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盒金子,既是谢礼,也是封口费,双方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交集。
以后少打交道,这同样也是沈丽姝最期待的结局,不过眼前的黄金就纯属意外之喜了,毕竟以她的经验,这盒黄金目测将有一百两,换成白银就是一千两。
一千两银子啊!有了它,别说开烧烤店,洋房别墅也不是梦!
沈丽姝没想到她只是抱着救人等于自救的心态,做了回好人好事,竟然还有如此超乎想象的收获,就激动的双颊泛红,恨不得手舞足蹈以示庆祝。
只是她激动的目光才从闪瞎狗眼的黄金上移开,就看到了小伙伴们一脸不为所动、完全没想到这金子跟他们有何关系的表情,老爹也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此时才出声问道:“姝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沈丽姝吐了一口气,平复了下过于激动的心情,然后把盒子盖好,塞进沈四伯手里。她怕其他人跟徐虎一样,捧着盒子抖成帕金森可不行,这个时候还是长辈更可靠一些,“你们先去我爹娘屋里,爹跟我来一下。”
既然尘埃落定,也没必要再瞒着老爹了,把人拉到男生宿舍,沈丽姝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和盘托出,“我觉得这盒金子,是前些天救的那位小公子家人给的,那天他的侍卫说了必有重谢,很郑重的样子,不像会出尔反尔的人,而且小公子跟我聊天时说要自我介绍,说他信赵,我觉得这不是我们能听的,就想办法打断了。”
沈家旺显然也很清楚皇城脚下姓赵的富贵人家,意味着什么,狠狠吸了一口气,显然比先前看到满盒黄金还要更不可思议,“真的是姓赵?姝娘你没听错?”
不等闺女给出肯定的答复,沈家旺就喃喃自语,“这也没别的同音姓氏,肯定错不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目光炯炯的看着闺女,“等等,你们救的那位小公子,年龄多大?”
沈丽姝一手举着油灯,另一只手比划了两下,“这么高,看着比二弟还小半岁多的样子。”
老爹的表情信息量太大了,她说完就一眨不眨盯着,准备听个大新闻。
而沈爹的反应也没让她失望,神情相当丰富,几经变化,从恍惚到确认,最终定了定心神,四下张望,哪怕在自己家里,周围并无人偷听,他也低下头,在闺女耳边说悄悄话,“爹前日才从齐孔目那里听了个大事,本以为跟咱们小老百姓扯不上关系,那件事齐孔目也是在秦家听来的。”
“据闻官家已近而立之年仍无子嗣,朝中大臣上谏多年,请官家从宗亲中挑选子嗣过继,直到年前皇后病重,官家才终于松口,于是皇后身子痊愈后,在元宵节这日设宴,邀请五岁以下的宗室子进宫……”
果然是个大新闻啊大新闻,沈丽姝自觉尘埃落定,没什么好避讳的,眨巴着眼睛等老爹继续,“然后呢?”
“然后什么?”
沈丽姝:“……”
沈家旺看着一脸失望的闺女,好笑道,“这可是官家、朝中大臣和皇室宗亲他们的事,咱们这种小老百姓,几辈子也掺和不上,听个热闹就行了,爹不信你猜不到那位小公子的身份。”
沈丽姝不仅猜到了,她现在还觉得很刺激呢,她这对小蝴蝶翅膀,竟然影响了一件国家大事——万一奶团子本来是注定在元宵前被人拐走,无法参与未来太子竞选,现在则被她一手送进宫,下一任皇帝搞不好就换人做了。
不过这反正也不是她所知的历史,崩就崩吧,只要保持国泰民安的现状就好。沈丽姝还是更在意自己的安危,忍不住跟老爹确认了一遍,“如今他们送金子过来,应该是已经有了结果,无论如何,都跟咱们家扯不上关系了吧?”
第56章
沈家旺同样觉得自家无意中掺和了这种大事, 特别的不可思议,差点就在大冬天的冒冷汗了。
但他也跟闺女一个想法,这事想是尘埃落定, 他们在最要紧关头都没被牵扯进去, 现在就更不会出事,因此收拾了心情, 朝姝娘肯定的点点头, “爹觉得你猜测不错,这事已然翻篇,说不准朝中选谁过继都有了结果, 赶明儿爹再找齐叔叔打听打听, 想是有些眉目的。”
汴京城的百姓又被称为“笼袖娇民”, 他们不敢当面掺和达官显贵之间的事, 但是在贵人看不到的地方, 吃瓜吃到风生水起, 官家皇后贵妃的, 统统都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以官家挑选宗室子过继, 在盖棺定论前他们不敢过多关注, 也没法关注。
事态明朗以后,沈爹不但敢打听,打听到了大八卦还可以同街坊邻居、亲朋好友宣扬, 毕竟这种写在朝廷邸报上的大事,不是谁都有资格探听的。他可真厉害,叉腰。
沈丽姝一看老爹的表情就懂了, 也跟着调整到吃瓜频道, “那爹可要打听详细些, 我想知道最终人选, 是不是咱们救的那位小公子嘿~”
沈家旺点头表示会努力的,才问起眼下最重要的事,“那盒金子,你打算如何处理?”
沈丽姝看得出来,她爹的眼神十分纠结。
其实面对那么一大笔巨款,沈丽姝也很心动,恨不得据为己有,并且有很大把握,她要一个人占据这盒金子,小伙伴们面上都不会反对,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她支配所有,很难产生反抗的情绪,另一方面就是救人是她的决定,大概跟她一起行动的二堂哥都不会把功劳算在自己头上,其他人就更不可能跟她抢功了。
一旦这笔钱都归她个人所有,明天放假就可以找人去看她心心念念的小别墅,只要看好了,签约搬家立刻排上日程。
关键是事业蓝图也不会因为买了房而耽误,这两个月摆摊收益就非常可观了,纵使还差一些,找小伙伴们凑凑,他们的烧烤店也分分钟开起来。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她想要的豪宅店铺都能拥有,这才是一夜暴富、走上人生巅峰的正确姿势!
对沈丽姝来说,这笔钱代表的意义,才是最大的、让她几乎无法拒绝的诱惑。
但她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很多,却始终狠不下心,看着老爹同样激动又纠结要死的神情,她中肯的说:“虽然那位小公子是我发现并决定要救的,但真要是救出了麻烦,跟我摆摊的兄弟们甚至是爹娘你们,可能都避免不了被牵连,既然无形中承担了风险,那么这笔酬谢,大家也都是有份的。”
沈家旺神情呆滞的问:“想、想好了?”
沈丽姝沉痛的点头。
做完这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她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了。
这一瞬间,沈爹的脸色前所未有的精彩,赤橙黄绿青蓝紫轮番上演,昭示着他内心经过了如何的极致拉扯。
但万般纠结过后,他终是释然的吐出一口浊气,看似劝慰闺女、更多却是在安慰自己般的喃喃自语,“如此安排也好,这盒金子虽然贵重,却也没有你跟兄弟们的情分和信任重要,只要你们一直这般融洽,齐心协力,早晚能赚回比这更多的钱。”
沈家旺说完仍觉得心痛在滴血,沈丽姝却觉得好多了。
她决定把这笔巨款也拿来跟小伙伴分享,就是不希望自己被这点利益困住,眼光放长远一点,她如今有团队有项目,市场对他们的项目反应也相当好,这份事业的价值,难道还比不上一百两金子?
就像老爹说的,只要他们齐心协力,劲往一处使,豪车豪宅都会有的。
纵使换房子还得晚上一年半载,可这本就是一笔意外之财,有没有它,他们都是要勤勤恳恳搬砖的。
对于不是自己努力赚来的钱财,没必要看得太重,比如买彩票中奖,钱财来得容易,散得往往更容易。
这么一想,沈丽姝内心最后一丝不舍也烟消云散,终于说起她把老爹拉过来商谈的真正用意,“可是爹,大家好像都不敢相信这盒金子就是给咱们的,如今要怎么跟他们解释,和盘托出也不太合适吧?”
这事求助老爹果然没错,沈家旺狠狠抹了把脸,调整完心态,很快就有了法子,“可以如实告诉他们是救了那位小公子的报酬,至于咱们猜测的宗室和过继,就不必说了,一来这也只是猜测,并不十分确定;二来他们不像你嘴巴严,万一不小心对外说漏嘴,可容易招来祸事。”
说到嘴巴严实,沈家旺忍不住又看了闺女一眼。
经此一遭,他对姝娘是彻彻底底服气了,这么大的事她不但处理得妥妥当当,还能自己一个人扛,他们这些父母兄弟愣是看不出端倪。
这份本事连他都自愧不如,果然是老爷子教出来的好孙女,能成大事!
沈丽姝把老爹惊叹看在眼底,笑嘻嘻道:“好的爹,还是爹想得周到,待会就由您跟大家说吧,表哥和堂哥他们还是更信服您的。”
很显然老爹说的方案,沈丽姝也早想到了,只是她觉得这件事让她爹出面更合适。
别看小伙伴们在工作上对她言听计从,从刚才看到金子大家不约而同去看她爹的反应就能知道,关键时刻还是老爹更具有公信力。
“行,待会爹来说。”沈家旺毫不犹豫应下嘱托,旋即又想起什么,笑道,“说起来,这份报酬来得正是时候,最晚明日,姝娘就要给你兄弟们发工钱和奖金了吧?把这些金子也一起分发下去,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不用担心太招眼了。”
沈丽姝眼睛一亮,被老爹一提醒,她突然想到了这盒金子的出现,还要比发工资更合时宜的一点,就是她可以顺势将烧烤店的计划公之于众了。
老爹说将金子和工资奖金一起发放,就能神不知鬼不觉,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其实不然,发完工资就放假,大家势必要把所得财物带回家,可能还要上交给公中。到时候那么多的钱放在一起,得惊掉多少人的眼珠子?
对于老沈家,沈丽姝始终不如对徐姥爷家放心。
老沈家人口太复杂,本就不太好管理,沈爷爷沈奶奶看着就不是多有管理能力的样子,沈爷爷完全不管事,沈奶奶对于儿孙小辈仅凭个人喜好。两老能把儿子媳妇们管得服服帖帖,还得感谢这时代堪称严苛的孝道,以及他们的好运气了。
沈爷爷沈奶奶当真是有些运道在身上,家中这么多人口,竟然没出一个极品,两老养大的几个儿子中,称得上最有心眼的沈爹早早被过继,其次的沈三伯也顶多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但他既不是老大,又不是最受宠的儿子,对两老的影响力有限,掀不起太大风浪。
至于沈家的儿媳妇们,更是一个个比她们丈夫更安分老实——也有可能是她们私下有想法,奈何丈夫太实心眼,得不到强有力的支持自然闹不起来,还得安安分分从讨好公婆入手,以获得最大利益。
总之,这种家庭但凡出了一个不省心的,那将会人仰马翻,一地鸡毛。
当堂哥们每人带着至少二十两的巨款回家给展示,以沈爷爷沈奶奶的能力,能不能将这事彻底压下去,不让家里人对外边泄露分毫?说实话,沈丽姝不敢抱太大希望,她甚至担心两老看到这么多钱,他们自己先傻了,恐怕连这笔钱的分配都成了问题。
只要各房为此事闹起来,不用他们去外边宣扬,镇上的乡亲们全跑来吃瓜看戏,到时候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家都能扒得干干净净。
——如果真上演那么一幕闹剧,沈丽姝觉得自己能气昏过去,她为了事业放弃了一笔唾手可得的巨款,最后反倒因此引发了一场血案,生意还搞不搞得下去,都成了一个问题。
那她何苦来哉?
既然考虑到,就得想个法子避免这种悲剧。
都说见利忘义是人类的本性,只要小伙伴不把这么多金银都带回去刺激家人们,那么任他们形容得多么生动具体,看不到摸不着,就没什么真实感,老沈家的众人们还不至于为了个“空头支票”就打出狗脑子。
至于怎么让小伙伴们不把钱带回去,当然是说服他们都来投资开店。
如此一来,连开店理由都是现成的,一举两得,省了多少事啊!
沈丽姝若有所思的跟老爹一起回去隔壁屋子。
各自落座,沈家旺看了眼闺女,便在大家翘首以盼的视线中,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内容,简单宣布了事情的经过和结果。
众人的反应自然是要多震惊有多震惊,各种难以置信甚至是怀疑人生,当然随之而来可以占有这么多黄金的狂喜也涌上心头,已经有人血气上涌,脸红脖子粗了。
总之就是心神俱震,难以平复,下意识去看姝娘的反应,顿时就像浑身被泼了一盆冷水,帮助他们在将要失控的边缘迅速降温,理智终于回笼。
沈丽姝此时因为心里装着开店大业,视线再对上这一座容易让人迷失自我的“金山”,也依然保持着淡然神情,有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感觉,强烈的对比,让险些就被金子迷得找不着北的小伙伴们只觉得自惭形秽。
明明最应该也有资格对这些金子着迷的姝娘如此淡泊名利,他们这些什么都没做的人,反而恨不得把眼睛都贴在上头,当真是没出息。
小伙伴们不约而同的在心中唾弃了一番自己,然后努力向姝娘看齐,纷纷谦让了起来,表示救人是姝娘的决定,这笔金子合该她来分配,哪怕就是一文钱不分给他们,也是应当的。
沈丽姝是那种喜欢深思熟虑、权衡许多利弊的人,看起来好像优柔寡断,但实际上一旦做了决定,她就不会后悔。因此对于小伙伴们的谦让,她也只是有些惊讶,决定却无半分动摇。
只是不为所动的同时,她却生出了些恶趣味,眨了眨眼睛故意道:“真的吗,这些金子可以全都归我?”
小伙伴们的神色有挣扎有不舍,但到底还是无一例外全都点头表示同意了。
沈丽姝十分感动,然后拒绝道,“不行,见者有份,这金子你们都有份,尤其是大路哥,人是咱们一起在庙会上救……”
沈大路一听,仿佛要分给他的不是黄金而是什么烫手山芋,都等不到堂妹把话说完,就连连摆手,“我什么都没做,人是姝娘你发现,也是你要救的,这份酬谢也应该是姝娘你的。至于我,也就是运气好那天跟你一块出去了,倘若换成他们,也会听姝娘吩咐的,当真算不算功劳,不如跟大家一样,你意思意思给一些就成。”
沈丽姝发现大家都很赞同二堂哥的观点,便也不再推让,提议道:“行,你们都没意见的话,我就厚着脸皮占大头,拿五成,大路哥三成,剩下的大家平分如何?”
小伙伴表示可以平分二十两黄金,也超出了他们的预期,颇为惊喜,倒是沈大路仍觉得三成太多,他受之有愧,又真心实意的推拒了一番。
沈丽姝还想着早点把这事了结,她好宣布更重要的事情,便斩钉截铁的语气道,“好,那我得五成,也就是五十两黄金,大路哥得二成,二十两黄金,剩下的三十两黄金你们平分。”
接着沈丽姝又宣布了平分的人数,现场除了她爹娘,人人都有份。
她看向脸上有着浓浓失落的父母,解释道,“爹娘,咱们家人数太多了,如果把你们也算上,今儿还没跟二舅回镇上的大弟二弟也要算一起,再加上小弟,这三十两金子咱们家就要占五分,我一个人都得了五十两,岂不是大头小头都让咱们家占了,表哥堂哥他们能分到的金子所剩无几了。”
看着爹娘沉默不语,沈丽姝又说,“按照如今这种分法,除了我和大路哥以外,四伯他们到手都没有三两金子……”
沈徐氏终于听不下闺女的凡尔赛了,“什么叫没有三两金子,换成银子可都是三十两,这还少吗?”
说着眼风扫过,所有人都马不停蹄的摇头。
近三十两呢,怎么会嫌少?他们可太惊喜了!
沈丽姝笑道:“那您换位想想,我一个人就得了五百两,是不是非常多?”
沈徐氏这下没话说了,她此刻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呢,姝娘一个人就能分到五百两银子,一夜暴富了都,她还羡慕别人做什么?
沈徐氏内心一阵火热,脸上再不见半分失落不甘。
大家都没意见了,沈丽姝当即拿起纸笔,一面将分配方式白纸黑字写在纸上,一面解释道,“这些黄金都是十两一个,面额太大,咱们现在也不好分,我想着不如先把具体数目写下来,等明日先把工钱和奖金发下来,说不定有人可以直接换金子呢?至于手头的钱还不够兑换金子的,我也有了钱帮你们兑成白银,那样就好分发了。”
“可以可以。”徐虎和徐力兄弟俩迫不及待的点头,因为他们算上奖金和分红,是一定能换金子的,当然要率先响应,“还是姝娘的法子好,就这么着吧!”
其他人同样没意见,这近三十两是姝娘非要分给他们的,相当于从天而降一笔横财,还要啥自行车?
众人搓着手看着姝娘一笔一划清晰流畅的落在纸上,已经在畅想明日搂着钱回家把长辈们吓一跳的画面了。
沈丽姝此时却突然发问:“明日大家分了钱,都有什么规划?”
这个话题,沈四伯就不参与了,他的钱一文不少都要带回去给爹娘和媳妇的。
其他人包括已经成家马上要当爹的大堂哥,也没有这样沈四伯这样一毛不拔的觉悟,他们喜气洋洋的掰着手指头算,“逛街,买好吃的,给爷奶、爹娘和兄弟姐妹带礼物,剩下的钱应该要带回家吧。哦不对,大哥还要给嫂子买首饰,大哥答应了的。”
小伙伴们说到这里就开始挤眉弄眼。
正月初六,大堂嫂挺着肚子也要来城里拜年,却不是像其他人似的,放心不下进城打工的丈夫,而是为了秋后算账来的。
他们因为一开始逛庙会太过新奇,不小心买了很多有的没的东西,年前都托徐二舅给他们带回去,大堂嫂就发现,其他兄弟们还小,只买些吃的玩的小玩意儿情有可原,可是丈夫竟然只惦记着她肚子里没出生的孩子,却把她这个媳妇忘得干干净净,岂有此理。
尤其是当她得知四伯都知道私下把钱攒起来给四婶,更衬得她男人没脑子了,净知道乱花钱买些没用的玩意儿——那什么给孩子做衣裳的洗棉布,虎头鞋虎头帽和料子精细的襁褓,需要他来买吗?
她肚子里的可是老沈家的曾长孙,爷奶他们亏待谁也不会亏待这个大宝贝,本来奶奶都说好了,置办年货时带她婆婆一块去采买,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要用的东西都备齐了。
婆婆还私下给她透露奶奶多么看重她的肚子,备了三两银子给孩子置办物什——要知道他们镇上还有些拮据的人家,三五两银子都够娶个媳妇了,奶奶为了头一个曾孙,当真是下了血本。
可孩子他爹倒好,公中的钱不花,非得花自己的钱,听说他的工钱花完不够,还找兄弟们凑了些,大堂嫂那暴脾气顿时就压不住了。
她做姑娘时便是出了名的有主见有能力,沈奶奶和大伯母相看时就是觉得她脾气大立得起来,正是当长媳的好料子,才巴巴的将她聘回来,之后也常常叫丈夫让着她。
因此大堂嫂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趁着过年气冲冲进城,揪着丈夫的耳朵就是一通教训,最后以大堂哥主动赔礼道歉,并签下了再发工资就立刻给她买首饰的不平等条约落幕。
然后这一幕很不巧被徐虎徐力和沈大柳几人撞见了。
徐虎徐力虽然跟着大家一起喊大堂哥,实际上是两家人,他们可不怕挨揍,当即就把这事传得人尽皆知了。
小伙伴们都是半大孩子,别说谈恋爱了,一个个都没跟几个女孩子说过话,母胎单身直男又如何得知夫妻间那点情趣?他们只知道大哥看着人高马大,竟然被媳妇揪着耳朵教训,太没形象了,略略略~
从那之后,熊孩子们就好像握住什么把柄似的,一逮着机会就拿出来嘲笑大堂哥。被沈丽姝说过后,才勉强收敛一些,从明嘲转为暗讽,一聊起这个就挤眉弄眼,贱兮兮的。
沈丽姝对他们的小学鸡行为报以不屑,风水轮流转,等他们也结了婚,底下弟弟们想必有样学样嘲笑他们。
沈大金倒是好性子,没被群嘲得恼羞成怒,只是他毕竟也年轻脸皮薄,还没办法像沈丽姝这么想的开,每每被打趣,总要不自在好一阵,比如现在,他不厚道的摸着鼻子把沈大路拉下水,“大路,你还不知道,年前奶奶拿着你和张三娘的生辰八字去庙里算卦,很合适,想是近日就该定下来了,你是不是也要给未过门的媳妇买些首饰?”
沈大路:我不是我没有……
他可不想步大哥后尘,成为第二个被熊孩子们嘲笑的对象,压根不接这个话茬,生硬转移话题道,“姝娘怎么光问我们,你赚的钱最多,可有什么规划?”
这话正中沈丽姝下怀,刚好她也写完内容收了笔,抬头冲大家灿然一笑,“我确实有个大计划,不知道你们感不感兴趣。”
小伙伴们包括几位大人,也纷纷打起精神,“什么什么,展开说说?”
“之前秦公子和钱庄的张掌柜都要赞助咱们开烧烤店,可见在这些大人物眼里,开店就是比摆摊有前途,咱们得了这笔钱,开店岂不是手到擒来?都不需要谁的帮助,自己就能成事了。”
沈丽姝宣布开店计划的时机确实正正好, 发了一笔横财,再无人怀疑这件事的可行性。
就连沈徐氏下意识蹙眉抗拒的同时,内心深处都生出一些了然, 认为这才是姝娘的风格, 有了一点点钱就开始不折腾,否则都不像她了。
总之在暴富的基础上, 小伙伴们直接跳过了讨论是否应该开店的流程, 纷纷对姝娘此次的大手笔表示惊叹。
他们当然不可能忘记姝娘提到的秦公子和钱庄大掌柜,一个要投资三百两给他们开店,另一个则是为他们担保借五百两开店, “帮助”他们的方式不一样, 却是同样的大手笔, 绝对称得上是他们的贵人了。
当然也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都不敢相信这种好事可以落在自己头上。
万万没想到才过去不到两个月, 姝娘不需要任何人的资助, 靠自己就能把店子开起来了。
他们还记得姝娘对秦公子说的话, 大意是想和他们靠自己的努力拼一拼, 以后自己也能开店云云。
那时他们只以为姝娘也认为无功不受禄, 才用这个理由婉拒秦公子的好意。
至于开店,却是谁也没真按放心上,对当时的他们来说这太遥远, 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如今回想当初,依然就有种恍然如梦的不真实感,可理智又清晰的告诉他们, 这是真的, 看起来再虚幻再不可思议, 也是真真切切发生的。
于是在接受现实后, 所有人都油然而生一股骄傲和满足——不是对他们自己,而是对姝娘。
此时此刻,用一千个一万个赞美的词汇,都不足以表达他们对姝娘的惊叹和佩服,小伙伴们更是热情洋溢的探讨,姝娘这回打算拿三百两,还是用五百两开店?
有人说,“不管三百两,还是五百两,姝娘都出的起。”
更多的人则是起哄,“这不废话么?姝娘光这些金子就能换五百两银子了,咱们在庙会二十多天赚的钱,少说也还有几百两,要多少钱拿不出来。”
“说的也是,看来这店随时能开起来。”
沈丽姝一听就知道,小伙伴们这是对她相当的深信不疑了,认为她只要一声令下,烧烤店分分钟开起来,他们也就是从摆摊小哥变成店小二,只要言听计从跟着她干就成,完全没想过他们也能用合作伙伴的形式加入进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大家也算是一起创业、从无到有的小伙伴了,跟老沈家合作的时间不算很长,但也足够她摸清他们的为人,血缘关系和革命情谊的份量也是不轻的。
就像有些公司上市前给老员工股权激励,可以最大程度的提高团队凝聚力,留住人才,试问世上有什么关系,是比利益共同体来得更牢靠的?
主要是烧烤没多少技术含量,短短两个月,市面上都冒出了好多家跟风的,沈丽姝他们也尝过,味道其实也可圈可点了,可惜那些摊子还没破解她的核心调料,同时作为跟风模仿,从一开始就失去了自己的特色,只能作为小郎君烤肉的平价替代而存在,都不能在顾客心中拥有自己的姓名,就别提什么超越不超越的了。
对于那些人,小伙伴们常忿忿不平,沈丽姝却从来一笑而过。
外人不足为惧,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团队中,哪怕最晚加入的沈四伯和大堂哥,随便拎一两个出去单干,都能做的风生水起,受规模和能力的限制,可能没办法向她的收入看齐,但人家自己摆摊当老板,赚多少都能揣腰包,照样美滋滋。
毕竟这玩意儿有手就行,只要抛开道义和良心,谁都可以单飞,只唯独沈丽姝不行,因为她只想动动嘴皮子指挥大家干活,做一个合格的奸商。要让她每天守着烧烤摊哪也不能去,用炊烟把自己熏得脸色暗黄、毛孔粗大,那赚钱都不香了。
当然了,项目和工具都在,小伙伴跑了,她还可以继续招人,只是如果连一起创业、关系这么牢靠小伙伴都能单飞,再招的人又能干多久,搞不好她不停的招工,结果就是源源不断给自己培养对家了。
想想这个可能,沈丽姝就觉得人间不值得。
其实她知道这是最坏的结果,发生的概率最多百分之二三十,且就算要发生,至少也得再等个五六年,小伙伴们都长大了,成家立业,不同的家庭有不同的难处,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动机,才会导致他们的团队一拍两散。
在这之前,就算她表现得小气自私,只要不过分,小伙伴依然会死心塌地跟她干,因为她不但是贵人,是团队领袖,也是姊妹,他们愿意把她的话奉为圭臬,在生活和工作中,更是习惯性的照顾她、让着她,少年人比起利益更在乎义气,他们还干不出“欺负”她这个妹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