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理智尚在?。
烟火坠落的潮涌终究褪去。
游烈望着窗外,喉结在?修长脖颈上缓滚动了下——
差一点。
高二九班发生的事情,野火燎原般在学校里传了开来。
大概是?新来贫困生的言行太过骇人,反倒是?游烈在事情爆发前后的出现和存在,似乎被多数人不约而同地忽略掉了。
偶尔有人提起,注意力?也很快就被转回两个当事女生身上。
而一整晚下来,高二一班的氛围更是十分诡异。
即便是?晚自习里,仍有学生时不时看?向教室第一排。
背对着他们的少?女依然?像前一周一样,唯一的区别是?换下了版型又旧又大的白T,可体的校服衬衫剪裁,更显得?女孩身影单薄纤瘦。
凡不在场的,量谁想起来还是?觉着不可置信,这样一个女孩,竟然?敢对横行校内一年多的丁怀晴说那样的话?、做那样的恐吓。
谁也不知?道后面事情会如何发展。
最?后一节晚自习后,放学铃声打响。
教室里从安静里醒来。
高腾原本就和同桌的姚弘毅嘀咕小半节课了,听见铃声,他这边迫不及待就起来,蹿到游烈身旁:“烈哥,打赌不?”
游烈左手斜搭在桌上,薄黑圆石在他指间时快时慢地转了大半节自习课,到此时夹停,抵在修长的食指与中指之间。
他抑着些?躁意,直身缓靠到墙上:“什么赌。”
“我?和姚弘毅正赌丁怀晴到底会不会善罢甘休呢,”高腾得?意,“我?觉着她那个公主脾气,肯定不会!”
“……”
游烈没?接话?,眼尾抑着的冷淡郁郁似乎又重了几分。
他挑眸望向教室前排。
那里,总是?习惯留到最?后的少?女,此刻竟然?已经没?了身影。
“我?刚看?见她一下课就跑了,肯定是?吓跑的。”
高腾顺着看?去?,“这小姑娘也是?,竟然?敢那样跟丁怀晴示威,丁家在坤城怎么说也是?有点资本的,丁嘉致就更混蛋了。惹上他俩,以后哪还有她好日子过?”
游烈忽起身,绕过高腾朝教室前走去?。
“哎?烈哥?你不是?回宿舍吗,怎么不从后门走了?”高腾有些?懵。
“有事,你先回吧。”
游烈径直走到教室前排。
讲台前,班里一个男生正不满地跟卫生委员抱怨:“就算她心?情不好,但也不能?值日都不做,讲都不讲,就直接跑了吧?”
卫生委员无奈:“应该是?今天事多,夏鸢蝶忘了。”
“那下周一得?让她补上——”
开口的人话?还没?说完,手里长笤帚忽地一松。男生愣了下,回眸。
拎过长笤帚的游烈回过身,声音曳在身后:“今天的值日我?替她做。”
仅剩几人的教室里,悄然?诡异起来。
等游烈走到最?后,他面前的高腾就更是?呆了:“不是?,烈哥,你还真跟姚弘毅说的似的,搞定点扶贫…呢?”
游烈停顿了下。
手里长笤帚往前一支,光滑的木头杆就杵到高腾眼皮子底下了。
高腾:“?”
游烈勾眸,眼尾倦怠扬起几分,似笑非笑地透着点懒戾:“看?看?,像好吃吗?”
高腾惊恐:“笤帚怎么能?吃!?”
“不想我?把它?塞进?你嘴里,就闭上,然?后安安静静走人。”游烈手里笤帚随意一歪,漠然?示意教室后门。
高腾:“……”
一步三回头的高腾最?后小心?地从教室外门框旁探头出来:“烈哥,要不还是?我?留下,等你一起回宿舍?”
清拔修长的侧影被白炽灯投在地上,那人正懒垂着眼,颈背折弯下来,黑T被男生宽肩松散撑垂,中间微微凸起性感的椎骨。
笤帚被他凌厉指骨握着,都像件艺术品了似的。
游烈没?抬眼,似乎终于做完了个略微艰难的决定,这会儿连语气都松弛也懒散下来。
“不用了,我?今晚回家住。”
“——哎??”
做完值日后,游烈特意靠在第一排的桌前多等了会儿。看?着表,大概过去?二十分钟,教学楼都空了,没?见到上周那几个来找夏鸢蝶的小混混,他这才收拾背包,关灯落锁走人。
校园里安静得?只剩虫鸣,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半夜打车本来就难等。
大概比夏鸢蝶多磨了将近两个小时,游烈才回到别墅。
密码门嘀声作响。
没?等游烈在玄关换完鞋,一楼北区的佣人房里,家里的两个帮佣阿姨结伴出来了。
“阿烈?”为首的赵阿姨看?清玄关里那道清拔侧影,愣了下,惊醒的困意里都压不住的惊讶,“你怎么……今天是?周一吧?怎么突然?回家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回来拿件东西。”
游烈顺着微弱亮起的感应灯,一直望进?上二楼的屏风后楼梯口的昏昧里。安安静静的,像是?楼上的少?女早已熟睡。
他在玄关轻放下背包,声线低抑着,微微浸上哑意:“您回去?睡吧,我?自己料理。”
夜色里,他语气松弛得?几乎算得?上柔和。
但词句间没?留半点余地。
赵阿姨熟知?这位小少?爷脾性,也没?敢跟他多絮,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句,就轻手轻脚地喊着另一位居家佣人,一同回了一楼房间里。
游烈绕过客厅内的木屏风,转进?楼梯。
上了半层,游烈转过扶手折角,还未再踏一节台阶,他就忽然?停了下来。
大概是?十月将近,今晚的月色都多了些?见秋的凉意。
清冷如水的月华从他身后和楼梯尽头的二楼窗户里铺洒下来,只剪下一截照不到的晦影,泼在楼梯中段。
而那段阴影里,只穿了睡裙的少?女单薄侧靠着墙面,无声地坐在一截台阶上。长睡裙下的腿垂过两级,从踝下露在楼梯上的地白处。
地白如霜,却白不过少?女裸'露的脚踝。
连踝骨窝都深浅地拓着影,同时勾勒起清纯的白与性感的翳影。
喉结一滚,游烈挪开了眼眸。
他又上了两级台阶,走在与她相反的另一侧——少?女身影实在单薄,别墅里的楼梯,她虚靠在墙边,却连三分之一的宽度都未占上。游烈不由地皱了眉,心?疑她们山里的孩子,难不成都是?吃树叶喝露水长大的么。
不知?道是?不是?游烈带回来的夜色凉意,靠着墙的少?女终于转醒。
夏鸢蝶下意识将踝足并紧,膝上长裙里隔着的磁带轻刮过柔软丝滑的布料,发出一点极轻的摩擦声。
眼眸第一时间捕捉到将要走过身侧的清影,她一怔,仰脸。
“游烈…?”
游烈停住。
此时,他恰好站在她搁腿的那节台阶上。离得?近了,也就能?看?得?更清楚,放在她膝上的是?一卷卷到了一半的老式磁带。
不知?道是?坏了还是?卡了壳,磁带还剩下长长的半圈,从她腿旁垂下来。
夜色里像缠绕玫瑰的淫'靡的蛇。
凉秋的风穿楼梯过,又夹上一丝盛夏的躁意。
游烈眼尾垂敛,竭力?忽视了少?女沁出眼尾的红,像是?难过或哭过。他侧过身,靠坐在楼梯扶手上。
长腿懒叠,风一吹,她雪白的裙角就能?覆上他小腿。
游烈像没?看?见,漠然?地撩眸朝窗外,声音哑得?轻倦:“那个随身听,对你很重要吗。”
“……”
夏鸢蝶有些?意外。她没?太想到,第一个发现关键的会是?游烈。
大少?爷家的基因看?来还是?极好的,只是?不学。
这样想着,少?女轻勾起唇,忽略了他的问题,她状若无害地托腮仰脸:“烈哥。”
“——”
游烈眼皮骤地一跳。
下一秒,他已经不太客气地把冷冽眼神俯睨着压了下来。
他这么大反应,弄得?夏鸢蝶有点莫名奇妙,想了想才缓声:“我?是?不是?,没?资格这样喊你?”
明明听着尚有笑意,但不知?怎么,就沁起几分融雪似的凉。
虽然?是?小狐狸。
但到底还是?爪子尖儿都冒寒光的野狐狸。
游烈轻嗤了声,偏回脸:“是?知?道你不怀好意,我?怕折寿而已。”
夏鸢蝶噎住,但眼底凉意松了些?。
她压了压情绪:“你想多了。我?只是?想问,你应该比较了解丁怀晴?”
“不熟。”那人冷淡截断。
夏鸢蝶忍了忍,“可他们说,她从高一军训就开始追你了。”
游烈低回眸,长睫毛垂着弧,几分似笑似嘲。那股子大少?爷的清贵傲慢劲儿像是?要从他凉淡垂抑的眼尾沁出来了。
“按你说法,从小到大,我?是?不是?该背几千份个人信息表?”
夏鸢蝶:“…………”
小狐狸的凉薄毫不掩饰,确定他没?“利用价值”,立刻就垮了神情,嫌弃地把脸转回去?。
游烈几乎要被她气笑了。
他从楼梯扶手前直起身,略微折腰,俯近了些?:“问她干什么。今天做的还不算完,准备再倒一勺滚油?”
这点冷淡睥睨的神色莫名叫人心?躁。
夏鸢蝶咬着唇角,歪头,还以嘲笑:“怎么,大少?爷心?疼未来女朋友了?”
游烈蓦地一滞,撩眸。
“你女朋友坏成那样,你还怕我?真欺负到她?”夏鸢蝶微眯起眼。
“……”
紧绷的喉结在松弛下后,深沉地滚动了下。
游烈回神,半哑着声:“她有你坏么。”
“?”夏鸢蝶抬起胳膊,上周的伤还在上面,刚结了痂,“你看?清楚,是?她先为难我?的。”
月色如照。
看?得?再清楚不过。
薄淡的戾意浮透出漆黑的眸,游烈睫睑一垂,在被小狐狸察觉前半遮了眼底情绪。他直回身去?。
“既然?一开始就打得?过,为什么要受欺负。”
“……”
夏鸢蝶听完几秒,才轻笑了声:“你说的我?好像受虐狂一样。”
游烈微皱眉,垂下视线。
“我?和你不一样。”女孩坐在楼梯上,仰起脸看?他,她忽然?把一切情绪都淡去?,干净纯粹的,只有一张雪白的面孔和浅色通透的眸子。
干净纯粹得?叫游烈有些?避视。
少?女的声音轻灵,却无法忽略:“不管你想不想要,从来都有很多人站在你身后。而我?没?有。”
“在我?身后,以前、现在、将来,一个人都不会有。”
“你们可以踏错无数次的地方,我?拼尽力?气也只有一次机会。通往未来的这条路上,你们可以跑,可以跳,可以不在意地追逐打闹玩笑,而我?只能?小心?翼翼。我?必须避开每一颗石子,绕过每一个水坑,因为这条路我?容不得?一点错误。”
在少?女声音里,游烈眼神眉梢越来越冷,像挂上薄霜。
许久后他出声:“所以你后悔了?”
楼梯上,女孩的影子像是?轻颤了下。
下一秒她笑起来:“是?啊,我?好后悔的。”她捏紧手里的磁带,棱角深深压入她指腹,烙上情绪饱溢的苍白印痕。
夜色死寂。
游烈侧回身,冷漠地沉默着。他插兜走过她身侧,沿楼梯向上。
楼梯上坐着的少?女终于有些?撑不住笑,她唇角提不起地压下去?,压平,又压弯下去?,像两边都坠着数不清的委屈和强忍的情绪。
她快要埋头到膝上。
直到脚步声忽然?停下。
月亮推开二楼的窗,有个低低的质感好听的声音在她身后的月影里响起。
“夏鸢蝶。”
“在你身后。”
“……”
将要扭头的少?女忽地怔住。
许久之后,她眼底像掀起一场冬日后的雾。
那天晚上,夏鸢蝶久违地做了个梦。
梦里还?是在?游家那条长长的楼梯上。月亮将一道清影从她身后笼下,投到她的影子旁。比她高,比她长,足以撑住阴翳里令人惧怕的一切,然后地白里的影子抬手,就像温柔地轻落在?少?女头顶。
她清晰听见梦里那个低却好听的声音。
“在?你身后。”
“——”
夏鸢蝶一下就惊醒了。
这?可比她做过的无数个噩梦可怕千倍百倍,吓得她起了一身的薄汗,翻来覆去,怎么也再睡不着?了。
于是少?女干脆起床,开台灯,刷了一套理综卷子让自己冷静冷静。
天在?沙沙的笔纸亲昵里蒙蒙亮起。
洗漱下楼前,夏鸢蝶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探了半身。
杏眼下薄薄的眼睑上,果然沁起没睡好的淡淡乌青。
……祸害。
在?不知名的情绪作祟下,夏鸢蝶今早的早餐全程里,看都没看某位同在?餐桌旁的大少?爷一眼。
快速将面前的餐包和米粥灌下,少?女起身就要离桌:“我吃完了,先去车里,你们慢用。”
“小蝶今天怎么吃这?么快呀?”赵阿姨惊讶问。
“有点…饿了。”
夏鸢蝶抿着?嘴角朝赵阿姨笑了下,就绕过餐桌往外走。
她身影刚掠过主位上某人的高背椅,就听象牙玉的长箸轻搁上骨瓷质地的筷枕,磕出轻而脆生的声?响。
“一起吧。”大少?爷懒洋洋起了身。
夏鸢蝶匆匆往外走的身影卡了下:“?”
赵阿姨刚抬起的碗又落下,惊讶地望着?游烈侧影:“阿烈,你还?没吃几口?呢。”
“学校有事,不吃了。”
“……”
男生随意勾着?背包的侧影掠过夏鸢蝶身旁,同样材质的校服衬衫料子像要融作一处,叫夏鸢蝶下意识屏息,直到他擦肩过去。
游烈一步未停,和之前一样,像是没看见她似的。
夏鸢蝶反而松了口?气。
同车经历已经是第三回 了。
夏鸢蝶有点驾轻就熟,上了副驾驶后,她就把书包外侧放着?的小本子拿出来,里面是一些她个人的各科错题点。
坐在?车里,从游家开到学校这?段时?间,刚好够她复习几页。
和前两回一样,安静无声?的一路将尽,熟悉的路标掠入余光后,夏鸢蝶收起本子,将书包抱到身前。
司机叔叔笑眯眯的:“那我还?是把你放在?上次的地方?”
“好。谢谢叔叔。”
夏鸢蝶温吞地应了声?,侧过身准备解安全带。
就在?此时?,后座懒懒散散响起个刚睡醒似的声?音。
“不用了。”
夏鸢蝶捏安全带的手骤停住。
司机茫然地抬头看后视镜:“小先生?”
后座扶手箱上,游烈撑着?额的单手垂下,漆眸略抬,声?线冷淡里透出某种磨砂似的质感:
“把车开到校门外。”
他顿了下,食指指弯的黑石转到清厉的中指骨节旁,补充:“校门口?,正前。”
司机:“……”
“????”
吓住了的显然不止司机一人。
夏鸢蝶扭过头,几乎咬住了牙才忍下情绪,司机座上就听着?女孩声?音像吓得微颤:“这?样不好吧,让同学们看见了,会说?闲话的。”
望着?小狐狸努力跟他面前演的样子,游烈眼尾轻耷下点,曳着?松散的笑:“你又不怕。”
“……怕啊,”夏鸢蝶抵着?小虎牙才忍住了没上去咬他,声?音更?压得轻,“我可怕死了。”
夏鸢蝶反抗的情绪太明显,游烈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支了支眼,后视镜里给了司机一个靠边停车的眼神。
司机明显跟着?长松了口?气,方向盘都打得迫不及待。
这?会儿离校门已经很近了。
还?好牺牲了早餐时?间,因此两人到得格外早,这?边目前还?没几个学生。
趁着?前后人行道上都没学生的时?候,夏鸢蝶只?差遮上眼睛,敏捷迅速地下了车。告别招呼都匆忙,她快步跑去人行道上,然后假装自己是步行上学的一员。
眼见着?那个带小翅膀标志的长轿车开远了,车尾拐上校门前的大道。
夏鸢蝶这?才收回目光,感知着?心跳慢慢平复。
还?没等平复结束。
“吱——”
一辆变速自行车停在?她前面一米处,乔春树侧落下单腿,惊讶回头:“小蝴蝶?”她眺了眼前面已经没了劳斯莱斯车影的拐角,“你坐车来的吗,我刚刚怎么看着?你从一辆轿车后面过来的?”
“——?”
夏鸢蝶哽住,一两秒后,她才捏着?肩上的书包带开口?:“刚刚我过马路,可能是差点撞到那辆停住的车……”
心虚叫女孩声?音格外地轻。
好在?乔春树也没多想,点了点头,笑着?拍了拍自行车前杆:“来,姐姐载你。”
大概是出于一种对于“单杆怎么还?能坐人”的好奇,夏鸢蝶就鬼使神差地上了乔春树的变速单车的……前杠。
相?当?硌人。
还?得压着?校服裙角。
好在?路也不远,两人笑声?里一路摇晃,艰难到了校门外。
学校里不让骑车,乔春树下来推着?,夏鸢蝶跟在?另一旁。
推到快校门前,乔春树忽然咦了声?:“那不是咱班大少?爷吗?”
“嗯?”
夏鸢蝶下意识顺着?乔春树目光看过去。
校门外,衬衫长裤的游烈就懒洋洋地靠在?大理石门柱旁。
明明是统一的校服,偏穿在?这?人身上就好像隔着?百米都加了高光一样,他衬衫今天难得按校规扎进了裤腰里,束起那道腰身到背脊宽肩的弧线,性?感又凌厉,攻击性?和存在?感都强得不像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
也难怪,这?样一个大少?爷天生叫人瞩目,进出的学生都在?看他。
要不是检查校服的值日老师就站在?几米外,大概已经有女生要上前去跟他要加微信了。
乔春树疑问:“大少?爷这?是在?,等人?谁啊,这?么大排面,能叫他耐着?性?子在?校门口?等?”
“……”
夏鸢蝶成功被乔春树“敲”醒。
她想都没想,立刻从自行车后绕过,躲到了乔春树另一侧。
乔春树歪头,茫然:“你干吗?”
“没事,我站这?边,你推自行车更?方便点。”
“看不出来小蝴蝶你这?么体贴……”乔春树说?着?,想起什么,“不过昨天你可真是把我吓得不轻,今天晚上放学还?是我陪你吧。丁怀晴我看是你被你吓得够呛,但?丁嘉致可能会来找你麻烦。”
夏鸢蝶原本满心如何躲游烈,听见那个人名,她忽地抬眼:“丁嘉致?”
“是啊,丁怀晴她哥,高三的,还?是个复读生,人混蛋得很,仗着?长得帅和家里有钱,天天不学无术地混,最爱干的两件事就是陪他妹欺负同学和交女朋友……”
乔春树还?骂着?呢。
夏鸢蝶忽感觉到什么,朝经过去的侧后方拿余光看。
身周低响起的议论声?里,靠着?校门方柱的游烈没什么征兆地支起身。就好像方才只?是走累了在?校门口?休息会儿一样,他顺着?进校的学生,散漫而孤身地走在?人群间。
不近,也不远,缀在?夏鸢蝶后面四五米外。
他懒垂着?眼,没看任何人。
[在?你身后。]
“——”
夏鸢蝶眼皮跳了下,难得慌乱地转回。
上午的课间操后,夏鸢蝶刚回教?室,就被通知让她去教?务处一趟。
婉拒了乔春树的陪同,夏鸢蝶独自去了学校里的行政楼,教?务处在?行政楼的一楼大厅左手边,第一个房门就是。
她敲门进去时?,门内已经站着?好些人了。
老苗是第一个看见她的,一照面就急了,他扭头对着?教?导主任:“方主任,我刚刚说?了,这?事情没查清楚前,你们就不该耽误学生上课!”
教?导主任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老师,看着?四十?岁左右,闻言有些无奈:“苗老师,你别激动,叫学生过来呢,也是因为她是当?事人,听她怎么说?也能帮我们确定事情情况,不是更?好调查清楚问题所在?嘛。”
“情况已经很明白了,还?要调查什么呀?”
一个上着?浓妆穿着?艳丽的女人冷眼瞪着?夏鸢蝶:“就是她威胁我女儿的吧?那么多学生都听得清清楚楚,她还?敢把人往窗边拉!你们新德要是留下这?种学生,谁还?敢来你们这?儿上学?”
老苗护崽似的把夏鸢蝶拉到身后:“这?位家长,事情对错还?没定,你就要问罪了?夏鸢蝶同学的所有书本财物?都被毁损,这?也是我们一班学生有目共睹的。”
“可谁看见是我女儿砸的了?”女人忽露出个冰冷而讥诮的笑,她抱臂,不紧不慢地斜了夏鸢蝶一眼,
“——监控都没了,谁有证据吗?”
“……”
夏鸢蝶听得清楚。
可能也是太清楚了,听得她身影一僵,只?觉着?浑身上下血都有些凉了。
“小李啊!你说?你,你连监控室你都看不好,”教?导主任抓着?话头,训斥几个人间站得最边缘的年?轻人,“怎么能刚好在?关键时?候出这?种岔子呢!”
穿着?保安服的年?轻人抬头,还?没对上夏鸢蝶,就又立刻把头低回去:“我就去趟洗手间的工夫,也没想到,会,会有人进去删监控嘛。”
“好了方主任,你也别转移话题,你就说?,这?个女生欺负我女儿这?件事,它要怎么处理!我今天非要你们给我一个说?法,你们要是不处理,我今天就不走了!”
女人说?着?,将手里的奢品包往桌上重重一搁,直接坐到了沙发里。
她将脸别向一旁,冷笑着?扫过夏鸢蝶。
“……”
那个讥讽又轻视的眼神,叫夏鸢蝶胸口?淤积起难解的郁气。
她轻抵着?虎牙,低头,指甲往手心里用力掐下去。
不是宣泄情绪,是她需要理智和清醒。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得压下情绪,保持最清醒理智的思考能力,才有可能将事情解决到对她最好的结局。
监控视频只?有三个人看了,她,保安,和乔春树。
看保安反应,那个巧合未必是巧合,那就不能指望对方,否则还?可能被反咬一口?;乔春树的话,如果找她作证,她或许会答应,但?也会将火烧到她那里……
房间中央,汇集所有或明或暗焦点的女孩低着?头,死死掐着?手心,进门后一句话都还?没有说?过。
丁怀晴母亲更?是得意:“怎么?现在?说?不出话来了?昨天你动我女儿的时?候,不是很凶悍吗?年?纪轻轻的,还?敢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上,你们农村出来的,是不是都这?么个德性??”
老苗皱眉:“这?位家长,请你注意你说?话的——”
“砰。”
教?务处的门被推得突然,重重撞上了地吸。
屋里众人一惊,同望过去。
门外,插着?兜的男生神色倦懒地提了眼尾,“不好意思,手重,没收住。”
“……”
教?导主任脸色微变,扭头看老苗,眼神像是问这?位大少?爷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实际上老苗比他还?茫然。
这?屋里比他俩反应都大的还?有一个,就是沙发上坐着?的丁怀晴的母亲。扫见来人,她面色忽地一变,几乎像是从沙发上弹起来的。
那点浓妆都遮不住她脸上的尴尬:“游烈…?”
游烈方才说?话时?就已经进了门,到此刻停下,站定,一双点漆似的冷淡眸子掠过沙发前忽然有些拘谨起来的女人。
一两秒后,男生略微挑眉,冷淡又嘲弄地笑了。
“林阿姨。”
那声?拿得礼貌,说?话的人却半点温和不见,他抄兜站在?那儿,眼底只?有一种懒于掩饰的厌恶。
偏连那种不屑的意态,都透着?清贵的少?爷调。
“游同学,你这?,怎么突然过来了呢?”教?导主任的笑容亲切了许多。
“听说?你们需要证据,刚好我有,”游烈从裤袋里摸出手机,一边低头开屏,一边淡着?声?不在?意地示意了下,“哦,我昨天带手机上学,违纪了。这?个你们可以留到之后再罚。”
“……”
刚要说?话的教?导主任和老苗一同憋了回去。
游烈翻出昨天拍的书包,递给了教?导主任:“这?是毁损她物?品的人的脚印照片。昨天没去跑操的,各班可以统计一下,应该不多。都拎出来,量一量就是了。”
他睨向丁怀晴的母亲,眼尾曳着?似笑的戾色:“既然丁怀晴喊冤,那就让她先来?”
丁怀晴母亲的脸色登时?变了。
手机照片从教?导主任传到老苗,老苗看完又欣慰地递给夏鸢蝶,夏鸢蝶接过去,眼尾耷下来点。
对着?手机里再清晰不过的照片,她有些心情复杂地抬眼。
老苗:“既然这?样,说?是丁怀晴做的,就不只?是夏同学的一面之词了。”
丁怀晴母亲脸色变了几遍,最后硬咬着?牙,对着?神色冷漠的游烈挤出笑来:“看来是这?孩子敢跟我撒谎了,我回去一定好好训教?她,”她转向教?导主任,“给老师们添麻烦了,既然这?样,看来是同学间互相?的矛盾,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教?导主任也松了紧绷的神经,挂上笑容:“林女士能体谅就好,我看可以——”
“算不了。”
游烈忽断了声?。
丁怀晴母亲僵着?笑转过来:“还?有什么没有解决好的吗?”
“夏鸢蝶吓了丁怀晴一下,丁怀晴没什么损失吧。”游烈从夏鸢蝶手里拿走了手机,屈起的指节蹭过她的,那人却眼都没抬一下,“但?她有。”
他将手机照片抬了半截,低眸睨着?随便翻了几张,声?音也依旧倦懒冷淡的。
“书包,课本,随身听,笔袋,笔记本。”
数了差不多,游烈放下手,凉飕飕地笑了:“你刚刚说?什么?算了?”
“……”
夏鸢蝶站得最远,看着?丁怀晴母亲表情快把一口?牙都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