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生活日志—— by清越流歌
清越流歌  发于:2023年09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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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们家进账多,出账更多,几十张嘴吃喝拉撒,每年的盈余超过五贯钱,都算是个丰年了。所以他这一二十贯工钱,直接让家庭收入翻倍,瞬间成为村子里最富有的人家之一。
也因此爹娘爷奶、和伯父伯母们,才会统统都比过年还高兴。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按照姝娘和表兄弟们的说法,工钱都不算什么,只要干得好,奖金才是重头戏,就像表兄弟们第一次发工钱,工钱才几百文,奖金就发了好几贯。
第二个月的工钱和奖金倒是相差不大了,但那是因为工钱翻了几翻,若还按每天五十文算,那个月奖金同样翻倍。
王武现在还没那么远大的目标,每个月一千五百文的工钱已经让他欢天喜地了,但偶尔也忍不住幻想,如果奖金也跟工钱一样多,他每个月就能赚三贯钱,那他就不用回村里了,在城里娶妻生子、给表妹姝娘干一辈子,岂不是美滋滋?
可惜这么好的消息,爹娘却不让他告诉任何人,包括爷奶和兄弟们,他只能一个人在心里美了。
不用他娘和奶奶耳提面命,王武也十分清楚,能得到这个走出村子、去城里的机会,都是因为他有个好表妹,没有姝娘,他可能一辈子都要窝在村子里头,又怎么可能不好好表现。
王武意气风发,简单洗漱并吃过了肉馅角儿,就带着对未来的无限向往出发了。
他们村子去镇上的路程,跟从镇上去城里也差不离,所以天没亮就要起来赶路,要走一个多时辰,王武的行李和鸡蛋,分别被送他去镇上的父亲和大伯接过去了,因而一身轻松。他也是十四五的大小伙,倒也能勉强跟上长辈的速度,比预计还早了一刻钟,然后先去了趟王武姥爷家。
这次一起进城的当然不止王武,城里表妹很是雨露均沾,一家人都要整整齐齐,所以他大姨和小姨家的两个表弟,也会跟他一起。
此外还有姝娘姥爷家的一对表兄弟。他们之前跟着各自的母亲去徐姥爷家看表弟表妹时,跟那些人都打了照面,大家都算亲戚,按辈分也以表兄弟相称。
不过他们自己清楚,血缘关系,和名义上的亲戚,还是有些不同的。
王武在表兄弟三个中最年长,他娘这些天也絮絮叨叨要他除了自己表现,还需要关照两个表弟,他们年纪小容易认生,他要耐心陪陪他们。
他娘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值得一听,所以王武准备先去姥爷家等一等表弟们,汇合后再一起去徐老爷家——他们得跟着徐家二舅进城,出发前就必须在徐家集合。
然而到了姥爷家才得知,表弟们离镇上更近,早两刻钟就到了,等不及就先去了徐家,王武顿时有种自己落后的感觉,只得在表妹青娘的带领下急吼吼去徐家。
他爹和大伯则是难得来一回镇上,得抓紧买些家用赶回去,近日已经开始春耕,地里好多活等着他们。
其实王武有个本事,特别会记路,小时候只要是他领着朋友们去林子玩的,就从没迷路过,去过徐家一回他也把路摸熟了,自己就能找得到,很不必表妹带路。
只是他说不用,姥姥她们还以为是客套,非得给他带路,而且青娘也不是两手空空,她也提着一箩筐薤白要送去徐家。
“听说城里人特别喜欢吃烤薤白,这些都是我们姐妹几个下午去林子里采回来的,为了保持新鲜,让它们连着泥土过夜,然后早晨起来清洗干净,赶在徐二舅进城送菜前给处理好送过去就行了。”
王武看着那清嫩葱绿、好似刚从地里摘回来的薤白,正想发表一句好麻烦,就见表妹骄傲的抬起了下巴,“因为我们整理的干净细心,姝娘特别欢喜,每天多付了十文工钱。本来说好的二十文,现在涨到三十啦。”
“每天都有三十文?”王武瞬间觉得一点都不麻烦,去地里摘一些野菜就能赚三十文,还要啥自行车?感慨完他又主动道,“对了,这些薤白分量不轻吧?不如咱俩换换,我来提薤白,你帮我拎鸡蛋就行。”
青娘就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格,高高兴兴跟表哥换了轻便的东西,继续之前的话题,“对啊,姝娘可大方了,只要用心做事,她就不会亏待了。可惜家里人都不让我进城,要是我也能进城做工,干得肯定也不会比你们差。”
王武随口问道:“你也想进城,为什么姥爷他们不让?”
“因为我不是男孩,哪有女孩整天跟你们男孩一块混的。”
“那为什么姝娘可以?”
青娘想也不想的道,“姝娘不一样啦,她是城里姑娘,叔叔又是衙门里当差的,注定会有大前程,我们怎么能跟姝娘比?”
她从小听着长辈念叨这些,不但倒背如流,久而久之也被洗脑了,接受了城里堂妹出生就跟她们不同的设定,从此堂妹做出什么事,她们都觉得理所当然,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她可以如此特殊的问题。
王武也从小听这一套说法长大,但他却有不同的想法,也可能是因为他到底年长几岁,十四五岁都可以说亲了,因此想问题也比较深,头头是道的分析起来,“我们都听说过,家世越好的人家,小姐们越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像是徐家的表妹们,上回我跟娘去徐家做客,她们都只在屋里绣花,好像后来我们出去玩了,她们才出来跟我娘她们打招呼。按说姝娘是城里人,
家境更是不错,难道不该比徐家更讲究?”
“对哦。”青娘恍然大悟,努力分析原由,“难道是因为叔叔婶娘性情特别好,凡事由着姝娘的性子?”
王武承认,舅舅舅母是他见过最宠孩子的爹娘,就连他娘也说舅母性子特别好,从不高声训斥儿女——当然他娘举这个例子,是为了证明表弟表妹的聪明懂事,想让他们兄弟姐妹学着点。但他觉得,如果舅父舅母真这么无条件纵容表妹,那也不至于等到去年才开始搞事,“反正我觉得,姝娘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顺顺当当,现在的自由,也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青娘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叹气:“我也争取过,没有用,全家没一个支持的。”
“那你有没有请姝娘帮忙?”
青娘使劲摇头,“我知道以姝娘的聪明才智,肯定能帮我想到法子,只是她已经帮我们家很多了,要不是姝娘请我爹去做事,还给了那么多工钱,我也不会有现在这痛快的日子,绝对不能再麻烦姝娘了。”
王武有点无法理解表妹的脑回路,试图劝说道:“听说店里缺人手,万一姝娘也希望你们去帮忙,你去找她想办法,那就是恰到好处,怎么算添麻烦?”
青娘也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姝娘要是用得着我们,说一声就行了,反正我不能给她添麻烦。”
王武:……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已经到了徐家,话题只好告一段落。
王武和表弟们是今天临时赶过来的,徐家两位外孙却是在外乡,离得更远些,因此昨天就来了,在姥爷家住了一晚,这会儿,同批次进城的小伙伴们都到齐了,想到未来可能要朝夕相处、一起奋斗很多年,立刻放下了生疏,很是热络的互相介绍寒暄起来。
等一行人来到城里,已经熟得跟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似的了。
此时沈家众人也都起床洗漱了,例行等食材到了开始备货工作,只是今天来了新的小伙伴,需要带他们熟悉一下环境,沈丽姝又不在,于是升职成正副队长的徐虎和沈大柳当仁不让。
两人先带他们去了后巷的出租屋。
沈丽姝年前非要租面积大的那间,显然很有先见之明,出租屋开辟出一块地方堆放工具,另一大半面积用来当卧室,最近请上回的木匠给屋里加急打了四张双层床,室内依然宽敞明亮,甚至还可以再加一两张床。
徐虎和沈大柳分别给各自的表兄弟介绍这些双层床,“……除了边上这两张是四叔和大金哥睡的,另外几张床你们随便挑,被褥都是新打过并洗晒了的,干干净净。”
“挑中了就把你们行李放下,然后回去选柜子和钥匙,柜子是用来装贵重财务的,每个柜子都配了套锁和钥匙,不用担心你们的钱财被人偷走,只不过咱们晚上要去出摊,大半夜不在屋里,即便门窗上锁,也怕有人撬锁进来偷钱。姝娘就把你们的柜子,跟大家的放一起,都在我们屋子里,家里一天到晚都有人,街坊邻居也都热心,应该不会招贼。”
王武一直听着五表弟说话,他以前就知道,这个大柳是姥爷家熊孩子,调皮捣蛋,娘常说大柳和他爹——也就是三舅,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时候三舅也没少捉弄兄弟姐妹。
不过调皮的孩子往往也更机灵,上回去姥爷家见到进城历练了的表兄弟们,他就发现虽然大家都有长进,言谈举止最不一样的却是大柳,就连赚得最多的大路哥都不如他变化大,可见这个表弟是真的聪明也好学。
只是他没想到才半个多月不见,聪明好学的表弟又给了他不一样的“惊喜”,升职加薪了,也越发能说会道了,那小嘴叭叭的就没停过,搞得他好几次提问都没有机会,直到这会儿他可能嘴巴说干了,顿了顿,王武才立刻见缝插针的问:“对了怎么不见姝娘,还有四舅和大金哥?”
“嗨,姝娘一大早去店里监工了,这不是夜里不能点灯熬夜干活么,天黑前就得收工,那自然是天一亮就要抓紧上工。四叔和大哥因为精通木工,也被带去那边干活了,武哥你在家学过木工吗?”
王武羞愧的摇头,“我只有一把子力气,我们村的老木匠一直防着外人偷师,连我爹都不会木工。”
沈大柳笑道:“没事,姝娘只让先问问,你们是想先去摆摊,还是去店里帮忙装修,如果都没想法,那就她看着安排了。”
王武和张小伟、陈家强三人齐刷刷摇头,“叫姝娘看着安排,我们干什么都行。”
听到这里,徐虎便也跟表哥张彬和宋向民提了下工作安排,“我跟姝娘说你们也都上过学,能写会算的,跟我们出摊比较合适,不过姝娘听了却有更多期待,中午回来估计要考考你们,要是算术不错,她可轻松多了。”
张彬和宋向民顿时苦着脸,“虎子啊,我们肚子里那点墨水,估计连大弟二弟都不如,你跟姝娘这么吹嘘,让我们怎么收场?”
徐虎一脸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坏笑,“反正你们学得都比我好,嘿嘿。”
这下姝娘就算还要忙里偷闲鞭策他们读书写字,重点也是关照他俩,他终于解脱啦。

“实习生”们暂时在小组长的指挥下, 热火朝天加入到出摊前的准备工作中。
这五人的家境显然各不相同,徐家底子要比沈家厚,很明显寻的女婿也都是家底还算厚实的, 连带着徐家那边的表哥们穿戴也讲究些, 还上过两年私塾,哪怕学得不如何, 在人均文盲的年代, 能看懂简单文字并懂得计算方法,就已经赢在了起跑线。
而王武三兄弟,即便也穿着各自最好的衣裳进城, 可要么衣裳颜色料子都差强人意, 要么就是尺寸不合适——普通人家为了节省布料和做衣服的成本, 都喜欢给还在长身子的孩子做大一到两个码的衣服, 这样一件衣服能多穿两年, 只是也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家不是囊中羞涩, 就是太会过日子。
他们不但穿得朴实, 也都跟堂哥们一样, 从没进过学堂, 怕是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想要委以重任,还得从头开始扫盲。
不过这点小差异, 也改变不了他们都是平平无奇小老百姓的事实,无论是徐家的表哥,还是沈家的表哥们, 统统都要帮着家里干活, 可能一下子叫他们上来切菜, 没练过刀工的几人会手忙脚乱, 但只在旁边帮忙串菜是完全没问题的,组长怎么吩咐他们怎么做,绝对干得又快又好。
有了这五人的加入,小伙伴们工作效率大大提高,等包工头姝娘中午回来休息,他们便抢着跟她夸新人的优秀表现,徐虎更是自信心爆棚,“要我说,姝娘让二叔最近只备一百斤肉,还是保守了,咱们有这么多人手,照例备上一百五十斤,想来也不成问题。”
沈丽姝听说实习生们这么快就适应了工作,内心也是欣慰的,但也不放心就这么给他们加担子,只问:“我自然知道你们的能力,备货一百五十斤烤肉游刃有余,只是带着这么多货出摊,当真忙得过来吗?”
徐虎一下被问住了,他只见过新来的兄弟们做事手脚还算麻利,也愿意听他和大柳的指挥,却还不确定他们跟着出摊,见到被无数客人围得水泄不通的大场面,会不会方寸大乱、不知所措。
万一出摊后他们就派不上用场,得像沈四叔似的花好些天才能慢慢适应,那单靠他们原来这些人撑着,还真不敢打包票能轻松搞定那么多顾客。
毕竟单姝娘的本事,她一个就顶十个了,为了更好的修缮店子,还把沈四叔和大金哥抽调过去了。
他俩虽不是他们当中顶能干的,可几个月干下来,烧烤、招待顾客或帮贵人送餐去酒楼等活计,沈四叔和大金哥也都做得,且又都是成家立业的大人了,有他们在这里站着,多少能镇一镇场子。
现在姝娘把他俩也带走了,就剩下自己这群半大不小的孩子,虽说街道司的差爷们依然会关照,却也不如自己谨慎行事来得稳妥。
这么一想,徐虎到底还是认命的摇头:“可、可能还不行?”
他思量得有点久,在这期间,兄弟们生怕他头铁似的,冲着沈丽姝疯狂摇头表态,脑袋都快摇成她家小弟玩的拨浪鼓了。
如今见徐虎也接受了他们能力有限的现实,大家才齐齐松了口气,一时间竟是皆大欢喜。
沈丽姝:……
看看小伙伴们快乐无忧的笑脸,沈丽姝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接下来准备放养,小伙伴们就开始躺平摆烂了。
想啥好事呢?创业期不努力拼搏、抢占市场,是等着被后浪们拍死在沙滩上吗。
更何况资本家的羊毛也不是那么好薅的,拿了她的高薪,没有被要求零零七就是福报了。
摆烂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他们不努力打工,她未来怎么在汴京住豪宅坐豪车?
所以,对小伙伴们寄予厚望的沈丽姝,是不可能允许他们咸鱼的,一旦发现苗头就要当场扼杀在萌芽里。
比如现在,她熟练的给小伙伴们吹了通彩虹屁,表示她最相信他们的能力,早就可以独当一面,有她没她都能把他们的事业做大做强云云,紧接着便道,“表哥们刚来,可能要先适应适应摆摊流程,咱们耐心教一教他们,我相信表哥们也都聪明能干,有个两三天就能上手了,到时候,就跟二舅说,让他逐步增加烤肉量,比如每天加五斤或十斤,直到恢复到一百五十斤的量,你们说好不好?”
小伙伴们只是不在她的领导下,完全独立行走还没几天,对自己不够有信心,总怕出现什么状况处理不了,其实上进心还是很足的,又拿了她那么高的工钱,在没有劳动法的古代,打工人可自觉了,不用黑心老板压榨,他们自己就拼命内卷了,加班爆肝甚至把命给她都可以。
更何况姝娘亲口夸他们聪明能干、独当一面诶!
被灌了这么一大壶迷魂汤,更是当场丢盔弃甲,恨不得再战三天三夜,齐刷刷点头说好。
见状,沈丽姝也满意的点头,很好,都卷起来吧打工人!
沈丽姝跟沈四伯大堂哥赶回来是为了吃饭,不仅他们要吃饭,做工的木匠瓦匠也要吃饭的。
听说在乡下请人做工,主家都要提供一日三餐的,就连餐食也有标准,不成文的规矩是每顿必有肉有白面,下午还得加一碗糖水鸡蛋当点心,人情须得做足了,倘若怠慢了,帮工就敢以吃不饱没力气干活为由偷奸耍滑、拖延工期,耽误工程不说,还要让主家多出几日的工钱。
城里很多人家也会这么招待帮工。
但也可以选择其他方式。
汴京毕竟是大城市,商业发达,相应的也就不讲究那么多形式,可以讨论其他合作方式,比如花点钱让工人们自行解决餐饮问题。
其实他们家有房子、有桌椅碗筷,要招待工人饮食还是可以的,她娘一开始就说了要帮他们做饭。
只是沈丽姝觉得,她娘每天要照顾家里这么多人的饮食起居,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已经忙得分身乏术,还要照顾小儿子,为此夫妻俩的造人计划都一拖再拖。她还在试图说服她娘请个婆子来帮忙,无需卖身契那种,也不用住家,就像钟点工一样每天上门干几个小时,就能减轻她娘的一大半负担了。
可她娘总有理由拒绝,担心外头请的婆子偷奸傻滑,甚至窃取他们家的商业机密,不如她亲力亲为来得稳妥。
这么一来,沈丽姝更不能加重她娘的负担,宁愿多花点钱少给家里惹麻烦。
事实上也花不了多少,她不是那种不懂行情、让人忽悠昂的小姑娘,这些匠人也都是她爹或熟人朋友介绍来的,不可能在明知道她家有点小背景的情况下头铁杀熟,双方经过友好磋商,顺利定下了每天每人七文钱的餐补标准。
在物价偏高的汴京,这七文够他们割一斤肉,买几只大白馒头香喷喷吃一天了。
倘若家小也在汴京,省着点花,全家都能跟着吃上肉。
所以不单沈丽姝觉得这么安排省心省力,工人们也相当乐意,让家里老小跟着吃上肉,可比油水全落进自己肚子里强百倍,精神富足可比物质享受更让人快乐,大家伙每天上班干劲十足的,一到饭点就快乐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里打工没有什么朝九晚六,天亮开工,天黑了就收工,为了节约时间,中午吃饭只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大家伙都得到店里集合,包括沈丽姝自己。
所以他们也是算着饭点回来的,只比沈家旺早几分钟。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说话间,老爹也下班回来了,沈徐氏便麻利的把饭菜端上桌,碗筷和其他几个菜提前摆上了,最后把刚从小灶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老鸭煲就正式开饭。
这锅硬菜瞬间把刚来的王武几人都镇住了,搭配着沈家旺和沈徐氏叫他们别客气多吃肉的叮嘱,就显得专门为他们接风准备似的,王武跟同龄的张彬对视一眼,齐齐开口:“这么一锅鸭肉也太破费了……”
徐力笑嘻嘻问:“表哥以为这是为了招待你们才炖的肉吗?”
他们眨了眨眼睛没说话,脸上却写满了“不年不节的炖肉吃,不为招待客人,难道还是每天都大鱼大肉不成”的吐槽。
然而下一秒,就见他们最崇拜的舅舅/姨夫摇头笑了,“那可就想多了,若是为了招待你们,煮几个鸡蛋便也够了,只是我们平日也这么吃,没得你们来了反倒不见肉星。”
王武几人:……
看着一本正经的长辈,几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信他的邪。
信吧,这事实也太匪夷所思了,不信又对不起他们对舅舅/姨夫从小到大的推崇和信赖。
初出江湖的几只菜鸡,打工第一天就遭遇了进退两难的纠结之中。
沈家旺却丝毫不在意他们面上的挣扎,一边用筷子给新来的每人都加了一块肉,一边低调又不失骄傲的介绍道,“我总不能那这种事来寻你们开心,待个几天你们自己就知道伙食究竟如何了。说来还是我托了你们的福,餐餐有肉是姝娘给你们定下的伙食标准,每天买肉的钱,也是从你们的收入中出,饭菜大家一块吃,连带着我们也沾光顿顿吃上了肉。”
在沈爹的招呼下,初来乍到的几人,才逐渐接受这个设定,只是还来不及为他话里透露出来的幸福生活而高兴,已然被碗里的鸭肉勾住了全部心神,专心致志啃起来鸭肉。
其他小伙伴同样不遑多让,都不需要沈爹招呼,一个个便连汤带肉的盛碗里做鸭肉泡饭了。
是的,他们自己夹肉,沈丽姝并没有站出来分配,早在去年年底,她就彻底辞去了食堂大妈的工作,一是因为工作太忙,实在顾不上这份“兼职”,二来这个餐餐有肉的标准就是年前那会儿定的,大家这么吃了一两个月,不说吃腻了,但至少不会馋肉馋到看见它们就眼冒绿光了。
正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当肉成了每天都能吃到的东西,也就没必要你争我抢了,每个人都很自觉的只夹了两块肉,并且争着抢着把沈丽姝吃鸡鸭时最喜欢的翅膀和爪子都让给她。
每当这个时候,沈丽姝就觉得她真不愧是全家最靓的崽,这待遇都快赶上老佛爷了吧。
然后她就用饭前洗过的小手抓起鸭翅膀“啊呜”啃起来。
除了她,小伙伴们也在摸索中逐渐发现了自己的喜好,有人喜欢啃鸭脖子,有人喜欢吃鸡皮鸭皮,也有只爱吃肉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还有人专门捡鸭煲里的竹笋吃——喜欢这一口还不在少数,因为以前没怎么吃过。
汴京附近竹子少,竹笋就更不多见,普通人宁愿买肉也不花那冤枉钱去买竹笋吃。
鸭煲里的竹笋也不是自家买的,而是老爹那位叫许木的朋友送的。
为了给沈丽姝在镇上种竹林,她爹重新和这位老友勤走动起来,许叔叔因为他父亲的工作关系,家里常有吃不完的笋,又不好光明正大把主家的东西拿出去卖钱——即便主家也不要,于是只能疯狂送亲友吃,去年就送了好几十斤冬笋,现在好似到了吃春笋的时节,家里又有源源不断的笋吃了。
沈丽姝比较喜欢吃春笋炒肉,放在汤里她就没兴趣了,可能上辈子吃的多了,只觉得中规中矩,一点也没有小伙伴们那种鲜到掉眉毛的绝佳体验感。
想到上辈子,沈丽姝看着手中正要开啃的鸭爪失了神。她记得穿越前,还被同事安利了一道来自螺蛳粉之乡的美食——田螺鸭脚煲。
据说这道菜跟螺蛳粉一样风味极佳,越吃越上头。
沈丽姝下意识吸溜了下口水,“咦,什么时候吃田螺?”
“又想吃田螺了?”沈家旺笑道,“那还要等一等,江南那边有清明螺赛肥鹅的说法,田螺多是清明前后的最肥美,当然中秋前后也是吃螺的好时节。”
现在吃不上,那也不能让她一个人流口水,沈丽姝为了勾起大家对田螺鸭脚煲的兴趣,可谓丧心病狂,用词极尽煽动之能事,引得小伙伴们口水直流,手里的鸭肉汤泡饭都不那么香了,却还只能望鸭止渴。
王武忍不住插了个嘴,“姝娘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在哪里尝过这道菜吗?”
小伙伴们闻言,反应比被提问的当事人还大,纷纷回头看着他们这位还年轻、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兄弟,眼神亮的惊人。
他们觉得自己只是学废了姝娘的在线吃瓜,单纯的强势围观,没有冒犯的意思,被看的王武却莫名心底发毛,又觉得自己说话没毛病,所以在得到表妹否定的答案后,他还是勇敢的继续问出心底的好奇,“那、那你怎么知道好吃?”
刚开始搞事那会儿,沈丽姝还要先动脑筋给自己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找到合理合法合规的理由和解释,才能将想法付诸行动,正所谓先谋而后动。
不过人是惯性动物,一旦无所不能的人设立起来,就不需要再多费口舌解释来源了,所以她现在堪称有恃无恐,面对新来表哥的疑问,理直气壮表示,“鸭子田螺都是水里游的,单独炒也好吃,一起烧岂不是一加一大于二?”
王武:……
这个解释有理有据,他竟无法反驳。
比起被沈丽姝用三寸不烂之舌才“说服”的他,小伙伴们则是从开始就深信不疑,此时不约而同点头附和,“姝娘说得很有道理。”
“阿武哥你日后尝过就知道,在吃食上面,咱们姝娘就从没看走眼过。”
沈丽姝骄傲点头:对对对,她就是这么牛逼。
不过被表哥一打岔,她也忘记要勾大家陪她一起垂涎三尺的险恶用心,不知不觉就把话题引到了生意上,“我想顾客们连烤小鱼和泥鳅都十分接受,说明还是有很多人好这一口,烤螺肉应当也会喜欢,咱们可以选大个的田螺,挑出来串一串,小一些的也不浪费,等日后烧烤店开起来,砌两个灶台用来炒田螺、做香辣烤鱼,你们说怎么样?”
小伙伴们被她说的,越发迫不及待等烧烤店开张了,除了搞快点搞快点,还能说什么?
沈丽姝这时反而比谁都心平气和。毕竟市值近二千两的豪华商铺已经到手,她哪怕现在开始摆烂,这辈子照样衣食无忧、潇洒快活。
果然大家说的没错,不管在哪个时代,房子都是女人的安全感。
她现在就充满了应对未来的底气,心态也沉稳很多,面对小伙伴们的催促,还能慢条斯理的劝说,“不着急,饭要一口一口吃,生意也要一步一步做,眼下修缮工作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咱们这生意要长长久久做下去,若是哪里弄得不好,中途可没法停工再修整,否则每天损失数以千计。”
安抚完捉急的大家,午饭也吃完了。
不过距离约定开工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沈丽姝不着急,便抽空关心了新来的小伙伴。
她一回来大家就抢着夸,相处很不错的样子,沈丽姝便觉得先让他们跟着大家出摊,熟悉熟悉本职工作也不错,现在也不急着考察面试,就重了点问了问他们对生活环境的想法,“住后巷那边的屋子,你们觉得还方便吗?如果不自在或不习惯,可以跟其他人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愿意跟你们换的。”
沈丽姝没有点名如果需要,让谁跟他们换,她相信大家会自己处理好,毕竟新来的不是外人,而是各自的亲表兄弟,总有关系好愿意关照他们的。
不过王武几人也不需要特殊关照,他们对住宿环境相当满意,不说那些双层床多么新奇有趣、让他们欲罢不能,光是每个人都能睡独立的床这点就赢了——他们在家里还要跟兄弟们挤一个被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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