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福利院的小姑娘,明显变得明媚多。
小孩坐车最容易犯困。
待最初的兴奋劲过后,右右小脑袋跟着一点一点,慢慢蜷缩着睡着了。
顾心玫是通过系统的操作恢复对苏右右的记忆,才发现自己一觉醒来居然忘掉了苏右右。
她连苏右右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试探过其他人同样忘了苏右右后,顾心玫百思不得其解。
系统倒是给出解释:“大概出bug了,对你来说是好事。”
除了顾心玫记得苏右右外,其他人都不记得。
这个bug就像是为她代替苏右右特意打造的。
等苏家人过来时,她只用说自己曾经的名字是右右,后面改成顾心玫的就行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顾心玫反倒有点忐忑不安,再三向系统确认苏家人抵达的时间。
——来的是苏家大哥苏时深。
——下午两点半。
顾心玫按住雀跃跳动的心脏,时间在焦急中度过。
快到两点半的时候,她特意去换了一身旧衣服,把头发弄得乱糟糟。
想了想,再狠心将手肘往墙上擦过,顿时现出新鲜的擦伤,伤口溢出细小血点。
从镜子里看,活脱脱一个受苦受难的可怜小姑娘。
然后她把衣服搬到院子里洗,一旦有人出现在门口,一眼就能瞧见她。
瘦小的孩子顶着烈日在院子洗成堆的衣服,身上还有伤。
这样的画面,不信苏时深没有触动。
她表现得越惨,苏家就会对她越好。
顾心玫期待着。
两点半到了。
门口空无一人。
三点半依旧没人。
顾心玫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无数次冲到门口张望。
然而一直到天黑,苏时深都没有出现。
“……”
为了今天,重生回来的她这一个月拼命节食,饿到头晕眼花也咬牙坚持。
结果现在人不出现了!?
顾心玫愤怒地质问系统。
系统笃定回答:“是bug导致时间出现偏差,放心,他肯定会来。”
系统的保证让顾心玫心中稍安。
这一放松下来,只觉胸口发麻,紧接着眼前一黑。
她整个人直愣愣地栽倒在地上。
——因节食而虚弱的身体无法承受住她剧烈起伏的情绪。
简单地说,她自己把自己气晕了。
一辆黑色轿车飞驰在柏油道路上。
开车的年轻男人身着墨色西装,有着一张俊美到近乎锋利的脸。
他的眼窝很深,鼻梁挺直,面部轮廓的线条冷硬,眼神深邃,透着极深的压迫力。
作为一名地地道道的霸总,苏时深平时鲜少自己开车。
开车很枯燥,堵车那就更枯燥了。
他揉了揉眉心,手机震动,消息来自苏三少今天早上现把三兄弟拉在一起的群。
显然此时苏三少得了空,连续刷屏:
【@SSS,咱们的天降妹妹找到了没?】
【吭个声喂。】
【@若,老二,合着你一点也不关心啊。】
【喂喂喂喂。】
【差点忘了,老大你带见面礼了吗?洋娃娃什么的。】
说来荒谬,苏时深昨晚梦到四年前逝世的父母,说他们五年前全球旅游的那段时间其实生了个女儿。
岂料孩子出生后是个死胎,太过悲痛的他们便没有告诉儿子们。
可他们死后才发现女儿还活着!
梦里父母给出妹妹的名字和具体地址,让他把妹妹接回家。
如此毫无逻辑的梦,坚定唯物主义的苏时深自然不会信。
哪怕醒来梦的细节一点没忘。
直到一大早收到有段时间没联系的苏三少的微信。
苏三少由于职业关系,颇为八卦。
是以发现做的梦事关父母且太过无厘头时,醒过来就噼里啪啦给头上两位兄长一顿吐槽。
这下三兄弟才发现,他们做了一模一样的梦。
再一查,梦里父母给的那些信息与现实对得上号。
苏三少都惊呆了,用他的话来说:这特么见鬼了不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影响了。
冥冥之中,全部唯物主义至上的兄弟三人,竟不约而同且毫无理智地觉得……这事儿是真的。
三兄弟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难以说出什么感触。
但既是父母托梦,怎么着也得完成。
刚好苏时深商务洽谈的城市距离梦中父母说的位置最近,所以这趟寻妹之旅非他莫属。
而当苏时深决定由他去接苏右右后,他的脑海里瞬间出现了一张去接苏右右的路线地图。
怎么说呢。
托梦的父母似乎生怕大儿子找不到小女儿,或者找错人,给了这么一个硬核提示。
面无表情地沉默片刻后,苏时深坦然接受了。
将工作上的事情交给助理,他独自开车出发。
结果走到一半,发现苏右右的位置离开了爱心福利院,一路往西北移动。
他只得改道绕一大截追上去,心里难免有些烦躁,再遇上堵车,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这时,手机上方滑下一条实时道路新闻。
——某国道一辆油罐车爆炸。
苏时深一怔,指腹迅速点进去。
里面多张配图即使打了码,也能看出现场有多严重。
“……”
看完后,男人面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身体却突兀地绷紧了。
不久前正是因为苏右右的位置发生变动,他随之改了道。
如果没有改道,他应该正行驶在那条国道,与爆炸点相隔极近!
那些打码的图片上或许就有他。
晚上九点多,老刘进入阳城地界,将车上最后几箱货送到菜贩那。
随便填饱肚子,找了家便宜的小旅馆住下。
车就停在小旅馆旁边。
右右慢吞吞地坐起来,摸了摸咕咕叫的小肚子。
软软的嗓音学说前不久从电视里听到的台词:
“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哒。”
对她的这个小身板来说,上下车并不轻松,所以右右本来不想下车。
但是……
她觉得自己需要去卫生间啦。
用了个小玄术辅助从车上下来的小姑娘,聪明地溜进旅馆解决了个人卫生,
收拾好出来的她正要返回车上,忽然,一阵浓郁的香甜味道从空气中弥漫过来。
一个移动的烤红薯小摊。
一天没吃东西的右右两条小短腿循着香味,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
——其实右右可以用魂体找食物充饥,但她现在很少用这种方式了。
有几个年轻人嘻嘻笑笑地凑过来,红薯摊停下。
右右看着他们拿出钱给老板,老板把烤好的红薯递给他们。
买东西要钱的。
摸摸兜兜,内里空空如也。
小姑娘皱着白嫩嫩的脸叹了口气。
老板摊上是新拿出来的生红薯,自然没了香味。
右右便不自觉地跟在那几个正剥开红薯吃的年轻人身后。
走着走着,一条瘦高的黑色大狗加入了她的阵营。
“……”
几个年轻人发现被流浪狗跟也不怕,其中一个直接扔了一半过来。
大黑狗一口含住,赢得他们的喝彩,它并不理他们,反而把浑浊的视线转向右右。
——障眼法可瞒不了动物的眼睛。
右右注意到它的右眼受伤看不见,赶紧小声地说:“我不跟你抢。”
结果大黑狗走了两步,把嘴里的红薯吐到她跟前。
右右惊讶地瞪圆眼睛,她先前误解了狗狗的意思呢。
“原来这狗不吃啊,走了走了。”看到扔出去的红薯被大黑狗吐出来,小年轻们便没了再逗弄的心思。
见右右不动,大黑狗又用嘴筒子呶了呶,汪了一声示意她吃。
它把右右当成了需要照顾的幼崽。
“……”
右右一脸为难,她蹲下来,犹豫地捡起那块红薯:小姑娘不想辜负狗狗的好意。
“那我们,一人一半。”
最后右右作下决定,把外面那一圈给狗狗,她吃最里面干净的那部分。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斜对面的路口等绿灯。
苏时琛一路加速追赶,终于追上地图里闪烁的小红点。
当他的视线穿过挡风玻璃,锁定对面那个丁点大的小身影时,脑海里的地图刹那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毫无疑问,那就是苏右右。
她穿着一条脏兮兮(在车上蹭脏)的浅黄色小裙子;
裙摆有好几条口子(上下车时不小心划的);
两个辫子一高一低(睡乱的)。
蹲在路边,还没那条大黑狗一半大。
苏时深眼睁睁看着她捡起地上的红薯,撕下一半给狗,低头吃剩下的。
而她身后不远是一个小垃圾堆。
他毫不怀疑,那块红薯是她和狗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
目之所及的画面让男人无法控制好情绪,眼角眉梢挂上了细碎冰锋,眸底是翻涌的惊涛骇浪。
看了眼还在走秒的红灯,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用手机拍下那巴掌大的小人舍不得吃,于是小心翼翼咬红薯的一幕,发进群里。
【找到了。】
【从垃圾堆里翻吃的。】
收到群消息之前,远在千里之外片场休息间等戏的苏时秋正在发火。
因为他手里下场戏包括之后的剧本临时改了,原本属于他的高光戏份,全部转到空降的男二周易身上。
他硬生生从男一成了男二。
“那傻逼是不是当小爷我是软柿子,想捏就捏!”
候戏好几个小时等出这么个结果的苏时秋啪的把新剧本往地上一扔:
“告诉徐胜,不把原剧本改过来,小爷不拍了。”
然后起身大步往外,助理林河多了解他啊,这气势汹汹的架式分明是要去揍空降男的节奏。
这事要是发生,在圈里名声本就不好的苏时秋得被骂死。
林河一个直冲奔到门口,用身体挡住大门:
“秋哥,咱别冲动!周易巴不得你找他麻烦,这样不仅凭白给他造热度,还能让他卖惨赚同情!”
苏时秋脾气上来的时候,谁都挡不住。
正要把助理扒拉开,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屏幕亮起。
他今儿早上建的群老大来的消息。
【找到了。】
【从垃圾堆里翻吃的。】
因为生气,苏时秋还没反应过来“找到了什么”,只下意识点进群。
见老大还发了张图片,顺势点开。
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在他眼中放大。
“……”
瞳孔震惊.jpg
林河就看到苏时秋怒气腾腾的脸好像被按了暂停键,表情变得空白。
他惊讶,这是从手机看到了什么?
竟能让盛怒的秋哥有这样的反应。
苏时秋此时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在生气。
注意力被图片中的小人儿牢牢占据,他反复放大看细节。
昏暗朦胧的灯光下,脏乱的垃圾堆为背景,一人一狗分食半颗红薯。
尤其那颗红薯还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
光看图片,稍微有点同理心的人都会有所触动。
苏时秋在知道有个天降妹妹后,凭借接触过的那些小孩,对苏右右隐隐有了个模糊的印象。
——然而他接触过的小孩里,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得像小公主一样。
所以他觉得苏右右应该差不多也是这样。
万万没想到,真正的苏右右和他想象中的一点也不搭边。
纵使苏三少对小孩没太多了解,可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都不应该这么小一团。
他甚至觉得旁边的狗张开嘴几口就能吞掉她。
什么样的情况下会从垃圾堆里翻吃的?
当然是在饿得受不了的情况下。
可她不是在福利院吗?
苏时秋脑海里瞬间闪过虐待等各种画面,立刻给苏时深打电话。
苏时秋能想到的,苏时深自然也能想到。
甚至,他想得更多。
一开始苏右右的位置明明在福利院,却忽然移动。
结合她现在的情况,比如——
被福利院虐待,藏到车上逃了出来。
屏幕跳出苏时秋的来电,男人挂断,绿灯亮的刹那,车身滑了出去,悄无声息地停在一人一狗两米远。
大黑狗警觉地看了眼车,大概觉得没有威胁,它又把目光收回。
半颗红薯并不多,再把外围一圈给了狗狗,也就只有一小块干净的。
右右小口小口地吃着,香甜软糯的口感让小姑娘眼睛满足地弯成了月牙。
吃完手粘糊糊的,她正发愁该怎么弄干净,仿佛察觉到她的心思,大黑狗的舌头就舔过来了。
“谢谢狗狗。”右右把小脑袋和狗狗贴贴。
苏时深目光落在那团小身影上,眉心微拧:他在思考怎么接近她才不会吓到她。
片刻后,他推门下车。
大黑儿汪了一声,它紧绷身体,张嘴露出锋利的牙齿。
——男人周身萦绕的冷凝气息让它感觉到了威胁。
感觉到狗狗的不安,右右一边安抚它,一边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
一大一小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
苏时深嘴角牵起一个僵硬的弧度,力求温和亲切些。
可惜他不苟言笑惯了。
笑了,好像又没笑。
他放弃了,大步走过来。
男人腿长,瞬间到小姑娘面前,放轻声音:
“小朋友,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这就是大哥想到的方法,先让双方建立一个良好的交流情况,再告诉她真相。
没想到还是吓到她了。
视线里的小人儿大大的眼睛倏地瞪圆,苏时深呼吸一顿,竟有些手足无措。
“别怕,我不是坏人。”他下意识地解释。
右右很懵,狗狗能看到自己,是因为玄术对动物不起作用。
可为什么这个叔叔也能看到自己?
她的玄术起作用的呀。
难道这个叔叔是师父说的同道中人?
但右右没在他身上感觉到同道中人的气息呀。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叔叔的眼睛比较特殊,所以能看到她。
右右其实不喜欢和人交流,尤其在福利院的这两个月。
她总是理解不了他们的想法。
她喜欢和非人类在一起,它们就简单多了。
可有人向她寻求帮助。
而且这个叔叔身上有一种让她很亲近的气息,她愿意帮他。
想到这里,右右连忙说:“叔叔,我可以……”帮忙哒。
一旦和别人交流,小姑娘说话总是会吃力些。
“叔叔”二字让男人微妙地顿了那么一下。
然后他无视大黑狗凶狠的眼神,蹲下身注视着小人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些:
“我想请你看一张照片。”
梦里父母说了,找到人后,把他们的照片给小姑娘看,她就会相信。
苏时深滑开手机屏幕,上面是父母的合影,他把屏幕转向右右。
右右愣愣地看着合影,长长的睫毛颤动,手指下意识摸向屏幕,喃喃:“爸爸妈妈……”
右右曾经在睡梦里见过一次照片上的人,他们在阴河的彼岸看着她不停地哭。
她知道那就是爸爸妈妈,想渡河过去。
却发现她越靠近,他们就越痛苦。
于是右右不敢动了。
那之后她再没见过爸爸妈妈。
这是好事,意味着爸爸妈妈转世去了。
右右抬头,晶莹清透的大眼睛直视苏时深。
苏时深适时地说:“他们也是我的爸爸妈妈。”
然后滑动屏幕,父母合影的下一张是全家福。
苏时深指着照片上的自己:“这是我。”
旋即伸出手掌,表明自己的身份:“你好右右,我叫苏时深,是你的大哥。”
苏时深细细观察右右的反应。
他看到小人儿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一眨不眨地打量着他。
男人瞳孔深处流露出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她相信了吗?
几秒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小指和无名指被小小的手握住。
一瞬间好似有双无形的手在他心脏上捏了把。
右右抿着唇朝他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尤带奶气的软糯嗓音钻进他的耳朵:
“哥哥你好,我叫苏右右。”
很显然,小姑娘不仅相信了,还认真地回应他刚才的自我介绍。
相同血脉带来的亲近,使得苏时深没怎么费力便得到了右右的好感和信任。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苏时深的态度。
尽管男人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外露,可右右能感觉到那种温暖。
这种感觉右右只在师父那里感受过。
所以在小姑娘这里,苏时深已经是不一样的存在。
和大黑狗告别后,右右被苏时深放进副驾驶,给她系安全带时听到了她小肚子发出的咕叽声。
男人唇锋抿成了一条线。
发现哥哥盯着自己的肚子,右右小脸红了,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它自己叫的……”
纵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这句话酸涩到。
苏时深瞳孔幽深,他的车里自然不会有零食之类的东西。
按捺住情绪,他以最快的速度在附近找了家营业的中餐馆。
——先让她填饱肚子。
右右解除了一叶障目的小玄术。
这个点餐馆除了兄妹俩没其他人,苏时深点了份番茄炒蛋盖饭。
餐馆角落有洗手池,发现哥哥要帮她洗手时,右右连忙表示她可以自己洗。
然而男人像是没听到似的。
他从裤袋里取出干净的手帕打湿,替她擦脸。
当右右看到手帕在擦完自己的脸,瞬间变黑时,她都呆了。
——货车上本来就脏,车还是“敞篷”的,一天下来,她的脸已然糊了一层灰。
小姑娘擦干净的小脸,白白嫩嫩得仿佛剥了壳的鸡蛋。
苏时深下意识地轻轻捏了下。
触感如松软的蛋糕。
老板速度很快,苏时深刚替右右简单“洗”完,盖饭也好了。
他开始动作不太熟练地喂右右吃饭。
“……”
右右真的可以自己吃的。
小姑娘眼神中透露的意思太过明显,苏时深顿了下,放弃喂饭这一项。
不想再让肚子咕叽叫个不停的右右专心干饭。
吃了会儿才发现哥哥面前依旧是空的。
后知后觉苏时深并没有给他自己点。
“哥哥……不吃吗?”
“我不饿。”苏时深没有丝毫胃口,他将刚刚去隔壁小超市买的牛奶插上吸管放到右右手边。
早就渴了的右右咕咚一口气把牛奶喝光,小肚子倾刻间鼓了起来。
“……”
剩下的饭显然吃不下了。
可这是哥哥花钱买的……
“吃饱了就不吃了。”苏时深注意到了小人儿的为难。
“不能浪费,”小姑娘打算继续努力,“右右可以的。”
落在苏时深眼中,她从来没有吃饱过,所以才会舍得不得浪费。
男人沉默两秒,声音带了几分晦涩,道:“我饿了,给我吃吧。”
右右一愣,不太明白明明前一秒还说不饿的哥哥怎么又饿了。
等反应过来时,苏时深已经拿过她手里的勺子,几下将她剩下的吃完了。
在去助理让好的酒店途中,他试探地询问右右离开福利院的原因。
——替右右洗手时,他有检查她的手臂、脖子、小腿等露在外面的地方,没有发现伤痕。
其他被衣服遮住的地方无法确定。
右右组织着语言慢慢解释。
苏时深听得皱眉,从中理清前因后果:
右右是两个月前由她的师父暂时托付在福利院的;
但师父没有按时回来,她从“心玫姐姐”那里得知师父在平城治病,于是离开福利院去找师父。
从她的言语中,福利院似乎并没有虐待的行为。
重点是这个“心玫姐姐”。
是她告诉右右师父在平城治病,恰好第二天送菜的司机要去平城,引导右右藏车上离开。
满满的恶意。
所谓的“师父在平城治病”,显然只是谎言。
苏时深面上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窝在副驾驶的小姑娘。
丁点大的小人儿,竟就这么跑了出来。
胆子可谓奇大。
假如没有父母托梦,他没有追上来。
一个小孩独自在外,会发生什么?
运气好可能被好心人送往警察,更大的可能是悄无声息地消失。
“右右,我会和你一起去平城找师父,”
苏时深没有拆穿“师父在平城治病”这个谎言,他斟酌着语气说:
“但你要记住,以后不能独自出门,有很多坏人专门抓走小孩……”
听到哥哥会和自己一起找师父,右右眼睛一亮。
她乖乖点头,嘴里却说:“要是有坏人抓右右,右右会把坏人抓住的。”
当真是孩子话。
男人嘴角微弯。
好在人找到了,以后慢慢再教也不迟。
抵达酒店,抱着右右的苏时深在进入大堂时,听到怀里的小人儿“咦”了一声。
“怎么了?”他问。
右右揽着哥哥的脖子,想了想,慢吞吞地问:“哥哥,你怕不怕鬼?”
小孩子思想跳脱,苏时深并没有多想小姑娘怎么忽然问这样的问题。
他刚要说世上没有鬼,却想起托梦的父母,顿时默然。
微妙地停顿了一秒,他淡淡道:“不怕。”
右右放下心来。
那她就不让哥哥换酒店了,反正哥哥不怕。
已经快到凌晨,这个时间只有苏时深办理入住。
前台是个小哥,他把房卡递过来:“先生,1206,您到12楼左转就行了。”
苏时深接过房卡。
这家酒店的房卡颇为特殊,两面印的是关公。
到了房间,苏时深着手开始给右右洗漱。
本来想请一位酒店女性服务员,但太晚了。
好在右右十分配合,头一次给孩子洗漱的苏大总裁总算磕磕绊绊地完成了任务。
——特意检查过右右身上,确定没有伤痕。
换下的衣服自然不能穿了,好在浴巾足够大。
他用浴巾裹住右右,抱在怀里替她吹头发。
等吹干后才发现怀里的小人儿已经睡得香喷喷了。
心脏的某一角倏地软了下去。
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床上,苏时深快速到浴室把自己收拾干净。
换上浴袍的他坐进窗边的沙发,研究了下跑腿软件,下单两套童装。
在外一切从简。
软件显示一个小时后送达。
掐了掐眉心,他压低声音把情况三言两语说明清楚,以语音的方式发到群里。
抬眸看向床上的小人儿,想了想,起身过去,拍了张右右熟睡的照片传进去。
昏昏欲睡的苏时秋看到群消息后,猛地惊醒。
之前电话被挂,苏三少清楚他这位大哥的脾性,倒也不生气。
转而给苏二哥打去,结果对方关机。
——苏二哥只会有一个原因关机,在手术台上。
无奈之下,苏时秋只好继续研究那张图片。
越研究吧,就越怜爱。
老苏两口子简直作孽!
既然死后知道小丫头还活着,怎么不早点托梦?
他俩可都死了四年了啊。
这要是早点知道,早把人找回来,也不至于受这么多的苦。
他先点开老大发的图片。
直接愣了。
小人儿浓密卷翘的长睫小扇子般安静地盖在眼下,粉嘟嘟的脸压在枕头上,活像个糯米团子成了精。
想rua。
这张图片和前一张图片形成强烈的对比。
差点让苏时秋怀疑不是同一个人。
苏三少没想到总冷着一张脸、仿佛人人欠他几百万似的老大,还挺会照顾小孩。
由于林河在旁边,他戴上耳机后才点开语音消息。
听完后,苏时秋的重点放在了师父无名道长身上。
这名字听着很是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苏时秋记忆力从小到大都很瞩目,当他觉得听过,那就肯定听过。
他闭上眼睛按住太阳穴回想。
片刻后苏时秋睁开眼睛,翻到一个微信名“-2”戳进去:【1。】
对方秒回:【2。】
苏时秋噼里啪啦按键盘:【我记得你说过,那年你倒霉的时候请了个大师,那个大师叫什么来着?】
-2:【……】
-2:【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2:【大师道号无名,世称无名道长。】
果然没记错。
这位-2同学大名傅尔,是苏时秋圈外好友。
有段时间他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倒霉,他父母很担心,觉得他可能是撞了邪。
傅尔和苏时秋一样,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
父母的话他听了之后,只觉得:封建迷信要不得。
他认为自己的倒霉就是那段时间运气不好,过了就行了。
但父母还是为他请来一位大师,结果大师压根没说他的问题,反而说他家祖坟需要迁地儿。
一看就是骗子。
奈何他爹妈深信不疑,一顿金钱输出,祖坟迁了。
然后,祖坟迁的第二天,他立刻不倒霉了。
当然,这可以看作是巧合。
不过自那以后,傅尔就觉得有些事儿吧,还是敬一敬的为好。
他也不怕被苏时秋嘲笑,把这事儿跟苏时秋说了。
苏时秋当时也就当听个故事,根本没放在心上。
经过父母托梦一事,苏三少的世界观俨然重新塑造了下。
老苏两口子在梦里说得很清楚,他们生下右右时是死胎,现在右右活得好好的,其师父是无名道长。
有没有可能无名道长把右右捡到救活的?
这个无名道长是不是傅尔那次请到的那位?
现在右右认为无名道长在平城治病,要去平城找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