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烈:“?”
不等那点情绪从?他?眼?底漫及凌冽眉梢,老苗惊骇的声音已经从?门口响起来了:
“什么抽烟、抽什么烟?!游烈你——你,你……Areyoucrazy??Howdareyoudosuchathingthatcouldruinallofyourlife??”
老苗俨然?是?气也惊得不轻,母语都说不利索了。
英语老师发挥了他?的专项。
夏鸢蝶听得像天书,但也确实是?她第一次在现实里听这样流畅甚至优美的口语——连老苗那秃顶的脑袋都变得可敬可爱了起来。
游烈气得想笑。
栽了他?一盆脏水的小狐狸这会儿半点没看?他?,倒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的老苗,完全忘了她自己作了什么恶,琥珀色的眼?眸里几乎微熠起一种类似向往和?渴望的东西。
“行,狐狸。”
游烈直回身,喉结轻滚了下。
夏鸢蝶没顾得给什么反应。
旁边乔春树却已经惊呆了,脑袋像俩定点的拨浪鼓,在两人身上一左一右地转,不能?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东西。
游烈散漫地转过身,他?插在口袋的手抽出来,敷衍地举到一半,骨节分明,修长冷白。而比手更勾人的,他?声线倦怠地哑出几分性感:
“没抽。外宿,身上沾的。”
老苗半信半疑,甩头?往外走?:“你先?跟我出来!”
“……”
老苗刚转过身,想起什么:“对了,夏鸢蝶?”
“在。”少女?回神,应声。
“给你定的校服衬衫裙到了,你去我办公室拿走?吧。课间跑操前记得换上。”
夏鸢蝶意外一顿,随即点头?:“谢谢老师。”
第16章 腿好看
直到夏鸢蝶从老苗办公室把套着透明塑料膜的校服抱回来,乔春树还呆坐在原位上,一副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
课前三分钟的预备铃打响。
夏鸢蝶刚翻开英语课本,就被突然转过来的乔春树一脸严肃地凑了上来:“你?和烈哥,是不是私下?认识?”
上来就是致命问题。
夏鸢蝶沉默了下?,轻推眼镜:“怎么突然这么问。”
“就,他对你?那个态度,很奇怪哎。”乔春树有些卡壳,“我高一就跟他一个班,从来没见他对什?么人这么……”
“这么?”
“反正就很诡异,跟对其他人的态度都不一样!”
“没有吧,”夏鸢蝶认真地?默读笔记里的例句,同时分心答,“我觉得差不多,应该是你?想多了。”
“就算态度是我想多了,那他的称呼怎么解释!”
夏鸢蝶轻眨眼,回过头:“什?么称呼。”
“走之前,他明明有喊你?狐狸吧?”乔春树眯起眼,放低声,“虽然声音不高,但我可听见了,老实交代。你?和他之间什?么时候还有外号称呼的关系了?”
“……你?听错了。”
夏鸢蝶轻舔了下?虎牙尖,面上温吞笑着?,眼睛都快弯成月牙。
“他可能是记错我名字,喊成胡丽了吧。”
乔春树:“?”
“胡丽和夏鸢蝶,哪里有记错的空间吗?”
“那种太少爷,贵人多忘事?,很正常。”夏鸢蝶心不虚气不短地?低回头。
乔春树还想疑问什?么。
“老苗上节课好?像说了,这节课默写词组和例句是不是?”
“——我靠,我给忘了!哪些来着??”
“嗯,这里……”
没多久后,老苗带着?游烈回了教室。
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少爷又是那副倦怠疏离模样了。这次路过夏鸢蝶和乔春树的课桌,他眼皮也没抬一下?,径直抄着?兜向后走去。
老苗站上讲台:“游烈同学私自旷课,还缺席月考,这个行为很是恶劣,你?们都不许学他,听见了吗?”
底下?有人小声:“我们哪有这魄力啊。”
“哈哈哈……”
哄堂笑声里,夏鸢蝶下?意识地?回了下?眸。
下?午日头半落,歪歪斜斜打进窗里,独剔出他一人清影。像拿细尖金笔描过了轮廓,深得孤孑,于是那道背影清冷瘦削,明明走在笑声欢腾的人群里,却像虚化了身旁的一切,叫你?觉着?人间热闹,只他格格不入。
夏鸢蝶这一刻忽有些了悟。
为什?么从第一次遇见,她在游烈面前就不想遮掩。
那大?概是一种直觉。
这世上有人和你?一样,同是孤独异类。
只是又和你?相反,他不在泥淖里,他该在人间万丈红尘的最顶端,像云边上的星星。叫你?看见他时,就知相隔岂止山海之距。
夏鸢蝶想着?,安静地?收回余光,笔尖下?顺畅地?默写出一个词组。
云边的星星太远。
她只想摘她亲手种下?的果子。
新?德中学的女生夏季校服,款式统一,上身是系红色丝带的白衬衫,加一条红蓝格子裙的搭配。
裙长一般是刚到膝盖位置。
一般……
至少在校园里,多数女生是这样。
夏鸢蝶站在卫生间隔间里,迟疑地?拽着?裙摆,开始思考到底是裙子还是尺寸出了问题,不然为什?么裙摆在她膝上,还露了一小截。
山里多虫蚁,加上家境拮据,夏鸢蝶基本没有穿过短裙,一时之间也没意识到这是她腿长比例优越于常人的原因。
“好?了吗小蝴蝶,再不出来,我们跑操集合要迟到了。”
“…来了。”
就算要确定是不是拿错尺寸,也得等跑操结束了。夏鸢蝶垂手捋了捋裙摆,推门出去。
乔春树背着?身等在门外,从窗台转来:“这热得要命的天,竟然还要一天跑两回操,学校简直没人性。我要是你?,巴不得校服永远别来,这样就能一直——不……跑操……操。”
夏鸢蝶不确定自己刚刚是不是听见了个脏话。
她停下?捋裙子的手,莫名仰脸。
然后就见刚呆回神的乔春树扑了过来:“我的天哎小蝴蝶,你?那大?白T牛仔裤的我都没看出来——早说你?有这胸这腰这腿啊!哇靠这么丑的校服你?都能穿成这样——走走走,快,我带你?出去转两圈!”
夏鸢蝶还懵着?,已经被兴奋的乔春树一把薅了出去。
乔春树下?楼飞快,拉得第一次穿膝上裙的夏鸢蝶更是惊慌,和裤子还有游家送的那条长长的睡裙感觉完全不同——
一路她都觉着?裙子要飞起来,直想拿根皮筋把裙摆匝腿上。
等回神,她已经被乔春树带到楼下?了。
高二学生就在楼下?列队集合,一出楼口,面对着?往校园大?道两边延展的各班还松散着?的列队,乔春树立刻停下?。
还在夏鸢蝶后腰一托:“别跑,端庄点。”
夏鸢蝶:“…………?”
刚刚差点就起飞了的人难道是她吗?
女孩扶正了跑歪掉的黑框眼镜,有些无奈:“好?了,再迟到就要被‘端庄’地?罚站了。”
“……”
此时,高二九班队列内。
丁怀晴忽然被身旁的女生撞了撞胳膊:“我去,你?看那不是一班新?来的那个小乞丐吗?”
“哎呀,她有什?么好?看的。”
丁怀晴皱着?眉转过去,眼焦缩了下?。
少女正从他们不远处跑过去,翘挺的胸'脯在衬衫的束缚下?轻晃,红色丝带迎风吹在白皙的颈旁。细盈盈的腰肢恰到好?处地?扎在裙子里,风掀起她崭新?还带整齐压痕的裙摆,露出底下?雪白凝脂似的长腿。
那里也是最惹眼的。
女孩的腿是极漂亮的型线,又长又直,多一丝肉显腴,少一丝则瘦,脚上是一双有些磨损的红纹白鞋,刚到踝骨下?。
于是就连那个小小的脚踝窝都显出几?分性感来。
丁怀晴无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镜子。
旁边的女生还没察觉,眺着?夏鸢蝶离开的地?方:“之前学校里传烈哥把衬衫借给她了,我还完全不信呢,现?在看,有点难说了啊。烈哥不会?真就喜欢这种——哎,怀晴,要跑操了,你?上哪儿去啊?”
“晒,不跑了,给我请假!”
丁怀晴没好?气地?进了楼口。
那女生噎了会?儿,别过脸,低声撇嘴:“切,家里有几?个钱,还真当自己是公主了……”
夏鸢蝶和乔春树终于赶到高二一班的集合点。
一班惯常是打头阵的,也就在整个学生队伍的最前面。
离开始跑操还有几?分钟,但和别的班整体还松散着?的状态不同,这会?儿一班的队列已经整齐成方阵了。
夏鸢蝶路过二班时,就已经看见了队伍最后面那道清拔修长的身影。这人本就天生叫人难忽略,即便?只是站在人堆里,单凭那张冷淡清隽的面孔,还有那股子漠然众生里的疏离劲儿,也总是轻易就能将?他在人头攒动?里拔出尖儿来。
何况,他今天还“大?不敬”地?没穿校服,一身七分袖黑T抄着?牛仔长裤口袋,碎发凌乱又不羁地?杵那儿了。
可就这样,二班站得靠前的女生还是都望着?他那一个方向,侧着?脸踮着?脚捂着?嘴巴也要笑闹里看,不知道互相聊什?么,脸颊红得苹果似的,空气里都满是少女心动?的清新?气。
大?少爷也不在意别人看他。
眼皮就懒懒耷着?,密匝的长睫毛垂曳着?几?分倦怠,半遮了眼睑下?的淡乌色,整个人梦游似的,没表情地?打哈欠。
也奇怪,他越是这样,她们好?像越兴奋得不行。
夏鸢蝶觉着?女孩子们的心思实在难琢磨,就不想了,快步又匆匆地?从一班的队尾往前跑去。
白衬衫的红丝带没系紧,不知何时松了,曳在白衬衫后。
游烈打到一半的哈欠停住。
好?在停的不止他一个,也显不出半点突兀。
事?实上,高二一班全体基本都被从晒死人的燥热里唤醒了,连一部分拿着?单词本背书的学霸们都没例外,被拖进没来得及看见的遗憾和看见的人的讨论里。
“是她吗??”
“我去,这腿,真人不露相啊。”
“不过上周刚来我就发现?了,她是真白啊,南方小村子里来的姑娘都这么白吗?”
“腿好?看有什?么用?,长得不行啊。”
“啧啧,这就看出你?在阅片方面的无知了,腿好?看那可有大?用?了,你?是不是没看过小影片里——嗷!”
一声惨叫——
队列末尾,那个开黄腔的男生就“飞”摔出队伍,原地?趴了个五体投地?。
“谁!谁踹的我!?”男生气得不行,恼火地?翻过身来。
“我。”
长腿懒洋洋杵着?地?,游烈曲着?一条,活动?了下?脚踝。
他插兜垂睨着?那人,声线也漠然。
“你?看看我,腿好?看么。”
男生:“……………………”
夏鸢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一班队伍后排隐隐传来骚乱动静时,她正在?被老苗量着身高,准备往队伍里安插。她个子在?南方算高,但在?北方不?太够看,勉勉强强也只能混个中前排。
正在老苗欣慰说:“行,你就站这儿。”
后排就忽地传来一片哗然。
男生女生们都回头去看,老苗也皱着眉绕过队伍:“怎么了?”
队伍里不?知道谁憋了句:“烈哥把滕历行踹了个大马趴。”
连后?边的二?班和?三班都惊得不?轻,正往这边探着脑袋看,过去的老苗脸色有些黑:“游烈,你又扰乱纪律!”
游烈低嗤了声,不?在?意地挪开眼。
摔了个五体投地的那个男生,也就是滕历行,这会儿刚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不?久,见老苗过来,他几乎是本?能就往老苗那边躲了躲。
老苗的眼神就扫在?他身上:“怎么回事?游烈为什么踹你?”
滕历行卡了个壳,眼神躲闪,支支吾吾。
这边闹了动静,一班二?班也都安静了,压着声往这边看热闹。
老苗见滕历行不?开口,皱眉看向队列。
余光扫过那位没事人一样懒懒散散杵着的大少爷,他也压根不?指望游烈能替自?己解释什么,就干脆望向其他人:“你们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苗是个某些时候都特奇怪又较真的人。
换了别的老师,这会儿为了不?让年?级领导注意,肯定各打?五十板子就扔出来罚跑了,但他不?,他就非得弄清楚谁对?谁错——虽然还是都得罚,但得分个是非轻重。
被老苗一眼扫下来,男生们眼神避讳,尤其是方才?参与讨论的几个,更是缩着脖子不?敢抬头了。
后?排女生里,有人忍不?住:“老师,是滕历行嘴贱,他先说夏——”
“我的。”
游烈忽皱了眉,打?断那个声音。
开口的人被这句冷冰冰的一梗,余话下意识咽了回去。
游烈从队里走了出来。
他神色厌倦地掀回眸,唇角薄勾,显出几分少有的桀骜与戾气。
“想踹就踹了,哪那么多原因。”
“——?”
老苗拧眉:“游烈,你好?好?说话,少逞凶。昨天?逃月考那事我还没跟你算完呢,什么叫想踹就踹,你还怕挨不?上处分是吧?”
游烈眼尾压着几分倦淡,低头笑了:“您要是不?信,要不?我再当您面踹他一脚。”
话尾时他撩眼,往滕历行身上一落,漆眸里不?见半分笑意,冷恹霜凉。
滕历行本?想“自?首”的话顿时噎住了。
老苗显然被这个回应气得不?轻:“行,我看你今天?就是不?挨罚不?舒服——跑圈吧,全年?级三圈,你六圈!”
游烈垂了眼尾,敷衍应了声,长腿一踏就往前跑去了。
烈日?酷晒,男生黑T被风轻轻鼓荡。只露出一截冷白?的后?脖颈跟着他跑动而上下起落,像堆雪似的海潮推涨。
凌厉的椎骨棘突在?黑T边缘时隐时现,看着性感又张扬,轻易就抓着了所有焦点。
他跑得不?疾不?徐,也不?在?意那些目光,很快就渐渐远去。
队伍中前排,夏鸢蝶收回视线。
耳旁杂音正乱。
“烈哥这是又惹什么事了?之前也不?见他跟谁起冲突啊,昨天?提起云欢,他不?都直接甩手走的?”
“嗐,估计就是心情不?好?,大少爷拿人泻火呢。”
“……”
没几句后?,跑操铃声响起,一班队伍肃整,带头开始向前跑去。
夏天?跑操属实是人生噩梦之一。
学生们最巴望的事情就是跑操前突然下场大雨,好?叫校领导死了折磨他们的心。
山里住惯了,交通又不?便,因此夏鸢蝶觉着还好?。
回到教学楼最顶楼时,她也只是脸颊微微泛红,连呼吸都平稳下来了,让旁边累得一个字都不?想说的乔春树感慨万分,只剩给她竖拇指的力气了。
乔春树的体力告罄,两人上来得比大部队还要晚些。
她们进教室时,班里已经快坐满了。
但教室里诡异地安静,尤其夏鸢蝶一踏进来,教室里的大半目光忽然就聚上来了——带着复杂或是同情的眼神。
夏鸢蝶微微一停。
正在?她心疑时,就听走在?前面的乔春树突然爆出了声:“——谁干的?”
“……”
夏鸢蝶心里空了一拍。
她上前,绕过乔春树,然后?就见到了最前排的课桌前,书本?文具散落一地,游家送给她的新书包倒在?旁边,被踩上了污脏的脚印。
“——”
夏鸢蝶呼吸都窒了下。
她在?那堆杂乱前蹲下,细白?微颤的手伸出去,拿起了最上面的东西。
是她那个被人嘲笑过很多次的“随身听”。
只是它?现在?已经有些支离,被摔得凄惨,棱棱角角都是磕痕,后?盖整个掀开了,认不?出的部件从她拿起的手里零碎掉下,前盖里没取出的英语磁带被扯了好?长一截,从夏鸢蝶手里跌下,半坠挂下来。
夏鸢蝶蹲在?地上,想把它?安回去,但手指忍不?住地颤。
她知道,这个随身听很老旧,也很过时。
但是这是奶奶从乡镇政府的补贴里,一个鸡蛋一个鸡蛋偷偷瞒着她省下来、然后?从别家换来的。
因为耳背所以说话总是很大声的奶奶把它?拿给她的时候,笑得像个老小孩,满脸褶子都高兴又期盼,她总喊她小虫,因为不?认几个字,夏鸢蝶三个字里她只认识那个虫字偏旁,但她说别人有的,我们小虫也会有的,她说你就去好?好?读书,等将来有出息了就别回来了,奶奶在?山里住了一辈子,总有法照顾自?己的……
它?是她最贵的东西,本?该永远都是。
现在?它?坏了,碎了,修不?好?了。
再也修不?好?了。
“到底是他妈谁干的!”乔春树跑得口干舌燥,声音都哑,但还是气得咧着嗓子拍桌。
“……”
夏鸢蝶拿着随身听,慢慢站起来。
少女脸色苍白?,在?那副有些大了的黑框眼镜的衬托下,更显得清瘦,下颌都尖得羸弱。
只是那张脸上此时半点情绪都不?见,死水似的。
教室里有人犹豫着起身:“我是第一个回来的,我回来时候就这样了,应该,不?是咱班人干的。”
“……”
夏鸢蝶拿着随身听,走到桌前,她将那盘磁带拿出来,然后?捏着支零破碎的随身听转身往外走。
乔春树被擦肩而过的少女眼尾的情绪弄得心里一颤。
她下意识扭身:“你去哪儿?”
“监控室。”女孩声音平静,静得叫人不?安。
“——”
夏鸢蝶走到门口时,正赶上跑完六圈的游烈回来。
黑T吸热,他正烦躁地微皱着眉,屈起的指骨捏着领口一掀一落,薄厉的锁骨连着衣下起伏的胸膛线时隐时现,游烈才?刚要转进教室,漆黑眸子就扫见差点撞进他怀里的少女。
确实是差点。
小姑娘像是空了焦,连路和?人都不?看了,要不?是游烈不?幸有那么几次碰上疯子往怀里扑的经历,条件反射地垂手拦了她一下,她就真得撞他怀里了。
可还不?如撞上。
游烈本?能拦那一下,正触及少女胸前被衬衫束缚的柔软。
凌厉腕骨蓦地一僵,跟着像被烫了下似的,一颤,电似的落了回去。
“我……”
然而像是毫无感觉,少女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就从他身旁空隙绕了过去,径直下了楼梯。
“夏鸢蝶!”乔春树着急地跟着追了出去。
游烈停了几秒,掀起漆黑的眸,扫回教室内。
那堆狼藉实在?很难不?注意。
男生凌冽漆黑的眼底像是起了一层薄怒,但在?将情绪蒸霨得滚烫时,又被他自?己慢慢抑了下去。
游烈走过去,单膝屈起,蹲下。
随他开始整理和?捡起书本?的动作,刚掀起低议声的教室里像是又出现一股无形的力,将所有人压得一窒。
等一切归拢好?,游烈将女孩的书包提了起来。
上面两只脚印,看着不?大,三十六七码的样子。
游烈抬手,没什么情绪地从裤袋里摸出手机,另一只手里的书包拎起来些,对?准了相机焦点。
“咔嚓。”
拍了数张照片,存入。
然后?游烈收回手机,抬手拍掉了书包上面的脚印灰土。
那双漆眸半垂遮着,睫尾长敛,看着和?平日?里散漫倦怠的大少爷没什么区别。只是大半个教室都不?知道怎么的,一声都不?敢吭。
直到那块脚印基本?擦拍掉了。
游烈将书包放在?整齐的书本?旁,支了下眼皮,他嗓音低着些运动后?倦懒的哑,性感却冷恹:“丁怀晴在?几班。”
“——!”
教室里一时哑然,神色有一个算一个地复杂,交流欲都快爆表了还得憋着。
“九……九班。”不?知谁小声说。
“谢了。”
游烈转身出了教室。
几乎是卡着男生跨出教室那一秒,哄的一下,班里压着的噪声都爆出来。
“我靠我靠是丁怀晴吗?”
“同桌让位!快,去九班看看!”
“疯了吧卧槽,烈哥这是得去干什么啊?”
“丁怀晴是因为烈哥才?这么针对?新同学吗?好?惨,随身听彻底成破烂了。”
“……”
热闹动静里,一帮胆大的学生涌出教室。
连带着走廊上其他班的都有人听见动静以后?,也都混进了看热闹的队伍里。
九班是理科普通班,纪律比楼上的几个实验班乱多了,疯闹笑骂的声音混杂在?教室和?走廊里——
直到那道凛冽身影出现,所过之处像缓慢按下的消音键,新德中学没人不?知道这位大少爷的名号,只是也没人见过他来到别班的楼层内。
而陌生的瞩目里,游烈一步未停,直到九班门口,他直转,跨进教室。
吵闹的九班教室,从门口那一点,安静席卷。
九班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走上讲台的冷峻身影:教室门口的人在?眨眼睛,过道里的俩男生撕着对?方的衣领停下,还有前排一个女生激动地捶着同桌,看表情似乎随时能出声尖叫。
教室外的“观光团”也已到了,蜂拥地挤在?门口,探头踮脚,但没一个敢进去的。
游烈垂睨着眼,漆眸漠然扫过。
最后?停在?了教室最前排、最里面靠窗的位置。
他对?上了正涂着睫毛膏就被朋友拍起来的丁怀晴的眼睛。
丁怀晴脸上被打?扰的恼怒一下子转成惊喜,睫毛膏都扔下了,喜悦溢于言表:“烈哥,你来找我的吗?”
“鞋码。”
游烈顺着讲台走过去。
“啊?”丁怀晴笑容一僵,有些懵,对?着那人的眸,她忽然想起上周在?体育馆楼外的游烈,还有他那时候的眼神。
也是这样,叫人浑身发冷。
只是在?游烈刚踏下讲台的那一步,还未走到丁怀晴桌前,教室门外忽起了惊异的杂声。
察觉了什么似的,游烈停身,回眸。
转进视线里的女孩没有情绪,她步伐平疾地进了教室,路过讲台时摘下眼镜,一步未停地搁在?讲桌旁,然后?一直走过他身前极近的地方——
像一阵凛冽又燥热的风。
她停在?了离他一米外,丁怀晴的桌角旁。从头到尾她没看任何人,只有丁怀晴。
丁怀晴脸色变了变,“你……”
第一个字甚至没能完全出口。
“砰!”
一声重响,少女手里报废了的随身听狠狠掷在?站起的丁怀晴面前的桌上。
碎片溅开。
教室里外死寂一片。
“——”
被这一下突变吓得脸色刷白?的丁怀晴,在?几秒后?才?僵硬着反应过来,她脸一下子涨红,愤怒地离开座位:“你有病吧?!”
夏鸢蝶视若未闻,眼睫都没眨一下。
她苍白?的脸微微仰起,声音轻而平静:“你知道我比你们多了什么吗?”
丁怀晴快气疯了,从小到大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就没人敢这么对?她。
偏偏……
丁怀晴转了下脸,看见原本?走来的游烈已经退了一步,此刻就靠在?教室最前一扇窗的窗台旁。
他懒洋洋地支着长腿,眼尾冷淡垂着,漠然得像在?旁观一场闹剧。
游烈在?,她就不?敢先动手。
丁怀晴咬了咬牙,转回夏鸢蝶,挤出个讥讽的笑:“你能比我多什么?乞丐一样的,靠谁施舍才?能进学校吧?你多了什么,多了不?要脸吗?”
“……”
窗旁,游烈眼角一跳,睫睑缓撩起来。
他轻舔了下槽牙,肩线欲直。
要是高腾在?,现在?应该已经在?预备起跑了——毕竟他最清楚,这基本?是游烈要情绪爆发的前兆。
只是在?那以前。
“是,多了不?要脸,”
少女竟应声,她抬起没了镜片遮掩的眼眸:
“也可以不?要命。”
教室里骤窒。
来不?及反应,丁怀晴只觉着头皮一麻。
下一秒,夏鸢蝶已经揪住她衣领,狠狠将她拽抵到大敞的窗户前!
看起来单薄瘦弱的少女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几乎将丁怀晴整个人提起来,上半身倾在?窗边,松散的长发都被风卷向窗外——
窒息般无人回神的死寂里。
夏鸢蝶扣着丁怀晴,在?她骇然放大的瞳孔和?惊到失声的惧愕里俯近。
琥珀色的瞳眸空荡,少女轻声。
“丁怀晴,你要是再来招惹我一次,我就拉着你从这层楼一起跳下去——”
“四楼够摔死人了,谁命大,谁活。”
掷地的话音里,少女眼角终于泛起狠厉的薄红。
“——”
游烈一动未动,原本?的松弛懒散不?复,他近乎僵滞地停在?两人半米之外的窗旁。
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女,他无法挪开眼。
就在?回神的那一秒里,游烈仿佛听见心底有什么东西,轰的一下塌了下来。
像漫天?灿烂的烟火在?胸膛里炸开然后?坠落,滚烫的、兴奋愉悦到令人颤栗的热流淌进四肢百骸,向下汇合。
游烈迫着自?己偏过脸,望向窗外。
但视网膜上好?像还残留着那样的影像。
身如薄弓的少女,清瘦却白?皙紧致的腕肘,暴怒下微微起伏的胸脯,扬如雪刃的下颌,内咬到沁红的唇,坠人的浅色瞳孔,
还有少女细长眼尾处,生生叫情绪逼出的两抹艳丽的鸢红。
“…………”
修长凌厉的指骨根根攥紧,血管在?游烈冷白?腕背上凶绽,像拉满弓的弦。
过窗的风拂过,额前碎发锐垂过深长的眼尾,遮了他黢黑而晦深的眸,凌冽里藏起几分狼狈。
可脑海里的画面不?受控地变幻。
明?明?是假的,却告诉他那抹艳红也可以受他掌控支配,任他施为,将它?染得更深。
这是游烈人生里第一次清晰认知到,自?己的想法可以有多可耻、可恶、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