。雨水顺着她的脸庞滑落,那样娇艳又清丽的脸蛋啊,宛如出水的芙蓉,让他顿时看得失神了。他打听过了,知道这是慕家七小姐,慕灼华,为了娶慕灼华,他可是给慕家夫人下了不少聘礼,没想到最后到手的,却是姿色平平的八小姐!慕明华也算清秀佳人,但和慕灼华一比,简直是寡淡无味!庄县令当时便大发雷霆,哪怕慕家夫人私底下给了他不少好处,他也是怒气难消,而这股怒气最后都发泄到了慕明华身上。
慕明华摩挲着手腕上温润的羊脂玉,眼中却没有一丝喜悦,她曾经最爱的珠翠宝石,最后都成了她不堪承受的重。呵……若不是慕灼华横插一脚,又骤然逃婚,她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承受庄县令滔天的怒火?
“是七小姐?”庄县令眼中淫光炽热,猛地抓住了慕明华的手腕,“明华,你去将她骗来!”
“我……”慕明华忍着痛,茫然地看着庄县令,“我怎么骗她?”
庄县令狞笑道:“你以姐妹的名义把她骗上前面的酒楼,我让人偷偷将她绑走。”
慕明华自然知道,若是慕灼华落入庄县令手中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她垂着眼心中踌躇。
庄县令不耐地冷哼一声:“你最好听我的话,她不过是个庶女,本来你嫡母就将她许给我了,我把逃妾抓回去,是合理合法的,你担心什么?只要你办好此事,我便将你抬为平妻,日后正妻之位,也是你的!”
慕明华心中一动,对慕灼华的恨意又涌上了心头,她轻轻点头道:“妾身都听大人的。”
慕灼华醒来时感觉额头一阵抽痛,片刻的眩晕之后,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所在。
稍显简陋的家具摆设,看起来并非有人长居之所,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作呕的甜腻香气。她精通药理,当即脸色一变——那是催情的迷香。
她猛地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手脚都被人绑住了,嘴上还被人用纱布紧紧缠住。慕明华的脸色闪过眼前,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来,而指使她做这种事的,除了那个庄县令,还能有谁!
想不到她千般小心万般谨慎,居然会着了自家姐妹的道。也怪她沉溺于感情,才疏忽了慕明华的异样。果然女人要是陷于情爱,就离死不远了。
慕灼华心里苦笑了一下,急切地想要摆脱眼前的困境。她想起自己上凤鸣轩时,让郭巨力在门口等着自己,她若是发现自己不见了,想必是会找人来救她的,多半是会去皇家别苑吧,只是如此一来,自己的名声怕是要尽毁了,而且自己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她带人来……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慕灼华正挣扎着,外面的门便开了。她浑身一僵,直直盯着门口,便看到穿着深色长袍的中年男人推开门,一脸狞笑地走了进来。
那人除了庄县令,还能有谁?
庄县令关上门,仔细落了锁,这才搓着手朝慕灼华走来。
“小美人,你可算落到我手上了,本官找你找得好辛苦啊……”庄县令眼中淫光大炽,他来到床边,抓住慕灼华被绑着的小手摸了摸,皱着眉头打量慕灼华,“你是不是又故意把自己化丑了,怎么没之前那么美貌了?”
庄县令转身离开,在旁边的脸盆里拧了把帕子,回来在慕灼华脸上擦拭了一番,却怎么也擦不掉慕灼华脸上的痕迹。
慕灼华心中一动,含情脉脉地对着庄县令呜呜喊着。她虽然微调过了五官,让自己看起来姿色平庸一些,但一双眼睛秋波盈盈,仍是看得庄县令心中一荡,忍不住给她解开了嘴上的布条。
“大人……奴家可算见到您啦……”慕灼华柔柔喊了一声,叫庄县令浑身骨头都酥了。只是这反应也太出乎他的意料了,被他绑来的女子哪个不是要死要活的,还没见过这么主动的!
慕灼华婉转道:“大人,奴家孤身在外,怕惹来是非,便用了特制的粉膏遮掩容貌,大人既然想要了奴家,这副容貌怕扫了大人的兴致,不如大人帮我寻些卸妆的东西来,好叫大人看看奴家的真正样貌。”
庄县令见慕灼华这么上道,以为她是认了命了,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你要些什么?”
慕灼华说了几样材料,庄县令立刻出得门去,叫人去寻来。
庄县令背过身去,慕灼华的脸色便倏然冷了下来。
她知道这个办法也拖延不了多久,庄县令未必能耐住性子,她焦急地想着法子,见庄县令转身回来,她露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
“大人,奴家手疼……”
庄县令心痒难耐,抓着慕灼华的手揉了揉,笑道:“这个我可不敢给你松开了,怕你一会儿又溜了。”
慕灼华泫然道:“大人,奴家若是有心逃跑,又怎么会自己跑回来啊,那日并非是奴家有意逃婚,而是被人打晕了送走的。”
庄县令一听,愣了一下,狐疑道:“这是怎么回事?”
慕灼华愤愤不平道:“奴家只是慕家的小庶女,不得嫡母疼爱,在家中受尽了委屈,大人乃县令之尊,奴家能高攀大人,便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了,怎么会想逃跑呢!大人您想想,奴家一个弱女子,哪有那本事逃走了啊。那几日父亲忙着纳妾之事,后院疏于防范,奴家半夜醒来,见到一个黑影,便被人打晕了,醒来之时,已经在一辆马车上了。马车上还有不少像奴家这样的可怜女子,都是要被卖去定京做奴婢的!”
庄县令听得半信半疑,但慕灼华俏脸含泪的模样,说得煞有介事,又让他不得不信。
“那你那个丫鬟怎么也不见了?”
慕灼华道:“就是她见了黑衣人要掳走我,想要大声呼救,这才被黑衣人打晕了,一起卖掉。”
庄县令疑惑道:“这是谁干的?”
慕灼华眼睛转了转:“这件事奴家也想了许久,后来终于想明白了,十有八九,是八妹妹做的!”
“她……为什么?”庄县令疑惑不解。
慕灼华告密道:“大人有所不知,其实那日是八妹妹约了奴家上山敬香,原是她自己想要嫁给大人的,她以为奴家粗笨平庸,想让奴家来衬托她的清秀美貌,却不想那场大雨成就了奴家和大人的缘分,让大人看中了奴家,她的一番筹谋却为人做嫁衣,于是心生不甘,要报复奴家!”
慕灼华这一番话,十句竟有九句是真的,有理有据,理直气壮,让庄县令登时便信了九成了。
慕灼华又道:“大人不信,就让她来对峙!奴家如今已经是大人的人了,日后自然会尽心服侍,只是奴家受了委屈不要紧,却不能眼看着大人遭人蒙蔽。”
庄县令听到此处,心中怒火已经是盖过了欲火,此刻才知自己与美人错失良缘,都是被人暗中破坏,当下便怒气冲冲地起身,走到门口对下人吼道:“把三姨娘给我叫来!”
庄县令又回到床前,安抚着摸着慕灼华的手,轻声道:“你放心,本官定然不叫你蒙冤受屈。”
慕灼华忍着恶心,感激又仰慕地朝着庄县令轻轻点头:“还请大人为奴家做主……”慕灼华说着又抬起手腕来,柔声哀求道,“大人,奴家是跑不了的,您就给奴家松绑了吧……”
庄县令立刻怜惜地说:“好好好,这就给小美人松绑!”
庄县令给慕灼华的手脚都解开了束缚,慕灼华低下头揉着酸痛的手腕,暗自勾唇一笑。
不多时,慕明华便被下人带来了,她忐忑不安地走了进来,屈膝行礼道:“大人唤奴家来有何要事?”
庄县令怒道:“贱妇!当日可是你让人绑走了七小姐,坏了本官的好事!”
慕明华愕然抬头:“大人何出此言啊!”
慕灼华哀怨地看着慕明华:“妹妹,你嫉妒大人喜欢我,难道不是吗?那日你约我上山,本就是你自己想嫁给大人,我无心与你争抢,你又何必害我?”
慕明华上前一步,辩解道:“大人,我没有啊!”
“当着大人的面,你还要狡辩是吗?”慕灼华冷冷一笑,“你与我住在同一个屋子里,我若是不见了,你第一时刻便该知道了,你又是什么时候告诉父亲母亲的!”
慕明华哑口无言,她确实是慕灼华逃走的当夜便发现了,可是那时候她想着慕灼华逃走了,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嫁给庄县令,因此不但没有上报,反而给她隐瞒,帮她拖了不少时间,哪知道如今却成了慕灼华反咬一口的证据,让她百口莫辩。
庄县令见慕明华脸色惨白,无言以对,便知道是慕灼华说对了,当时气得发狂,一个巴掌狠狠打了过去,扇在慕明华脸上,打得慕明华坐倒在地,发饰都散开了,脸颊登时肿得老高,嘴角鲜血流了下来。
“大人!大人!”慕明华惊恐地爬上前,跪在地上求饶,“不是我让人绑走她的,我怎么有这样的本事啊……”
慕灼华淡淡道:“妹妹本事可不小,否则怎么会连大人何时上山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呢?”
庄县令脸色阴沉,一脚踢开了慕明华。对男人来说,被欺骗蒙蔽是不可忍受之事。
“来人!把她关起来,任何人不得接近!”
下人听了这话,立刻进来拖走了慕明华。慕明华万万没想到,她想把慕灼华拉下水,竟然把自己害得这么惨,报应来得也未免太快了。
庄县令气得摔碎了一个笔洗,胸膛剧烈起伏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个贱妇!”
慕灼华轻笑着,走到桌边倒了杯水,递给了庄县令,柔声道:“大人喝杯水,消消气。”
庄县令接过茶杯,仰头灌下,又拉着慕灼华的手道:“让你受委屈了,放心,本官今天一定好好疼你!不过……你这一年来……”庄县令犹疑地审视着慕灼华的身子。
慕灼华轻轻一笑,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捏着庄县令的肩膀,道:“大人可是担心奴家并非完璧?大人放心,奴家懂得化妆易容,又穿着男装掩饰,因此并没人发现奴家的容貌。”
庄县令松了口气,大喜道:“你可真是个小机灵,不枉本官对你念念不忘。”
正说着外面下人敲了门,通报道:“大人,您要的东西都送来了。”
庄县令立刻道:“送进来!”
下人开了门进来,把东西放在桌上又匆匆退下。庄县令催促慕灼华道:“快把你脸上这些东西卸了,让本官好好看看你。”
慕灼华浅笑道:“大人不要心急,奴家这就卸妆。”
第五十三章
慕灼华说着打开桌上的东西,一番鼓捣之后兑了水,便用帕子沾湿了,慢吞吞地在自己脸上擦拭起来。帕子很快染上了灰黑色,慕灼华那日益清丽娇媚的面容看得庄县令心花怒放,今日的慕灼华便如其名,灼灼其华,美艳不可方物,比他当日所见更美艳几分。
“小美人啊,还是你聪明知道遮掩,就你这副美貌,谁见了不动心啊。”庄县令上前勾起慕灼华的下巴,色眯眯地端详着她精致娇媚的小脸。
慕灼华垂下眼,掩饰自己的厌恶,庄县令还以为她是害羞,拉起她的手要抱她,又被慕灼华闪了过去。
“大人已经娶了八妹妹,如今又要给奴家什么名分?难道就不明不白要了奴家,让奴家没名没分当个外室吗?”慕灼华委屈地娇嗔道。
庄县令素有凶名,哪个女人在他面前不是服服帖帖的,可这慕灼华一会儿委屈一会儿娇嗔,撩得心猿意马,竟也不生气,更觉得她与其她女人不同,让他好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