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苏氏集团的掌权者,苏时深并非一个没有耐心的霸总。
否则也不会在接手苏氏后,短短几年时间让苏氏更上一层楼。
这些年他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只会工作的机器人。
右右的出现,悄无声息地将他冰冷坚硬的内心融化出一道口子。
然后与这个小家伙连接上,注入了连他自己都意外的情感。
是以理智上相信无名道长的判断。
甚至他自己也能理智地分析:以右右能随意进入饿鬼道的本事,再怎么都不会有事。
只是情感上却无法控制。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那个小家伙时刻牵着心神。
平时就连去公司上班。
偶尔也会分神想,她在家里会不会无聊。
出去玩的话万一走丢——虽然她肯定能找回来。
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她会不会不小心出意外。
——在公司以冷酷出名的霸总苏大少,大概还不清楚自己的心理可以称为:老父亲心理。
“哥哥,右右回来啦~”
在苏时深再次抬腕看表时,小姑娘的身影从窗外飘进来,迅速融入自己身体,向哥哥播报自己的战绩。
“差点就吓死坏蛋了,但是坏蛋被他的师父保护了。”
冯石天知道他被师父留下的玉佩救了一命。
可他不知道,在那枚玉佩碎掉时,右右看到了一个极淡的老人虚影。
虚影闪烁着浓郁的功德金光。
他冲右右做了一个充满歉意的鞠躬动作。
而在冯石天磕头自白时,虚影就在旁边。
他发出了一声极浅极轻的叹息,然后把闪烁的所有功德点尽数投入进冯石天的体内。
旋即化作虚无。
这下右右不知道该怎么了。
那些功德点不足以完全消除冯石天的罪业,但他师父的行为,让右右很难过。
他的师父明明可以往生,以后会有很好很好的未来。
如今却魂飞魄散。
右右继续送坏蛋上路的话,她会觉得坏蛋的师父就白白魂飞魄散了。
小姑娘通过坏蛋的师父,想到自己的师父。
光是想想师父魂飞魄散,她就想哭。
同时右右又很生气。
坏蛋师父那么好,他怎么可以那么坏呢。
恰好冯石天说是有人买了他的恶咒害苏时深。
右右就回来了。
哥哥是大人,比她懂得多,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找哥哥。
右右一一向苏时深说明经过,说着说着嗓音带了点哭腔,眼圈红红的。
“坏蛋的师父那么多功德……”她闷闷地说,“做了很多好事呢。”
思考半天,她终于得出来四个字:“不值得呀。”
苏时深安静听着,小姑娘如今语言能力愈发流。
即使有些地方说得懵懂,他前后一结合也能听明白。
“右右,值不值得,不是靠别人鉴定,而是自己决定,唯心所然。”
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
“冯石天的师父想替他的徒弟赎罪,不惜魂飞魄散,这件事他觉得值得。”
“那位功德深厚的道长赎罪,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冯石天。”
顿了顿,他继续耐心地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在为自己赎罪,因为冯石天是他教出来的。”
然后大哥趁机告诉右右什么叫“子不教,父之过”。
循序渐近地将之类比到师父和徒弟,哥哥和妹妹中。
小姑娘听完,过了几秒,脸白白地地说:
“那要是以后右右犯错了,师父和哥哥也要为右右赎罪吗?”
苏时深担心说得太严重吓到她。
小家伙以后一点错都不敢犯,做什么都战战兢兢,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没那么严重,”他温声道,“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像冯石天那样,犯一些小错是没有问题的。”
右右松了口气,大声宣告:“我才不会像坏蛋那样。”
“当然,我们家的小公主可是玄门中的小警察,只会把那些坏蛋抓起来。”
苏时深顺着她的话:
“但是,右右记得你先前看的那部动画片吗?里面那只猫猫警察为了将坏老鼠抓住,一路追赶,最后成功抓住坏老鼠。”
“可过程中伤到了无辜的小羊,最后猫猫警察再也不能当警察了,伤到的无辜小羊断掉一只腿,跑不快了。”
“而猫猫警察的爸爸妈妈为了帮助它,到处求情,还被打伤。”
右右想起剧情,点点头。
“猫猫警察是在做好事抓坏人,它没有错。”
苏时深声音低沉柔和,趁热打铁娓娓道来:
“但它太冲动了,没有考虑一味蛮干会带来什么后果。”
“没有伤到无辜者,没有引起别的事端,自然是好事。”
“可一旦引起了,事情发生就没办法阻止了。”
右右好像明白哥哥的意思了。
她若有所思地喃喃:“哥哥是让右右以后遇到坏蛋,不能冲动,要学会思考……”
苏时深眼中顿时有了笑意。
总算成功地输出了一些教育理念,让小家伙明白什么叫谋而后动。
夸了几句小家伙后,他准备结束这场教育。
就听到小姑娘好似琢磨出什么来,她开心地说:
“哥哥,右右知道了!”
“以后右右要是遇到坏蛋,先把坏蛋抓到没人的地方,这样就不会有机会伤害到无辜的人了。”
苏时深:“……”
他的重点其实是在“不要冲动”地做某件事。
小家伙的理解却是,只要不伤害到无辜者,随便冲。
……算了,慢慢来吧。
他暗叹口气,兄妹俩一起上楼。
门被敲响时,冯石天身体条件反射地抖了下。
打开门,目光一分都不敢往右右身上瞄,只冲苏时深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请进。”
苏时深想过冯石天的状态不会太好,却也没想到会这么不好。
在商场见到对方,身着道袍,年纪不算大,三十岁左右,五官周正,一副高人的神气模样。
此时的他看起来老了不止十岁。
面色惨白,身体不自觉地佝偻颤抖,眼睛里盛满惊恐,活似一只惊弓之鸟,离崩溃并不远了。
他应该趁这段时间把房间里阴邪的东西收了起来。
苏时深进屋后,没感受到不舒服的地方。
冯石天搬出两个凳子。
苏时深没坐,右右却自顾地爬上去坐好,小短腿晃啊晃。
每晃一下,冯石天心脏跳动的频率就紧一下。
苏大总裁居高临下地望向冯石天,神情淡漠,直奔主题:
“你说是有人特意买了你的恶咒来对付我?”
“对。”
冯石天努力忽略那道小身影带来的压迫,稳住心神。
他心知这事事关自己是否能活,自是拿出一万分的小心。
不等苏时深继续发问,他直接和盘托出:“买我恶咒的人,你应该不陌生,他是唐忆丰。”
苏时深眸色微动,面无波澜。
唐忆丰是唐氏集团的少东家。
唐氏和苏氏向来不和,双方互别苗头从上上辈就开始了。
两家虽然不对付,可商场中利益纠纷,表面上没有撕破脸皮,见面也得“和气”。
而唐忆丰和苏时深同样都是各自家族中的长子,免不了被他人拿来相比。
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
苏大总裁从小到大都是家长口中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唐忆丰那是处处比处处输。
智商比不上,身高比不上,颜值更比不上。
到现在接触自家集团的一些工作,结果搞得一塌糊涂。
他还是唐氏的少东家。
苏时深却已经是苏家的掌权者。
两人都不在一个level上了。
可想而知唐忆丰内心有多恨苏时深。
“他找到我,说是要让你以一种不会有任何人怀疑的方式消失。”
“比如运气不好出现意外。”
冯石天说:
“而我前段时间因为和仇家斗法受了点伤,需要积攒些气运。”
“我看过你的运势,是难得一见的吉星三曜,正好补我的空缺。”
瞥了眼没什么反应的苏时深,冯石天顿了下,继续说:
“我转念一想,你有这样的运势,没了有些可惜。”
“于是我想接触一下你,看看你实际上是个什么人。”
“要是观察得不错的话,我可以和你交易,踢掉唐忆丰。”
聪明人不会和自己的命过不去。
他有一定把握能让苏时深和他达成交易。
结果杀出个可怕存在,让他的算盘不但落了空,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冯石天眼角余光快速扫了眼凳子上的小身影。
到这里一切都明朗了。
苏时深面无表情地看着冯石天,淡淡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为保命,故意这么说?”
冯石天咽了咽喉咙:“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往下滑出现了唐忆丰的名字,点进对话框。
里面的交谈极为简单。
都是唐忆丰在问“好了吗”,冯石天回的百分比。
不知情的根本不懂其中意思。
最新一条是冯石天回的:50%
“具体事宜面谈的。”冯石天说。
苏时深问:“50%代表什么?”
冯石天僵了僵,感觉到另一股视线沉甸甸地落在自己身上。
“50%这个阶段,中咒者出现意外的几率增大,危险性增强。”
他嘴唇颤抖着说:
“到100%,必死无疑。”
苏时深目光冰冷:“有多少人死在你的恶咒中?”
冯石天胸口起伏,身体佝偻的弧度加深,额头冷汗涔涔。
对方在问他的罪行,他的心如寒冰沉了下去。
“……我一般很少用会出人命的恶咒。”
“而且大多数是别人来买,他们用出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结果,我也没法控制。”
“有多少人死在你手里?”
苏时深淡淡重复,体会到了一种类似狐假虎威的感觉。
冯石天沉默,寒意浸入骨髓。
“哥哥问你呢!”
右右刚一开口,冯石天无法保持沉默,艰涩道:“直接由我造成的,五个。”
至于间接造成的,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哑着嗓音:“我也有救过别人,救过好几次,我用的恶咒能杀人亦能救人……栽在我手里的那几个也不是什么好人……”
冯石天预感到自己将迎来什么,他试图辩解,证明自己做的很正常。
直到此刻,他不甘的还是自己实力太弱,才能任人鱼肉。
他以为自己实力足够强了,却没想到会踢到铁板。
如果他足够强大,这些事还会发生吗?
苏时深眉眼冰霜弥漫,眼底厌恶丛生,他忽然说:“刚才,你的师父为了保护你,魂飞魄散了。”
冯石天脸色猛变,遽然抬头。
茫茫然间听到苏时深似乎从天外飞来的声音:
“他既然替你赎罪,就不用玄门的方法送你上路了。”
“你去自首,最终由法院判决你的结果。”
“如果有幸还活着,倒不如用你这身本领做点真正的好事。”
苏大总裁还是比较喜欢科学方式。
右右开心极了,这下她既不用替天行道,也不至于放过冯石天。
冯石天眼中怔怔地流出泪水,脸色惨白,整个人好似陷入到莫大的痛苦之中。
最后,他答应去自首。
没人知道他此时心境,是真切的悔恨还是伪装。
一切搞定之后,回家途上。
小姑娘双眼一直晶晶亮地望着苏时深,里面盈满崇拜。
哥哥好厉害,几下就处理了右右不会的事~
这就是成年人的靠谱。
苏大总裁欣然接收小家伙的崇拜和好几个爱的啾啾啾。
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都平不下来。
“哥哥,那个买恶咒的坏蛋怎么办呢。”
解决掉冯石天,小姑娘开始操另外的心了。
苏时深听小家伙这么说,后背瞬间一凉。
对付玄门中走邪路的,她替天行道没问题。
然而唐忆丰只是个普通人。
以玄术对付他,性质要是把握不好,就成冯石天了!
苏时深赶紧把这个苗头掐死:“右右,这件事哥哥会处理的,你呢就乖乖准备去上幼儿园,好吗?”
察觉到哥哥的紧张,小姑娘似乎明白了。
“嗯嗯,好哒~”她甜甜应下。
冯石天这样的坏蛋右右处理。
普通人坏蛋就由哥哥收拾。
小姑娘自个儿在心里分工明确。
苏时深放下心来,冷不丁听到小家伙奶声奶气地问:
“哥哥,你喜欢男鬼鬼还是女鬼鬼呀?”
苏时深:“……”
默了两秒,诚实地说:“哥哥什么鬼都不喜欢。”
他深知小家伙的贴心,要是违心地说一句,她能立刻抓一堆鬼来陪他看鬼片。
他现在可以坦然面对鬼的存在,不代表愿意家里边边角角都有鬼蹲着。
……那个画面,光是想想就想原地去世。
“哦……”
右右忧愁地叹了口气,那她该选什么样的厉鬼保护哥哥呢。
想啊想,小脑袋上的小灯泡忽然亮了——
只要不让哥哥知道就好了!
小姑娘魂体悄悄离身——她不让苏时深看到,后者是看不到的。
苏时深还以为她睡着了,车速开得更慢了些。
找别的什么东西右右可能还会吃力点,找鬼太简单了。
厉鬼要稍微少一些,但对右右来说不成问题。
给三哥哥找的是男厉鬼,那就给大哥哥找女厉鬼。
这么想着的小姑娘很快锁定了目标。
抓住,签订契约,说明要求:“你要好好保护哥哥哦,但是不能被他发现,也不能吓他,我哥哥怕鬼。”
女厉鬼等级还在秦止之上,已经能很好的收敛阴气。
契约签订好后,它的鬼体在右右面前不再瑟瑟发抖。
厉鬼勾起潋滟红唇,夜色下像只妖艳的精魅:
“大人放心,奴家会好好完成任务~”
“对了,确定要奴家贴~身~保护吗?”她将蠕动的长发拢起来,眼尾中浓郁的血色荡漾。
右右:“嗯嗯!”
第二天,苏时深收拾好去公司。
“哥哥再见~”
苏大总裁一直到坐上车,眼中都带着浅浅笑意。
抵达公司后开始忙碌,直到休息时他才起身走到落地窗,目光眺望远方。
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将男人地上的影子也衬得额外修长。
苏时深低头抿了口咖啡,余光无意识地瞄了眼地上自己的影子。
……嗯?!!
等等——
为什么他的影子,头顶飞出了飘逸茂盛的长发???
敲门声忽然响起,推门而入的肖扬说:
“苏总,唐氏的少东家唐忆丰在迎春园设宴,邀请您前去。”
苏时深转身面向肖扬。
余光再看自己的影子,头顶处一切正常。
刚才看到的头发,大概是光线折射错位。
他便没再多想,将咖啡杯放在桌上:“你告诉他,要我赴宴可以,他亲自来接。”
肖扬有些意外,应下:“好的。”
唐忆丰说难听点就是个草包。
处处比不上苏时深的他,不说避开免得丢人现眼。
反而爱在苏时深面前上蹿下跳,跟瓜园里的猹成精了似的。
即使苏时深不搭理他,其他知内情的当笑话看,他也乐此不疲。
比如总喜欢邀请苏时深赴宴,也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
以往直接无视的苏总这次应下,肖扬暗自猜测或许和那封空快递有关。
昨天他看完监控,联系了送文件的快递员。
对方声称是有个老板找到他,直接把封装好的文件袋给他,让他送来公司。
空快递可能是唐忆丰的恶作剧,牵扯到什么。
才让苏总昨天忽然对快递上心,今天还答应唐忆丰的邀请。
当肖扬向唐忆丰那方转达苏时深的意思,对方答应了后,他觉得这有可能是场鸿门宴。
是以向苏时深提出建议:从公司选两个安保人员,随他一起去赴宴。
“不用。”
苏时深将签好的一份文件放下,头也不抬:
“现在他最怕的人,是我。”
“……”
想太多的肖特助默默退下。
心想:苏总刚才很有电视剧里反派的气质啊。
苏大总裁说得不错,唐忆丰现在确实很害怕。
自从从冯石天那里确认恶咒已经生效,苏时深离死不远后,
他就开始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一旦苏时深没了,苏家另外两个又是废物,届时苏氏必乱。
他趁机拿下苏氏,谁还敢说他是唐家的草包?
唐忆丰是那么的相信冯石天。
他亲眼见过这位道长的厉害。
万万没想到,眼看着进度从50%朝100%靠近,即将成功之际。
他昨晚突然收到冯石天的微信,告诉他失败了!
冯石天还说,不想死的话永远别再招惹苏时深。
无论他怎么问,冯石天那边如石沉大海,再无丝毫音讯。
直到凌晨时分,冯石天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是时候重新做人了。】
下面配的是公安局的照片。
看到这条朋友圈的唐忆丰整个人都傻了。
这是被抓了?还是去自首了?
他不停联系冯石天,手机耗到没电也没联系上。
他不知道冯石天的朋友圈是真是假。
万一是盗号了呢。
联系不上冯石天——这种高人联系不上很正常嘛。
心中不停安慰自己的唐忆丰却越来越不安。
不详的预感笼罩了他,就这样辗转反侧战战兢兢地过了一晚上。
天亮时实在挨不住睡着了,梦里做了很多个自己遭遇不测的噩梦。
醒过来的他决定宴请苏时深,用这种方式来试探对方。
苏时深如果无视了他的宴请,说明他应该不知情。
因为按照以往情况,苏时深不会搭理他。
而如果苏时深答应了……
在听到苏时深那边的回复——不仅答应赴宴,还让自己亲自去接他——再结合冯石天说的不要招惹苏时深,
唐忆丰心瞬间沉了下去。
苏时深怕是什么都知道了。
他身边难道也有高人?
且比冯石天还要厉害?
否则好端端的,冯石天去公安局做什么?
找冯石天对付苏时深这件事,除了唐忆丰自己外,没人知道。
思来想去,无论如何都得和苏时深见一面。
出于某些情况,唐忆丰来接苏时深时,甚至没让司机开车。
——他亲自开的车。
同时,他让二十号保镖开着几辆车跟在身后,全方位地护着他。
到苏氏集团的大楼,唐忆丰掏出手机联系苏时深的助理。
他没有苏时深的联系方式。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苏时深当他是空气。
饶是如此,他依旧持续不断地各种蹦跶。
用苏三少的话来说:老大,唐忆丰这哪是恨你,分明是爱得深沉呐。
“请稍等,苏总片刻后下来。”
听着手机里苏时深助理的话,唐忆丰恨恨地咬了咬牙。
“行。”
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每次打电话,那端肖扬只说“稍等片刻”。
他暴躁地想大吼谁他妈片刻是以小时计算的。
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在快要忍不住时,他终于等到苏时深姗姗来迟的身影。
唐忆丰视线从窗户扫过去。
看到苏时深后,从小在心头扎根、如今早已长成参天大树的嫉恨汹涌而来。
他深吸口气,控制好面部表情,下车。
“哈哈哈哈,千请万请今儿个终于请到苏总,我差点都不敢相信。”
唐忆丰热情地张开手,做出一个仿佛多年好友相见欲要拥抱的姿势。
然后,他就撞进苏时深毫无情绪的漠然视线中。
唐忆丰假装出来的热情笑意滞了下,张开的手僵在半空。
明明对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可他就是感觉到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个跳梁小丑。
苏时深审视着他没有说话。
唐忆丰半空的手顺势往前一送,做了个“请”的动作:
“苏总要我亲自来接,我可是立刻开着新买的爱车赶过来,务必让苏总感受到我的诚心。”
苏时深目光往四周一扫,淡淡开口:“你的诚心是还带着几车的保镖一起?”
唐忆丰“哈”了一声:“他们也是我给你准备的,由他们护送到迎春园,多霸气啊。这才配得上你的身份。”
说着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肖扬却上前一步,拉开后座车门,苏时深弯腰坐了进去。
然后肖扬坐进副驾,朝没能维持住情绪脸色铁青的唐忆丰道:
“唐少总,可以走了。”
唐忆丰牙齿咬得咯咯响。
这他妈是把我当司机了!
他瞪向肖扬。
一个助理敢这样耀武扬威,还不是苏时深授意的。
肖扬保持着助理低调而得体的微笑。
唐忆丰重重地关上车门。
他的耐心本来就不好,原本因为心虚和不安,想一忍再忍。
现在忍他妈个屁!
就算苏时深知道了他害他,那又怎样。
他敢杀了自己不成?
他有证据吗。
现在唯一需要清楚的——他身边是不是有高人——就怕他也来阴的。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带了这么多人,苏时深就他自己和一个助理。
唐忆丰思绪电转,眼神渐渐变得阴狠,他一言不发地启动车子。
行了一段时间,远处警铃声大作。
随后两辆警车出现,拦住唐忆丰的去路,他不得不踩下刹车。
望着从车上下来的警察,心里有鬼的唐忆丰脸色唰一下白了。
他转头冲苏时深质问:“你报的警?!”
苏时深浓郁得仿佛吸满墨汁的睫羽微抬,意外地扫了眼窗外。
他当然没有报警。
警察来得这么快,说明冯石天很老实。
——他去自首,述白自己罪行的同时,自然会供出和他交易的买家。
苏时深意外的是警方的速度。
冯石天做的那些事涉及玄门,要想查证没那么快。
结果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到,他这边还没运作呢,警方就出动并锁定了唐忆丰。
苏大总裁稍稍一想,了然于胸。
既然玄门存在,能人异士众多,警方内部想来应该有专门的特殊机构应对此类情况。
“平生不作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唐少总,你在慌什么?”
走近的中年警察就听到一个气定神闲的低沉嗓音。
下意识把目光投过去,看到了后座上的年轻男人。
光影加深他脸部的轮廓,白皙修长的手指相互交握,露出一截嶙峋有力的手腕,气质矜贵绝伦。
……资料显示他就是受害者苏时深。
另一名警察在说:“唐忆丰是吗?你涉嫌一起特殊的买凶杀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副驾的肖扬:“?”
唐忆丰脸色煞白,脑子嗡嗡的,只本能地大吼:
“胡说八道!我买什么凶杀什么人了!别以为警察就可以乱说话!我告你们诽谤!”
这名看着苏时深的中年警察皱了下眉。
苏时深大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上唐忆丰的车。
据那位特殊的嫌疑人冯石天交待,唐忆丰找到他对付苏时深。
而他在进行到一半时,良知发现,回想以往做过的种种,悔恨交加。
遂结束对苏时深的迫害,前往公安局自首。
转过头,中年警察指着苏时深面无表情地对唐忆丰说:
“你要杀的人是他,至于买的什么凶,你自己最清楚。”
“请配合,否则我们只能强制传唤了。”
肖扬:“??”
唐忆丰跟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瞬间哑了声,惊惶地下了车,被塞进警车。
“苏先生,有些情况你可能不太清楚,麻烦也跟我们走一趟,你有知情的权利。”中年警察说。
苏时深自是无异议。
肖扬跟着一起去了市公安局。
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没想到竟和“杀人”扯上关系的他,
一边在脑海内整理听到的信息,一边低声问苏时深:
“苏总,我让律师过来?”
苏时深摇头示意不用。
过了会儿,中年警察向苏时深解释来龙去脉。
旁听的肖扬目光震颤,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而中年警察却发现身为当事人的苏时深,全程不动声色地听完,心理素质奇高。
难怪年纪轻轻就能经营一个大集团。
随后,中年警察领着一位着中山装的老者进来。
“吴老,他就是中咒的受害者,劳烦您检查一下。”
老者鹤发童颜,看不出具体年龄,面色红润,行走间自有一股浩然之气萦绕。
他望向苏时深的目光透着温和,笑呵呵地说:
“年轻人不用紧张,我……”
话音戛然而止,老者慈详的神色蓦地一凛。
见状,中年警察心中一沉,冯石天不是说已经解咒了吗?
“吴老?”
就见吴老以其年龄完全不符的速度闪电般至苏时深面前,
一道符箓激射而去,打向苏时深投射在地上的影子。
下一秒,所有人听到一声痛呼。
紧接着一道阴影从苏时深的影子飞出悬浮在半空,浓密的长发在应激下蠕动疯长,往四面八方张开。
室内光线瞬间暗淡,刺骨的阴寒之意弥漫,温度以可怕的速度降到冰点以下。
中年警察:“!”
“???!!!”
肖扬下意识去看苏时深,目光发直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