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门—— by苏幕幕
苏幕幕  发于:2023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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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璘快速在她唇边亲了一下,在她回过神之前站起身,温声道:“我明天来找你。”
施菀一惊,笑了笑,点头,起身送他到门口,在他去院中后摸了摸自己的唇。
若是嫁他,不去想京城的陆家,倒真是挺好的。

第123章
两人没说好去哪里,但安陆着实没什么游山玩水的好去处,不像京城有官府出资造的园子,有私家养花的花园,以及其它寺庙、道观、山水,安陆如今最招人喜欢的是银杏,也只有银杏,若再有,便是租条船,去游湖。
施菀这些年在安陆也没有那样的闲心四处赏游,碧山去过,但都为办事,不为游玩,这次倒真有几分期待。
然而一早,月事却到了。
这次的确晚来了几天,她就担心撞上这两天,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真撞上了。
好在一早并不怎么难受,她细心打理好,似有若无地打扮一番,戴上了那只紫玉簪,在陆璘到时,与他一起出了门。
路上她问:“去哪里?”
陆璘回:“不是碧山吗?还是你已经同旁人看过了,不想再去?”
施菀笑了笑:“说了我们是去探望病人,又不是游山。”
她想着碧山有些路着实难走,走了几步,她已经有隐隐的坠痛感,担心再去爬山会体力不支。
两人出了县城,正遇到一片藕塘,有人拿着锹,在藕塘里挖藕。
陆璘说:“要不然等明日我们去游湖,前些日子修堤时,我向一名船工学过撑船,我找个小船,带你一起去游一圈。”
施菀却是停了步子,提议道:“要不然……我们今天就去游湖,下次再去碧山?”
陆璘微怔:“下次我再回来,银杏叶不是已经掉了吗?”当然是趁现在有银杏赶快去。
随后他问:“你不太想去碧山?”
施菀点点头。
“那就去游湖。”陆璘很快道,“我们去找只船。”
安陆有船的人家多得是,只是临时去借船,自然弄不到什么适合游玩的大船,最后借到只竹筏,看着竹筏,陆璘脸上泛起笑意,竹筏一下水就拿起了撑篙。
“你坐着,看看我划得怎么样。”他朝她笑道。
施菀勉强露出一丝笑,坐在竹筏上面的竹椅上,轻轻环住了自己的胳膊。
准备去爬山,所以才轻装上路,没有带斗篷,然而现在到了湖上,湖面有微微的凉风,陆璘不觉得,她却觉得很冷。
初冬的湖面没有任何荷叶或是水草,竹筏由竹篙撑着迅速到达湖中央,远处两只野生绿头鸭游过。
陆璘看她一直不说话,又环着胳膊,不禁问:“你冷吗?”
施菀抬眼看他,有些犹豫。
其实并不是很冷,只是她是这样的日子,会更怕冷一些,捱也能捱,但难受,可若是说冷,那他定然要掉头回去,最后便是什么也没做,好似她闲着无聊耍他玩一样。
她还没回话,陆璘便过来看她道:“你脸都有些发白,是冷对不对?”说着摸了摸她的手,果然有些冷。
“冷怎么不说?要不然我们回去,穿多些衣服再出来?”他问。
施菀看看岸边:“都走这么远了。”
“所以你才冻了这么久。”陆璘蹲下身抱住她,叹息道:“怎么没早说,我刚来安陆时知道你特别怕冷的,后来见你好像好些了,便没去留意,早知道不来湖上了。”
但分明是她自己要选择来游湖的,施菀心里想。
陆璘将外衫脱下来给她披上:“我把竹筏撑回去。”说着起身去撑船,施菀捏着他披在她身上的衣袍,想了想,道:“其实我今天……不想出去。”
陆璘看她:“为什么?”
“我……”她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陆璘已经停了撑竹篙,看着她,见她迟迟不说话,半晌才小心问:“你不太想和我出去?”
她连忙摇头:“不是,就是有些不舒服。”
这时他立刻问:“哪里不舒服?”
施菀低下头不说话。
他立刻又过来蹲下身问她:“哪里不舒服?”
照说看她此时的样子,但凡他灵光一些,也该猜到是怎么回事,但他只是认真又担心地看着她,似乎完全没往那上面想。
施菀无奈道:“月事来了。”
陆璘先是一怔,然后才回过神来,竟露出几分不自然来,随后问:“那……很疼么?”
她看了他很久:“陆璘,听说你之前成过亲,也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什么都不懂?”
陆璘被她说得笑起来,随后温声道:“以前的娘子,也没和我说过这些。”他握住她的手,加了他一件衣服,她手暖和了些。
“我先送你回去休息。”说着他起身,拿竹篙撑起来。
她裹着他的衣服,问他:“你冷吗?”
陆璘摇头:“我在动着,自然不冷,你把衣服披好。”
靠了岸,陆璘立刻送她回去。
秀儿在家中,吃惊道:“娘子怎么又回来了?”
见她披着陆璘的衣服,便又很快道:“是不舒服吗?我就说还是不出去的好,我去给娘子倒点热水。”
陆璘此时大约也明白这时候会怕冷一些,问秀儿:“点上碳盆吧。”
“诶,好。”秀儿连忙应着。
回了房,靠坐到床上,又裹好了被子,施菀才算舒服起来。
秀儿端了杯热水过来给她,她喝了一小口,捧在手中。
陆璘问她:“现在好些了没?”
她点头。
“既然不舒服,为什么不一开始和我说?”他问。
施菀:“之前也没觉得不舒服,再说你次次专程赶回来,我次次有事……”
陆璘看着她道:“我回来是为看你,你当我真喜欢看那银杏,游那湖么?我哪儿也不去,就这么看着你一整天也好。”
她回答:“后天如果好一些,我们再出去。”
“后天就会好一些?”
施菀点头:“对我来说,第一天最难受,后面就好很多了。”
“好很多,并不是完全好吧?不出去就不出去了,你在家休息,我在这儿陪你。”他说。
施菀却想了想:“你再待一会儿就走吧,让人看到不好。”
陆璘看向她:“怎么不好?”
“怎么好,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人家不定怎么想。”
“那你之前和严峻出去一整天呢?”陆璘不服气。
她要被他气笑:“说了那是出去看病人,我们行得端坐得正,清清白白。”
“你行得端坐得正,他可不。”
陆璘说完,凑近她,轻声问:“我们做了什么,让你觉得行得不端,坐得不正,不清不白了?”
他这分明带着调戏意味,施菀推了他一把:“所以让你快回去,别让人说三道四。”
“我不。”陆璘拉住她的手:“就我们这情况,你早就是我的人,又订了亲,又没有父母在身旁,还一把年纪,我看没人觉得我们清白,倒不如任性一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施菀警惕道:“我什么都不想做。”
陆璘笑:“好,你不想,我想还不行么?但现在显然我就想在旁边陪着你,或者你陪着我,下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你别赶我走。”
施菀之前确实顾忌,现在被他说服了,也被他乞求的样子弄得于心不忍,一心软就点头答应了。
隔了一会儿,施菀拿起一本草药书来看,陆璘回了趟家中,拿了一大摞公文过来查阅。
她在床上坐着,他在旁边窗边的桌旁坐着,用她这里的笔墨低头写着字。
两人都没说话,却有彼此的翻页声相伴,在这冬日的屋里特别温馨。
看了一会儿,她觉得脖子疼,抬头揉了一下,想问他要不要喝水,却见他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想起,每次见他,他脸上其实都有疲态。安抚使称得上封疆大吏,来荆湖北路主持赈灾与治水是他进政事堂后接到的第一桩大的任命,这事做成了,那他这未来的副相之位几乎就稳了;这事做失败了,一切都难说。
不管是为民生,还是为仕途,这于他来说都是重中之重,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哪有那么多时间逢假日便从江陵赶回来,再赶回去?当然只有少些休息。昨夜里,想必是熬了大半夜处理公务,今天又一早起床。他本就是个喜静的人,如他所说,其实对游山玩水并不热衷,不过是因为她。
她从床上起身,拿了件斗篷,轻手轻脚过去,替他披上,又出去朝外面的秀儿低声交待,让她说话或是进房去轻点声。
随后她才重新进房去,有心让他躺下来睡,却又怕打扰了他,只得忍着。
陆璘只睡了半个时辰,自己醒了。
施菀还在床上坐着,手上换了本书。
他看看她,又看看天色,问她:“我睡着了吗?睡了多久?”
放菀抬头:“没多久,要不然你再回去睡会儿?我这里没多的床。”
陆璘摇头,拿了自己身上披着的她的斗篷,起身坐到床边:“现在好点了没?”
她点头。
他又问:“是哪里疼吗?还怕冷?”
施菀笑了笑,无奈叹声气:“有些人会很疼,但我只是一点点不舒服,怕冷,小腹不适,第一天严重一些,第二天好一点,但那个又会多一些,到第三天就会慢慢没什么感觉了。”
他问:“每个月都会如此?那你要坐诊怎么办?”
“坐诊没什么,比人家要下地干活的好多了。”她说得轻松。
陆璘拉起她的手,仔细将她柔嫩的手指放在掌心,贴向自己脸庞,怜惜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却又一句话也没说。
他不能说,“那就不要去坐诊、逢到这种日子就在家休息。”
他自己就是从小被人夸会读书的人,但会读书如他,也需要废寝忘食、孜孜不倦才能一试即中,拿下榜眼。对于她,如果她怕累,如果她娇气,就不能日复一日精进自己的医术,短短几年间比过那些男大夫。
今日的一切都是她靠努力得来的,他不能轻看她努力的权力。
这三日,两人哪儿都没去,就在家中待着,第一日她在床上休息,看看书,他在旁边处理公事;第二日仍是如此;到第三日,她好一些了,他的事也差不多办完了,两人就在街头转了转,上了趟酒楼,下午时她便催着他回江陵了,免得第二日要天不亮就起床赶夜路。
下元节之后,仍还有一两次一天或两天的短假,但陆璘给她写信,年尾太多账务要归拢,太多要事杂事要处置,抽不开身回来,便不回来了,直到除夕,官员休假七日。这个时候再多的事都忙不成了,衙门或其他大小官员都要休假,陆璘自然也就放下一切事务,回了安陆。
家家户户都热闹着,每日都要去街上置办点什么,街头这几日也有了京城般的繁华,从早到晚,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吆喝声此起彼伏,仿佛要把一年的生意都在这几日做完。
施菀以往就一个人,又是在三婶家吃饭,不做年夜饭,便只买副对联、买对灯笼和鞭炮,今年却是不同,陆璘要拉着她上街,她也好像多了几分过春节的兴致,糕点、米面、肉食、布料、首饰,都买了,以及冬天开的兰花,水仙,红梅,买了好几盆,一向冷清的小院今年格外热闹。
三婶却仍然来接她过去吃饭,施菀答应了,陆璘知道,也要同她一起去。
施菀回他:“你是谁,去做什么?”
陆璘回道:“你是侄女,我自然是侄女婿,照理他们应该把我也一起接了。”
她敲他胸前道:“什么女婿,你是外人,哪有春节去别人家吃年夜饭的?”
陆璘拉了她道:“你放心,我带着好酒好菜去,不失礼,也不给你丢人,你便让我去,也算我与你订了亲,向他们表表诚心。”
施菀向来嘴笨,说不过他,心又软,一下又被他说服了。
于是除夕这一日,陆璘便与施菀一道去了施家村,果真如他所说,他带了酒菜,吉庆楼最贵的玉龙泉酒,招牌猪肘、烧羊肉,蒸鹅,还有十八样糕点果子、饴糖蜜饯,他就算去三婶家住下来,吃到元宵也吃不回这些钱。
让施菀没料到的是,三婶一家对陆璘虽有意外,却并不生疏,比她想象的熟络,陆璘那堆吃食拿出来,让三婶家孙子乐不思蜀,恨不得当场就喊姑父。
饭桌上,陆璘端了酒杯,站起身来向三叔施重贵敬酒:“三叔,从前我有负菀菀之事,还有我三弟对三叔、对爷爷岳父母不敬之事,我向你们道歉,你们海量,不与我计较,还愿将菀菀嫁给我、让我进门,我万分感激。开年之后,我定会四聘五金、八抬大轿迎菀菀进门,绝不亏待半分,望三叔放心,这一杯酒,我斗胆敬三叔,望三叔接受我这侄女婿。”
他出身富贵,又是做官的,自然举手投足都有几分贵气、几分官威,轻易不会低于人下,但这一刻却是言辞恳切,谦逊低微,让施重贵连忙站起身来,诚恳道:“陆大人……二郎,你很好,对菀菀好,对我们也好,之前那房子……”说了一半,他似乎想起来不合适,又马上改口道:“总之,菀菀这次嫁你,我们放心。”
“多谢三叔。”陆璘说完,两人一起干了杯中的酒。
然后他又朝三婶敬酒,三婶比施重贵会说一些,两人欢欢喜喜干了酒杯,陆璘却还没完,又敬了施菀堂哥一杯,还与堂弟喝了一杯。
位尊者的谦逊诚恳最能笼络人心,一圈喝下来,三叔一家与他又少了几分防备与客气,越发亲近起来。
直到回程,施菀才道:“你们做官的要哄种地的老百姓果真是容易,三言两语就好像把心掏出来一样,老百姓也就感动得热泪盈眶,要为你们当牛做马。”

第124章
“言而无信才是哄,言而有信叫诉衷肠,怎么你不信么?”下了渡船,他抓住她的手,两人一起往县城走。
施菀笑了,突然问他:“三叔说的房子是怎么回事?”
陆璘反问她:“什么房子?”
他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漏过那么重要的事,施菀认真道:“别装傻,就三叔说的房子,是怎么回事?你做什么了?”
陆璘似是才想起来,神色自然地回道:“三婶不是买了你们家的老宅子么,嫌贵,买主不愿卖,我让李由去谈了价,讲下来几两银子。”
“是吗?”施菀有些不信,陆璘笑道:“还能有什么?”随后问她:“冷不冷?把兜帽戴起来吧。”说着帮她戴上斗篷上的帽子。
这分明又是打岔转移话题。
施菀琢磨了一会儿,随即道:“我明白了,你不是让李由去谈价,你一定是自己掏了钱给别人。”
周铁根家当时买房确实是低价买到手,但人家那时是实实在在两日内拿出的现银,谁的生活也不容易,卖房能多卖上一文都是好的。
而陆璘显然也明白,再说他怎么去谈价,他一个做官的,去找人平头百姓谈价,人家敢不依么,这不就是强买强卖?他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所以还不如自己出钱把价平了,再让周铁根对外守口如瓶。
这样周铁根的房高价卖了,还得了好名声,三婶家低价买了房子,皆大欢喜。
陆璘早知她若知道这事和自己有关一定能猜到,便也不否认了,回道:“我的就是你的钱,这钱算你出的。”
“我才不要你的钱,多的钱我不知怎么用,也不知怎么放。”她说。
陆璘握紧她的手,噙着笑,静静看她。
她身上有一种干净纯粹的气质,无人可比。
到了县城,时间尚早,陆璘问:“去我那里坐坐?”
“不去。”施菀不知想起了什么,很快道。
“那我去你那里坐坐?”陆璘问,“我们两个都是孤家寡人,总不至于连除夕都是一个人吧,我和你一起守岁?”
除夕确实是孤单的,自从爷爷过世,她还从来没有人陪过。
她点点头。
两人一起回了她家中,施菀指着窗边的红梅和他道:“你看我的花,好看吧?”
陆璘看了一会儿:“红梅艳俗,白梅好看。”
“白梅冷清,红梅才喜庆。”
陆璘不和她争了,转过头,看见她放在床边桌上的一个针线笸箩,上面有片布料,天青色,让他一下就想到她说过的那个天青色花样的香囊,是她想给他绣的。
心中一喜,他偏过头假装没看到,没想到她却拿过那笸箩坐到了桌边,问他:“你觉得给小男孩绣个什么花好?”
“小男孩?”陆璘问:“这是什么?”
“霍大娘家要把孙子送上私塾读几年书,我想给他做个小书袋。”她回。
原来是给隔壁那调皮小孩儿缝的。陆璘将那布料看了眼,随口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施菀觉得正好,高兴道:“还是你有想法,我想了好久不知绣什么花,怕女气,又怕小孩不喜欢,竟没想到绣句诗上去,这诗他们私塾的先生也能喜欢。”
随后看向他:“要不然你替我把这句写下来,我按你的字迹绣上去。”
陆璘心里好受了些,但隔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你不是说要给我绣个香囊的吗?排队也该是我先吧?”
施菀瞄他一眼:“我又没说给你绣。”
“那……”陆璘被她说得怔住,半晌才温声道:“你自己之前说的,想给我绣,怎么就又没音了?”
施菀沉默下来,随后突然问他:“我之前给你绣过一个手帕,你喜欢吗?手帕呢?”
陆璘没话了,偏过头去。
那是她一直不知道的,那手帕被他怎么样了,她问:“你不会是送给别人了吧?”
陆璘连忙摇头:“自然不会,我怎么会把你送我的东西给别人。”
“那是太讨厌,给扔了?”她问。
他又立刻否认:“当然没有。”
“那哪里去了呢?”施菀觉得总不会是用着用着用旧了,就没要了,她直觉就是他不会用她送的手帕,当时看不清,现在一想便觉得是这样。
陆璘说不出话来:“你给那孩子缝书袋吧,香囊我不要了,你什么时候想给我绣就绣,不想就算了。”
这样说施菀越发奇怪了,她能想到,最差的结果就是他扔了,但又不是。
她静静看着他不说话,他心里一慌,过来搂过她道:“过去的事不要想了,你就当那个人死了,我不比他好么?”
施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我给我前夫绣过一副手帕,花了很大的心思,绣了他最喜欢的白梅,还挑了一句诗绣上去,后来也没见他用,也没听他说过什么,我就想花心思送人东西总容易失落,还不如不送,所以那香囊就不想送了。”
“你绣的什么诗?”他轻声问。
“时间久远,忘了。”她说。
陆璘明白,她一定是没忘的,只是不愿说。
而他也永远都不能看到那副手帕了,错过又能追回的,毕竟少之又少。
他从不知她那时候就知道他喜欢白梅,那时候就会绣诗给他,他只知道她刚进陆家时是不太会认字写字,也不会绣活的。
如果当时看到,他一定会吃惊,会觉得这个女子聪明又努力,暗生佩服吧。
他看着她道:“忘了就忘了,那前夫没什么好惦记的,我比你前夫好一百倍。”
施菀将那块布推到他面前,给了一只小碳条他:“来,写字。”
陆璘拿了碳条,在她指定的位置,认真给她描好那句诗。
她将布绷上,认真绣起来,陆璘在一旁看她。
后来天黑了,她也累了,放下了绷子,看着烛光问他:“我们真就这样坐一夜吗?”
除夕守岁,是为父母求福,但大户人家守得多,普通人家许多人并不守这习俗,譬如施菀这条巷子,往年都是最晚到三更就睡了,施菀也没守过,一是爹娘都不在了,二是一个人守得实在有些冷清。
陆璘听她这样说,问:“那你想做点什么?”
施菀从他语气里竟听出些别的意味来,正色道:“不想做什么,就是不想干活,又有些无聊。”
“要不然我们下个什么棋,或是打牌,再吃点消夜果子,喝点酒?”
施菀看向他:“你什么意思呢?”
陆璘笑:“没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多想了?”嘴上这样说着,人却已朝她亲过来。
她避开,让他只来得及轻轻啄了下,随即他却又凑过来,这一次她没避,想着等一下就推开他。
但除夕夜,烛光,碳火,最是迷情,总让人在怀抱与亲昵里沉醉。
两人气息渐渐紊乱、纠缠,他将她越搂越紧,从最初的浅尝辄止到后面已带着浓浓的情念,越发狂烈。
她也意识到不对,使出力气将他推开。
“不要这样。”她喘息道。
他却又逼近她,在她耳边低语:“最多两个月我就回京了,路上就会派人来接你,四个月内我们就会成亲。”
“那也还是没成亲。”
“没成亲又怎么样,又不是没有过。”
他吻她脖子:“我在你这里,就算什么也没做人家也以为做了。”
她再次推开他,将他乱揉的手按住:“陆璘,你再这样,我赶你走了!”
他终于松开她,深吸了几口气,低声问:“怎么就不行……”
她瞪他:“怎么就行?你走吧,回你自己家去,别待在我这儿。”
陆璘自然是不动,丧气道:“我好好待着还不行吗,不碰你。”
施菀整了整自己衣服,拿了之前的绷子走开去坐到了床边与他拉开距离,又绣起那句诗来。
陆璘没靠近,就在桌边看着她。
如此熬到近三更,施菀的诗绣完了,人也困得不行,一偏头就躺到床边睡起来。
陆璘全程在旁边看着,直到她睡熟才走过去,将她轻轻抱起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替她将被子盖上。
他不想回去,这儿也没他睡的地方,他就在床边坐着看她,想着明日就是新春,随后是元宵,元宵之后所有衙署、官员都要正式办公了,政事堂会议事,吏部会有新的调任,那个时候……他就要回京述职了。
然后他就可以将她娶回家了,要么她搬去他那里,要么他能赖在这儿,她再没理由赶他。
转眼便开春,朝廷的文书送到了江陵府,命陆璘回京述职。
在此之前,京城陆家已派了人来下聘,将一应聘礼和嫁衣送到了施菀家中,只等迎亲。
陆璘回京后数天,陆家的接亲队伍便到了,施菀穿上嫁衣,由三叔一家、药铺两名伙计,枇杷等人相送,一路到京城。
送嫁队伍在京城外的客栈内休整一夜,第二日陆璘便穿着新郎礼服,骑着挂红花的高头大马,与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到城门口接亲,将花轿迎入陆家。
当初陆璘与施菀成婚,婚事办得仓促,施菀又没有娘家在京城,婚礼只算办得普通,如今两人第二次成婚,倒是比之前盛大得多,竟不像是和离后再婚。
从十年前施菀找上陆家,到两人和离,再到施菀赴京给陆夫人诊病,这两人便颇受了些议论,众人那时就说,难怪陆二公子多年未婚,原来还是记挂旧人。
所以有今日的婚事,虽震惊,却也还在意料之中,只是这婚事这般隆重,倒让人惊叹咋舌。
成婚的礼节与多年前还是一样的,拜完堂,两人到新房,在一众婶娘姑嫂围观下完成新房内的礼节。
两人在床前并排而坐,喜娘一把花生红枣桂圆之类撒下来,砸在人头上,一边撒,一边高唱道:“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
前面还好,到了后面便是什么“芙蓉帐暖度春宵”,“交颈鸳鸯成两两”,听得周围人都低头窃笑,陆璘也笑着看她,她将头低下去,脸都红起来。
撒帐之后是合髻礼,也就是喜娘拿一把剪刀,将两人的头发各剪下一小缕,合在一起保存好,这意思便是结发夫妻。
随后是交卺酒,两人各执一盏酒,交臂而饮。
酒饮完,新房的礼便成了,陆璘要去外面待客,施菀留在屋内。
其他女人家看完了热闹,陆陆续续也走了,绵儿却还留在新房内,偶尔悄悄看她。
施菀算了算,发现绵儿今年已有十二了,便问她:“绵儿,许人家了吗?”
绵儿红了脸,立刻道:“没有,还早呢!”过了一会儿却又说:“我娘看中了一家,说要帮我定下来。”
施菀笑着问她:“那你喜欢吗?”
绵儿眼睛一亮,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道:“二婶,你是你一个问我喜不喜欢的,但我还没见过那个人。”
施菀说:“那让你娘带你见一下呀。”
绵儿垂下头去:“娘说没什么好见的,她帮我见过了,很好。”
施菀便没说话了,隔了一会儿才道:“你娘既然说好,那一定是俊秀多才的人中龙凤。”
绵儿静静看着她,随即起身靠近她,坐在了床边的小凳上,问她:“二婶,你和二叔隔这么多年又在一起,是不是别人说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绵儿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又正在议婚,难免对男女之情心生好奇与向往,可这样的心思无人诉说,正好施菀与陆璘相隔十年再成婚,无疑让她觉得,这是身边离她最近的爱情,她忍不住想要探究,想要了解。
施菀回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是文人墨客与野史话本里说的,如陆家这样的簪缨之家,自是门当户对,父母之命,我与你二叔门不当户也不对,并不算世人眼中的好姻缘。”
“那什么算好姻缘呢?我爹娘那样吗?”绵儿问。
放菀很难回答她的问题。一个女孩,如果在十几岁的年纪一心想追求“有情人”,会有怎样的后果,她不知道;按父母的意思嫁给门当户对的丈夫后,过得是不是如意她也不知道,最主要,她不是绵儿的父母,无法去随意影响少女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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